赵鼎、朱胜非、张浚等朝臣听闻汴京大胜,惊喜交加,飞马奔赴城外,却得知胜是胜了,官家却不在此,而是同将士们一道追击金人去了,不禁为之一默。
据现场城墙交代,当时的气氛就是凝重,十分凝重。
主战派的骨干们遣开其余人,低声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官家不是太上皇的子嗣?”
“仿佛也有那么点道理?”
“可官家跟太上皇年轻时候生的还挺像的……”
“变异了?”
“变异不变异的且在其次,关键是——谁能劝劝官家,以后别这么莽了?!”
“主和的天子咱们扛不住,我怎么觉得主战的天子也扛不住呢?!”
“是啊,”赵鼎长叹道:“皇太子年幼,若官家有个万一,失陷到金人手中,大宋社稷该当如何?!”
恰在此时,远处有士卒飞马来报,声音振奋:“黄河大捷!官家生擒金人元帅完颜宗辅、监军完颜希尹,又暗中令人凿船,杀敌一万,淹死金人以万计,缴获马匹七万,辎重无数!”
赵鼎:“……”
其余主战派们:“……”
赵鼎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李纲腮帮子也跟着抽了一下,小声劝道:“倒也不必这样。”
赵鼎面无表情,喃喃道:“小丑竟是我自己。”
其余主战派们:“……”
完颜宗辅与完颜希尹南下时有多么骄横得意,现下便有多么落拓狼狈,手脚都被捆住、嘴巴也被堵上,二人被押解着坐上刑车,伴随着辘辘车声运送往东京去。
靖难之役时,他们也曾进过东京,可那时候是何等的不可一世,现下又是如何场景?
而金人在东京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满城少女被掳掠一空,这样深重的仇恨,又岂是时间所能淡去的?
二人还未抵达东京,便有士卒含恨前去围观,朝刑车内的二人扔石头、吐唾沫,若非周围还有人看管,只怕立时便会被拖出去撕碎、生噬其肉。
别说底下士兵,饶是满朝臣工,听闻此二人被擒,也纷纷闻讯而来,观光打卡之后,士气蹭蹭的往上涨,对于新任官家的忠诚与好感度瞬间max。
虽说这位年轻官家的莽了点、激进了点,但是人家靠本事说话,一出手就大败金军,逮了完颜宗辅和完颜希尹回来,不服吗?
你行你上啊!
是日夜间,东京大喜,四处张灯结彩,朝臣相庆,百姓们更是相携往宫门前去叩头,希望圣明天子早日收复失地,致太平于天下。
完颜宗辅与完颜希尹被剥去甲胄,森冷监狱里被囚禁一夜,水米未进,第二日便被拖出去游街。
曾经扬鞭过路、百般得意,现下却是阶下囚徒,被人拴住脖子,清晨天还没亮就开始游街,下午去拜谒宋朝宗庙,喝一碗米汤,第二天继续拖出去游街。
轮回颠倒,曾经加诸于宋人身上的屈辱,现下却轮到他们生受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时候天气已经有些冷了,等到晚间,西北风轻而易举便能打透身上衣衫。
完颜宗辅瘫在破旧的刑室里,忍着腹中饥饿,梳理自己沾着菜叶和鸡蛋粘液的头发,不时抓几个虱子,徒劳无功的将其弹出透风的窗户。
一盏孤灯幽幽的闪烁着,无法给予他们分毫温暖。
完颜希尹木然躺在一侧,静听西北风呼啸,回想北方金国,满目悲凉,潸然泪下。
他神情凄楚,哽咽道:“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
第89章 李二凤穿完颜构8
新君登基之后,便还都东京,旋即亲自出战,大败金军,生擒金人统帅完颜宗辅、监军完颜希尹及前锋完颜突合速,一时军心大振,士气如云,天下欢欣。
是日李世民返回东京之后,朝廷上下与内宫之中免不得有一番庆贺,百官齐齐叩首,口称万岁,孟太后与魏皇后也极为欢欣,下诏赏赐京中诰命夫人,又令人在城中施粥以贺。
李世民带了永福帝姬归宫,这位年幼的小公主几月来屡经摧残,见了皇太后及皇后之后,免不得又是一场痛哭,许多对于异性兄长不好言说的话语,这时候终于有人能够倾诉。
“那群畜生半分人性都没有,怎么糟践人怎么来,北行之时,宫嫔和几位姐姐不乏身怀有孕之人,随行宗姬、命妇亦妊者,金人为淫乐计,全数下令集中落胎,一时哭声不绝,血把营帐内的褥子都染透了……”
永福帝姬两颊凹陷,脸上却因为激愤显露出几分不正常的潮红:“还有有孕六七个月的,腹中胎儿业已成型,生生落下来,命都掉了半条,饶是如此,金人也未有丝毫怜悯,暴行如常……没过几天,人便随那可怜的孩儿去了!”
孟太后听得胆战心惊,连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魏皇后也是捂着心口,惊惧之余,痛恨之色尤甚:“彼蛮夷之辈,殊无人性!该杀!”
永福帝姬抬手用帕子去擦眼泪,却如何也擦不干:“昔日在宋廷之时,我们姐妹几人总不喜王淑仪,却不想一众女眷之中,唯她节烈刚直,北上途中,完颜宗翰索取王淑仪,皇父讷讷不敢作声,王淑仪宁死不愿为金人所辱,遂夺剑自刎,殒命于众人面前!”
她神情钦佩,又有些自怨自艾,凄凉道:“现下回想,真不如那时候便如她一般去了,起码走得干干净净,不必再受那些羞辱,在金人帐中活的狗都不如,既辱没自己,也损了皇家颜面……”
“傻妹妹,这便是胡话了!”
魏皇后见她神情惨淡,大有了无生趣之意,忙执了她手,柔声安抚:“错在金人,与你有什么干系?刑部判案向来都是只判处罪犯的,谁敢说受害的人也有过失?该死的是金人,毫无人性的也是金人,你哪有分毫错误?王淑仪刚烈自尽,自然值得褒赞,但你暂且忍辱,以待来日,又有什么错?若你当日真与她一道去了,如何还有今日重逢?”
永福帝姬合上眼眸,神情痛苦,任由泪珠滚滚落下:“嫂嫂,你不知道那些畜生是怎么对我们的,什么帝姬,什么公主,我们在金人寨内活得连娼妓都不如,他们一个接一个……否则几位姐姐怎么会被他们折磨死?腻了之后再彼此转赠,辱已甚矣!”
“母后,嫂嫂,父兄与亲母、姐妹尚在金国吃苦,我如何能独享安乐?还请母后和嫂嫂规劝九哥早日北上,迎众亲还京!”
说到此处,她睁开眼眸,跪下身去,痛哭道:“靖康之役世人皆知,靖康之耻如何能瞒过人去?天家公主受辱至此,上至宫妃帝姬,下至宗姬命妇,竟无一幸免,此前所未闻之大耻,今日只我一日归京,尚且不会引人注意,来日众人皆返,又该如何同天下人交待?!”
魏皇后听得心中酸涩,随之落下泪来,孟太后也是无声饮泣。
永福帝姬则哽咽道:“佛保已经定了主意,今日拜见过母后和嫂嫂后,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若朝野上下及民间物议如沸,有损皇家声誉,索性一条白绫吊死,了此残生。”
“胡说八道!”
魏皇后流着眼泪斥责她,说:“你才多大年纪?十四岁而已,天家公主,平白遭难,受此大辱——难道金人是你引来的,东京城门是你打开的?!如何便要你出家、自尽来平息天下议论!那些个弃城而走的男人尚且能厚颜无耻苟且偷生,你又何必非要往绝路上走?!”
永福帝姬眼眶通红,还要再讲:“嫂嫂……”
魏皇后当即打断了她未尽之语:“好了,此事不要再提,我不同意,你九哥必然也是不会同意的!”
孟太后将她拉到近前,怜惜不已的拥住,哭着劝慰道:“好孩子,可千万别那么想,从前那么多苦都忍下来了,这会儿回了家,却保不住性命,岂不荒唐?听你嫂嫂的,没错。”
从孟太后宫中离开,魏皇后便往福宁殿去见丈夫,殿外听见内里他正同朝臣议事,便不曾贸然入内,等朝臣都散的差不多了,这才入内去说起永福帝姬说的话。
末了,她神色里添了几分迟疑与怜悯,低声道:“佛保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帝姬、宗姬也就罢了,皇家血脉,无论如何终究可以荣养终老,若她们愿意,再嫁也使得,可其余人呢?诸多王妃命妇,甚至是太上皇与皇长兄的宫嫔,又该如何处置?”
帝姬、宗姬遭难,驸马与郡马们自然不敢有异声,但宫嫔、王妃,乃至于其余命妇们呢?
钦徽二帝与她们的丈夫也能接受妻妾为人所辱,返回东京之后如没事人一般继续做夫妻吗?
只怕是不可能了。
李世民眉头微皱,神情思索,不曾做声。
魏皇后见状,也不催促,从果盘里取了一个橘子,坐在他对面慢慢剥开,剔去丝络之后,递到丈夫手里。
李世民掰了一瓣送入口中,慢慢咽下去之后,方才徐徐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一概而论,须得分类处置。保不住东京的是男人,欺辱女眷的是金人,没道理叫那些苦命女子承担一切。”
他顿了顿,正色道:“若城破之后、北上期间,其夫死节壮烈,其妻仍在,则令其落发出家,余生长伴青灯古佛;若此期间其夫仍存,则夫妻关系自动终结,两不相欠,若二人有意再续前缘,自可继续婚姻,若是无意,各自嫁娶也便是了。”
于那些被金人掳走的女眷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魏皇后听得松一口气,再想起钦徽二帝,神情不禁凝滞一瞬,压低声音,道:“那被掳走的宫嫔们又当如何?”
她注视着丈夫面庞,试探道:“待二圣南归之后,自行处置?”
叫那两个王八蛋自行处置?
呵,别看他们俩文治武功不行,甩锅却一定很强,真叫他们俩回来了,那群宫嫔能有的活才怪呢!
李世民心下讥诮,看一眼身旁妻室,道:“既是宫嫔,便不要再行改嫁,有儿女的到了岁数之后出宫去与儿女同住,未曾生育的落发出家,皇室赡养她们终老也便是了。”
魏皇后闻弦音而知雅意,霎时间便明白了丈夫话中的未尽之意——钦徽二帝肯定回不来了,所以他这个新君直接便可以做主处置一干被掳掠北上的宫嫔。
二人夫妻情深,这时候也真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真是迎回钦徽二帝,到时候自家如何处之?
若是让位于二帝,只怕自家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可若是不让,那二人又岂肯善罢甘休?
果然,被金人抓走的太上皇才是好太上皇。
魏皇后想到此处,不禁微笑起来,起身去帮丈夫揉肩,言辞之中不无感慨:“官家慈悲,有心保全那群苦难女子性命,妾身在此谢过官家了——若换成太上皇和皇长兄,她们的性命怕就保不住了。”
李世民对那二帝嗤之以鼻:“他们被抓了都能忍辱偷生,怎么别人就得自尽保全名节?东京是男人丢的,仗是男人打输的,被俘北上都在一起受罪,女眷们受的苦尤为惨烈,怎么到头来还得以死赎罪?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宋是女帝当家,搞得朝堂上乌烟瘴气,丢了自家都城!”
魏皇后忍俊不禁:“官家这话也忒刻薄了点……”
李世民气哼哼道:“朕这是实话实说!”
此前东京一战,李世民生擒完颜宗辅、完颜希尹与完颜突合速三人,之所以未曾取其性命,便是有意以这三人来与金人交换被掳北上的皇室中人。
魏皇后对此不甚了解,难免有所迟疑:“金人肯换吗?”
李世民神情自信:“一定会肯的!”
金朝立国之初国势不稳,故而从不立少主,而是兄终弟及,弟弟死后再还政于兄长之子,如此轮回行序。
也是因这缘故,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虽有十六个儿子,但他死之后继位的却并非亲子,而是与他同母所出的胞弟金太宗完颜晟。
这一点倒与本朝立国之初有所相似。
人都是自私的,得了什么好处必然都想往自己家捞,更别说是至高无上的皇位了。
高粱河车神继位之后,嘴上说兄终弟及,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将弟弟侄子清理干净之后,把皇位传给了自己儿子。
就这方面的情操而言,金太宗并不比邻居宋太宗高尚多少。
他也想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但金国并非宋朝,权力体系并不像中原那样完善,仍然保留有部落时期特点,军政尚未完全分开。
金太祖十几个儿子都目露凶光的盯着,但凡这位皇叔敢说传位给他亲儿的屁话,金国上层立时便会掀起一场动乱,好容易建立起的国家旋即便会四分五裂。
来自宗室和朝臣的压力过于强大,即便金太宗也无法违抗,到底没有立亲生儿子为皇太子,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了金太祖后嗣。
现下正是建炎元年,金太宗五十二岁,按照这时候的平均寿数而言,他已经是个老人,此前因立储之事,也屡屡同宗室和朝臣们发生碰撞。
按照金朝旧制,皇储的人选该在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诸子之中选出,说的再明白一点,就是在金太祖业已成年的诸子之中选出。
完颜阿骨打的长子完颜宗干生性暴虐,不得人望,次子完颜宗望已经于今年六月逝世,不在讨论当中,第三子便是为李世民所俘虏的完颜宗辅,第四子完颜宗弼也是赫赫有名的金朝名将。
第五子完颜宗峻乃是完颜阿骨打的嫡子,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只可惜早早辞世,其子年幼,不在立储范围之内。
最终的人选便该在宗干、宗辅、宗弼之间决出。
至于后来声势浩大的宗翰一系,此时还没有完全成型。
宗干兄弟三人俱已成年,又各有所长,完颜宗干是庶长子,可惜不得人望,宗辅与宗弼颇有战功,平分春色,三人身后俱都跟随有诸多亲信势力,一时僵持不下。
现下宗辅为李世民生擒,最着急的便是宗辅身后的派系势力,想想也是,原本有三分之一希望角逐金国皇帝之位的派系头领被宋人逮住了,搁谁谁不心急?
先前投入了那么多,另外两派也彻底得罪透了,这时候头领死了,你说操蛋不操蛋!
完颜宗辅是金太祖之子、金国皇位的有力角逐者,完颜希尹也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极有声望。
饶是宗干一系与宗弼一系都巴不得宋人赶紧把完颜宗辅推出去砍了,此时也不好表露出来,惹得完颜希尹的学生亲党不快。
刚刚完成了靖康之役、被金太宗赏赐铁券的完颜宗翰此时尚在河北,虽对完颜宗辅观感平平,奈何他向来与完颜希尹、完颜突合速交好,出于本人意愿,也不会反对进行交换。
钦徽二帝与一众被俘之人身陷北地已经有几月之久,该折辱的也折辱透了,李世民倒不急于争这几日时间,稳坐钓鱼台,只等金人遣使谈判。
反倒是金国内部深知宋地反金之声何等强烈,唯恐完颜宗辅三人为宋人所杀,金太宗闻讯之后,便匆忙传召众臣议事,商讨如何处置此事才好。
换是一定要换的。
完颜宗辅几人被俘之后,三家夫人便到宫门前哭跪不止,尤其是完颜宗辅之妻,大有皇叔若不换我丈夫回来,就是借机铲除异己、阻止太祖之子承位的意思。
又声称若是皇叔不肯与宋人交换,使丈夫死于宋人之手,她就往阿骨打庙去上吊,叫太祖皇帝看看他弟弟是如何迫害子侄的!
金太宗:“……”
当时就是头大,特别大。
老实说那女人是死是活其实影响不了大局,但是对于金太宗个人来说,结果却会非常糟糕。
完颜宗辅死了,留下个寡妇也去公爹庙里边吊死了,死前控诉皇叔借刀杀人,为亲生子为储扫除异己,宗干、宗弼这几个侄子再借此发动攻势,到时候宗室闹起来,他的亲生子便真的一点继位希望都没有了。
换吧换吧,金太祖身心俱疲的揉了揉额头,心想这样也好,被宋人俘虏过的三太子宗辅必定大失人望,即便回来,怕是也再难成气候,何必为了他而断送亲生子前途?
不值当。
现在的问题就是该用什么代价来换取宗辅三人归金了。
有朝臣提议说:“新继位的宋人皇帝出乎预料的强硬,接连罢免、处死主和派宋臣,对我金朝没有丝毫畏惧胆怯,日后必为我金朝心腹大患,今次陛下既有意换回三太子几人,不妨便将那两个宋朝皇帝送回去,届时叫他们内部争斗起来,我朝自可坐收渔翁之利……”
金太宗冷笑道:“你也知宋人那小皇帝出乎预料的强硬,连宋人善待文臣的祖训都当成了耳旁风,铁手铁腕把控朝局,这样一个皇帝,岂是那两个废物所能比拟的?将那二人留在金朝,宋人尚且心存忌惮,若将他们送回,不出三日便会暴毙而死,说不定屎盆子还会扣到大金头上!”
“不如只送一个回去?”
“两个是杀,一个便不是杀了吗?!”
“……既如此,只能从被俘的宗室和宋朝女人身上下功夫了。”
对于金朝来说,这也是最实惠的做法。
归根结底,他们劫掠宋朝女人北上,一是为淫乐,二是为了满足那种居高临下践踏中原天朝皇家女子的快感。
靖康之役至今已有几月,被掳掠北上的宋女早被淫虐几遍,生理上的欲望得到满足,至于践踏皇朝女子的快感,那群可怜的女子已经被踩到泥里去了,还有什么没得到的呢。
说的简单明了一些,用一群玩腻了的女人换回己方三员大将,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金朝君臣定了主意,却也不曾直接摆明条件,而是奸猾的吩咐使臣见机行事:“若宋人执意索取那两个窝囊废,一定不可以答应,相反,若是他们绝口不提那两个窝囊废,只谈宗室和那群宋女,便可以适时的将那两个窝囊废抛出去……”
使臣明白其中的细微区别,自无不应:“陛下放心,臣自有分寸。”
来自金国的使节渡过黄河,进入宋军军营,声称自己带了金国皇帝的旨意前来,要求往东京去拜见宋国皇帝。
然而实际上,此人仍旧不改早先金人对宋朝的轻蔑,入城之后,首先便提出要先去见了宗辅三人,方才肯开始谈交换条件。
底下人做不得主,去问李世民,他唯有冷笑:“到朕的家门口来交换俘虏,毛病还不少,既如此,怎么不把二圣和被掳掠走的宗室、朝臣带过来叫朕看看?拖出去砍了,让完颜晟重新派个人来!”
东京之战大败金军之后,李世民在禁军与士卒之间的威望不逊色于太祖皇帝,声音落地,便有人持刀出门,不多时,折返回来复命:“奉官家令,业已斩杀来使!”
李世民听完眼皮都没抬一下:“叫副使把他的脑袋带回去,叫完颜晟换个会说人话的来!”
第90章 李二凤穿完颜构9
李纲在侧,难免面露忧色:“官家,臣并非怜悯此贼,只怕金人丧心病狂,因此迁怒于二圣及一干宗室、朝臣……”
李世民道:“咱们手里边不也有人质吗?”
李纲:“……”
宗泽也愣住了。
李世民瞧他们几眼,眸底多了几分诧色:“你们不会真打算叫宗辅三人全须全尾的回去吧?”
李纲:“……”
宗泽:“……”
李世民心想你们大宋朝臣也太君子了点吧,难怪被窝囊皇帝和金人欺负成这样!
他叹一口气,循循善诱道:“所谓交换,自然是有来有往,达成双方都满意的条件才能进行,不是吗?”
众臣点头。
李世民又道:“我们第一要求便是换回二圣,第二要求则是迎回被掳掠北上诸人,可自靖难之役至今已有几月之久,二圣在金国备受屈辱,北上诸人折辱至甚,宗室、朝臣之中更不乏刚烈殉国者——金国自己都做不到全须全尾的完成我方条件,咱们又凭什么把宗辅三人好好的送回去?”
李纲:“……”
宗泽:“……”
其余人:“……”
好像是很有道理啊!
金国内部对于这场交换进行了激烈探讨,相对而言,宋国内部的争论声便要小得多。
自李世民登基之后,投降派与主和派屡遭打击,早已经一蹶不振,朝堂之上已经是主战派的天下。
而对于这场交换,众臣明面上口号喊得山响,出口则迎回二圣,闭口则复我河山,但实际上所有人心里边都有杆秤,那就是别人可以迎回来,但是二圣……那就算了吧。
忠臣的确是有的,但到底是忠于二圣还是忠诚于大宋和中原河山,这就见仁见智了。
二圣若是迎回,该当如何处置?
叫他们继续为天子主政,打倒主战派,再次启用投降派和求和派,奴颜婢膝问金人爸爸我跪的端不端正?
那还不如叫这群主战派去死!
现在这位官家英明神武,深明大义,虽说是莽了点,太过激进了点,但跟前边那两位比起来,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东京之战也实打实的叫朝臣们尝到了甜头,他们凭什么放着这样一位君主不去尊崇,反倒巴巴的请那两个倒霉皇帝回来?
主战派脑子里边又没有水!
还是把宗亲和被掳北上的朝臣、帝姬宗姬和命妇们赎回来更值当一点。
什么,你说二圣留在那儿怎么办,会不会很丢大宋的脸?
牵羊礼都办完了,金国好狗也当了,还能有更丢人的事情吗?!
再说,此前太上皇令人传血衣回国时不也说了吗,万事以家国为重,无需因他身在金国而有所顾虑,这可是二圣自己要求的,朝臣们这样忠心,怎么能不成全他们的心愿呢!
宋臣们心里定了主意,但嘴上肯定是不会这么说的,相反还要往外造势,大肆鼓吹迎回二圣、光复河山。
投降派和主和派多为文官,被杀被贬的不计其数,更有甚者朝议时挨了刑杖,脊梁骨被打断,此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如此强硬的一位官家登基,外边不是没有争议的,譬如苛待文臣、不守祖训云云,但是现在主战派就可以手握官家战绩,堂堂正正的把那群人给怼回去!
你们投降派和主和派蹦跶了若干年都没有办成的事情,官家上位几个月就办到了!
把金贼逼退回黄河北岸!
还擒获了宗辅三贼,硬逼着金人低头谈判!
甚至于我们还可以迎回二圣!
耍嘴皮子的时候你们重拳出击,论及实际功绩的时候你们唯唯诺诺,我呸!
金国首都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距离东京甚远,形势若真有变,一来一回的功夫黄花菜都凉了,故而金太宗派遣使臣南下的同时,便下令征南元帅完颜宗翰可全权处理此事,许便宜行事特权。
金国副使悲愤交加,带着畏惧仓皇逃离东京,到河北与完颜宗翰部汇合之后,又询问完颜宗翰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完颜宗翰当然是支持进行交换的。
一来他本人与完颜希尹、完颜突合速交情甚好,二来金太宗早早将锅甩到了他头上,要是因为他拖延误了宗辅三人性命,金国内部那三人的亲眷附从还不跟他拼命?
至于正使死了……
算了,死了就死了吧,赶紧把这事弄完得了,老子才不想替皇帝背锅!
副使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被完颜宗翰撵出去叫南下继续就交换人质一事进行和谈。
而与此同时,被囚禁在金国的钦徽二帝及被俘虏北上的其余人也终于得知了宋军大胜、生擒完颜宗辅三人,宋金双方商议交换人质的事情。
忠耿的朝臣们仰天长叹、相对痛哭,又南向叩首,泪流不止,变节的朝臣们却是心中惴惴,惶恐不安。
被分散到金国宗亲贵戚后院为妾的帝姬、宗姬和命妇们泪湿衣襟之余,也纷纷盼望自己能够被换回国内,终结这暗无天日的凄惨生活。
昏德公听闻这消息,却是又惊又俱,唯恐金人恼羞成怒,迁怒于己,便透过看守自己的人向金人送信,表示愿意写信劝阻儿子停止抵抗,子子孙孙侍奉金朝正朔,并继续向金纳贡。
重昏侯则悄悄寻了心腹前来,令他逃走南下给九弟送信:“我不求再登帝位,若得南归,为一富家翁足矣!”
秦桧此时身在燕山府,正担任参谋军事一职。
靖难之役后他迅速变节,见风转舵投向完颜宗翰,十分得宗翰赏识,最后其余宋人都被送到北方继续囚徒生活,他却因卖国卖的最好最彻底,被留在燕山府任职,很快又南下帮助完颜宗翰参谋军机攻宋,或者是写信劝说昔日同僚向金称臣,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东京之战的消息传回,金人大怒,秦桧也不免心中惶惶,再听闻宋金打算就被俘之人进行交换,更觉惶恐不安,怕自己被一并送回,身死族灭,也怕自己投错了船,来日宋人北上灭金,照旧没什么好下场。
金国势强时他迅速调转船头,现下宋人起势,他心里边也不禁犯起了嘀咕,眼珠子的滴溜溜,跟妻子王氏商量了一宿,很快便定了主意,往宗翰处去晓以利弊,道是甘愿作为金人内线南下入东京城,心里边打的却是做双面间谍的主意。
金国胜则倒向金,宋人胜则倒向宋,无论战事如何,都能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完颜宗翰欣然允之,亲自斟酒,为他壮行。
秦桧走后,左右面露鄙色,不解道:“元帅,此人身为宋人,却能因权势利益而叛国,怎么能相信他忠心于我大金?”
另有人道:“我看他必然是觉得大宋势强,后悔投降,想倒戈相向!如此奸诈之人,不如今日便斩了他!”
宗翰目送秦桧身影消失,脸上笑容慢慢落下,眸光冷厉而阴鸷,宛若虎狼:“他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哪边势强就朝哪边摇尾巴,你们要做的是用好这条狗,而不是跟一只畜生生气。”
他缓缓落座,环视一周,军帐内再无异声:“宋人打赢了一场仗而已,他就有了小主意,想弃金南下,等我们出军打垮宋人,他的心思立即就稳了,转眼间又是一条好狗!”
秦桧夫妻紧赶慢赶,总算是比金国时节早一日渡过黄河,被宋人士卒押着到了东京城,很快便有人将这消息告知东京留守宗泽。
宗泽听罢,立时便察觉不对:“他说自己是杀了监视自己的金人,抢了小船南渡回京?简直满口胡言!”
他冷笑出声:“他不是与其余几名朝臣被关在一处么,如何只他一人南归?自金国至东京,越河过海,行程甚远,他夫妻二人如何能顺利返还?且金人既肯与他自由,必得用他妻室钳制,又如何能挣脱束缚,夫妻共同逃脱南返?!”
宗泽当即便下令将秦桧及王氏押下,进宫去回话道:“官家!秦桧夫妻在这时候返宋,疑云重重,官家断然不可轻信彼辈啊!”
魏皇后在侧研墨,李世民提笔习字,闻言头都没抬,说:“把他们夫妻俩放出来吧,朕有用。”
“官家!”宗泽悲声道:“秦桧居心叵测,官家万万不可被此贼蒙蔽啊!”
李世民听得失笑,示意左右退下,又传了宗泽近前,低声道:“朕既不打算叫宗辅三人全须全尾的回去,便得寻个人来动手,事后金国必然震怒——把这个锅扣到秦桧头上,再把他夫妻二人遣返回金国去,如何?”
宗泽:“……”
默默擦干了方才激愤下涌出的泪水,然后反手给秦桧夫妇点了三炷香。
秦桧返回东京之后,当日便被授职为刑部郎官,走马上任之后,刑部侍郎周骏请他喝酒,酒过三巡之后,苦恼道:“有几个犯人,嘴巴特别硬,但是什么都不肯说,又不能轻易害其性命,你说该怎么办?”
秦桧有意消弭自己与东京官员之间的隔阂,讨好于他,当即便笑道:“这有何难?不伤性命又叫人觉得痛苦,太简单了!就跟做饭似的,小火慢炖——皮鞭沾盐,先抽上几十鞭子,消磨他们的意志……”
周骏便请他往刑部大牢去,令人设了桌椅坐具,相对说话。
不过多久,下属前来回话:“那几人叫骂不止,污言秽语不绝,不肯认罪……”
周骏神情恼怒:“彼辈尔敢?再打,打到他们说不出话为止!”
“欸,”秦桧笑着拉他衣袖:“周大人何必跟那等刑徒生气?真打上一百鞭子,人也废了,如何还有命活?”
周骏眼眸一亮:“敢请秦兄指教?”
“指教不敢当,但办法的确是有,”秦桧见他问的诚恳,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只需取一团棉花,大体上与他口腔一般大小,上边扎上细针,只露出尖端,搁到那几个刁民嘴里去,届时唇舌发力,针尖便会刺透舌底,保管叫他们住口,比戴了笼头还有用!”
周骏抚掌大笑:“秦兄果然大才!”
秦桧谦虚的摆摆手:“雕虫小技而已,勿要这般言说!”
说完,又讲了几种酷烈刑罚与周骏听。
周骏如获至宝,忙吩咐手下人一一试过,没过多久,下属便折返回来回话。
“遵从秦大人吩咐,水刑上了三次,还是不肯服软!”
“遵从秦大人吩咐,辣椒水灌了十斤,还是不肯服软!”
“遵从秦大人吩咐,指甲盖拔了十个,还是不肯服软!”
“遵从秦大人吩咐,老虎凳折了三折,还是不肯服软!”
周骏大怒:“贼子狂妄,死性不改!继续上刑,不能叫他们好过!”
秦桧:“……”
秦桧察觉到不对劲了,坐直身体,拍拍脸颊叫自己清醒点:“认真的是吗,这样了都不招?!”
下属愤愤道:“那几人满嘴胡言,说一些听不懂的鸟语,搪塞我等视听,根本无心招供!可恶!!!”
秦桧:“……”
秦桧:“………………”
秦桧:“确定他们说的不是金国话吗?”
下属:“……”
下属艰难的挠了挠头:“不,不会吧?”
秦桧:“……”
第91章 李二凤穿完颜构10
秦桧回想一下这时候关在监狱里边的金人会是谁,再想想自己方才说出去的那些个酷刑,脸都白了,后背上冷汗涔涔。
他二话没说,立即站起身来,叫那几个狱卒带路,领自己去见见受刑的几个人。
狱卒毕恭毕敬的应了,领着他到了行刑的牢房里边,人还没进去,就听一阵狂笑声从里边传来,阴冷牢房里说不出的阴森刺耳。
“招不招,招不招?!嗯?嘴巴很硬嘛!”
“滋啦”一声响,肉被炙烤过后的气味与凄厉入骨的惨叫声同时传了过来。
秦桧听得胆战心惊,一阵风适时的吹了过来,牢狱里特有的恶臭气味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叫人直欲作呕。
他抬了下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嘴巴艰难的动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怎,怎么没听见里边人说话?”
狱卒也觉得奇怪,往前走了几步,一脚把牢房们踹开,趾高气扬道:“先停停先停停,秦大人来了,赶紧收拾一下,别脏了大人的眼!”
里边几个狱卒连忙应声,点头哈腰,极为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