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臣,要“听其言必责其用,观其行必求其功……②
阿婴,我
大秦的每一位重臣,必然有远超过我的才能,否则他也当不得大秦重臣。
所以我又岂会因臣子比我优秀,比我会带兵打仗而心生忌惮呢?只要没谋反的铁证我都不会动手。于帝王而言,只要藏术于心驾驭群臣即可,臣子本身自然是越优秀越好,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张婴下意识道:“那若是帝王掌控不了的臣子呢?”
嬴政平静地看着张婴,道:“这世上没有掌控不了的人,只有值不值得杀的人。”
张婴一愣,道:“那若他有铁证谋反。”
嬴政无语地瞅着张婴,道:“你啊,我之前都白说了?铁证谋反,杀了。大秦将星繁多,忠心耿耿的更多,不缺这一个。”
张婴忽然想到嬴政“因才用人”的豪迈做法,忍不住道:“所以仲父的意思是,只要没谋反,就往死里用?”
嬴政一哽,又戳了张婴一下,道:“用人之道,须合乎己身,自己先想。”
张婴一时陷入沉默。
嬴政冷不丁道:“阿婴,你很讨厌胡亥?”
张婴:!!!
他没想到嬴政会忽然杀一个回马枪问,这是要做啥?
他迅速观察了一会嬴政的表情,发现对方脸色淡淡的,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张婴眼珠子一转,故作无辜,道:“仲父,我是为您痛心疾首啊!作为大秦公子,法家的代言人,居然知法犯法,想从我这里将赵高捞出去,这不是丢老秦人知法懂法的脸吗!所以我一下子激动就……”
“嗯?”嬴政似笑非笑地看向张婴,仿佛在说我看你怎么继续瞎编。
张婴一顿,他甚至看见赵文正在隐晦地对他摆摆手。
但他想了想,为了避免出现仲父要他与胡亥握手言和这种恶心场面。
张婴心一横,从心地开口道:“是也!”
第183章
嬴政有些惊讶张婴语气中的坚定,开口道:“你与胡亥应当没见过几次。”
“是啊,没见过几次。”
张婴非常认可地点头,“但几乎每次见面他都要给我挖个坑,我没倒霉是我聪慧。可能天生看不对眼,做不了友人。”
嬴政一顿,摸了摸张婴的小脑袋道:“你小子还挺记仇。”
张婴敏锐地发现嬴政并没有生气。
他咧嘴一笑,很有小大人风范地抱胸点头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亏有仲父这么一个好榜样在,我已经学会了克制,不会因为胡亥一人,讨厌大秦所有的公子。”
赵文愕然抬头,没想到张婴居然敢将陛下过去“驱除六国官吏”的事拿来调侃,他担忧地看向嬴政,却发现嬴政怔愣一二后,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哈哈大笑。
“小子狭促得很啊,不过也是……肖像我总比像旁人来得好。”嬴政微微颌首,也随口开了一句玩笑,“多亏你没迁怒,要不连朕都要被厌恶了。”
“绝无可能!仲父太小瞧自身的魅力,其实阿婴可记仇可会迁怒。”
张婴玩笑的语气中带着一份真实,“只是因为仲父在,仲父的光辉如烈阳一般照耀在大秦,所以阿婴看过某些讨厌小虫子,看过就忘了。”
这可是嬴政,谁能不多给对方一份特殊的牌面呢。
嬴政嘴角扬了下,忽然沉默地捏了一把张婴的脸颊,轻叹一声道:“胡亥确实顽劣……”
张婴脑中雷达响起,刚准备捂住耳朵,以示不想听“但是”转折的决心。
没想到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声若隐若现,稍显懵懂凄惨的哭泣声,大概就是“十八公子绕过我的大黄吧!”“胡亥公子,求求您了!”……
张婴目光炯炯,开口道:“仲父,赶紧去看看热闹。”说完,立刻伸手拉着嬴政往外拽。
嬴政看着这拙劣的转移话题方式,顿了顿,但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没走多远,经过一条走廊,就回到刚刚打胡亥屁股的望夷宫前坪。
一位看着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宫女,正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大黄犬跪在望夷宫门口哭个不停。而原本扶着内侍手臂且面目狰狞的胡亥,在注意到嬴政与张婴走过来后,脸上闪过一抹惊慌。
他冲小宫女不停的挥手,嘴上嚷嚷道:“干嘛拉个死狗在我宫里!晦气!赶紧滚,赶紧滚……”
小宫女仿佛被偌大的惊喜砸中,呆了呆,脸上笑出一朵花,连连磕头道:“多谢十八公子,感恩十八公子绕我家阿黄一……”
“滚,再不滚就别走!”胡亥声色厉苒。
嬴政微微皱起眉。
张婴瞅了几眼,然后目光放在即便身形消瘦,毛发有些脏乱,但依旧神似自家大黄犬的毛孩子。
张婴心底闪过一抹猜测,胡亥不至于这么变态吧,就连相似的大黄狗也要欺负发泄。
光球忽然冒了出来:【啊啊啊!宿主!胡亥太可恨了!他拿鞭子抽我!】
张婴:【什么!居然拿鞭子抽狗,这是心理扭曲什么奇行……等会,那条狗是你?体积不对吧,小了将近三分之一呢。】
光球:【宿主,每次人形npc来送奖励都会被抓大牢,只有送健体丸的猫咪很安全,所以主系统痛定思痛,就让我分了些分身在咸阳里外,可以更合理地给你送奖励。】
……
张婴被光球的解释给哽住,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他道:【等会,按你的说法,所以我的曲辕犁还有秧马的奖励在这?】
光球:【对哒!】
张婴:……
这时,被小宫女护在身下的黄犬忽然起身,拖着满是血的身子,
踉踉跄跄地过来,咬了咬张婴的裤腿,见他不懂,又抬起头,露出相当人性化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发出一声可怜的哀嚎。
小宫女吓得一路爬过来,她敢在胡亥面前哭,是因为她与徐将行有一份香火情,如桥公子也会罩着她。
但她万万不敢在嬴政面前放肆,五体投地地趴下,另外一只手还在试图压住狗头。
然而过去特别听话的黄犬,此刻却一直挣扎着躲开对方,同时拉扯着张婴的裤腿,嘴上呜咽呜咽地发出幼犬的声音,像是告状一样。
张婴尴尬地笑了笑道:“可能嗅到是我家大黄犬的气息了。”
张婴:【系统你这个笨脑子!直接强拽着我去拿奖励也太巧合,太人性化了,少给我吸引仇恨。快,快让你另外一个分身过来当狗老大。】
系统:【了解。】
很快,张婴的超大大黄犬狂奔而来,原本死腻在张婴身边的黄犬忽然汪了一声,似是疑惑地看了会儿张婴,然后朝着另一只大黄犬冲了过去。
两只狗凑一块,除了体积,其他看上去相差无二。两只狗互相嗅了嗅,张婴的大黄犬忽然低沉的汪了一声,然后领着另外一只狗跑掉了。
“哈。我就说宫内何时多了这么多不知礼数的犬?!”
胡亥扶着内侍缓缓走过来了,指桑骂槐,“连我都敢冒犯,迟早将它们都杀了。”
张婴正期待着奖励,听到胡亥威胁的言论,扭头道:“你在威胁我吗?”
胡亥冷笑一声,道:“张上卿原来自比成犬啊!也难得见你如此坦诚了。”
张婴扭头看向嬴政,闪烁着大眼睛,认真道:“仲父你看,我是被动的!都是他先欺负我!”
胡亥一见张婴还敢找外援,找的还是他父皇,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张婴道:“你……你没脸没皮,你踹我,还说我欺负你!?”说到这,他也扭头很是委屈地冲嬴政嚷嚷,“父皇,他到底有何好的,为何如此偏向他!”
嬴政:……
他回避了胡亥的视线,然后默默地看向了赵文。
赵文:!!!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如何处理这一场亲情危机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犬吠声音。
大秦最有权有势的男子移开了目光,赵文随之松了一口气,他也看过去,只见跑远的两只狗又跑了回来,领头的大黄犬嘴里叼着一个东西。
很快,它将其轻轻吐在张婴的腿前,滚在地上的被羊皮卷包裹好的肘子,看这热气腾腾,多半是刚从庖厨那偷来的。
同时对身后的狗汪了一声,又对张婴汪了两声,虽没说话,但赵文却诡异地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这是另外一只犬的感激。
赵文在一旁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犬通人性……”
张婴完全没心情听赵文努力热场子的话。
他像模像样地将带着口水的羊皮纸捡起来,仔细看了一眼,嘴角一抽,这厚厚的羊皮纸上居然记录着一份爱而不得的日记。
大概内容是:高高在上的大秦公主与沉默寡言的工匠相爱,在大秦公主即将出嫁前三日,他们选择了私奔,但还没有跑出王宫,就被公主的母亲给抓了回去。
公主以命相逼,工匠虽保住了性命,却被阉割,同时被关进了后宫地牢,要挟公主出嫁。至此,公主嫁人。
工匠一生都记得公主的里巷,在地牢绘制农具,但因为怨恨秦国,所以一生都没将农具图绘上交出去。
……
系统送奖励的方式真的是越来越狗血,越来越离谱了。
但为了让奖励面世。
张婴还是深吸一口气,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对嬴政道:“仲父你看这个……咳咳,说不定是某位墨家擅农具的人的私人记
录,上面还画了好些农具,从描述来看这些农具都很厉害啊!
还得多谢这条狗。要不是它把我当救命恩人,也不会用这个包着肘子送过来了。”
嬴政平静地接了过来,这是一份折叠的明显很有年代感的羊皮卷,上面还带着些腥味和膻味。
他快速扫了一眼故事,微微皱起眉,然后继续往下面看。
羊皮卷的第二页上大约画了十多个图,每个农具图下面都备注了字。
但大多数的图形都被损毁,有的是被血迹遮掩,有的是被烧了个窟窿,有的是整个图都糊掉了,只剩下中间还有两个图能勉强看清楚。
一个备注着曲辕犁,另外一个备注着秧马。
每一个下面还分别有一句话介绍。
曲辕犁:可调整犁铧入土的深浅,自由碎土、松土和起垄作亩,且轻巧柔便,利于回旋,能将翻起的土堆推往一边,提高耕地速度。不如水筒车,暂弃之。①
秧马:能插秧和拔秧的工具,最适合楚国水稻,可惜,弃之。
……
嬴政没种过地,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对介绍后面的一些耕种数据很敏感。
想了想,他看向赵文道:“拿去给少府工师,尽快做出来,再拿去验证。”
赵文连忙上前一步,道:“唯。”
张婴没想到嬴政如此雷厉风行,原本想要劝对方的话全部吞回去。
想了想,他开口道:“仲父,若是这些农具真有记载中的这般厉害,倒是一个绝佳的推广纸书、打破贵族拒绝纸书的机会。”
嬴政微微颌首,先是微笑地摸了摸张婴的小脑袋,道:“你是个有福气的。”顿了顿,他又平静道:“若记载属实的话,倒也是一个机会。”
胡亥见嬴政不光听了张婴的话,还夸奖对方,心里越发委屈和不爽,开口道:“父皇,若真有记载的那么厉害,这贱籍之人怎么可能忍得住默默无闻。再说,这东西明明是狗带来了和张婴的福气有什么关系……”
“少逞口舌之利。”嬴政目光淡淡地扫过胡亥。
张婴在一旁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这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明明是胡亥公子的功劳。
看看,胡亥公子被打了屁股,拿狗出气,最后才得到了这羊皮卷,不管中间过程如何,前因都是臀,后果是好的!
这证明什么?足以证明胡亥公子的咳……臀有福气啊!仲父,说不定多打一打,这福气还可以再多打一些出来!”
众人努力憋住笑,低下头。
“你,你个竖子满嘴粗坯,胡言乱语!”
胡亥被做一个屁股又一个屁股给整破防了,他指着张婴故作正经的脸,指尖不停地颤啊颤,“你才有那什么福气!你才该挨打!”
嬴政有些无奈地捏了张婴的脸颊一把,轻声道:“狭促。”
张婴委屈巴巴地抬眼看向嬴政,振振有词道:“仲父,你看我一直在夸胡亥。你看看这羊皮卷上还有他的新鲜鞋印、狗血印都将其他农具图都毁坏了。
这么珍贵的羊皮纸被毁了,最重要的水转筒车被踩没了,我都没有骂他,我都在夸奖他!难道还不足以表达我对他的好意吗!是他不领情。”
嬴政一时无语。
胡亥气得强忍着屁股痛,跳脚道:“什么珍贵的羊皮卷,我踩坏毁坏怎么了?不过是一些颅内有疾的假男人写的妄想而已。你傻乎乎的相信,凭什么用此批判我!”
张婴微微一笑,不愧是又蠢又暴躁的胡亥,稍稍激怒就认下了毁坏羊皮卷的事情。
高效率的农具对于以农为本的封建王朝有多重要!
相当于辅助江山社稷稳定的工具。
一旦确认着曲辕犁
和秧马的实用性,胡亥必然要倒大霉了。
这一波,就是祸从口出!
……
七日之后
扶苏带来宫内一则消息,胡亥被揍得屁股开花,不停地呐喊“我真没有踩毁水转筒车”,声音大得哭得整个咸阳城都听见了,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整个宫殿杂物进行大规模大扫除工作,四处寻找带文字带图案的羊皮卷,同时颁布了一条律令,宫内凡是能为对大秦农业发展作出卓越贡献的人,不分职业年龄,有罪者皆可免罪,无罪者皆可进爵。
扶苏说完,温和地看向张婴,道:“又欺负胡亥?”
张婴听到胡亥挨打的消息差点笑出声来,勉强稳住平淡的表情,眨了眨大眼睛,道:“扶苏阿兄,他比我年长好几岁,明明是他欺负我。”
扶苏骤然沉默。
半晌,他摸了摸张婴的小脑袋,轻轻叹了口气,道:“下次注意点,或事先告知我一声。”顿了顿,他才补充道:“免得让他嚷嚷得整个宫廷都听得见。”
张婴心下一喜,一把抱住扶苏道:“就知道扶苏阿兄最好了。”
扶苏温柔一笑:“呵,你也是这般说父皇的。”
张婴憨憨笑着不开口。
半晌,扶苏又捏了捏张婴的脸颊,忽然道:“过几日,你小子随我一起去春狩吧。”
张婴:???
第184章
张婴不明白这话题怎么扯到了春狩。
他抬头看向扶苏,注意到对方温润又隐含担忧的眼神,忽然想起他之前和嬴政提过可以用农书打开贵族的口子的事情。
张婴道:“扶苏阿兄担心世家贵族欺我?”
扶苏轻笑一声,道:“阿婴这般聪慧,他们又如何能欺你。”
张婴一愣。
扶苏调侃了一句道:“只是你这小子太聪慧,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万一世家贵族又惹了你的烦,你将大秦搞个天翻地覆可如何是好。”
张婴脑后落下一滴汗,道:“扶苏阿兄……”你这么说,不还是担心他被世家贵族针对么。
“我记得你来咸阳三年,好像一次也没参与过春狩吧。《日书》也说后日易祭祀,拿春狩猎物祭祀山水之神,祈求风调雨顺,岂不美哉。走!”
扶苏起身,带着张婴就往外面走,“先去少府置备几身衣裳。”
“啊!仲父在百越给我……”张婴刚想说不必了,他在百越有骑装,然而话还没说完,恰好与回头的扶苏对上视线。
张婴骤然沉默了几秒,主动伸出手拉了拉扶苏的袖子,“扶苏阿兄,我可太期待新衣裳了,善!大善啊!走,我们赶紧去吧!”
扶苏轻轻“嗯”了声。
……
……
张婴和扶苏刚刚抵达少府,还没进去,偶遇了张苍与王绾。
两人主动上前行礼。
扶苏和张婴回礼,扶苏刚准备带张婴进去,张苍却上前一步挡在前面,他开始激动地汇报庶务,重点强调,鲁豫之地的证据收集了很多,今年开春能不能将“解决隐田问题”作为第一道春令。
张婴敏锐地发现王绾翻了个白眼。
他视线一转,发现扶苏也是一脸若有所思。
在张苍刚说完第一个节点时,王绾忽然一旁插话道:“古往今来,诸国开春之时皆会慎重选择重要且一定能完成的政务,来作为第一道春令,以求一份祥瑞与好兆头!
所以臣认为,田改之事不可作为今年第一春令。”
张苍闻言摇头,强调道:“众人皆知春令的重要,开春选择土地治理,也是像鲁豫贵族宣布我们势在必行的决心。”
王绾冷笑一声,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以为陛下一统天下后为何要善待六国贵族,保留他们的地位和资产?难道是因为心善怜惜吗?”
张苍一哽。
就在张婴以为这一个话题会告一段落时,没想到王绾又主动追问一句,“张郎官你说是为何?”
张苍抿了抿唇,低声道:“是为了维护大秦的稳定。”
“你也知道是为了维护稳定。春令,代表有绝对执行下去的决心。你这是逼着鲁豫贵族针对长公子,是将长公子放在火上烤。”王绾怒目相视,盯紧张苍,“老臣听闻你是李廷尉举荐的,你可是另有居心?”
张婴闻言一呆,这是要大佬手撕大佬了吗?
他连忙捧起手中的瓜。
张苍大惊失色,连连摇头,拼命解释。
扶苏见状也上前一步,闻声强调,他相信张苍不会如此。
这时,王绾收敛起表情,慢悠悠地补充道:“是老臣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臣相信长公子,也愿意张郎官绝无二心。”
在众人刚刚松了口气时,便听见王绾继续道:“不过既然说到春令,臣倒是想到一个政令或会很合适,那就是治理上林苑越来越多的野人。”
众人:……
张婴认真辨别王绾的脸色,但对方太镇定了,完全看不出来对方之前是不是为了抢春令才故意那般说。
扶苏开口道:“王
相请细说。”
王绾目光极为严肃,道:“长公子,野人流民激增,只会助长六国余孽招兵买马,对大秦稳定百害而无一益。年前百越初定,大秦能收回约三十万兵马,不如顺势一起剿灭野人,以求大秦稳定。”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张苍忍不住道:“什么!将野人全杀了吗?”
王绾一个踉跄,对张苍道:“老臣说的剿灭,是让大军将山林中的野人驱赶出来,给他们一个个在官府登记名册,让他们可以跟着大军去边疆畜牧,在荒地屯田。
这样既不怕他们扰乱大秦村民们的安稳和秩序,又能给于他们一条求活的路……”
张苍尴尬的笑了笑。
张婴和扶苏连忙收拾好表情,继续听王绾侃侃而谈。
张婴听着听着,忽然觉得王绾还在补充的细节有些耳熟。
尤其听到那一句,“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国有郊牧,疆有寓望,薮有圃草。①”时,张婴猛然想起那二十多日的摸鱼……啊不对是监制制作纸张时,他有时会无聊地与丁长史聊天,谈谈大秦政务。
当然,张婴自认为从未真正深入过大秦基层,所以不会直接给出解决政务的建议,他就怕别人相信什么“天生福瑞”的招牌,盲目地执行,最后造成灾害。
张婴一般是借用后世历史,将那些政令、典故打扮成一个个的小故事。
然后以他转述小故事的方式与旁人聊天,至于这些故事对大秦官吏有没有用,就看悟性和相性了。
比如王绾现在说的这个。
非常像他曾经与丁长史说过的一项有关刘彻对上林苑改制的政令。
大意就是家中劳动力不足的贫困家庭,孤儿们,可以来一人到上林苑养牛、养羊和养鹿等,刘彻每日给他们出五到八钱,另外这些动物生的崽,官方也会出钱购买。
据说这一波赚的钱很肥硕,足够让刘彻养起一支羽林军,还活了附近很多农户。
张婴一开始没联想到自己的小故事。
但听到王绾引用的那一句话,以及每日领钱等细节时,他才猛然意识到极有可能是以小故事作为灵感触发的政令。
所以在王绾时不时夸奖,并且让扶苏等人也多参考学习这种带民一起发家致富的思维方式时,张婴莫名有一种羞耻与暗爽。
王绾忽然看见张婴的暗笑,便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张上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人行必有我师。对某些有才华的人要保持谦虚,多多学习才是。”
“是是是!”张婴连忙收起笑容,点头,“人外有人是对的!很优秀!我谨记在心。”
王绾微微颌首,见张婴一点神童的傲气都没有,很诚恳地配合他一起夸奖那人。
王绾便也乐意与张婴多聊一会。
他本意是培养张婴如何从民生统筹方面来思考来解决问题,没想到几个问题过去后,王绾发现张婴说畜牧、迁徙什么的,说得头头是道,就好像亲眼见证过一切如何发展般,某些东西说得比他要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