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
走了没一会,张婴便意识到,嗯,屠睢将军应当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倒不是他的视线骤然变得锐利,而是忙碌得近乎兵荒马乱的篝火会场上,只有一处安静如鸡,这显眼得就好像在一张白纸上滴了块墨水,没瞎都能看得见。
女南的脚步放缓,处于张婴身后几步。
张婴嘴角微微抽搐,深吸一口气,大迈步向前,走了没几步,前方数十位身披软甲的大秦军卒沉默、步履统一的小步挪开,将最中央的男子侧影显现出来。
这一位身披青色鱼鳞甲,右手托着头盔,左手放在剑柄之上,身姿极为挺拔,远远看去就好像一柄插在地上的长剑,随时会拔鞘而出,刺杀一切。
男子原本下巴微抬起,似是在眺望傍晚的星空,在张婴靠近时,他才缓缓转过身,眼眸波澜不惊地落在张婴的身上。
然后对方大迈步走了过来。
随着对方靠近,张婴仔细瞅了对方一会,这人很年轻,但紧接着他的脑子忽然发散思维,没想到世上居然存在这种毁容式帅哥。
就是对方原本的样貌是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但组成的五官普通,然而那一道划过半张脸的疤痕,瞬间令他的颜值上升了几个台阶。有点像后世某些半张脸帅哥,遮鼻子帅哥。
“张婴?”
对方冷硬的声音打断了张婴的思绪。
张婴后退半步,抬起头开口道:“嗯,屠睢将军?”
在两人发出第一段对话后,准确点说是张婴说出“屠睢”两个字后,在这附近搬桌子、凳子的人集体心神一颤,心不在焉地糊弄手中的工作,眼睛时不时瞟向这边,除了寒风吹动树梢,篝火“噼里啪啦”的声响,再无其他声音。
屠睢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张婴。
张婴笑盈盈地抬头看他。
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就在其他人担忧张婴会不会被屠睢将军刁难的时候,张婴忽然后退半步,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声音有些为难道:“屠睢将军你身姿过于挺拔了。要不你蹲下,或者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话,仰着头我现在脖颈很不舒服。”
众人瞳孔地震:婴小郎君胆子也太大了吧!!!
女南也是脚步一个踉跄,小郎君你怎么这么和刽子手说话呢!
那人是真的杀人
不眨眼啊!
女南心中担忧,见屠睢良久没动,又见张婴好像要继续撩拨恐怖之人的胡须,情急之下,她抬脚上前准备替张婴说话。
然而她刚挪动了一步,就感觉好像被什么野兽瞪了一眼,只觉得后背脊发凉,浑身上下都咆哮着危险,想要逃跑却又丝毫不敢动弹。
张婴完全不知道身后的女南有多么慌乱。
他并不觉得屠睢有多么吓人,说真的,屠睢的气势还没有仲父要他习武,扶苏拎起他要他背诵《吕氏春秋》的时候来得恐怖。
不过这位将军不怎么爱说话倒是真的,视线也经常不聚焦,比如现在对方的视线就飘到他身后的位置聚焦去了。
张婴多观察了会,甚至联想到上辈子看到的某些“迪化”小说,冷不丁蹦出一个脑洞,对方该不会是深度社恐,因为不善言辞就被误会成杀人如麻的大佬吧。
当然,他不至于心大到直接把自己的脑洞当真,但再次面对屠睢将军时,难免会更平和些。
就好比现在,张婴很自然地上前轻轻扯了扯屠睢手腕处的鱼鳞甲,笑道:“屠睢将军随我来这边,桌子椅子我都准备好了。”
第一下扯,张婴完全没有扯动对方。但第二次扯时,张婴补充了几句唠嗑,大概就是“仲父来信说过要与你好生相处。”
赵文也疾步过来,候在了张婴身侧。
屠睢瞟了赵文一眼,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顺着张婴来到很近的一处搭建的大帐篷,里面有些乱糟糟的,什么图纸、工具之类的到处都堆满了。
赵文简单地收拾出两张椅子,一张桌子,便离开帐篷。
屠睢瞥了一眼凳子,微微蹙眉,没有坐。
张婴倒是一屁股坐好。
端着茶水进来的赵文一顿,还是上前,一杯递给面带微笑的张婴,一杯递给面无表情的屠睢,然后候在一旁。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张婴笑眯眯地问道:“屠睢将军来得正巧,港口快要建成了,我们已经向长沙郡的商户们,以及部分附近的百越族人发了邀请书信。屠睢将军也一起来啊!”
来之前张婴就考虑过如何与传闻中的地狱阎王相处,但观察了一路,他决定还是采取纵横咸阳宫的端水本事,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刚忐忑地跟到帐篷口的女南满脸惊恐,连帐篷都不敢进了。
赵文也是手指轻轻一颤。
“不去。”屠睢道。
“哎……仲父一直希望港口能够在建成发挥作用。一方面有利于给将军们运送军中辎重,另一方面能自给自足,在减轻大秦的负担,也能更有利于瓦解百越的联盟力量。”
张婴连声叹息了两声,“仲父在信中对我说,可信任屠睢将军,屠睢将军是大秦的栋梁什么的……不知备受陛下认可的屠睢将军,愿意为陛下分忧?”
赵文眼底闪过一抹疑惑:陛下说过这话?
屠睢眉头微挑,道:“扯着鸡毛当令箭?”
“没有啊!”张婴很无辜地抬头看向屠睢,“刚刚只是在转述仲父与我说过的话,不信的话,赵文,赵文你将仲父给我写的信拿来给屠睢将军看看。”
赵文脸色古怪,那些信都是他过过手的,哪里有写过。
他脸上有些为难,但还是回了一声:“唯。”
“不可!”
屠睢将军脸色不善地看向张婴,“陛下予你的私人书信,岂可轻易展示给旁人观看,不管是我,还是赵中书令都不行。”
“嗯嗯嗯。将军教训的是。”
张婴对屠睢的回答并不意外,他早就发现大秦朝臣,尤其是将星,绝大部分是嬴政的毒唯粉,这个毒唯的逻辑是,他们极为重视嬴政给予自身的任何私
人物件,且绝不会轻易查看嬴政给予其他人的物件。
问就是,必须时刻尊重陛下,不经陛下允许,不可窥视陛下任何信息。
所以他才大胆瞎编,当然,即便屠睢看信件也没问题,张婴还能用点什么首位藏头字来继续瞎编,这是嬴政给他的暗号。
张婴继续道:“那关于篝火晚会的事宜,能劳烦将军要配合一二吗?”
“何也?”
“很简单,就是在百越族众人入场之后,将军等一等我的暗示,听到信号后再入场行吗?”
“嗯?”屠睢不满地看着张婴,“我屈居人后?”
“当然不是!这怎么会是屈居人后呢?将军您仔细回忆一下,在上朝的时候,不都是等朝臣们站稳了之后,有人给信号,仲父才缓缓出场上朝吗?仲父能说是屈居人后吗?
所以啊将军,让你在后面出场是给你的尊敬,也是可以为我们压压阵。”
屠睢眼皮子一抬,仔细打量了张婴几眼,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同意。
他将手中地图拿出来,放在桌上,食指轻轻敲了敲道:“你先与我说,何人给你的?”
张婴探头过去,拿起来仔细看了几眼,道:“嗯?我自己画的。”
屠睢很淡定道:“嗯,那是谁带你走的这些道?”
“没人带我啊!”张婴有些疑惑地看着帛纸,同时他在脑海中呼叫系统,得到系统准确回复,确实是根据张婴本人走过的路线再绘制的,安下心来道,“是根据我自己走过的路,成功绘制的。”
“婴小郎君,走一遍是无法绘制出地图,尤其想绘制出如你这般山水、河流、路线等比例如此详尽的地图。再厉害有经验的水工也起码得耗费两个季。”
屠睢目光平静地看向张婴,声线却带着一丝凉意,“换言之,何人带你走的路?可是异族?”
“真没有。”张婴看向赵文,“我可以过目不忘,过耳不忘,赵文可以作证。”
屠睢不为所动,直直地盯着张婴道:“通向暗月河的路起码有六条,你为何能一眼画出最短最合适的路径,从暗月河抵达港口的路也不止一条,你为何能准确绘出最短……”
听到这,张婴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屠睢怀疑内部有人的点在哪了,就是地图所选的路都太短太正确了。毕竟谁能想象他脑子里有个系统呢。
“真的没有。”张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道,“要不你找块陌生的地,我给你演示一下绘图能力?”
屠睢的目光聚焦在张婴身上,道:“既如此维护,应当是亲近的那些异族。”
“什么?”张婴一愣。
只见屠睢眯着双眼忽然吹了一声口哨,一位身披软甲,佩戴斧头的正卒大迈步出现在屠睢面前,毕恭毕敬,低头等候。
“去将女南,女式、东三杀了,献上人头。”屠睢平静道。
“唯。”
“等等!”张婴瞳孔地震,他来不及问,为什么刚刚来到营地的屠睢会知道这三人与他走得最近,他没想到屠睢竟敢二话不说就要提刀杀人,有些过于离谱了吧。
“站住!”张婴对着向外走的士卒喊着,“你站住!我要和仲父告状啦!”
那士卒不为所动,倒是屠睢见张婴即将抓住正卒,以及正卒单手已经摸上武器时,他眉头一蹙,开口道:“停下。”
那士卒立刻站定,放在斧头上的手也松了下来。
“屠睢将军!”张婴怒目而视,道:“你不信我?”
屠睢眯起眼,道:“稚子之言,总容易受到蒙……”
“仲父信我!扶苏阿兄信我!赵文他们皆信我!”
张婴之前是想与屠睢好好相处,尤其今日屠睢与他相遇时,并没有恶言相向
,也没有出手打人,张婴便没把对方的凶悍名声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对方开口就要杀三人,说话的态度和杀鸡没什么区别。
思及此,张婴冷下脸来,道:“莫非你比陛下、长公子他们还要明辨是非吗?!”
“臣不敢。”
屠睢脸色彻底冷下来,他特别厌恶污蔑,是以连声音都仿佛夹了刀子,“你敢说这里没细作?”
“我不敢!但整个大秦哪里没有细作,我说得更直白一些,整个大秦哪里没有六国余孽!”
张婴丝毫不畏惧地瞪视对方,“若仲父他们都如你这般,有所怀疑就杀人,大秦还能有人吗?!”
屠睢也起身,上前道:“你可知晓异族是连野人都不……”
“那你可知晓,仲父在此地与东女部落立下盟约,就是认可了她们的身份!”
张婴看着身体骤然一停的屠睢,小跑两步挡在门外瑟瑟发抖的女南身前,“你不认可,你率兵离开!”
众人:!!!
第122章
两人不欢而散。
或者说,用不欢而散来形容都稍显温和。
在张婴说出“离开我的港口”之后,屠睢并没有怒而离去,他甚至是不在意地拉扯了下唇角,一副懒得继续与张婴继续对话的模样,直接拿出嬴政的调令,说出“除非张婴能拿出嬴政新发来的调令”否则他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不会退让。
说完,屠睢再次手握武器。
张婴直接小跑过去按住屠睢的手,抬头怒视对方。
两人僵持,剑拔弩张。
幸好张婴灵机一动,他从对方的调令中抠字眼,找出那一句“屠睢将军协助张婴建设港口”,强词夺理道:“你看仲父写的协助!你帮我,那肯定我为主你为副!你若乱杀人便是影响港口建设,等同于违抗仲父的命令!”
若非如此,只怕谁也无法抵挡屠睢抬起来的屠刀。
女南心有余悸地看着重新收回长剑的屠睢,她刚想为重获新生而喜悦,却在屠睢偶尔瞟过来的漠然视线中再次僵住。
直到屠睢沉默地大迈步离开,彻底看不见身影,女南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呼。”
女南艰难地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张婴,心里忽然生出一抹怜意,她道,“婴小郎君,是他太可怕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
‘不行’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女南恰好与张婴的双眸对视上。
她蓦然一震,对方是怎样的眼神,半点惶恐都没有,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却莫名有些渗人的情绪。
“可怕?不,他不可怕!”
女南见张婴双眸似是燃烧起熊熊烈火,低声呢喃,“……他不想被安排?!哈,那必须得给他安排上,反正软肋也很明显。”
女南听得头都大了!
这位是残暴的将军,不是随便丢点野食,就能召来奴役的野犬啊。
她忍不住插嘴,好心劝道:“婴小郎君。这般厉害的人,怎么会有好拿捏的软肋呢?说不定是故意展露在人前的,这人真的不好得罪啊,要不然我们还是别冒险了,小郎君你想要做什么?我们这边尽量配合……”
女南还在这里劝说,但怒气冲冲的张婴已经开始沟通系统了。
【系统,有什么折腾人的任务没有?】
他对屠睢真的很生气,但教养让他不想无缘无故为难人,嬴政经常给他灌输的“王道”思路,让他更希望用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方式教训人。
若是以完成任务的方式去折腾,即便折腾了屠睢,但能多拿好处出来,也能堵住其他人的嘴。
但选了一圈,张婴都没看到什么调皮任务。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决定从其他方向出手。
系统见张婴闷闷不乐,还以为他在烦恼百越女子任务的问题,连忙凑过来蹭了蹭张婴的脸颊。
光球:【宿主!百越女子认可任务快完成了,给你看系统的任务日志。任务(隐藏):50%的百越女子真诚地祈祷:希望张婴能留在百越当首领!(完成度2.34/3)】
张婴一愣,疑惑道:【系统,这0.34是怎么出来的?你们现在也搞拼夕夕那一套?拉人头砍价增加0.01?】
光团委屈巴巴:【不是的!是宿主之前烦恼‘百越任务’找不到完成的方向,所以我才主动申请多耗费一些积分,为宿主展示这次任务的进度波动图,这样宿主可以根据系统日志,数据波动,参考任务方向呀。】
张婴有些惊讶系统难得的智慧:【抱歉,以后一定多做任务报答你!好系统,赶紧给我看看。】
光团傲娇地哼了几声,等张婴顺毛了一会后,才拉出相对应的波动图,图上标注了时间,事件,以
及波动数据,记载的事件数据非常的多。
像很多小事情,比如张婴帮助某某女奴捡果子,帮某人指路等也会给波纹增加一点点弧度。
但真正引起几次大幅度的,一次是仡佬族的女奴融入东女部落做工,这个数据波动增加了0.12;一次就是怒斥屠睢离开的事,涨幅波动是第二高的,数据0.3!
张婴看到这里嘴角一抽,屠睢这家伙真不愧是百越部落的心理阴影。
最后就是波动图中数据增幅最大的地方,竟然是二十日前,他让仡佬族女俘虏和东女部落的女子参与酿酒的事,波动数据直线增加了1.1。
张婴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对啊,一个令人向往的族长,不就是能给族人们安全感、以及生存能力么。
他知道这个主线任务要怎么完成了。
……
张婴回过神后,见女南还在担忧用蹩脚的大秦话轻声劝说。
他拍拍对方的手臂,道:“不必这么担心。他是人不是神。”因为对主线任务有了解决方案,张婴整个人的精神都振奋起来,都没什么心思对付屠睢了,“我现在不会做多余的事。”
女南听出张婴的语气软下来,道:“感恩古神,平安最好。”
张婴失笑,屠睢是什么大杀器么,在百越居然有这么强的威慑性。
等等,威慑性。
对啊,这一点倒是可以拿来用一用,说不定会触发“吊桥反应”。
张婴摸了摸下巴,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念头,之后他看向赵文,道:“有个事得劳烦你一下。”
赵文连忙上前道:“婴小郎君但说无妨。”
张婴道:“这几月仲父写给我的信件,所有与屠睢相关字眼的句子都帮忙画出来。”
赵文浑身一震,敏锐地察觉到张婴可能会做什么犯忌讳的事,压低声音道:“这,这……老奴不敢,婴小郎君,有些事不能随便折腾啊,比如假冒谕令是会被夷三族的……”
“我怎么可能触犯这种低级错误。”张婴很自然地拍拍赵文,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放心吧。到时候肯定是原汁原味的仲父谕令!”
赵文:……
这么一听更放不下心了啊!
陛下,您临行前说一切都听婴小郎君的,配合他的一切行动,遇到任何事,也不得做多余的事干扰。
但陛下您没告诉老奴,若是小郎君要胆大包天起飞时,老奴该怎么办啊!
赵文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帐篷内只剩下张婴和女南时,女南忽然幽幽地说:“小郎君,我们东女部落的战士也很优秀,为何一定要用那位……将军呢。”
“他更合适,他有牧羊犬一般的震慑力。”张婴简单解释道。
女南一愣。
她虽然不懂牧羊犬是什么?
但她能感觉到张婴在说这句话时,屠睢的不可替代性。
女南的脑袋有些耷拉下来。
但很快,她忽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拍她的脑袋,女南诧异抬头,没看见人,再低头,才发现原来是踮起脚的张婴在轻轻拍她。
“屠睢永远无法替代你们。毕竟有些事也只有你们才能做。”张婴认真道。
女南有些喜悦地抬头,道:“真的吗?”
“当然啦。”张婴的声音很笃定,“距离品酒宴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只有熟悉附近地形的你们,才可以在两个时辰内,多送些帖子给附近百越部落。”
“……”女南嘴角微微一抽,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敷衍地安抚了一下,但她还是乖巧地点头,“唯。是送给哪些人呢?”
“百越族的女子。”
“女子?”女南不解
地看着张婴,连忙用大秦语道,“可那些女人没有用,没有钱,没有武,甚至不能随便出门,几乎一辈子受制于……”
“有用的,你们也很能干啊。”
“我们东女部落怎么会与那些女子一样。”女南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震惊,仿佛不敢相信张婴会将她们和那些人摆在一起。
张婴见状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女南居然瞧不起,不不不,准确点说是她会将东女部落的女人,和其他人部落女性彻底区分开。
张婴懒得浪费时间解释,只道:“若是你们没空,我喊其他人也……”
女南瞬间想到屠睢,脸唰的白了,连忙点头道:“去!我,我们这就去!”
……
……
从张婴决定建设港口,再到历时一个月的港口建设成功,再到中间出现果酒、肥皂的消息,再到现在送给长沙郡、百越各部落的邀请函。
这一切,不光张婴自己很关注。
番禺之地的嬴政一行人,百越部落的盟主西瓯部落的酋长译吁宋、姬公子等人,包括乡邻的旧楚余孽,所有人都一直关注着港口建设。
他们不是对港口贸易有期待,他们关注的原因各不相同。
嬴政是想看看张婴能将《管子》活学活用到哪个地步,也想看看屠睢与阿婴能相处得如何,反正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也已经为港口留了两手。
乡邻的六国余孽内心就复杂多了,自从大秦兵不刃血地拿下东女部落后,他们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针对暗月河附近疯狂研究,最终结论是,这个港口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寻常商贸,肯定是与大秦征服百越各族计划有关。
所以他们启用潜伏在长沙郡的棋子,让他们跟着商户一起前往港口,再伪装成百越族的商户,好找出大秦拿捏百越部落的秘密。
西瓯部落的酋长译吁宋也差不多是一个心态,他们非常厌恶投敌的东女部落,在一个月前就差点要起兵征伐。但经过姬公子的劝说,译吁宋才决定先忍住,派遣一拨人伪装成商户进入港口,潜伏入东女部落,再进一步打入大秦内部的机会。
换句话说,这次前来参加品酒会的百来位商户,有将近一半多是各个势力的细作。
……
夜幕时分,被张婴命名为“和平”的港口前方的坪地上,篝火、火把、以及蜡烛全部点亮,亮堂得几乎能与夜天星空交相呼应。
不管是乘船而来的长安乡“商户”,还是步行而来的百越族“商户”们都被这样的大手笔震撼到。
他们汇集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讨论,就看见正前方站着十来位东女部落的少女,笑盈盈地捧着一束束鲜花,她们操着一口蹩脚的大秦话和百越话,一边送鲜花,一边温柔地说出每一位登记在“传”上面的名字。
之后,她们领着众人来到篝火会场。
会场上约莫摆放着十多个案几,每个案几后都站着一位少女,每个案几上都摆放着许多果酒、肥皂还有蜡烛,还用竹简写着相关注解。
正常的商户们就像刚刚进城的土包子一样开始低声讨论。
“不愧是小神童出手啊!这迎接的方式都好特殊,啧啧,我现在充满着期待!”
“是啊!我咸阳的叔父叮嘱过我,跟着小福星准没错,我本来有点没谱的,但看看这被命为蜡烛的灯火,又亮又持久还带着股清香,这绝对会成为世家贵族们的新宠!价格也不贵,我们拿去咸阳卖翻几番,赚了啊!这次来对了!”
“还有这个皂角,啊不对,是叫做肥皂的物件!看看这介绍,闻着也有果香,我的老天爷,贵族夫人小淑女们会为这些东西发狂的!”
“哎呀!这果酒也不错啊!你们试试,一点都不涩口,我原本最不期待的就是果酒了,又
酸又涩很难卖出去,哈,没想到百越果酒的味道好得很!”
“就是不知道为何又额外请了那么多百越族的女子,难道是因为女子酿酒才香甜吗?你是百越族的人吧,难道你们百越族的女性很擅长酿果酒吗?”
“这,这我也不知。她们是被东女部落的人邀请来的,或许只是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