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嬴政与朝臣们达成一致,暂定春耕前开启巡游。
从咸阳正宫里缓缓走出来的朝臣们,没有急着各回各家,反而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冯去疾找上了王绾,低声说:“王丞相,你说陛下安排婴小郎君在旁侧听政,到底是什么意思?”
嬴政从未带过这么小的孩子进入朝政。
即便是扶苏,昔年也是年满十岁才进入议事大厅。更别提让这么小的孩子在朝堂上发言了!
特殊,实在是有些过于特殊!
朝臣们想不要想歪,都有些难。
王绾还没回答,左侧有将领转过头来,正是内史腾。
他大喇喇地开口道:“嘿,阿婴可是蒙家子弟,陛下看重他就是看重蒙家!看重我们军方,是赞成我们军方出征的信号,我说你们文官可别再用什么国库的拖后腿!我可是听说了,婴小郎君这一次可以赚好多的军部口粮。”
冯去疾皱起眉,对内史腾的话一个字没信,但他也不想和大老粗纠缠上,只敷衍道:“此事容后再议。”
“怎么能容后呢?李由那小子就率新兵出发百越。”
内史腾语气有些急躁,最后一句的嗓音还有些委屈,“我们军团个个都是从战场厮杀下来的胜利者,窝在咸阳也太浪费了!”
冯去疾头疼,这大老粗别的话都不会说,但不管任何话题都能扯到出兵上,怎么转移都没有用,真不知道是不是大智若愚。
恰在这时,尉缭也走了过来,低声道:“陛下若想说,自然会说!很多事,知道得太多可不好。”
众多朝臣一愣。
王绾若有所思,也站出来帮衬道:“前有甘罗,后有许莫负。陛下钟意神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若你们谁家小子也能做出婴小郎君这么多贡献,我相信陛下也会让其在殿内旁听。”
这话王绾偷换概念,旁听有可能旁听,但绝无可能端坐在龙椅之后垂帘听政,更没可能开口。
不光王绾,绝大部分朝臣都很敏锐地察觉到不一样。
但前有情报头子尉缭的警告,后又有王丞相的找补,朝臣们面露了然。
一时间,众人不再明面上讨论嬴政为何如此偏宠张婴,但私底下有不少人也动了其他心思。
比如偷偷找到王绾的博
士仆射周青臣。
他面带忧色道:“王丞相,即便你写出了万字文书政令,陛下也留而不发。您说,这婴小郎君有没有可能是……”周青臣指了指天空,又眨了眨眼。
他继续道:“不管真假,陛下看重小郎君是一定的,若是您收这小郎君为弟子,好好教育,或许再等几年,我们分封制也等得起啊……”
王绾扭头,冷冷地看着周青臣,道:“闭嘴!不知所谓!”
周青臣脸色顿时一阵会一阵白,他忍不住道:“王丞相,你让我们上朝冲锋陷阵时,我们都同意了!我甚至为了奏对,用头撞过宫殿的柱子!”
王绾听到这轻蔑地抬了一眼,显然在说你那撞柱子是怎么演法。
周青臣故作没看见继续道:“可王丞相未免太过爱护自身名望,你瞧不上胡亥公子不愿意收他做弟子,我们也能理解,你不愿带公子扶苏一起摇旗呐喊,我们勉强也能接受。
但只是收张婴做你的继承人,哪里不适合?他得陛下宠爱,又极为聪慧,日后若有他支持分封制,起码蒙家,公子扶苏那一方会维持中立……”
“疯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酸儒,也敢决断朝堂之事?!”
王绾脸色一黑,犹如被惊醒的年老的老虎,虽身形不壮却依旧气势骇人,“儒家五德你都修哪里去了?!陛下给我们进谏的权利。不是让你趁机哄骗三岁稚子,搞些歪门邪道!羞于与你为伍。”
周青臣脸色犹如调色盘一样,低声骂了句老东西,迅速转身离开。
杵在附近的冯去疾冷冷地看了周青臣一眼,然后来到王绾面前,低声道:“王丞相,你是故意赶他走?”
“他虽有小心思,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不拖累了。”
冯去疾心下叹息,声音透着点难过:“王丞相,你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对。”
“此前的朝会,你为何不说?”
“因为陛下心意已决!”
冯去疾闻言一顿,道:“王丞相,你既已知陛下心意已决,为何下朝会后还要去寻陛下?”
王丞相坚毅地看向冯去疾,道:“因为我还想为大秦做最后一次尝试。”
冯去疾道:“好,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王绾摇了摇头,“我与陛下也有了默契,说什么做什么,陛下还能勉强去理解去思考。但若是加上你,在陛下眼中便是逼宫。他断不会再考虑半分。你也不必多说,不必目送,就此别过吧。”
冯去疾一哽,王绾这样的表情和慷慨赴死的壮士差不多,劝解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静静地看着王绾走向咸阳宫的偏殿。
……
……
朝臣们悉数离开,张婴感觉似乎每一位朝臣离开前都偷瞄了他一下,张婴立刻坐得更直了。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会趴在长椅上休息。”
嬴政走过来时,瞧见张婴表情严肃,小手握拳放在膝盖,规规矩矩跪坐在椅子上,失笑着摇头,“阿婴不是很讨厌跪坐吗?”
“是很讨厌!”张婴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握住嬴政的大拇指,“但阿婴不能给仲父丢脸!”
“哦?我!”嬴政脸上露出一抹诧异。
“自然!”张婴指了指自己,“我一介白身能在坐在这,所有人都知道是仰仗仲父对我的宠信!我得让他们知道,仲父没有宠错人。”
张婴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后的赵文满脸惊恐又匆匆低下头。
嬴政也是表情一怔,眼眸微敛,仿佛回忆什么不愉快的画面突兀的安静下来。
片刻后,的嗓音带着点飘忽,说:“你也会这么想?”
“想啥呀?!”张婴懵逼抬头。
嬴政的唇角微微拉直,道:“阿婴,你可有同龄友人吗?”
赵文听到这话,恨不得能抬头给张婴提示。
二十多年前,嬴政爱屋及乌,也曾宠爱过一个臣之子,熊启的孩子。
那个孩子在熊启谋逆失败后,流放前对嬴政说过非常大逆不道的话。
诸如他认为帝皇的宠爱是负担,无法承受,这让他自出生起就没有同龄朋友,长辈对他也多是利用,他做的有任何一点不好都会被辱骂讥讽……
“没有啊!”
赵文听到张婴这么说,心里一惊,完蛋了!完蛋了!只怕陛下要代入了!
果然,他听见陛下下一句便是,“哦,那你有压力吗?”
赵文忍不住偷瞄张婴。
只见张婴一脸茫然道:“啥压力?没有啊。”
嬴政沉默。
张婴仔细瞅了嬴政两眼,忽然注意到赵文有些扭曲的表情,他稍作思考,反问道:“仲父,你说的压力是指什么?读书习武吗?说真的,习武的话,我压力还是挺大的。”
“不。”
嬴政原本不想说,但想到张婴的聪慧,他轻轻提了一句,“我宠信你。背后谋划,利用你的人会越多……”
“仲父!我好感动哦!连对我的好,都这么的体贴细致!”
张婴这是真心话,一大串的彩虹屁脱口而出,“区区一点嫉妒、算计罢了,岂能敌得过被陛下重视的快乐!这不亚于萤火虫妄想与浩瀚的日月争辉?仲父,我特别乐意!来吧,让压力来得更猛烈些吧!”
嬴政一愣,嘴唇隐隐有些压不住,道:“真这么想?”
“当然!真的!非常肯定!”张婴伸出小手手拍拍嬴政的大腿外侧,故作成熟地挺起胸膛道,“仲父不要害怕!阿婴最最最看重仲父!仲父害怕就握住我的手手!阿婴愿意替仲父分摊压力!”
嬴政:……
赵文瞅着张婴对嬴政宛如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差点没憋笑出声。
“哈”居然真的笑出了声。
不对,这不是赵文笑出来的。
张婴被大笑的嬴政像是拎猫仔一样拎起来,面对面直视。张婴莫名觉得对方那双眸里闪烁着许多情绪,纠结、犹豫和决断。
不等张婴发出不舒服宣言,嬴政单手环抱着张婴,大迈步向着隔壁宫殿走去。
赵文心下一松,但看到方向后,忍不住道:“陛下,奴安排好送婴小郎君回卫月宫的小马车,不,不在这个方向,”
“嗯。”
嬴政似笑非笑地答了一声,“他想分摊压力,总得给个机会。”
刚刚伸了个懒腰的张婴表情有点懵。
陛下要给他分摊压力?
艾玛,管他是啥,不遭人嫉妒的是庸才!?
来吧,让狂风暴雨来得更猛……
张婴颅内小剧场还没畅享完,便在嬴政前进的方向看到郑夫人、王夫人、虞美人……等数二十多位美人,以及小箩卜头们。
原本言笑晏晏的众人声音一停。
她们一个个依次转身看向他,上下打量,眼神里蕴含着诧异,怨怼,嫉妒,不屑等情绪,最后数十双招子齐刷刷地盯着张婴。
张婴心里一惊,忙扯了扯嬴政,为难道:“陛下,这,这我扛不住……”
后宫温柔乡、修罗场的压力谁能扛啊!
他最怕见女孩落泪,不行!不行!
“你小子想什么呢。”嬴政又是哈哈一笑,简单的与向他行礼的夫人们点头示意,然后抱着张婴从侧门走出去了偏殿,打趣道,“我夫人还轮不到你分摊。”
嬴政“哐当”推开
了偏殿的大门。
斜侧的公子寒,公子将昆,公子胡亥,公子如桥,两两对峙而站,齐刷刷地看过来,在看到张婴时,眼神中充斥着震惊。
但张婴没看他们。
他的目光都被正中央一位老者所吸引。
王绾一人,脱去官帽与外套,一柄青铜匕首放在身前案几上,如视死如归一样坦然又平静地站着。
张婴:……
救,这种舍生取义型的压力!他,他也hold不太住啊!
第65章
“见过陛下!”
“嗯,王丞相来了。走走。”
“都听陛下的。”
简单几句对话之后,嬴政和王绾一前一后向着偏殿外的水榭小楼走去。
两位大佬不说话,其他四位公子和张婴也都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同样闭嘴不言。
赵文与赵高提前将水榭旁的小阁楼布置好,端上六份茶盏,果盘,以及一些温食,便领着四周的宫女、内侍悉数退下。
嬴政端坐于主位,将张婴放下,扭头看向王绾:“丞相,坐。赵文,你且去吩咐汤官弄些柑橘羹来,王丞相喜爱这个。”
赵文忙道:“唯。”
神色平静的王绾脸上有了一丝波动,道:“臣,感念皇恩。”
“哈。”
嬴政看着王绾双手捧着的青铜匕首,轻声调侃了一句,“你若能空手前来,我就当你感念皇恩。”
“陛下……”
“咳,朕说笑的。”
嬴政打断王绾几欲开口话,他看着王绾充斥着血丝的双眸,叹了口气,“王丞相,还是为朝堂上争论的郡县制之事?”
“老臣是不明白!”
王绾上前一步,语气中充斥着焦虑,“六国刚灭不久,各地黔首、尤其偏远地区的黔首对秦帝国的认可度很低。几乎每隔一短时间,便会有六国余孽打着反秦复国旗号,引起小叛乱。
然而郡县官吏却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为何会如此,因为郡县官吏在兵权、政权上的自主性不足,他们遇到反秦的起义,除了上书求中央支援,没办法及时调动军队消灭起义军。
另一方面,这些官吏并非大秦王族宗亲,他们不会有与大秦共存亡的念头,因为即便大秦灭亡,他们依旧能为其他称王的宗亲效力。
陛下,您明明也知晓的这一切,若非如此,您也不会在急着又一次开启新的巡游,昭告天下,威慑四方,凝聚民心!”
王绾声音不大,却振振有词,四周鸦雀无声。
张婴忍不住去看嬴政。
发现嬴政虽然一直面无表情,但右手指始终在轻轻地触碰案几,这代表他内心并非全无波动,换句话说,王绾并没有猜错嬴政的心思。
“所以陛下,郡县制或许是好的,但它不适合此刻的大秦,您……”
王绾还想继续说,却被嬴政轻轻地制止。
嬴政看向王绾,道:“丞相,你我相伴数十年,皆知对方想要说什么。我也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王绾,“倘若真的要实行分封制。你认为我几个儿子,谁可以被封王?”
张婴瞳孔地震,艾玛,这是他可以听的瓜吗?
他下意识瞅向四位公子。
公子胡亥公子如桥两人眼底闪过一抹小兴奋,尤其是如桥,似乎还挺了挺胸躺。
公子寒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公子将昆的话,张婴发现对方虽然依旧挂着如扶苏一般温润的笑容,但总觉得对方的弧度也好像僵住了一样。
王绾道:“老臣不敢妄言!”
“丞相,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妄言不妄言的。”
嬴政声音透着一丝感慨,看向王绾的目光带着一份温情,“你既然提议分封制,那么封王便是绕不过去的话题,你是我信重的肱股之臣,大胆地说。”
王绾看了一眼几位公子,拱手道:“若让老臣来说,因陛下未曾让几位公子进入朝堂参政,老臣不知几位的治世能力,若只看能力这一方面,除寒公子其他公子都不太合适。
但分封制,并没有那么看中能力,它更看重的是由血亲联系起来的宗亲。”
公子寒脸一黑,并没有
因为这话多高兴。
张婴在内心呱唧呱唧鼓掌,不愧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大臣,讲话就是犀利。
一方面吐槽嬴政没培养过儿子让人不知道怎么选,另一方面指出分封制是家天下,也就是大号宗族的抱团利益。
嬴政听到这,微微颌首又摇了摇头,道:“王丞相,不要再绕弯子,继续说吧。”
王丞相看向嬴政,抿了抿唇,道:“陛下,老臣知道您在顾虑分封制什么,对,分封制也不完美。若不然,周朝也不会灭,秦国初期就不会变法,改分封制为郡县制。
但此一时彼一时。秦国扩张得太快了,我们需要王族血脉坐镇四方帮帝王稳住民心,让子民知道,六国已灭,他们皆是大秦的子民。
至于陛下担忧的,皇帝弱势时,群雄并起这事。老臣认为婴小郎君提议的锅盔,咳……“推恩令”很好,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郡国尾大不掉的问题。”
“解决问题?”
嬴政的声音带着一抹轻蔑,“你说得太简单了,若秦二世便颓势呢,帝王弱,君王强,他们岂会甘心执行推恩令?郡国尾大不掉的问题根本无法解决。”
众人一愣。
尤其几位公子心生欢喜,他们知道嬴政在过去几乎只培养过扶苏,是秦二世的第一人选。现在嬴政直白地说秦二世弱势,难道是在隐晦地表达对扶苏的不满?
……
这时,嬴政从旁侧递了一份帛纸给王绾,忽然感慨道:“不得不说,你在一定程度上触动到我。”
“陛下!”王丞相眼前一亮。
“但你在有一点上,始终无法说服我。”
嬴政从案几拿起一份帛书递给对方,“你且看看。”
王丞相接过来,上面是李斯的小篆体写的《论郡县制之十》,翻开第一页便是蒙毅、蒙恬、包括赢家王族等人的血印签名。
这份郡县制比之前的内容改了很多,甚至还采取了部分分封制条例。
比如让赵氏王族子弟镇守叛乱较多的地域,但不封实权王,不任人唯亲,官吏依旧是能者居之。
最关键的是,里面诸如郡县制,选拔官吏,镇压叛乱等建议,其核心出发点都是维护中央集权,将所有的权利集中在皇帝身上。
看了许久,王丞相才放下帛纸,忽然道:“陛下自然可以威压天下,但秦二世也行吗?”
“朕十年灭六国,十年,不二十年,难道朕还不能杀服六国余孽?”
嬴政轻笑一声,忽然坐直了身体,看向王绾,“王丞相,人都有私心,血脉在权利面前……呵,我不想给子嗣凭空制造对手。”
王绾浑身一颤,他终于想明白了。
在陛下眼中,六国余孽什么的不足为据,反倒是经历过两次血亲叛乱,手刃三位弟弟的陛下,对宗亲有天然的排斥与不信任。
他的语气感慨:“陛下果然早有决断了。”
“对,可还有异议?”
“臣虽还有异议,但李廷尉不愧是李廷尉。”
嬴政闻言一愣,脸上露出一抹浅笑,道:“哦,看来王丞相这一回是服气了?!”
王绾没接话,他拱手道:“陛下,老臣有些话想说很久了。今日,臣斗胆谏言。陛下虽雄才大略,但也有一缺点,便是行事过于急躁。
分封制到底是得到朝中大部分官吏支持,对待他们,陛下切不可过于蛮横。
另外,陛下担心的“皇帝弱,君王强”,推恩令无法实行。这一点在老臣看来是不可能的,以陛下识人善用的本事,秦二世、秦三世必然是优秀的。
而皇室只需强势百来年,郡国在推恩令的影响下只有被瓦解的份。”
他说到这里时,没看见嬴政和张婴的嘴
角几乎同时狠狠地抽了一下。
再英明神武、慧眼识珠也架不住啊!
梦中秦二世而亡了!/秦二世是胡亥这么个垃圾上位啊!
……
王绾继续平静道:“若陛下对分封制,只是担心封王势力庞大。老臣还有一法从未说过,今日也斗胆上言。那就是不论公子德行,不论公子年龄。
将所有公子们全部册封在动乱、贫瘠又边远的地区,且每位公子册封领地不得超过一个郡的大小!”
张婴目瞪口呆:!!!
我去,王绾这一手真的是不把公子们当人啊!
这可是医疗不发达,山路水路都不发达的秦朝,送那么远又那么小的地盘,简直和送你去死没什么区别了!公子们这算躺着也中箭?
几位公子一愣,等反应过来后,看向王绾的眼神凶狠地宛如在看阶级敌人。
要不是碍于嬴政在,几位公子只怕要破口大骂了。
嬴政也很愤怒,猛地一拍桌子,目光锐利道:“王丞相,你可是想送我儿去死。”
“老臣不敢!”
王绾却好像进入了贤者时间,完全没被嬴政的怒气触动。
他甚至都没有任何害怕的反应,而是继续坦诚地说为何这么建议。
大意是,此刻,是新生秦帝国生存最凶险的时刻。即便未来册封的王孙贵族造反,那也是肉烂在自己锅里,都是陛下的血脉亲人。
张婴捧着脸听,这王绾说的怎么有点点像一国两制,不,应该是一国N制的“因政并治”型,不,还结合了“因俗自治”型,区别主要在于军权。
王绾道:“陛下。老臣今日所言,并未与朝中任何大臣说过。老臣也知道,这一番话大逆不道,有负君恩……”
当张婴听到这一句时,在医院养成的经验雷达瞬间响了。
他猛然发现王绾的身体隐隐有些前倾,似乎准备盲摸青铜剑。
结合他之前的大胆发言,糟糕,难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狠?
张婴抢先一步,将青铜匕首给摸过来。
没过几秒,王绾的手便落在之前青铜剑的摆放位置。
对方身形一顿,忽然抬头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