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娜,比阿特丽丝……我已经不再是‘圣徒’了,我也不再是你预言中的那个人……所以……你还要留下来吗?”
“……”
海潮的声音响起了。
越来越大,越来越冷。
它们化作了哭喊,化作了咆哮,化作了复杂的爱与遗憾……而最后,她消失在了莫城。
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王都,被一个叫做威尔斯的吊儿郎当的家伙捡到。
“哟,女士你醒了?”对方向她一笑。
画面在此定格。
紧接着,时间飞速向前。
她从最深处的梦境一层层上浮,从六年前的王都来到三年前的王都,见到了那个被她救下的、扑着厚粉又傻又菜的魔术师。
“你叫什么名字?”
“……艾诺克。”
“你怎么扑着这么厚的粉?真傻,快去洗了!”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不行。”
时间继续向前,她站在了狭小的车厢里,看到自己正惊奇地看着有关安洁莉卡的报导,而在她身旁,那个扑着厚粉的又傻又菜的助手则撑着下巴,温柔看她。
[不要担心我,我们终会再见……]
[也请不要讨厌我,哪怕有一天你终会如此……]
[伊莲娜……伊莲娜啊……]
“伊莲娜,比阿特丽丝……”
遥远的声音近在耳畔。
伊莲娜睁开眼,发现自己从遥远的时间重回那间狭小的、折着纸玫瑰的房间。
这一刻,艾诺克转过了身来,露出了一张她分明从未见过却又熟悉得令她心悸的脸。
“对不起,伊莲娜。”
“接下来的路,我已经再也帮不了你了……”
画面破碎,化作一地血肉。
伊莲娜睁开眼,看到那朵血色的纸玫瑰如同褪色的黑暗、衰败的阴影,在她掌心无声凋谢。
第076章 不可能的人
很快的, 熟悉的警察——彭斯警长和约瑟夫警员,就赶到了城堡,对此地进行专业的侦察。
“死者身份名为艾诺克, 就职于王都威尔斯侦探所, 目前没有更详细的资料……”
“就现在收集的资料看, 他很可能是在一小时前与什么人在城堡外的这个小树林里约见, 但最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接下来又被对方袭击致死,抛尸在此, 最后只给我们留下了一条手臂作为线索……”
“但很遗憾,我们除了看出对方很可能是一位具备‘切割’或‘粉碎’属性的使徒外,我们并没有得到其它更有用的线索……”
彭斯警长不愧是老油条,来到现场只是稍一打量,就飞速整理出了前情提要。而就在他准备继续追问在场众人一小时前都在干什么, 以及仆人们在这一小时前是否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时,旁边那位一直安分守己、乖乖当着他实习警员的约瑟夫, 却在这一刻蓦然插嘴。
“不, 不一定,彭斯警长, 你忘了吗?”约瑟夫就像是每个初入职场的愣头青那样,直愣愣地反驳了自己领头上司的话语, “‘切割’或‘粉碎’这种属性, 很显然应该是战争之主或者季风女神的使徒, 可他们离我们莫城太远了,出现在这边杀人的可能性是很小的。所以比起战争之主或季风女神的使徒千里迢迢来我们莫城杀人, 我们明明还有一种更贴合实际的猜测啊!”
彭斯警长的脸瞬间黑了, 眼角肌肉跳动间不住地给约瑟夫使眼色。
但愣头青就是愣头青,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看不懂,还是满腔热血假装看不懂,只见下一刻,约瑟夫就抛下了他的上司,在两位男爵的追问下对这个问题侃侃而谈。
“各位先生们,想来你们都知道,我们莫城是圣教与梦比斯境那群可耻的邪神教徒的交战前线,所以对于一些死状奇特的尸体,我们是再熟悉不过了。像这位艾诺克先生的死状,在我们莫城虽然少见,但也并不能说无迹可寻,因为那些意图从梦比斯境闯入我们东奥雷王国的邪神教徒中,就有一些信仰特殊的人群拥有这样的能力——石化!
“这群以黑山羊为象征的邪恶之徒,其标志性的能力就是操控阴影、操控肉体、亵渎生命,所以他们之中就有些人能够轻易将敌人肉体的生命能量抽走,令其石化,而后击溃敌人就像是击碎一具石像!因此,当这些邪恶之辈离开现场后,他们残留的力量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最后留下的尸体就会恢复肉体的特性却又像碎裂的石像一样,破碎不堪又惨不忍睹。
“各位先生,我诚恳认为,比起身在远东或极北的战争之主与季风女神的使徒来说,还是那群梦比斯境的黑山羊更有可能在我们莫城犯下这场罪行!”
这位实习警员约瑟夫的话语,无疑比彭斯警员更详细、更严谨、更具备可信度,因此几乎瞬间,两位王子的目光就投向了他。
“原来如此,看来约瑟夫你的确是一位非常敬业又非常敏锐的警员。”朱尔斯立即看了过来,的姿态亲切又不失威严,催促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不如继续跟我们说一说?”
不知什么时候,彭斯警长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强做镇定的面庞下有着不为人知的恐惧和慌张。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让自己看向某个人,并同时用杀人般的眼神瞪视着约瑟夫,试图让这个愣头青接收到自己信号,让这一切赶紧停下。
但愣头青如果真能这样轻易停下那就不叫愣头青了。
于是只听约瑟夫警员继续道:“是的,我的确还知道更多的东西,不过想要尽快得到答案还需要各位先生们的帮助——如今我已经明白了德雷克公爵与两位男爵发现尸体的理由,是因为公爵先生的使徒力量,那么恕我冒犯,请问路西恩殿下你的使徒力量是什么?为什么能一眼看出尸体的‘重量’不对?”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地看向了约瑟夫,因为对上位者们来说,他们的使徒力量往往是保命的底牌,是不会公之于众的秘密。
虽然理论上来说,当某些特殊情况发生时,具备一定嫌疑的上位者的确有义务主动说明情况,比如说被卷入这场杀人案的德雷克公爵。
但理论说到底只是理论,认真说起来,德雷克公爵之名虽然唬人,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手无实权的空头公爵而已,跟西境的无冕之王路西恩殿下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约瑟夫这个小小的警员是哪来的胆子质疑路西恩殿下的??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得都向约瑟夫警员投去“敬佩”的目光,暗道愣头青不愧是愣头青,果真除了一腔毫无理智的热血之外什么都不懂。
不过还好,路西恩殿下似乎并未生气,反而对他的质疑赞叹出声:“约瑟夫警员,你的确十分敏锐,在场这么多人里,唯有你发现了这件事并对我提出了疑问,看来你不但聪明,胆气也同样可嘉,不愧是我东奥雷王国的警员!”
众人:“……”
朱尔斯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紧接着又在旁人看向他时,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一边向大家摆手:“不,没什么,大家不必在意,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
路西恩理都没理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就如同你注意到的那样,我的确能注意到一些非同寻常的事,而这正是因为我的使徒力量。更详细的东西我恐怕不能向你解释,不过你可以大致理解为我能称量一个生命的正确重量。”
约瑟夫好奇道:“怎么称?路西恩殿下,在你的眼里,我的正确重量是多少?”
路西恩微微摇头:“具体使用方式,恕我无可奉告,不过你的生命重量——”说到这里,路西恩上下打量了约瑟夫一眼,眉头突然蹙起,像是看到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
但很快,他缓和了面色,平静道:“你的生命重量是正常的。”
“为什么是‘正常的’而不是具体的数字?”约瑟夫毫无心机地直接发问了,“路西恩殿下,我可否推测你的能力想要正常使用是需要对方的血液作为媒介?所以如果我现在将血液提供给你,你就能够向看到艾诺克先生的‘重量’那样,看到关于我的更具体的信息了,对吗?”
路西恩眉头微挑,有些惊讶地看了约瑟夫一眼,似乎没想到这个愣头青竟能愣到这种地步。
而这一次,在他回答前,彭斯警长终于开口的机会,劈头盖脸地训斥起了约瑟夫。
“约瑟夫,我都怎么跟你说的?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警员,这次跟我出来的主要目的是让你见识见识正常的办案流程,你倒好,仗着几位大人不了解程序都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是谁给你的胆子逼问路西恩殿下?够了!给我滚一边去!接下来的事不准再插嘴!!”
把约瑟夫踢到一边后,彭斯警长发挥了他的警长实力,三两下将事件接过,掌控在手中,与几位王子和爵士就此事侃侃而谈,做出各种具有信服力的推理,暂时叫这几位大人忽略了约瑟夫刚刚话语中的“我的确知道更多”。
不过这几位大人物忘了,伊莲娜却没忘,因此,她很快找到了这位被挤到边缘、正无聊地玩着帽子的警员,问道:“约瑟夫警员,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刚刚你说你的确知道更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以跟我谈谈吗?”
约瑟夫警员捏着帽子,歪头看她,明明面容青涩、脸颊上还长着一片小雀斑,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年轻的脸,但不知为何却给伊莲娜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的确知道更多——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女士。”约瑟夫警员向伊莲娜爽朗一笑,那毫无阴霾和心机的笑容,立即将伊莲娜心中古怪的熟悉感冲淡,“不过我可不能跟你谈更多,因为如今的女士你还是嫌疑人,抱歉。”
伊莲娜微微挑眉:“我是嫌疑人?警员,你或许没有听到,在刚刚警长向大家取证的时候,不止玛丽安一位仆人可以给我作不在场证明——一小时前,正是我与她在古堡中闲逛的时候,当时有无数名仆人可以给我作证,证明我绝没有杀人的机会。”
但约瑟夫还是摇头:“不不不,女士,这种话可唬不了我,使徒的能力千奇百怪,谁知道那个在众人注视下的你是不是真正的你呢?或者说,谁知道女士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比如说像这位艾诺克先生一样的‘转移’的能力,可帮助你完成不可能的犯罪呢?女士,有些事谨慎一点总是没有错的,恕我对这一切无可奉告。”
说着,这位正直并且耿直的实习警员便摇着头,转身离开了。
身后,伊莲娜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冷不丁道:“警员先生,你身上好像有什么痕迹。”
“什么?”约瑟夫警员停步转身,困惑看她。
伊莲娜不动声色地审视着约瑟夫的表情,只不过不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心中坦荡还是城府太深,她竟然没从这个年轻人脸上看到任何破绽。
“……不,没什么,好像是我看错了。”
伊莲娜摇头中止这个话题,目送约瑟夫警员离开。
接下来,众人在城堡中食之无味地吃过一顿午饭后,彭斯警长提议,先为那位艾诺克先生收捡尸骨,毕竟那堆碎肉摆在莫城伯爵的树林里也不是个事。
而至于尸骨收捡后是送去市中心的神殿进行临终净化再就地埋葬,还是由他的上司伊莲娜调查员送回家乡,这些都可以日后再议。
大家很快同意了这个提议,毕竟这样热的天一直把尸体摆在外面的确很成问题。
“更别说尸体的位置还是在树林——天知道一夜过去后还剩多少。”约瑟夫警员若无其事地说了个地狱笑话,“可能只有树林里的动物们会感谢这件事吧。”
这一瞬间,约瑟夫警员蓦然感到了一道如同针刺般的尖锐目光,但当他抬眼望去时,只见到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伊莲娜,以及漂亮空洞如同一只木偶娃娃的卡叶塔娜。
约瑟夫警员若有所思。
很快的,两位神职人员——邓莫尔司祭与艾伦助祭,也在这样的需求下来到了城堡。
在他们的主持和指导下,战战兢兢的仆人们花费了一个下午,这才将艾诺克的破碎尸体妥善收捡起来,放置在由领地主人出钱购买的棺材里,盖好盖子后,再摆在堆满冰块的侧厅,只等第二天天一亮就直接拉走。
这时,天色已经不知不觉中黑了下来,城堡外的路变得不太好走。在城堡主人卡叶塔娜的示意下,管家卡尔斯劝众人今天暂时留在城堡休息一晚,反正客房也已经早早准备好了。
大家对此并未拒绝。
于是,在经过疲惫而忙乱的一个白天后,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洗漱过后准备入睡。
伊莲娜自从见到艾诺克的尸体后,就沉默了许多,不再像她最初表现得那样冷若冰霜或盛气凌人的样子,反而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的。
两位男爵,博林和加德纳,似乎在饭后想要跟她说点什么,但在见到这样的她后,又将话咽了回去,体贴地给伊莲娜留下独处的时间。
不过,并不像两位男爵脑补的那样,伊莲娜并未一直沉浸在过度的悲伤中。
她之所以一直保持沉默,只因为她对白天的一系列事件感到疑惑,觉得这件事里还有某些重要的细节暂时没有想明白,甚至一度想要求助那位“万物归一者”,试图通过对方的眼睛和“预言之力”,看到这一切的真相!
但是,不行。
现在还不行。
代表着生命教会的神职人员就在同一楼层的不远处,她不该冒着这样的危险,使用万物归一者的力量,引发对方的警觉……再等等吧。
等他们离开这里……
等自己离开这里……
迷迷糊糊中,思来想去的伊莲娜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小时,或许是好几个小时,伊莲娜心念一动,蓦然惊醒,而下一秒,她听到自己头上的房间传来好几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甚至还有大门破开的声音。
砰!
砰砰砰!
——那是德雷克公爵的房间!
发生什么了?!
伊莲娜一惊,二话不说,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就闯了出去,直奔楼上。
她脚步很快,对这座城堡的熟悉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似的,因此只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就成功来到楼上,环视四周,目光迅速掠过大门大开的德雷克公爵的房间,落在走道的尽头。
在伊莲娜震惊的注视下,只见三楼的走道尽头,一个黑暗的人影正立在那里。
这一刻,暴雨夹杂着惊雷而下。
在雪白的闪电中,伊莲娜看到他穿着她记忆中见过的熟悉的黑色西装、黑色皮鞋,如同一位最矜贵优雅的绅士。
但与此同时,他又绝非真正循规蹈矩的人,因为他没有系领带,内里的白色衬衣也只扣到锁骨,甚至连袖子都被他漫不经心地拉到手肘处,露出手腕上打磨精细的钢灰色表带,以及他有力尖锐的手指骨节。
他是从黑暗中走出的魔鬼,也是与血腥共存的毒蛇,危险得可怕,也熟悉得可怕。
因为那张脸,赫然就是——
轰隆!
继摄人心魄的雪白雷光后,滚滚雷声终于从遥远的地方赶到。
它模糊了伊莲娜震惊之下脱口而出的名字,也模糊了对方的身影。
在极度的震惊与不可思议的恍惚中,伊莲娜看到走廊尽头的人向她微微一笑,而下一刻,他便转身,凭空消失在了黑暗尽头,徒留哑然无言的伊莲娜久久伫立,难以回神。
“怎么了?”
“德雷克公爵?你还好吧?”
“什么?什么?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终于赶到了,慌张忙乱的声音在整座城堡的上下回荡不休。
而很快的,跑上三楼的众人看到了木立在楼梯口的伊莲娜。
“伊莲娜女士,你怎么了?”
“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多少?!”
众人兵分两路,一半人涌入房间查看德雷克公爵的情况,一半人则连声追问着唯一的目击者伊莲娜。
而在他们的催促下,木立着的伊莲娜终于回神,抬起手来,指向走道尽头,声音干涩得近乎可怕:“雷光出现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女士你看到了?他是谁?”众人大喜,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答案。
伊莲娜顿了顿,手指移向身侧:“是他。”
这一刻,所有人都慌张散开,唯恐自己变成了伊莲娜所指的人、成为那个袭击德雷克公爵的嫌疑人。
但很快的,众人便困惑发现伊莲娜并未看向任何人,而是一直指着空荡荡的楼道。
“女士……你指的人到底是谁?”玛丽安女仆受不了这森冷诡异的气氛,缩着脖子,颤抖着声音发问,“这里……你指的地方……好像没有人啊……”
“怎么会没人。”
这一回,伊莲娜整个人都转过身来,定定看着、手指指着楼道的某一处。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三楼的走道上挂着数张画像,其中有风景画,也有人物肖像。
而伊莲娜所指的那一副,正是一副人物肖像,上头画着一个神态冷峻威严、像是生而就冷酷无情的男人——
赫伯特·伯纳德。
上一任城堡的主人。
一个不论从任何角度来说,都应该早已死去的人。
第077章 接连的死亡
这一刻, 在窗外呼啸的狂风和暴雨雷电中,城堡三楼的众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死寂,一时间竟无人敢说话, 甚至觉得那挂在走道墙面的肖像画都在此刻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而很快的, 在又一声雷声响起后, 有男仆颤抖出声:“女士……一定……一定是你看错了吧?赫伯特伯爵都已经……”
都已经死去三年了!
人死怎么可能复生?
在东奥雷王国境内, 在生命圣主的治下,哪怕是再强大的使徒,也没有复活这种说法, 最多……最多就是假死罢了。
可赫伯特伯爵大人又有什么假死的理由呢?
他是莫城领内当之无愧的王,他有什么理由假死、又为何要在假死的三年后以这样惊悚的方式现身呢?
这根本不合逻辑啊!
男仆能想到的事,其它众人包括伊莲娜在内,显然也能想到。
而且比起男仆来说,伊莲娜又显然知道更多!
她清楚明白, 三年前的赫伯特的确是假死,因为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生命圣主的使徒, 而是暗地里信仰着生命母神的邪教徒, 也就是被约瑟夫警员称作“黑山羊”的那群人,甚至还是那一代的圣徒。
然而, 随着某些伊莲娜暂时想不通、不明白,但却又真真切切发生了的事, 他失去了圣徒的身份, 并在卡叶塔娜三岁时, 也就是当前时间线的三年前,同样离开了莫城, 以假死脱身后, 用“艾诺克”之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又三年过去了, 她和他都回到了莫城,就如同各自得到的预言的那样,要在这个地方做最后的了断。
然而,此刻的事实却已经与预言有了巨大的差异——
在伊莲娜,或者说比阿特丽丝最初得到的预言中,黑暗星海,也就是被生命母神占据的领地莫城之中,将会诞生一位新主。而又因为这位新主是从生命母神的孕育中诞生的,因此祂必然也是一位邪神,并且从属于生命母神,力量十分强大,于是为了阻止这一切,她以伊莲娜之名来到了莫城。
而与此同时,莫城的赫伯特也得到了一则预言,说是在噩梦深海中,也就是万物归一者的眷族中,将会诞生一位新主。同理,因这位新主是为了万物归一者而诞生的,所以祂也必然是一位邪神、是万物归一者的从神,有着灾厄的力量,是他的毕生宿敌,因此不论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他都有义务阻止这一切。
当这两则预言分开看时,许多事情还不甚明了,就如同当年各怀心思的比阿特丽丝与赫伯特。
但当它们合二为一时,事情却在伊莲娜眼中瞬间明朗——
在预言中,一位新生邪神即将诞生!
然而这位新神的身份却并不确定,因为祂既可以从生命母神的信徒中选出,也可以从万物归一者的眷族内出现。
神位只有一个,但想要真正登上神位、点燃神火,却只能让被预言的两个人相互厮杀。胜者赢得一切,败者只余尸骨。
于是被预言的二者,比阿特丽丝和赫伯特几乎立即锁定了对方。
比阿特丽丝以伊莲娜之名出现在莫城,而赫伯特则将灾厄女王主动带回了城堡。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大家各怀鬼胎。
然而爱与意外却是无法预料的。
于是一年后,赫伯特失去了圣徒的资格,甚至失去了生命母神的眷顾,再不是预言中的“新神”。
而比阿特丽丝也离开了莫城,去了更遥远的地方……或许是去寻找真正的黑暗星海以及罪恶新主,又或许只是单纯不愿面对那个因自己失去一切的圣徒,谁知道呢。
预言在此出现了巨大分歧。
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
然而,从她最终还是选择回到莫城的决定可以看出,她应该认为新神最后还是会在莫城内诞生。
但最初的预言之人赫伯特并未拿回自己的力量,反而在一开始就死了,并且是死无全尸、再没有可能复活的那种。
所以如今的“预言之人”又是谁?
她看到的那个“赫伯特”,真的是赫伯特吗?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要扮演赫伯特?为什么要袭击德雷克公爵?
这个成神仪式,到底有着怎样的内容?
还有书房里留下的那个笔记本……它真的是赫伯特留给她的吗?为什么会特意提到卡叶塔娜?卡叶塔娜在这场仪式中象征着什么?
巨大的谜团笼罩着这个古堡,在黑暗的暴雨与狂风中呼啸回响。
这一刻,伊莲娜几乎忍不住想要奔到一楼的偏厅,掀开那具棺材,擦净那个头颅,看清那张脸。
——赫伯特,你真的死了吗?那个躺在棺材里的人,真的是你吗?
——你说的需要你去完成的非常重要的事,究竟指的什么?
纷扰的思绪在脑中电闪。
伊莲娜很快回过神来。
而现实中,仆人们也正好将左腿受伤、走路一瘸一拐的德雷克公爵从房间里扶出,走道的灯也终于被一盏盏点亮。
见到德雷克公爵的出现,大家暂时放下了这件事,向着德雷克公爵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嘘寒问暖,吵得伊莲娜头疼不已,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而就是这两步,伊莲娜后背就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我——”
伊莲娜的话语一顿,因为这一刻她发现,她撞到的人正是白天那个奇怪的小警员,约瑟夫。
“小心点,女士。”约瑟夫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她一眼,显然对她穿着睡衣就跑出来的举动颇为惊讶,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体贴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女士,今夜太冷了,你先披一下我的外套吧。”
伊莲娜接过外套,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它披上,而是用淡淡狐疑的目光对着约瑟夫上下打量:“约瑟夫警员……你好像穿得很整齐?”
如今是半夜十二点。
德雷克公爵遇袭一事太过突然,大多数人都是只穿着睡衣或披着外套就冲过来了,如伊莲娜这样只穿着单薄睡衣就来了的人其实并不少,甚至就连朱尔斯王子都只披着外套。
但这位约瑟夫警员却衣着整齐,姿态似乎格外从容……就好像对这一切早有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