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不是洞房花烛夜吗?


第16章 面子
和昨天的暖阳不一样,今儿是阴天,屋子里暗沉沉的,照得顾晟那张俊脸晦暗不明,王有理盯着他,分辨不清他的脸色,走过去小声道:
“老顾,你跟我说实话,昨天是不是你俩演的一场戏?”
今天王有理酒醒后,越想昨天越觉得不对劲,还有婚酒上出现的那对母子,酒桌上王有理似乎听人提起过,这“新弟妹”原本要嫁另一个人,这几天突然改嫁,改嫁她痴情的“竹马哥”。
——顾晟。
顾晟?痴情等待的竹马哥?王有理是怎么也无法将他们联系起来,再联想之前顾晟的话,他俩明显不是青梅竹马,而是前世仇家,王有理今早跟一个老战友联系打听了,顾晟跟展艾萍这俩打小不对付,熟知他俩的,没人相信他俩会真结婚,昨天顾晟和展艾萍婚酒表现成那样,明显是他俩演的。
“现在展医生面子里子都有了,你俩应该没打算真领证吧?”
如果只是做做样子,到今天就该结束了。
顾晟拆了一个巧克力,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谁说我假结婚?等批下来我俩就领证。”
王有理:“……”也是,昨天顾晟大出血,如果只是做戏,根本用不着这样。
可这也不对劲啊?
王有理又问:“昨天那什么洞房花烛夜,你俩没睡一个被窝吧?”
顾晟淡淡道:“睡了,一个被窝。”
货真价实的,一个被窝,只不过此“睡”非“彼睡”,男人的面子不能丢。
“睡,睡了。”王有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你干嘛一大早摆这么一张臭脸回来?”
温香软玉抱满怀,那么个大美人医生,美人在怀,还不多温存温存,耳鬓厮磨?
“你俩吵架了?”
顾晟默然片刻,道:“她让我夸她贤惠,我没夸。”
王有理:“……”
这话让王有理不知道该怎么接。
顾晟也的确是想找人说道说道,他继续道:“她跟我保证以后家里家务活都她做,她说她一心一意想做一个贤惠的好妻子。”
王有理脸要裂开了,他想起了自己的保证书,人家一个沪城姑娘千里迢迢跟着他嫁过去,他写了保证书,保证上交工资,只要他在家里,能干的家务活都他来干,他还戒烟戒酒。
王有理对这保证书没什么意见,但是……眼前这狗畜生也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人家一个大美人医生,说嫁他,说家务活全包,还一心一意当一个贤惠的好妻子。
这种人怎么那么欠呢。
滋他!
王有理抱胸斜眼看他:“真有这种大好事,你干嘛还臭着一张脸回来?”
顾晟:“因为我不信。”
“就跟我不信你戒烟一样,你那保证书都是屁话。”
王有理:“……”日,这狗畜生。
“你还有脸不信,起码人家态度摆出来了,人家姑娘同样是个大学生,同样工作,同样领工资,凭什么家务活她全包,你人是死了啊?”
“你没话说了吧,顾晟,你这态度可不对,人当军嫂的都不容易,多理解理解,咱们这些年轻人,别跟那些……学,在家当个甩手掌柜,油瓶倒了都不扶,咱们在家里能搭把手就得搭把手。”王有理天天跟自己的对象聊以后,聊未来,他现在一门心思想当一个家属院的三好丈夫,做所有男人的榜样。
他恨不得多拉几个人下水。
像顾晟这样思想不端正的年轻男同志,作为教导员,他必须得“批评指正”。
顾晟:“……”
王有理哼哼几声,心想你说不出话来了吧,他好奇道:“弟妹要你夸她贤惠,她今天做什么了?”
顾晟已经不想聊这个话题了,随口道:“就帮我穿衣服,系扣子。”
他没说自己帮她洗了衣服,帮她整理床单,叠了被子,还帮她把家里打扫干净,最后只得一把自己买的巧克力,这些都不能说……毕竟这男人的面子不能丢。
王有理呼吸一滞,要不是他打不过顾晟,他真想打人了,什么叫做“就帮我穿了衣服”,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婚后生活。
一觉醒来,自己的爱人就睡在身边,她还给自己穿衣服,系扣子……
这狗畜生先他一步享受到了,他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不以为意,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你们昨天真睡一个被窝了?”怎么下了床这么翻脸不认人呢?
顾晟呵呵一笑:“我骗你有意思?”
王有理:“你懂男女之间那档子事不?”该不会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顾晟翻了个白眼:“你想打架?”
王有理想想也不可能,毕竟军营里男人多,总有几个开荤段子的,顾晟哪怕是个雏儿,也不可能傻成那样。
睡了一个被窝还这样,该不会那方面不协调吧?
王有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顾晟脸黑如锅底:“……”
虽然此被窝非彼被窝,但他什么都不能说,绝不能丢了作为男人面子。
王有理凑过来小声好奇道:“要不你跟我说说吧,哥也不瞒你,我还没跟女——”
顾晟心想:俺也一样。
但他面上却是十分洒脱又欠揍地摆了摆手:“女人也没什么意思,没什么可聊的。”
“媳妇有一个就行了,娶回来摆着,免得那些嫂子催来催去。”
“这男人啊,就得一门心思搞事业,别天天儿女情长的。”
他这一副十足十的渣男样,让王有理深深地明白了家属院那群嫂子们教导小姑娘时说的话:男人长得好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挑男人啊,要挑知冷知热的。”
也就是他王有理这样的,深明大义,善良体贴,一个有文化,有情怀,懂浪漫的知心人。
果然他们这些带兵的指挥都糙,就需要政工好好教育,王有理摇摇头:“你看看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果然是姜团长手底下的兵,你就跟你们团长学的。”
姜团长是个狠人,带兵狠,人厉害,同样也是个知名老光棍,有过乡下包办婚姻的第一任妻子,据说新婚当天就走了,结果这妻子第三年染病没了,他直接当上了鳏夫。
这也没什么,部队里有的是人给他介绍对象,就是这姜团长年轻的时候,他二十四五岁就长白发,还有点秃头,人家姑娘就嫌弃他,当然也有碍于身份不嫌弃他的,姜团长他自己膈应,恼火起来破罐子破摔,干脆当个老光棍。
姜团长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对成家立业一事敬谢不敏,别人在他面前得意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呢,他也显摆自己当光棍的好处,不用养家,不用养孩子,工资花自己身上,好酒喝着,好烟抽着,不上交工资,不用听婆娘唠叨,快乐似神仙。
顾晟是姜团长手底下的一员爱将,看来也是深得他们光棍团的精髓。
顾晟挑眉:“这话你敢跟我们团长说吗?”
王有理:“……”
“你们团长知道你结婚,他什么意见?”
顾晟懒懒道:“他没什么意见。”也就是以后少了个挡箭牌。
以前结伴蹭饭的时候,他已经帮姜团长分摊足够多的火力,催婚都催在他头上。
他年轻,英俊,家世好,是个香饽饽,那些嫂子一见到他,哪还顾得上姜团长,一门心思给他介绍对象。
王有理叹了一口气,他苦口婆心劝道:“弟妹是个好女人,你还是别跟你们团长学,跟我这个未来家属院的三好丈夫学。”
顾晟呵呵一声,打算去睡个回笼觉。
“你还真别这样,姿态放低点,小心弟妹反悔不跟你走了,虽说这生米煮成了熟饭,可你俩还没领证呢,人家反悔还来得及,这么个漂亮的好姑娘,以后留在沪城当老师当医生不好?”
顾晟脚下的步子一顿,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留在原地的王有理摇摇头,他又是唏嘘又是感慨,同时呢,不可避免感到了一阵安心。
他写的那保证书,的确不太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但他态度摆在那了,也绝对积极去做。
就算做不好……
至少还有顾晟这种反面教材垫底。


第17章 好日子
贺明章母子俩在婚宴上收获无果, 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贺明章盼着展艾萍是假结婚,她心里还念着他, 说不定第二天醒来, 她就后悔了,她上门来找他了……
谁知道第二天找上门来的,却不是展艾萍,而是秦老太太,也就是那寡妇的婆婆。
秦老太太带着一帮子人,“砸!给我砸!”
她后面的那群人一拥而上, 开始在贺家打砸,周佳翠尖叫起来:“你们要干嘛?你们不能乱来!”
贺明章上前去阻拦, 秦老太太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手上一拐杖打了过去, 贺明章一不留神竟然被一个老太太打倒在地,他脑袋里正想着如何脱身, “老太太, 是我对不起你家, 你家要什么补——”
秦老太太瞄准了地方, 直接给他一招断子绝孙脚, 用尽全身力量直接踩上去,反正她是半个身体踏入棺材的人, 儿子没了, 孙子还他妈的是别人的种,她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直接跟他同归于尽了!
这贱玩意, 让他直接死了都是便宜他!
“天赐?我让你他妈的刺。”秦老太太踩着那东西, 衣袖里抖出一把刀, 精准刺了上去。
“啊!!!!”贺明章发出杀猪叫,一摊血迹湿透了他的裤子。
周佳翠一见那画面,直接晕了过去。
*
没几天,展艾萍知道了贺家发生的“惨案”,贺明章没死,老太太把他人给废了,那玩意没用了,据说抬去医院的时候,还有一半东西掉了下来,院子里不少人看在眼里。
这件事情一出,周围男人都感觉身上一紧,不少寡妇却是周围清净了不少,关于男人的闲言碎语少了,敢来骚扰寡妇的人更少了,就怕再出一个不要命的狠辣婆婆,有样学样。
秦老太太年纪大了,哪怕是坐牢,也是去牢里颐养天年,更何况是事出有因,贺明章只是某样东西没得用了,人还好好活着呢。
他还得被下放去改造。
展艾萍知道他下场后,心想还真是大快人心,不过这些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她现在是顾晟的新婚妻子,年末了,美滋滋懒洋洋地准备着过年。
朱娇容和展艾佳回去了,展博给她打了个电话:“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别倔,多听小顾的话……早点把结婚证领了。”
展艾萍随口应了一声,虽然是亲生父亲,但在她看来,也是个早已死了很多年的人物,那点微妙的父女感情,早就随风而散。
展博是个官迷,却没什么能力,以前展艾萍的母亲职位高,展博心里不舒服,可也跟着蹭了些东风,被人捧着。
她母亲牺牲了,成了烈士,落下了好名声,可到底是人走茶凉,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会被人遗忘,别人可能还会因为她而关照她的女儿儿子,可没人会关照一个续娶的丈夫。
而她作为展家大女儿,虽然成绩好,参了军,却是选择了当军医,那也不过只是个技术干部,不走行政路线,不是指挥类主官,手底下不管人,也就没啥权利和威风了。
展博一直对此颇有微词,之前她转入学校,展博也是督促她争取走行政,将来混上个校领导当当。
展艾萍没什么当领导的野心,觉得搞技术挺好的,职级待遇到点就升,要当领导啊,一个萝卜一个坑,上升难。
展博现在一口一个“小顾”,显然是很满意这个前途光明的女婿,也不要求展艾萍去当领导了,反而劝她当个贤内助。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跟小顾吵,多跟你朱阿姨学学,怎么当一个贤惠的妻子。”
“以后家里都听小顾的。”
展艾萍冷漠道:“在我家里那只能听我的,你女儿我的脾气你还能不知道?”
展博在那边气急败坏:“小顾他能听你的?”
展艾萍直接呛声:“他不听我的也要听我的。”
展博气得肝疼:“怎么,你还想跟他打架啊?”
展艾萍:“他打架,我奉陪。”
“他要跟你离婚呢?”
展艾萍嗤笑一声:“离就离呗,反正现在都还没领证,趁早离。”
“疯了,你可真是疯了。”
挂了跟女儿的电话,展博心里气闷极了,知道顾晟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女婿,他的确兴奋地好几天睡不着觉,还能有这种大美事?能跟顾家结亲?能有顾晟这么一个家世能力外表俱佳的好女婿?
他胆战心惊地等到了女儿办婚酒,知道顾晟人真的来了才安心下来。
结果没等他安心多久,一听展艾萍这话,堵心啊!
现在展博心里拔凉拔凉的,他这个女儿不成器,别到时候跟顾家这门亲事结不成,最后结成仇。
他也不敢去跟别人炫耀顾晟这个好女婿,就怕他俩结婚不出一年半载,夫妻之间吵架打架无数,人家唐僧师徒四人,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都没散伙,而他大女儿跟女婿,恐怕是一难都经受不起,用不了多久立马散伙。
展博唉声叹气。
朱娇容问他叹气什么,展博说:“是我没把女儿教好。”
“萍萍她现在养成这个脾气,我难辞其咎。”
朱娇容内心窃喜,但她明面上作为继母,当真是不好说什么,她眼珠子转了转:“萍萍是个优秀的好姑娘,有点脾气也是应该的。”
展博说:“这女儿就不能惯着,惯着惯着下不了台,从小就要好好教。”
“萍萍变成这样,展艾佳不能再这样,我现在已经把佳佳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
朱娇容喜笑颜开:“那是,佳佳背地里也跟我说,你比她亲爸爸还要亲。”
展博道:“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朱娇容:“……”虽然听不懂,但她也点了点头。
“娇容啊,以后咱们家里这洗碗做菜买菜打扫卫生……所有的家务活都让佳佳来做,你就歇歇吧。”展博现在心里燃着熊熊烈火,手痒,心也痒,亲女儿不在身边,他哪怕想管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要一想到展艾萍跟顾晟吵架打架,他这个好女婿要闹没了,他的好亲家要没了,他就气啊!气得肝疼!
不能细想,越想越气!
大女儿就是欠收拾,奈何他远水救不了近火,鞭长莫及管不着。
展艾佳必须得教好了,要不然以后白得一个好女婿,都得鸡飞蛋打。
朱娇容呆滞住了:“……?”
“为……为什么啊?”
展博拍板:“她要学会当一个贤内助!你为了她好,你必须得教育她,不能让她当个懒女人。”
朱娇容犹豫:“可、可她还要找工作,不是说联系上了……”
“工作怎么了?以后下班就让她回来做家务,我盯着她干,女儿在家里就得狠狠教育。”
朱娇容脸色难看:“可她不愿意啊。”
“不愿意?你就跟她说吧,她不做家务,就让她下乡去,必须在家里老老实实干三年家务,洗衣服洗碗扫地拖地,她要是不干?工作的事也别想了。”
朱娇容:“这……”
展艾佳还不知道,自己在展家的“好日子”要开始了。
*
已经是年末了,虽然顶着个“已婚”的身份,可展艾萍在沪城仍然独自过年,对外她就说顾晟有事出差去了,军人嘛,忙,不见人影是天经地义的。
当然,也有人怀疑,不过有眼尖的,瞧见过顾晟帮她洗衣服,都认为他是个“疼媳妇儿”的好男人。
筒子楼里的事瞒不了人。
学生都回家过年,展艾萍在学校的工作也就剩下了跟别的老师轮流值班,不值班的时候,她就在家窝着,猫冬。
那天顾晟走了后,她没再跟他联系,独自过自己“猫冬”的日子。
这时候冬天没有暖气空调,展艾萍也不想折腾自己,白日里没有事,她也就中午的时候锻炼一两个小时,其他时间都缩在被窝里,她借了一台收音机在家里,还在叶芳静那弄来了好几本苏国旧小说,每天就在家里看看小说,看看医书,听听收音机,嗑瓜子烤地瓜。
天天缩在被窝里,懒洋洋的,真的很舒服。
她也不愁吃的,值班的时候,兼职给人看病,上次给那孕妇老师治病的事情传扬出去,其他老师知道她会中医,还会针灸,将信将疑的。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哪怕是学医的,比起西医,大多更偏信中医。
因为西医系统还并未完善,很多学西医的,自己都是半吊子,都还弄不出个名堂来,而这个时候的中医秘术偏方故事倒是多如牛毛。
而那些个偏方,时而有用,时而没用,因人而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不敢找展艾萍来治疗什么大病,但是诸如脱发掉发起疹子之类的小毛病,倒是有来她这里求老军医偏方。
日后的新世纪人,大多熬夜焦虑压力大,脱发掉发成大众问题,展艾萍作为一个老中医,在治疗脱发问题上还真是身经百战。
展艾萍呢,给人治病,没收钱,人倒是送了不少吃的给她,什么鸡蛋瓜子花生猪肉糕点都有,展艾萍倒也吃得开心。
这个时代的钱没那么重要,买东西样样都要票,还是吃的东西实在些。
大冷天的,一个人窝在家里烤火缩被窝,实在是太舒服不过,人家筹备过年,她呢,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过着猪都羡慕的生活。
年轻就是好,觉多。
展艾萍很珍惜躺被窝睡觉的日子。
直到大年初二,某个人实在憋不住了,给她打了个电话:
“……”
展艾萍也没说话:“……”
“初八是个好日子,正好有空闲,去领证。”


第18章 田螺姑娘
初八的确是个好日子, 哪怕前一天夜观星象,都能看出明日天气好,天还没亮的时候, 有些晨雾, 灰茫茫的一片,街上依稀有了人影。
顾晟两三步爬上楼,敲门,无人回应。
他皱眉:“展艾萍,开门!”
外面的拍门声砰砰响,缩在被子里的展艾萍朦朦胧胧一只手伸出被子, 她顶着个鸟窝头,睁开惺忪的眼, 还不知今夕何夕, 屋子里的光线暗淡, 拉着窗帘,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展艾萍掏出手表, 一看这点, 她倒在被子上揉眉心。
——大爷, 您是古代将军来点卯的吗?
大早上的扰人清梦。
展艾萍裹上军大衣去给他开门, 一开门就瞅见顾晟那张臭脸, 仿佛别人欠他多少钱一样,展艾萍放他进来, 顾晟瞅了她一眼, 冷声道:
“衣冠不整,扣分。”
展艾萍:“……”扣吧扣吧, 扣成零分都行。
“进来坐。”
展艾萍招呼他进屋, 别在外面吹冷风。
顾晟倒也不是空手来, 他递了一袋东西给她,展艾萍早就嗅到香味儿,她打开一看,发现是热腾腾的肉包子,还有巧克力和几样糕点。
——看在包子的份上原谅他。
顾晟在她屋子里扫了一圈,挑眉道:“退役女军人,都你这样?”
谁让你来的不是时候。
展艾萍看了眼桌上散落的书,床上被她睡得七零八落的床单,卷成一团的被子,还有门口那堆东西——昨天有个老师的丈夫冒新头发了,一脑门新长的黑刺刺,夫妻俩专程来感谢她,给送了不少新年瓜子干果,结果袋子烂了,大半掉在地上,她还没来得及扫。
“我丢退役女军人脸了,我惭愧。”展艾萍也没料到顾晟这么一大早就过来,她当真不是个懒人,就是没人管的时候,她偶尔有点点拖延症,享受“死亡倒计时”的快乐。
而且这大过年的,还不准人享受一下当懒鬼的颓废吗?
另外展艾萍还有个小爱好,就是喜欢把家里故意弄得乱糟糟,然后再挑个时间把乱糟糟的地方一下子整理干净,这个过程真的十分解压,并且有成就感。
展艾萍放下包子,随口道:“放着吧,等会我收拾。”
顾晟:“……”
他扫了展艾萍一眼:“你先收拾好你自己。”
展艾萍:“……”
“包子趁热吃。”说罢,顾晟把大衣脱了,捞起袖子,直接给她把犹带余温的床单扯得整整齐齐,被子叠成整齐豆腐块。
她的猫冬温情小窝,顷刻间变成了冷硬的床。
展艾萍:“……”
如果说她有点拖延症早期,那么顾晟就是强迫症晚期。
唉……
她其实不太喜欢他把她的被子叠成豆腐块,虽然造型整齐漂亮,但是看起来就不是很保暖的样子。
也不是每个军人都爱叠被子的,更有不少退伍久了的,励志这辈子坚决不叠被子,可以把他理解为——憋久了,一出来就报复性消费。
展艾萍现在就喜欢把被子抖一抖,直接平铺在床上的方式,也就是酒店套房的做法,看起来温情又舒适,还便捷!
而且还适合猫冬,冷了滚进被子里就行了。
顾晟的手脚麻利,干活速度跟他吃饭速度一样快,整齐有素干练,当展艾萍换了身衣服,给自己梳好头发,顾晟已经把屋子收拾得窗明几净。
虽然他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杀气腾腾的,仿佛随时都能去跟人干架,但他的确……嗯,干活很贤惠。
让展艾萍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像是娶了个田螺姑娘回来。
如果这个“田螺姑娘”表情不那么阴恻恻的就更好了。
展艾萍拿起一个热包子,打心底觉得过意不去,她也不是流鳄鱼眼泪,而是想着:顾晟帮她撑场子,花了那么多钱,还帮她收拾家里打扫卫生……她赶在他之前说:“以后家务活我做,我做。”
说完后,她俏脸一红,小展同志觉得自己像个空口画饼的渣男。
总被人家抢先收拾干净了,哪怕展艾萍说自己不懒,谁信?
“真的,我不想成为将来家属院的懒媳妇。”
“我争当三好媳妇!”
顾晟:“……赶紧吃,少说话,别噎着。”
“嗯。”她手上的包子还热乎着,顾晟一大早买的新鲜刚出笼的,气味格外香,面香,肉香,葱花香,一掰开,里面就有浓香的汁水,分外诱人。
展艾萍嚼了下,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懒洋洋的小猫儿。
顾晟看着她,嘴角动了动,他觉得手有点痒。
展艾萍又吃了两口,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吃独食不太好,她掰开一个包子,伸手喂到顾晟的嘴边,小声道:“你尝尝。”
顾晟的喉结滚了滚,他眼神微闪:“你自己吃。”
“尝尝嘛,我一个人吃独食多不好。”展艾萍手背蹭了蹭他的手臂,轻轻催促他。
顾晟低头吃了。
展艾萍只感觉到指尖微凉,痒痒的,有什么东西一挠而过,她往左边看了看,耳朵有点热,下意识撕开一片包子皮,喂进自己嘴里。
她心想,意思意思这么一下也就算了。
谁知道回过头,顾晟正目不转睛看着她,那桃花眼视线太过灼热,仿佛在说:
——继续。
展艾萍:“……”
她又抬手喂他,只可惜包子不太多,你一口我一口的,很快喂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
顾晟对整个过程评价道:“女人就是麻烦。”吃个包子还能整这么多事。
展艾萍想打他,“是是是,我麻烦,你怎么不叫我好兄弟了?”
顾晟不回她,只是道:“剩下的你自己吃,等会拿上东西出去。”
展艾萍拿着包子咬了一口,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个……等我洗完衣服再走。”
她攒了几件衣服还没洗。
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这太冬天的,也没必要洗的那么勤快,攒攒一起洗,但是今天似乎天气还不错,早上洗洗应该很快就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