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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底靠大碗菜起家,老张等人又吃惯了,就继续做一点,算个念想。
黄兵笑着应了,又意有所指道:“行里忙,又抽空去了县上一趟。”
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些年老东家待他不薄,虽说没签死契,可这冷不丁要走,总觉得对不住人家,故而越加尽心竭力。
虽没明着说,但东家好似也看出什么来,两边心照不宣。
如无意外,年后他阖家就要搬到县上去了。
县上?
师雁行果然留意到,又特意去看黄兵的神色。
这一次,他再说起县上,眉宇间已没了曾经的踟蹰不前。
用完了饭,黄兵没急着走,又帮忙把摊子上的棚子加固了下,骡车也检查了一回,还叮嘱师雁行她们要当心。
“天儿越来越冷了,路上容易打滑,看以后实在不便出门,买卖暂停几日也无妨……切莫因小失大……”
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弄得师雁行和江茴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咋听着……跟交代遗言似的?!
黄兵是个内敛人,本就不擅长表露感情,今天说了这许多,最后自己也臊得慌,一扭头走了。
剩下师雁行和江茴面面相觑:
这是唱的哪一出?
小胡管事照例来取菜,师雁行就把昨儿做的泡椒凤爪和蒜泥白肉也给了他一份。
“承蒙多照顾生意,这是新出的菜品,给老爷夫人尝尝鲜!”
“您有心了,”小胡管事笑道,“昨儿寿哥儿和福姐儿还念叨着要来玩,可惜天气不好,夫人就说,若小娘子一家去县城买卖就好了,彼此往来也近便。”
师雁行道:“多谢记挂,会有那么一天的。”
小胡管事习惯了她的直来直往,对这看似半点不谦虚的回答习以为常,“既如此,就等小娘子的好消息了。”
旁边郑平安就盯着他手里的食盒哼哼,“老头子年纪大了,吃不得那许多辛辣,不如我代劳了。”
小胡管事:“……倒也不必。”
您可真是老爷的好大儿!
纵然老爷吃不得,还有大爷呢!
因今日有新菜,郑平安索性回自己院子吃去。
临走前又看见迎面走来的妇人,老远就扯开嗓门喊:“大妹子,我昨儿预定的三斤卤肉、凤爪、鸭脖可都有了?”
那边师雁行就笑:“桃儿姐,早就得了,怎么不等我给您送过去?”
桃儿姐中气十足又难掩骄傲道:“快别提,我公公最爱你家甜辣鸭脖下酒,今晚要来客,一早就托我来多买些个……”
老客户们渐渐发现团购预订的好处:
有人帮忙买,自己也不必单独跑一趟,还不担心走空,且更便宜呢!
便都来找王桃。
近来她的团购越发打出名头,不光私学,便是附近几条街的男女老少也专门跑到家里来央告,忙得不得了。
托这个的福,王桃几乎每天都能白赚一盘卤肉或是卤味的,又能拿回去与娘家人尝鲜,分外得意。
原本她男人只当小打小闹的消遣,没成想如今做大做强,也跟着刮目相看起来。
便是她那上学的儿子也时常感慨,“娘啊,咱家别是发达了吧?”
咋还能日日吃肉呢?
公婆如今逢人便夸娶了好儿媳,言语和婉,家里越发融洽了。
与那桃儿姐擦肩而过的瞬间,郑平安禁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其实他也不晓得笑什么,或许是觉得那俩人分明都能当娘儿俩了,竟还姐妹相称,有些滑稽?
又或许,只是觉得看人家这样一天天小日子蒸蒸日上,跟着高兴?
早起竟下了点薄雪,地上白茫茫一层,隔着石板路越发湿滑,郑平安老远看见几个摔倒的,又小跑过去搀扶。
昨晚上就很冷了,地上还下霜,郑平安就没回五公县。
这会儿回到院子里,灶里还有些余火,拨弄几下,炕头就慢慢热起来。
他将从刘大娘摊子上买的热炊饼,郝家酒馆提的烧酒,师家摊子上拿的卤肉、泡椒凤爪、蒜泥白肉和菠菜炒蛋摆出来,美滋滋洗了手,脱鞋盘腿上炕。
四个菜,三个肉,很棒!
烧酒慢慢热着,郑平安搓搓手,嘶溜下口水,先朝着味道最张扬的泡椒凤爪下手。
过去几天他没少啃卤鸡爪,都是红棕色的,煮得很烂,嘴巴一嘬就脱骨了,今天的却很不同。
白嫩嫩的,上头点缀着几点绿色碎末,瞧着煞是清爽。
一入口,酸辣鲜香,初始没觉得有什么,郑平安才要摇头,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嘴巴里像有人突然放了一把火,由徐到疾,眨眼烧成一片,火辣辣席卷了整副唇舌。
方才大约是不小心蹭了一点在嘴角,这会儿也跟着火辣辣的起来,活像漏了似的。
“嘶嘶,呼呼呼!”
郑平安稍显狼狈地喘着气,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薄汗,进门前的寒意如春日融雪,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狠狠吐了几口气,吧嗒吧嗒嚼完口中肥美的凤爪肉,忙不迭取过烫好的烧酒给自己倒了一小盅。
相较寻常卤凤爪,这个什么泡椒的好似更劲道弹牙。
当然,后劲儿也大!
酒液微烫,入口瞬间好似火上浇油,激得他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
郑平安下意识闭上眼,仰头抻脖咽下去,犹如吞了一道火线,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雀跃起来。
烧酒醇厚香甜,饶是这么着还这般刺激,若换做烈酒,岂不是要上天?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用力往桌上拍了一把,哈哈大笑。
“痛快!”
第33章 葱油卷
十月二十三, 郭张村降下今冬第一场像模像样的大雪。
一夜之间,天地浑然一色,放眼望去,满地银装素裹, 好个琉璃世界。
这两日狂风大作, 天气很不好, 罡风裹挟着雪片劈头盖脸,砸得人睁不开眼, 师雁行就没有出摊,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北方冬日非常方便储藏食物,各家各户每次蒸炊饼、包子什么的, 都是一做一大锅, 挂在房梁上、搁在地窖里, 慢慢吃。
反正也坏不了。
好容易有空,师雁行和了好些面, 又切了大葱炸葱油,先烙葱油饼, 又蒸一锅葱油花卷。
锅里还煮着红豆,等烂熟了, 去掉表皮,碾碎, 就可以包红豆包吃。
师雁行特意换了点黍子面, 蒸熟后粘性很大,跟红豆馅儿超级搭。
葱油饼揉面时加一点盐,表面刷一层蛋液, 烙熟后金灿灿, 好吃又好看。
刚出锅的油饼表层很酥, 咔嚓嚓油煎饼似的,香味恨不得飘出去十里地。
见鱼阵捏着手指眼巴巴看,师雁行切了一小角,让小姑娘拿着啃。
做花卷很有意思,玩儿似的。
把面团揪成一个个的小剂子,揉成长条按平,分别从正反两面往中间卷,碰头后用筷子横着一压,两瓣变四瓣向上翘起。
若手艺好的,方才卷的那些卷儿便会一层层炸开圆形的花,非常漂亮,酷似肥蝴蝶。
江茴和鱼阵也来凑热闹,前者做这个倒还好,嗯,这次不像拖拉机了,像大扑棱蛾子。
啃完葱油饼跑来玩的鱼阵是完全的充数,糊弄到师雁行都看不下去。
等小姑娘被哄着离开案板,她马上抓过被蹂躏的面团,回炉重造。
距离跟陆家酒楼谈判已经过去三天,那边没有一点儿动静,江茴有点坐不住了。
往锅里装花卷时,她就忍不住问:“你说,他们怎么还不来找你?”
万一黄了咋办?
倒不是过不下去,只是觉得师雁行前面那么努力,怪可惜的。
师雁行盖上锅盖,又弯腰往灶底塞了两根柴火,慢悠悠道:“这是耗着呢。”
她大约能猜到陆振山的心思:
一来是觉得当日被自己将了一军,有点抹不开面儿;二来还是觉得她的提议对陆家酒楼不够友好,想逼她们主动让步。
江茴隐约有点明白。
可该焦躁还是焦躁,这是正常人的反应,不是想控制就控制得了的。
她挨着师雁行坐下,一边拉风箱,一边试探着问:“要不,咱们换一家试试?”
反正镇上足有四家酒楼呢。
火舌随着风箱的送风忽高忽低,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很有节奏。
“有进步!”师雁行稍显浮夸地冲她竖起大拇指,“不过那几家可能还不如陆家。”
江茴来不及高兴,忙追问为什么。
师雁行喜欢她这种不懂就问的向学态度,正好枯等无趣,就细细掰碎了说给她听。
中间鱼阵跑过来,也睁着大眼混。
听不懂没关系,从小耳濡目染,总能记住点什么,保不齐以后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卖卤味也有段日子了,虽说陆家酒楼距离咱们的摊子最近,可区区一座青山镇统共才多大点儿?其余三家不可能没听到风声。
可除了陆家酒楼之外,没人主动表态,究其原因,要么眼光不行,看不出卤味的潜力;要么高姿态,瞧不上这点买卖,或是等着咱们登门求……”
挑合作伙伴要求之苛刻,丝毫不亚于挑女婿。
眼光不行的,本事和潜力都有限,直接排除在外。
高姿态的,更不用说,首先态度就有问题,后续麻烦一大堆。
这么算下来,其他三家还不如陆家酒楼呢。
锅已经烧开了,边缘开始冒出汹涌的白汽,空气中渐渐弥漫起浓郁的葱油香。
鱼阵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满脸放光,“香!”
她现在正处于疯狂长身体的时候,看见树叶子都想上去啃两口。
江茴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脸蛋子,越发忧心忡忡,“做买卖真不容易。”
又觉得抱歉,“我好像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帮着记账、盘点食材,抽空还帮我们做衣裳,一个人都快顶仨用了,还不算帮忙?”师雁行惊讶道,显然对她的妄自菲薄感到诧异。
江茴一怔,“我……这不是应该的嘛?”
我真的做了这么多?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师雁行正色道,“相信我,你很有用,帮了很多忙。”
江茴从未被人这样直白地肯定,很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热辣辣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哎呀,”她难得扭捏起来,“我哪儿那么好……”
嘴上谦虚着,心里却受用极了,一双眼睛都被火光映得亮晶晶。
“我呢我呢?!”
见说来说去说不到自己,鱼阵急切地扒着师雁行的大腿求表扬。
啊这……
师雁行把小家伙抱在怀里,脸埋在软乎乎的肚子里猛吸几口,“咱们鱼仔能吃能睡长得快,最棒了!”
鱼仔就是宝,充电宝!
累了一天了,搂着吸一口,瞬间原地满血复活!
江茴:“……”
好敷衍!
火候差不多了,柴火不必再添,只用余烬焖一会儿就得。
师雁行先去包粘豆包,估摸着等包完,花卷也就能出锅了,一点不耽搁。
江茴过去帮忙,“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吗?岂不陷入你说的那个什么被动?”
这些日子以来,师雁行没少跟她说各种术语,江茴都用心记住了。
“自然不会,等他们这几天就算仁至义尽了。”
师雁行动作麻利,挖起一勺红豆馅儿往面皮上一扣,另一只手几根手指在边缘飞速舞动,不多时,圆滚滚的豆包就弄好了。
“我也来我也来!”
鱼阵又眼馋,跳着脚要帮忙。
江茴觉得这小东西只会越帮越忙,干脆取了一只碗来,挖上半碗红豆馅塞过去,非常光明正大地敷衍道:“去,帮娘和姐姐尝尝好不好吃。”
“哦!”鱼阵瞬间被忽悠走,一脸严肃地尝起来。
师雁行:“……”
你还好意思说我敷衍!
江茴有点尴尬,犹豫了下,也挖了一勺给她,“你也尝尝?”
师雁行:“……”
尝尝就尝尝。
包粘豆包的红豆馅儿不用太细,煮烂了按烂了就好,中间时不时蹦出几颗大豆粒,口感反而会显得丰富。
师雁行尝了一口,毫不客气地给自己点评,“很狂野的甜蜜,牛皮!”
累的时候人就会本能地渴望甜食,渴望高热量,这口加了糖的红豆沙来的正是时候。
江茴被她逗乐了,一时间竟忘了继续问。
粘豆包吃法很多,直接蒸着吃是最简单的,若讲究些还可以油煎,完了之后蘸点红糖白糖,就非常甜蜜蜜。
再或者,可以烤着吃。
试想一下,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夜,屋外滴水成冰,室内却温暖如春。
煮一壶热茶小口啜着,守一只火炉慢慢烘,看热气慢慢升腾,听柴火噼里啪啦。
上面弄个架子,放几个黄灿灿圆滚滚的粘豆包,抑或再加点豆干豆泡一并烤起来……啧啧,美翻了!
了不得了不得,不能继续想了。
师雁行砸吧下嘴儿,赶紧打断翻飞的思绪,又说回加盟的事来。
“明后天雪停了再去镇上,我准备找桃儿姐谈谈。”
“王桃?!”江茴想过她可能找备选,却万万没想到竟是王桃。
可细细一想,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近来王桃的团购非常之火爆,几乎贡献了师家卤日均流水额的一半!
这才多久?
由此可见,此人的交际能力和口齿相当了得。
“她的交际圈广得惊人,辐射范围几乎囊括了青山镇整个中层消费群体,”师雁行不急不缓道,“貌似还有继续向周边村镇扩张的趋势,潜力无穷。”
辐射具体是啥,江茴不知道,但她已经习惯了对方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新鲜词汇,联系前言后语,倒也能猜出意思。
“这叫农村包围城市。”师雁行笑道。
王桃的性格张扬,行动力强,堪称社交悍匪,其实很适合做女强人,以前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现在机会来了,师雁行忽然很期望看看她的反应。
做代购赚的只是肉,可若做代理商,赚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若你是王桃,你会怎么选?
“她儿子不是准备考科举?”江茴提出另一个隐患,“会不会不希望家人经商?”
“不经商吃什么?”师雁行笑得云淡风轻,用最轻飘飘的话说出最残酷的事实,“况且如今才进学几年?说句不中听的,每年那么多孩子进学,可最终皇榜登科的有几人?是他们不想吗?”
寒门难出贵子,是因为穷人家的孩子天生蠢笨?
不,是穷。
古代读书消耗之大绝对超乎人的想象,这年月能安心读书而无后顾之忧的只有两类人:
官宦人家,商户。
别看王桃的男人赚得多,眼下供应儿子上学倒还有余力,可家里又不止这一个孩子,真大头花钱的时候还没到呢!
且不说日常文房四宝和束脩,要科举,先得交保银,又要去外地考试,路费、住宿费是一笔。
考中了,要不要去更高一级学府深造?
学费、住宿费、伙食费。
考不中,继续苦读,之前经过的再来一遍。
又是一笔。
不管考中考不中,闭门造车是不成的,总要交际,参加各种文会,这不要钱?
或者后续考中了,想谋个一官半职,要不要打点?
花钱的地方简直多不胜数。
真到了那个时候,单靠王桃男人这点收入,全家人都得勒紧裤腰带。
江茴点头,确实。
“那万一过几天陆家酒楼再找咱们怎么办?”
“凉拌!”师雁行往墙上一靠,懒洋洋道,“就是要施加压力,让他们有危机感,知道我们不是除了他们不行。”
这个问题她之前就反复考量过了。
青山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完全容得下两个代理商。
若陆家酒楼觉得一山不容二虎,那他完全可以退出嘛!
就是这么民主自由。
当然,最佳结局是陆振山和王桃都点头,因为这两边的受众群体几乎没有多少交际,一个是小镇上的“高端客户群体”,另一个则走群众路线。
竞争固然会有一点,但应该不多。
见师雁行胸有成竹,江茴一颗心也重新放回肚子里。
时候到了,两人开锅。
“呼”一声轻响,积蓄已久的水汽疯狂汹涌,翻滚着升腾,将整个屋子都笼罩住了。
“哇,”鱼阵兴奋地喊道,“有神仙!”
江茴失笑,一边往外捡拾花卷,一边笑道:“哪儿来的神仙?”
“有福说的,”鱼阵认真道,“神仙下凡有白白的云彩!”
“神仙升空喽!”师雁行忽然过来,抱着她猛地举高高。
小姑娘上半截身体瞬间消失在高空弥漫的白色水汽内,兴奋地嗷嗷直叫。
“我是神仙!”
“行了行了,”江茴笑得不行,把装满的花卷放到一边桌子上,“神仙也得去洗手!去去去!”
第34章 县城再临!
“啥?”王桃一时没回过神, 愣了下才说,“代理经销?”
四个字分开每个字都能听懂,这合起来咋这么迷糊呢?
“嗯呐,”师雁行笑眯眯拉着她坐下, 开口就是直指人心的诱惑, “桃儿姐, 你觉得这卤味系列有得赚没得赚?”
“那当然是……”当着人家的面说赚钱,王桃难得有点不自在, “咳, 就是看你们应该卖得挺好。”
那能不好吗?
她婆婆前儿还拉着她算账呢,说这小姑娘真是了不得, 再这么下去, 一年还不得千八百两啊?
“我是觉得你好才跟你说的,”师雁行正色道,“确实赚, 但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而且不瞒你说,以后恐怕也不会长久待在这里。”
“你们要走?!”王桃急了, “干得好好的咋不干了呢?上哪儿啊?”
师雁行避而不答,“所以才说可惜啊, 你说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 这么完了岂不可惜?”
“是挺可惜……”想着才吃没多久的卤味,王桃由衷觉得可惜。
这白给的便宜没了多可惜啊!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就觉得自己一颗心跟外面刮得西北风似的, 拔凉拔凉。
师雁行就趁机说了卖给她卤料包, 让她自己做了卖的打算。
“帮人干活哪儿有自立门户来得痛快!
依我看, 这镇上大有潜力可挖,桃儿姐你这样能干的人,窝在家里着实委屈了,合该出门干一番大事业!”
经销代理的细节王桃还没回过味儿来呢,就被后面一连串鸡血鼓动得浑身发痒起来。
“你要说别的倒也罢了,这能干……还真不是我吹,左邻右舍也都说我是把操持营生的好手呢!”
砰砰直跳的心脏内好似多了某种莫名的成分,被人肯定所带来的心理性甜蜜和满足感随着血脉奔流,迅速充斥了王桃的身心,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喜悦。
做团购以来,虽然到手的只是小便宜,可众人那些央求、赞美和吹捧,却都让她飘飘然,万分受用。
没见早起去街头水井打水洗衣裳,左邻右舍都抢着同她打招呼,还让她先用水呢!
连她男人都觉得惊讶,直到这些日子虽然忙,可瞧着气色和精神头反倒比以前闲着时更好了似的。
这个时代的人们并不知道,有时精神层面被需求所带来的满足感,远超基础物质。
王桃自己缩在凳子上琢磨半天,稍稍冷静后,伴随着激动一起涌来的还有担忧:
我没干过这个啊,能做好吗?
从团购到代理,这么大的摊子,我能行吗?
真要是正经八百做起买卖来了,家里人能同意吗?
王桃正头脑风暴时,突然听对面的小姑娘幽幽来了句:
“桃儿姐,你这辈子有没有为自己活过?”
王桃:“!!!”
见王桃离开时魂不守舍的样子,江茴看师雁行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你又跟她说了什么啊?”
简直就跟灌了迷魂汤一样!
她就发现,这姑娘一张嘴简直比蒙汗药还厉害。
但凡她有一点坏心,哄着把人卖了,人家还乐呵呵帮她数钱呢。
师雁行神秘兮兮道:“客串了下心灵导师,让她冲破世俗枷锁,认识真正的自我,进而实现自我价值。”
江茴:“……”
听不懂!
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江茴才要细问,忽听对面两个大碗菜摊子上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是女人尖利的叫声,继而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连师雁行娘们儿三个,加过来用饭的客人,纷纷扭头去看,就见那边三个女人已经厮打成一团,唯一一个男人在旁边炸着两只手骂,似乎在挣扎到底该不该加入。
师雁行:“……”
江茴:“……”
这就干上了?!
见鱼阵两只大眼睛里满是好奇,江茴赶紧伸手捂住,“小孩子不许看。”
可别学坏了。
鱼阵努力去掰她的手指头,简直好奇死了。
为什么不可以看?
如今青山镇上一共有四家卖大碗菜的,包括师家摊子在内这三家都在镇中偏东的位置,还有一对小夫妻在镇西,提前避开了恶性竞争,也算乖觉。
偏师雁行对面这两家想吃现成的客流量,非扎堆儿在这边挤,想不出问题都难。
后来的那两个女人经炊饼刘大娘辗转证实是婆媳,那当婆婆的虽年纪大了,战斗力不容小觑,扭着肥腰,三步并两步冲到对手江州车边,双腿微屈、气沉丹田,两手搭在车辕上,猛地上扬,“嘿!”
竟直接给人家连车带桶掀翻了!
那男人都特么傻了!
还能这样的?
围观百姓集体后仰,发出整齐的惊呼:“喝!”
正在那边与对手媳妇扭打的女人一见,披头散发嗷了一嗓子,才要去打那婆子,偏自己又脱不开身,便怒骂自家男人:
“狗日的陈有田,干你娘的孬种,看见自家婆娘给人打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吃饭的家伙都被砸了……”
一群人端着碗看热闹,就听鱼阵忽然问:“狗日……唔!”
江茴面上做烧,索性搂着小姑娘背过身去,又捂住她的耳朵和嘴巴,“呸呸呸,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
鱼阵伸胳膊蹬腿儿挣扎:“唔唔唔!”
憋死鱼仔啦!
陈有田脸上挂不住,青着一张脸就朝那婆子去。
谁知那婆子见他过来,不退反进,竟低头弯腰卯足了劲儿埋头冲过来,直接照他胸腹部来了一记头槌!
陈有田顿觉胸口一闷,钝痛袭来,两眼一黑就往地上倒去。
然而那婆子的动作比他还麻利,眼珠一转,竟熟练地往地上一趟,蹬着腿儿哭嚎起来:“要了命了,没天理王法了,杀人了,杀老婆子了啊!”
差点闭过气去的陈有田:“……”
这他娘的是倒打一耙啊!
被打翻的饭菜淌了一地,混着大碗碎片蹦出去老远,地上还丢着不知谁被扯下来的几缕头发、一只鞋……
有那混不吝的泼皮闻讯赶来,蹲在街角拍手叫好,嘻嘻哈哈笑道:
“打得好,再打得狠些!”
“撕她衣裳,看里面可白不白!”
师雁行厌恶地皱起眉头,对看得如痴如醉的老张道:“张叔,这么下去不成,烦您去小衙门走一趟。”
老张如梦方醒,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才一溜烟儿跑了。
不多时,姜威带着三名衙役出动,大老远就吆喝起来,“干什么!都住手!”
郑平安和老杜冲着围观的泼皮亮了兵刃,黑着脸喝道:“看什么,都滚蛋!”
后面一番混乱且不必说,衙役们四个人来的,八个人走的,只留下满地狼藉。
又有许多人一边吃饭一边回味,说是那两家当从碰面第一天开始就生了龃龉,这些日子以来没少夹枪带棒,爆发只是早晚的事,倒也不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