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古玩的价值是由人的喜好决定的,买的人多,价值就上去了,现在这年头,破四旧破的,正经好古玩都没多少人敢卖,更别说这只是带着雕刻的石墩子。
初挽想了想:“三块钱吧,我背回去,还得雇个板儿爷。”
精瘦男人一听,瞪大眼睛,指着上面的佛像:“这可是好东西,唐朝的,你给三块钱?”
初挽:“怎么着,就一块石头,你想要三十块吗?”
当下作势要走:“算了算了那你背回去吧,我雇板爷的钱可以省了!”
精瘦男人一见,忙道:“你好歹加点钱啊!”
他这一趟出来,又是牛车又是走路,累都累死了,指望着赶紧卖出钱来买化肥,不然回家得被骂死,他在这里已经熬了两个早上,根本没人买,现在也是没办法了。
扔又不舍得,背回去又累死,关键回到家他媳妇一看没钱,还不得骂他!
初挽看他那愁苦的样子,倒是也不忍心太为难他,当然她也不敢放松警惕心。
她是吃过这方面经验教训的,和这种半懂不懂的打交道,价钱给冒了,那买卖就一定成不了。
因为这些人有其愁苦让人怜惜的一面,但是又有一种骨子里天然的狡黠,他们如果察觉到你想买的意图强烈,反而惜售起来,觉得可以奇货可居。
当下也就道:“我顶天了出四块,不想卖就算了,本来只是想买块石头,看着上面的画还挺好看的,回去让我妹临着画画还不错,非要太多钱,那我买回去还不得挨骂!”
精瘦男人便道:“十块吧?”
初挽:“十块?那算了!”
十块她能买一块不错的玉挂件了!
这时候,眼看就八点了,初挽看这男人还在那里磨叽,也有些不耐了。
她买了后,是想去美术学院卖给那些美术教授,他们懂行,想着能套个差价,可这玩意儿太沉,麻烦死了,有的是买卖,她干嘛非得做这一桩?
当下干脆道:“算了我不买了,回头被抓住我更吃亏。”
说完就要走,这次是真要走。
那人往西边看,就看西边有人在跑,他一下子急了,额头青筋都暴起来:“四块,四块,给你,你赶紧给我钱!这佛像归你了!”
初挽:“不买了。”
精瘦男人急眼了:“三块!”
初挽:“……行吧。”
当下掏出来三块钱,那人抢也似的把三块拿走,揣进兜里就跑。
初挽一抬头,就见那边文物局的人要来了。
她心里急,万一被抓,把她当成卖家,那就冤大了!
她灵机一动,将那包袱扯一边,之后一屁股坐墩子上了!
文物局的很快就过来了,他们四处查问,整个早市已经鸡飞狗跳。
其中一个男同志到了初挽跟前,问起来。
初挽今天穿着自己那件旧翠花棉袄,听到问,便怯生生地道:“等我爷爷呢,我爷爷进去和人下棋,让我在这里等着。”
她虽然十九岁了,个子也不算太矮,但是她瘦弱,又穿着棉袄,巴掌大的小脸,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睛,让人一看就可怜兮兮的。
那同志只以为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便警告了几句,说没事别往这里来,就走了。
初挽见他们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屁股底下这石墩子可是三块钱买的,这么丢了太可惜了,只是这个太沉了,她搬起来实在困难,没办法,只好四处寻觅着找板爷,也是运气好,总算找到一个,直接让对方拉着自己过去美术学院了。
到了美术学院门口,她也不着急,就那么寻了一个过往人多的地儿,将那线雕佛像露出来,淡定地坐在一旁等着。
这时候也有点饿了,就在旁边买了两个包子吃。
因为是美术学院,这边识货的到底是多,陆续有学生老师过来看看,实在是那唐朝线雕够美,也有人问价,不过最后都没成。
初挽其实也有点无奈,她知道这个线雕在识货的美术学院教授那里,应该是能卖上钱的,但也得等那个有缘人来,等不到有缘的人,她就得再找板车搬过去胡慧云家。
没准最后这个石墩子的下场就是当剁菜板了。
三块钱呢!
她叹了口气,裹紧了棉袄,告诉自己下次不能贪这个便宜了,一定要找简单易携带的,自己这小身板实在折腾不起。
好在,等到了下午时候,有两个年轻人陪着一个老人过来了,那老人约莫六十多岁,两鬓花白,穿着西装,颇为讲究的样子,他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试探着问了问价格。
初挽看了他一眼,认出来了。
这是一位旅美华人,夏大师,曾经追随南怀瑾学习佛法,在九十年代落叶归根,回国创办了书画院来弘扬佛教绘画艺术,他的绘画艺术在佛教界和艺术节都很有盛名,曾经绘过一套《佛像珍藏》,被誉为“画像版的大藏经”。
看到这一位,她顿时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
什么叫漏,这就叫漏。
其实她买这么一石墩子,也不过是想着赚十块八块的辛苦钱。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有点时运的。
同样的佛雕,在不同的人手中,那就是不同的价值。
初挽顿时放松了,稳坐钓鱼台,等着人上钩。
夏大师这次过来中国,显然还没定居,只是回来旅游的,顺便过来参观美术学院,身边陪着的应该是美术学院的老师。
夏大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五面佛,显然很有兴趣,试探着要价。
初挽直接要了二百块的高价,且明言一分不让。
旁边那两个年轻的一听,吓了一跳:“这不是宰人吗?你当这是什么?”
初挽听着,淡声道:“我需要这二百块,这位同志需要佛雕,这是大家各取所得。”
那年轻人显然怕夏大师吃亏,也觉得夏大师在这里被宰自己没面子,便好生贬损了一番这石墩子。
初挽笑了:“这位同志,我瞧着这位老同志对我的佛雕很感兴趣,我相信这佛雕在他手中,必将发挥最大的利用价值,所产生的艺术价值,远远超过二百块的十倍甚至百倍,你贬损这佛雕的价值,就是贬损这位老同志的眼光和实力了。”
最后,她缓慢地道:“你看到的是一块石头,老同志看到的却是大唐艺术瑰宝。”
那年轻人嗤笑:“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初挽理所当然地道:“我看到的当然是二百块钱。”
两个年轻人并围观的全都哈哈笑起来,旁观者也都笑着窃窃私语,有人说这小姑娘想钱想疯了,二百块钱卖一块石头,可真敢想!
但是夏大师却没笑,他认真地看着初挽:“小姑娘,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佛雕的价值,全由各人心中自定,你要卖二百块,我觉得值,这钱我愿意出,出得心甘情愿。”
周围人一听,大惊,没想到这么一块石头,竟然真有人愿意出二百块,旁边陪着的两位年轻人也都意外,甚至有些脸红。
他们刚才那样贬损佛雕,但是夏大师说值,他们顿时就有点丢人现眼了。
当下,夏大师直接交割,但是他没那么多人民币,初挽表示外汇券也可以,于是最后给了一百五十块外汇券和五十块人民币。
初挽拿到钱后,不敢久留,转头就要跑。
夏大师却叫住她,诚恳郑重地道:“小姑娘,我今天应该谢谢你,让我和这唐朝线雕结缘,你能不能留下名字?”
初挽笑道:“老同志不要客气,我应该谢你,二百块钱对我来说顶大用了。至于姓名就算了,乡下姑娘,贱名唯恐渎阁下之耳。”
说完也就赶紧走了。
将来有一日,她兴许还能和这位夏大师打交道,不过估计是很久后了。


第10章
初挽骤然发了这一笔大财,心里总算放松了。
没钱的话,做什么都没得劲儿,只能抠抠搜搜破衣烂衫的。
现在有钱了,手头就可以大方一些了。
她先跑到黑市,把这外汇券换成了人民币,其实这年头外汇券还是吃香,能买一些人民币不能买的,比如现在官方认可的古玩店,那都是要外汇券交易的,要卖给外国人的。
外汇券兑换成人民币,在黑市上一般是1:1.1或者1.2的,她因为急于脱手,一百五十块的外汇券兑了一百七十块的人民币,也觉得够本了。
这样她这次凭着佛雕一下子挣了二百二十块,也算是一笔大买卖,加上之前那块玉雕挣的,她手头大概有二百九十块,这也不是小数目了。
要知道这年头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三四十块钱,能顶城里工人大半年工资了。
初挽揣着这么多钱,想去买点布料做衣裳,可等她到了商店才发现,这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人们在疯狂地抢购,大爷大妈往里面挤,年轻媳妇也拼命地要结账,还有小伙子吆喝着我买了我都买了。
初挽问了问才知道,改革开放后,布票什么的开始失效了,但是市场供应还是短缺,老百姓买东西动辄缺货。
再说不用票证了,大家也怕价格放开,贵起来,怕以后再也买不到布了,于是大家都把手里的积蓄拿出来疯狂买布囤着,有人甚至把儿子孙子结婚用的布面被面都要置办了。
这事乍听很好笑,毕竟以后这些只要有钱就不愁买到,但大家都是普通人,不可能有那样的前瞻性,面对历史的变革,大家心里太多不确定性,恐慌情绪蔓延,于是便拼命抢购囤积。
初挽自然是抢不到什么的,看来有钱也别想买布,只好算了,想着回头在农村看看谁家有手织的布买点吧。
当下她又去买了雪花膏,买了两瓶酒,一条烟,以及一些肉和菜,这些都提着过去胡慧云家了。
胡慧云妈看到,吓了一跳:“挽挽你这是干嘛,突然买这么多!”
初挽:“今天突然得的,阿姨你别问怎么来的,反正正经路子!”
胡慧云妈不要,不过初挽坚持给,胡慧云妈这才勉强收下,不过还是絮叨初挽半天,说她太客气了。
初挽笑笑没说话。
她喜欢住在胡慧云家,不过住人家家里也不好意思,给这些东西自己心里也舒坦。
晚上胡慧云妈炖了鱼,那鱼汤真是鲜美,初挽就着芝麻馅烧饼喝了一大碗,喝得鼻尖冒汗,吃完饭又围着炉子吃了点红薯,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睡觉。
临睡前,心里却想着,手头现在有那么二百多,根本留不住,手痒,明天得再转转,转一圈后,看看买点东西,就过去陆家了。
第二天初挽一大早又去了玉渊潭早市,谁知道不巧,今天文物局来得早,一下子把一伙卖文玩的都给抓了,大家路过这块都躲着走,也有人在那里瞧稀奇。
初挽看到文物局的,自然也赶紧躲着,她昨天才露面,万一被人家看到惦记着呢。
她也不太想去潘家园了,就怕有些卖家对她脸熟了。脸熟了,砍价都不好砍,人家不把你棒槌了。
一时想着找个别处,最后琢磨了一番,去了白桥市场。
北京的古玩市场无非那几个地儿,潘家园是早些年就有的,玉渊潭早市到底就那十几个摊位,早上八点就散,初挽想着换个新鲜地儿,去了白桥市场,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年代的白桥市场估计还没成规模,可谁知道去了后,却是喜出望外,竟然有大几十个摊位。
这白桥市场比玉渊潭早市规模略大一些,摆摊的一看就是郊区农民,一个个把尿素袋子往地上一铺,就这么摆着东西卖。
初挽不动声色,就听别人在那里讨价还价,大概听出来了,一般都是北京郊区的农民,大多是河北来的,雄县的,文安的,还有大城的,至于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粉彩大瓶,砚台玉器,也有铜器。
这边的东西也便宜,便宜得人掉眼珠子。
看起来那些农民都是把自个人家里藏着的东西偷偷拿出来卖,这都是躲过了破四旧的,也不敢声张,想着趁世道好了赶紧换点钱。当然也有一些是知道这个能卖钱,得了甜头,就把亲戚朋友周围村的顺便收了。
初挽看了一圈,好东西真不少,清末的粉彩大瓶,超不过十五块钱,明朝的也就勉强几十块,周围前来淘东西的,已经不少陆续下手了,不过初挽一直没下手。
她有了这石墩子的教训,再也不敢给自己找麻烦,那康熙青花山水将军罐再好,也不好带,一时半会卖不出去,砸手里,还得带回去永陵村,说不得回头落到谁家里,自己根本保不住。
所以要收藏,就得收藏小件,收藏玉器,以小博大。
这么溜达着,就见那边有个卖家,正从尿素袋子里往外面掏东西,那尿素袋子脏兮兮的,卖家一手的化肥末子。
他正往外掏两个陶猴,还有几个大银元叮叮当当往外掉,尿素袋子里哗啦啦响。
初挽听着那声响,觉得带着一点点脆,这种声音她耳熟。
她便很不经意地问:“老乡,你这袋子里还有什么?”
那农民一听,随口说:“线轴子!”
初挽:“线轴子,就纺车上用的那个?”
农民见她感兴趣,就掏出来了,随手放那儿给初挽看。
这时候天也就是刚擦亮,初挽拿在了手里仔细对着光看,却见是一个玉壁,上面还残留着农村自己纺出的棉线,她将棉线拨拉到一边,摸了摸,玉壁上带着雕纹,有面容奇异的凤首,羽翅飘逸,玉质坚硬致密。
凭感觉,她知道这是汉代的白玉,应该是瑞玉,汉代贵族佩戴在腰际来象征身份的。
她便问:“这线轴子多钱?”
农民随便看了一眼,伸出两根手指头。
初挽挑眉,心想这什么意思,二十块还是二百?
二百的话,其实倒是也能买,不至于赔钱,不过她肯定不舍得,那不是把手头钱都给砸进去了吗?
但是二十块的话,就有点便宜了,毕竟这不是普通的玉了,汉代白玉,哪怕是现在,在市场上也能卖个不错价格。
可眼前这农民,一看就不是卖自家东西,应该是铲子,估计几块钱在农村收了货来城里卖的,这种都是机灵鬼,万一她直接按照二百还价,人家一看这情况,这买卖今天就别想成了。
那农民看初挽犹犹豫豫的,便道:“这还有几个呢,你要不?”
说着,又掏出来两个,初挽一看,也是差不多的样式,不过上面花纹不同。
她也就随口道:“这三个多钱,你直说吧。”
农民:“咱也不说闲话,三个五十块,要你就拿走!”
这么说着,旁边有几个客人,也都在往这边看,初挽见此,用身体微挡住那边的视线,道:“大哥,四十块吧。”
当下她便干脆掏出来四张大团结,对着那人晃了晃:“可以不?”
这也算是郊区古玩市场淘货的一招,拿出钱来一亮,对方本来不想卖的,但是看到白花花的大团结,便心动了。
果然,那农民一见,眼睛都发光:“行,成交!”
于是初挽将那四十块给了农民,用旧报纸包住了那三块玉,揣进了棉袄里,麻溜儿走了。
等走到僻静地儿,她拿出来,擦了擦上面的化肥末子,却见那玉质柔腻,雕琢精致,这是上等汉白玉了,倒是勉强值得自己收藏起来。
她得了这个,心满意足,也不图其它了,就随便逛了逛,便见到一件三色和田玉双獾小雕件。
“獾”是取“欢”的意思,双欢,有百年双欢的寓意,可以送给结婚的年轻人。
关键眼下这个雕件油脂肥厚,包浆均匀,雕刻得格外好,用的圆雕镂空透雕技法,两只獾首尾相对,肢尾相联,追逐嬉戏灵动。
初挽摩挲了一番,喜欢得很,不过自己留着也没用,结婚不结婚都另说呢,她想着,便干脆送给陆守俨吧。
他给自己十块钱,自己自然要还这个人情,她还给他钱,他肯定不要的,干脆送他一件礼物,反正他年纪大了估计很快就结婚了。
讨价还价一番后,又用了一个笔洗做添头,最后两件一共花了二十五块。
她盘算着,这个笔洗可以送给陆老爷子。
虽然太爷爷说要什么随便找陆老爷子,不要客气,但她其实没这么厚脸皮。
拿着这些,她径自赶过去陆家了。
陆老爷子家住在南锣鼓巷里的雨儿胡同,是一套非常齐整的四合院,据说这房子以前是清朝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宅子,建造得倒是用心,硬山顶合瓦过垄脊屋面,前出廊子,东西南北各三间房,房子之间由转角廊连着,这么一处院子要是搁一般人家能住上几十口人。
不过陆老爷子几个儿子全都分开住的,他有五个儿子二个女儿,陆守俨是老来子排行最末,今年应该是二十七了,而除了陆守俨外,其它最小的也有三十大几了,最大的眼看五十岁的人了。
陆老爷子那些儿子,到了这年纪也大多身居要职,单位都会安排很好的住处,最不济的也都住在单位大院里了。
所以这么大的宅子,只有陆老爷子住,不过他那些孙子们会时常过来,大多在陆老爷子这里也有自己的房间。
初挽沿着胡同走到门前,正要进去,就被旁边的警卫员拦住了。
警卫员打量着她,要求她出示证件。
初挽也是意外。
警卫员站得笔直,一脸严肃,尽职尽责。
初挽:“我没证件,我是亲戚,来找陆爷爷的。麻烦你进去说一声吧,就说挽挽来找,他一听就知道了。”
警卫员正要说话,这时候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女人,系着围裙,挎着菜篮子,手上略糙,看样子是保姆。
那女人看到初挽,便蹙眉道:“是要收破烂吗,我们家东西昨天才清理了,没剩下什么了。”
又嘱咐警卫员说:“小赵,你可看严点,别什么人都往家里放,不然像什么样。”
初挽听这话,没搭理那女人,径自对警卫员道:“这位同志,你是陆爷爷的警卫员吧,麻烦见到陆爷爷帮我传下话,就说挽挽过来看他,不过时间紧,他正好不在家,就算了,等过几天再说。”
说完径自就走。
被人因为衣物看低了,她倒是没什么恼的。
她曾经衣衫破烂浪迹四方,也曾经奢靡衣裙惊艳世界艺术论坛,当见惯了各种目光后,一切都可以看淡了。
如今的她确实穿着一般,但对此泰然自若,至于别人什么眼光,也就随他们。
只是她本就不想来,如今这样,既全了“来看过陆爷爷的”心意,又不用来陆家住那么几天了。
她走到了胡同口,迎面恰好遇上一个人正骑着自行车过来。
那人约莫二十岁,一脸青涩,见到初挽愣了下。
初挽也是意外。
冤家路窄,陆建时,怎么就碰到你了?


第11章
其实初挽重生这么些天了,玉碎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
但是现在看到陆建时,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陆建时也在打量着她,打量了好一番,之后笑了:“挽挽,是你,你好久没过来了,长个子了!”
初挽听这话,一点不想给他回应,就这么板着脸。
陆建时却不以为意,笑着推了自行车:“走,挽挽,跟我回家,七叔回来,说你进城了,现在住在朋友家里。爷爷把他骂了一通,怪他不带你回来,爷爷这几天正恼着,你现在来了,可好了!你来了,我们日子都得好过了,不用挨骂了。”
初挽知道自己走不成了,到了这份上再走,就是伤陆老爷子的心了。
她也就跟着陆建时过去,到了陆家门口,那警卫还站着。
她去而复返,又被陆建时带回来的,陆建时那么热情的样子,那警卫自然意识到了。
当下陆建时把自行车放下,就对着院子里喊:“爷爷,挽挽来了!”
他这么一嚷嚷,院子里就有人出来了,是陆老爷子并大儿媳妇冯鹭希。
陆老爷子从屋里出来,步伐急切,他看到初挽,激动得很,拉着她的手,打量了好一番,才拉着她进屋:“挽挽有些日子没过来了,是不是不想陆爷爷了?”
冯鹭希从旁笑着说:“这两天老爷子一直念叨挽挽呢,可算来了,不然你们七叔可是天天挨骂。”
冯鹭希是陆老爷子长子陆守俭的妻子,陆守俭有单独的院子,就在另一条胡同,不算远,冯鹭希时常过来老爷子这里照应着,家里许多事虽然有保姆有警卫员,但她还是得操心。
初挽上辈子就很喜欢这位大伯母,觉得她人厚道,如今再世相见,看到年轻的冯鹭希,更是喜欢。
当下初挽被带进去家中,很快各样好吃的就端上来了,初挽被围着问这问那的。
初挽便把自己得来的笔洗送给了陆老爷子,这倒是让陆老爷子意外不已,笑道:“挽挽怎么突然惦记给我送这个了!”
初挽:“这两天住朋友家,路过菜市场,看到有个老爷子摆摊在卖,也便宜,就几块钱,我觉得挺好的,就买了。”
陆老爷子自然高兴:“挽挽就是好,什么事都惦记着我!”
不过高兴之余,陆老爷子还是问:“挽挽,你住在什么朋友家里?怎么进城了也不来家里住?”
初挽笑道:“陆爷爷,那是以前我们村里的知青姐姐,和我关系好着呢,正好有点事,所以我住她那里几天,说说话。”
冯鹭希从旁笑道:“那你们岁数差不多,小姐妹一起说话,倒也正常,我今天还劝老爷子呢,让他别瞎想,挽挽不会和我们见外的,她和小姐妹说说话肯定就过来了。”
陆老爷子叹道:“挽挽,你想和小姐妹说话,爷爷明白,但你也应该来家里住着,到时候我让司机送你过去就是了。你住人家家里多不自在,还是自家住着舒坦。”
初挽忙笑道:“好,陆爷爷,我知道啦!”
陆老爷子握着初挽的手,怜惜地叹,说她太瘦了,叮嘱冯鹭希,让保姆多做几道菜,给初挽好好补补,一时又让冯鹭希给初挽置办几身好衣裳。
“长大了,得穿好的,虽说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不能丢,但我们挽挽得打扮好看。”
初挽笑道:“陆爷爷就是疼我。”
说话间,那保姆进来了,端着一盘子刚洗的樱桃,看到初挽,神情自然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将果盘放下,之后出去了。
旁边冯鹭希忙拿了樱桃给初挽吃:“挽挽尝这个,新鲜着呢!”
初挽也就吃了两个,这在外面肯定卖得很贵,这年代算稀缺的,估计买都买不到。
一时这么说着,说起以后的打算,初挽提起自己想考大学,陆老爷子一听,自然是全力支持:“这个好,我们挽挽知道上进了,要当文化人了!”
初挽提起明天去逛逛书店,陆建时一听,说赶明儿带她过去,又说这几天龙抬头,过节,外面有文艺演出,可以带初挽出去玩。
他言语殷勤,里面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初挽听着这话,只觉得无聊,哪里想搭理他,只说自己不想去。
不过陆老爷子却是劝着初挽:“你也该出去逛逛,不然在家也没意思。我没功夫,让建时陪你出去走走,你看看有什么要买的,顺便买了。”
初挽想起自己要买书,也就点头:“我明天出去走走,不过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劳烦九哥了。”
陆建时却已经主动请缨:“爷爷,我带挽挽出去吧,我肯定照顾好她,您看今个儿,要不是我,挽挽可就走了!”
他这一说,陆老爷子顿时问:“什么意思?”
陆建时:“挽挽来了,我估计是被警卫员拦住,没让进门。挽挽这都走出胡同了,碰到我,我赶紧把她带进来的!”
他本是要邀功,然而陆老爷子听到这话,脸色便沉了下来,旁边冯鹭希也蹙眉。
说了会儿话,冯鹭希带着初挽过去客房安顿下来,她嘱咐了几句,也就先出去了。
稍后,初挽便隐隐听到正厅那里传来的声音,并不太清楚,但可以感觉到是陆老爷子的声音,再之后,那个保姆,听起来应该叫陈嫂的,就跟在冯鹭希身后出来了,红着眼圈,耷拉着脑袋。
等快到晌午时候,冯鹭希带着那陈嫂过来了,冯鹭希叹道:“也亏得挽挽心宽,并不在意这个,但凡换一个,你这样的,亲戚早被你得罪光了!你也知道,这几天老爷子一直念叨着挽挽,盼着她过来,为了这个,连守俨都挨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