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嫂再没了之前的精明模样,垂着头,红着眼圈,低声向初挽道歉,说自己当时不是故意的,又说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全都怪自己。
初挽倒是没太在意,像陈嫂这样的,她见多了,并不会恼。
所以也就道:“也怪我没说清楚,她没见过我,自然不知道,我回头劝劝陆爷爷,犯不着,多大一点事。”
冯鹭希叹了声:“挽挽,你不知道,这几天老爷子总是念叨你,一直怪你七叔没把你带过来,又疑心你是不是不愿意来了,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现在赶上这一茬,不光是陈嫂,警卫员小赵那里,也被老爷子批评了。这也是活该了,谁让他们做得不好。”
旁边那陈嫂听了,越发低垂着头:“是我当时没多想,没认出来,也该进屋问问。”
冯鹭希看她一眼,又批评了几句,之后才道:“她确实不像样,不过这也怪我,一则光想着这几天你应该过来了,也没给家里人看看你的照片,他们新来的,不认识你,难免疏忽了,二则平时想着她做事还算认真,这方面疏于管辖,倒是让她学会了这个。”
初挽:“大伯母,你要这样,我才是真不敢来了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都没放在心里,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可别当回事,不然我都怕了。”
冯鹭希这才道:“你这孩子心宽,不当回事就好。老爷子说了,给你做几件新衣裳,我已经让人去订了布料,回头给你量了身段来做,不过晚上时候,你要出去玩的话,我给你找几件你冉姐以前的衣裳,也就穿过一两次,你要是不嫌弃,先穿着?”
初挽笑道:“冉姐姐的衣服都好看,我喜欢着呢,哪里来的嫌弃,大伯母你也不用给我做新的,我就捡她的就行了。”


第12章
冯鹭希把初挽带过去她那边了,她住在隔壁胡同,距离不算远。
冯鹭希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今年二十八了,是陆家长孙陆建昆,女儿陆建冉二十四岁,两个人都已经参加工作并结婚了,陆建冉在外地,陆建昆工作也忙,她身边没什么人,对初挽就格外热心。
冯鹭希翻箱倒柜,找出陆建冉以前的衣服:“这件棉猴还是你三姐没参加工作时穿的,后来去外地,她嫌这个颜色太嫩了,就没穿,我瞧着你现在穿正合适——”
说着,她比划了比划:“是不是大了点?”
初挽倒是觉得不错:“我喜欢宽松点,这个我穿着挺合适的。”
冯鹭希见此,拿出来拍打拍打,在外面晒上,一时又找了一件夹克衫,两件毛衣,一条毛料裤子,还有两条阔腿裤,都是旧日陆建冉穿的:“你挑挑,看看哪件穿着合适。”
初挽没客气,夹克衫和两件毛衣都要了,不过阔腿裤没要:“那个我穿着不合适,在村里干活不方便。”
冯鹭希想想也是,就收起来了。
冯鹭希把这些晾在外面晒着,又找出来一块布料:“这个呢子料还不错,你留着以后做大衣吧,现在外面想买布不容易。”
初挽:“那还是算了,就那几件旧衣服,我穿着就挺好的。”
冯鹭希叹了声:“你也不小了,也该好好打扮打扮,现在这几件你先穿着,新料子明天送来,给你订做几身好的。”
初挽这一身,确实一看就是农村来的。
也怪不得家里保姆陈嫂误以为是收破烂的。
现在老爷子一恼,那陈嫂是别想干了,肯定得换保姆,新保姆也不知道做成什么样,到时候估计还得从头教。
压下这些心思,收拾好衣服,冯鹭希带着初挽过去,这时候不光陆建时在,就连陆建昭都回来了。
陆建昭排行第八,只比陆建时大一岁,现在在京大文学系,他爱写点豆腐块文章,是个风云才子,毕业没多久,便陆续出了几本畅销书,成了知名作家,之后又尝试着执导电影,步入新的领域。他执导的第一步电影便获得洛迦诺国际电影节奖,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九十年代炙手可热的大牌电影作家兼导演。
初挽后来还投资过陆建昭的电影,收入可观。
陆建昭这个人交际广泛,爱好多样,对收藏古玩也很有兴趣,为了这个还特意拍过一部古玩类的电影,甚至还获了一个奖。
他对初挽自然是敬佩有加,对于他来说,初挽是半个师傅,同时也是财神爷,能给他投资那种,能点石成金那种。
而此时的陆建昭,还只是一个简单的文艺青年,他涂了发胶,穿着时髦的港式皮衣和笔直的长裤,有着比一般北京小青年更洋气的时髦。
他见到初挽,显然也是意外,打了招呼,不过看上去略有些不自在。
初挽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他的心思了。
当年的那个婚约,说好了初挽要嫁进陆家,所以小时候初挽过来玩,陆老爷子都是耳提面命,你们要好好表现,让初挽喜欢你们,到时候初挽就从你们中间挑。
现在他们长大一些了,有的结婚了,有的谈了对象,暂时没谈对象的,仿佛就是那个被挑的“待选女婿”。
对于陆建昭来说,他是学校的风云才子,是众人追捧的对象,对于这种封建大家长式的指派婚约,自然是不屑的,甚至可能觉得“跌份”。
当然了,初挽现在的打扮一股子村味儿,比起他的女同学自然差距甚大,这些都让他看到初挽后很不自在。
大概就是民国那些才子看到乡下原配发妻的心思了。
初挽看着他,觉得这样的陆建昭还挺有意思的,多少有些故意逗他的意思:“八哥现在考上大学了,是大学生了。”
陆建昭一听,便“咳”了声,坐在沙发上,摆摆手:“也就那样吧,其实考大学挺容易的。”
初挽:“是吗,我正想考大学呢,八哥没事的时候多教教我可以吗?”
陆建昭大模大样地仰靠在沙发上,两手扶着沙发把手,翘着二郎腿:“挽挽,你以前中学基础怎么样?”
初挽:“不怎么样,这不是打算从头学嘛,先学初中数学。”
陆建昭一听:“那可不行,数学是关键,文科理科都得考数学,你数学不行,那就差老远了。”
这边陆建昭和初挽说着话,陆建时就不乐意了。
他没考上大学,现在已经工作了,陆建昭和初挽谈论考大学的事,他就矮了一截。
他马上凑过去:“挽挽,你想考大学,这个简单,回头我帮你问问,我们单位有一个就是研究生,京大的研究生,回头让他辅导你不就成了!”
陆建昭惊讶地挑眉,他有些意外陆建时对初挽的热情。
初挽长得眉眼还行,底子好,但有些太瘦了,头发发黄,当然主要是打扮,她穿着老土的蓝布棉袄,在这真皮沙发上一坐,多少有些跌份。
所以陆建昭见了陆建时的殷勤,笑而不语,也就随他去了,当下找了个理由,赶紧先起身了。
初挽自然看出来陆建昭的意思,那种含蓄的似笑非笑,说白了就是不太看得起。
这让她感觉很新奇。
上辈子她也在陆家遭受过一些冷待,不过很快就过去了,体会并不深,后来她走到的那个高度,陆家大部分人并不敢小看。
所以重新回来,看到那个昔日对自己敬佩得五体投地的陆建昭对着自己摆谱,竟然觉得挺好玩的,这让她重新回过头来,以更高的高度来审视和反思自己的人生。
她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选了陆建时,是不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只有陆建时对自己殷勤热情,他的堂兄弟根本对自己不屑一顾?
傍晚时候,冯鹭希把已经晒过的棉猴和毛衣拿过来,初挽便换了换衣服,下面是一件毛料裤子,上面是毛衣和棉猴。
换上后,冯鹭希看着很高兴:“瞧着比之前顺眼多了,其实挽挽这眉眼长得很好,皮肤也白,就是太瘦了,回头多吃点,好好养点肉,再打扮打扮,比城里姑娘好看!”
初挽也觉得这样还不错,至少看着利索清爽了。
她穿好了,就要过去老爷子那里。
谁知道走在胡同里,迎面就见前面停下一辆吉普车,她看着眼熟。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身姿格外挺拔修长,是陆守俨。
初挽看到陆守俨,倒是高兴,老远便喊道:“七叔!”
陆守俨看到她,打量了好几眼,才道:“挽挽,你一下子变模样了。”
初挽走到他眼跟前,笑着说:“是不是觉得我变好看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嘛!”
陆守俨眸光扫过,淡声道:“这衣服你穿着有点大。”
初挽:“这是三姐姐的,我穿着是有一点大,不过我觉得明年就正好了吧。”
陆守俨微颔首,没再说话。
初挽觉得他神情有些疏淡,乍看到他后的亲近感便散去了。
当下也就直接说正经的:“七叔,我昨天无意中得到一块玉,我觉得挺适合你的,送给你了。”
说完,她就拿出那块三色双獾的玉挂件来:“这个虽然不是什么老物,但其实玉质还可以!”
陆守俨垂眸看过去,却见她白净的手掌心里放着一块玉件,那是半边黑半边白的玉,用了巧色,雕了黑白双獾,两只獾首尾相衔。
他抬起眼,望向她:“怎么突然要送我这个?”
初挽笑道:“七叔,你上次给我十块钱,我还你钱,你又不会要,我这个是恰好多出来的,不花钱的。”
陆守俨默了下,才道:“挽挽,就十块钱,你这么见外?”
初挽把那块玉往陆守俨手中塞:“七叔你收下吧,你是不是快结婚了?这个双獾是双欢,百年好合的寓意,你留着,回头可以送给未来七婶了!”
说这话,她突然一顿。
他结婚的话,还是会娶孙雪椰吧,就那个和陆建时一起害了她九龙玉杯的孙雪椰。
自己精心挑选的玉挂件送给她?
初挽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陆守俨没察觉她的异样,当下也就收下了:“好,这次我收了,但以后你不用给我这个。就几块零花钱而已,我竟然还收小辈的东西,这传出去不像话,老爷子知道了,又得教训我了。”
初挽回过神,问道:“听说因为我的事,让七叔挨了不少训?”
陆守俨无奈地看她一眼:“是。”
初挽笑了:“谁让你和老爷子提的,你不提,他不就不知道了!”
陆守俨淡声道:“等他以后知道了,遭殃的还是我。”
初挽越发笑起来,这么笑着间,她到底惦记着那孙雪椰,便试探着道:“七叔,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陆守俨听了,神情微顿,黑眸瞬间落在她脸上。


第13章
陆守俨视线落在初挽脸上,却见她清澈的眸底是纯然的好奇。
他薄唇轻动,用很轻淡的语气道:“不一定,再说吧。”
初挽听着他的回答,知道他只是敷衍自己,并不想多谈,其实就时间点来说,他应该很快就要结婚。
当下初挽也就不说了:“七叔,那先过去陆爷爷那边了。”
陆守俨颔首:“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等下再过去。”
当下和陆守俨告别,初挽径自过去陆老爷子院子,心里却惦记着陆守俨将来要娶的那个孙雪椰。
其实陆守俨的上辈子,事业上可以说是一路顺遂青云直上,也就不到四十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是风华正茂刚刚起步的时候,但他已经位高权重,常人所不能及,这样的一个人,假以时日,所能到达的位置是可以想象的。
不过可惜,他的婚姻实在是不幸,是所有男人听了都忍不住同情的那种。
就初挽所记得的,孙雪椰还是陆老爷子的朋友给他介绍的,比他小两岁,今年应该是二十五了,家里有些背景,她自己是国家话剧院的演员,长得模样标志。
依陆建时的说法,他们结婚非常匆忙,是突然决定就结婚了,当时他们几个晚辈还私底下讨论,怀疑是不是七婶有了情况,怕暴露了,只能赶紧结婚。
谁知道婚后并不见动静,反倒是陆守俨被外调了,于是夫妻分离。
本身陆守俨估计性子就比较冷,加上长期在外,夫妻两个聚少离多,那孙雪椰就和人好上了。
这事还是家里人发现的,知道的时候孙雪椰肚子已经大起来了。
陆守俨匆忙从外地回来处理这事,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孙雪椰和那个相好之前已经谈婚论嫁,结果因为孙家嫌弃对方条件不好,就棒打鸳鸯,之后孙雪椰被介绍和陆守俨相亲,家里就逼着她同意了。
陆守俨被戴了绿帽子,自然灰头土脸,陆家也是颜面大损,但是孙雪椰哭着跪求,陆守俨反思之后,承认自己也有不周之处,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此放他们一马,办了离婚,据说离婚的时候还大方地给了孙雪椰一些钱,让她和那个男人结婚好好过日子去了。
陆守俨这事干得漂亮,人们同情他,但又觉得他气量恢弘,反而人人都夸他一番,至于孙家,颜面尽失,气得要死,愤而和孙雪椰断绝关系。
孙雪椰拿了陆守俨的钱,和她那相好想办法去美国了。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是一桩美谈,谁知道过了一些年,那孙雪椰和那个相好日子过得不顺,据说是生下来的女儿得了一种先天的什么病,必须花钱治,可是根本没那么多钱,在美国过得颠沛流离。
那个相好一看孩子治不好,觉得是累赘,就把孙雪椰给甩了,自己和一个美国老女人好上了。
孙雪椰没想到男人竟然如此不负责任,伤心痛哭至极,一个人边在国外打工边挣了钱为女儿治病,受尽了折磨。
这时候,她得到消息,原来她和陆守俨离婚十一年,陆守俨竟然一直不曾再娶。
她便生了想法,带着女儿回国,祈求陆守俨,希望重归于好,她愿为自己昔日的所作所为赎罪。
根据孙雪椰的说法,陆守俨拒绝了她,说覆水难收,两个人之间再无回头路,并给了她一千块钱孩子的营养费,算是同情她,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找自己了。
孙雪椰却有些不甘心,毕竟她的人生已经走到了绝路,再无可能了,便有些纠缠陆守俨,陆守俨一怒之下,让身边警卫员将孙雪椰赶出,不许她再来骚扰。
可惜当时的陆守俨已经是孙雪椰人生最后一丝希望,她希望陆守俨念旧情,想最后再见一次陆守俨,所以就想找陆守俨的家人,找来找去,没找到别的,竟然找到了陆建时和初挽那儿。
于是就发生了那让人心碎的九龙玉杯一事。
到了陆老爷子家,和陆老爷子聊了一会,陆建时来了,初挽见此,便说出去逛逛,顺便买点东西。
陆建时见了,忙跟出来了。
走在街上,陆建时说话特别热乎。
初挽根本不太搭理,就不冷不热的。
不过陆建时依然腆着脸问:“挽挽,今晚有演出,你去吗,我们一起看?”
初挽:“没什么兴趣,我就想随便逛逛,想一个人逛,你不用跟着我了,去忙你自己的吧。”
陆建时:“我这不是正好有时间吗,我陪你吧,你常年在乡下,没怎么在北京逛过,不熟。”
初挽淡看他:“我熟不熟的,真不需要你操心,当着陆爷爷的面我懒得说什么,现在就咱们两个,说清楚点吧,我希望你离我远点。”
陆建时有些惊讶:“挽挽,你怎么这么说话?以前咱们关系不是挺好的?我得罪你了吗?”
初挽:“以前好,现在不好了,我希望你离我远点不行吗,回头陆爷爷跟前,你别往我眼跟前凑。”
陆建时狐疑:“你是不是看上建昭了?”
初挽好笑:“也许看上,也许没看上,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上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建时无奈:“你怎么生气也好,我是不可能放下你不管。”
他这么说着,正好看到那边有烤红薯的,便道:“你以前不是喜欢吃烤红薯吗?我去给你买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初挽看了眼,那边队伍很长,便道:“你爱买不买,不过我先说好,我有事要办,没法耽误,等久了我就先走了,你找不到我就自己先回去吧。”
陆建时连连点头:“你这性子怎么这么急!就一会,你等着,等我给你买了烤红薯,你吃了就知道了!”
之后果然去买了。
初挽看他在那里排队,自己捡个空挡,一转身,直接离开了。
她也没过去陆家,就在外面瞎晃荡,东看看西看看的,再给自己买点好吃的,玩了一个够,一直玩到了傍晚六点多,这才回去陆家。
刚走到胡同里,迎面碰上了陆建昭,陆建昭看到初挽,顾不上别的,上前扯住初挽的胳膊:“你可算回来了,你去哪儿了?你才进城,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丢了怎么办?一家子都急死了!正说出门找你,真要找不到,爷爷都得去报案了!”
初挽:“怎么了?”
陆建昭赶紧拉着初挽回家去了。
一到家,就见陆老爷子正在逼问陆建时,家里大伯并大伯母都在,还有陆建时父母也来了,大家正在那里着急,警卫员和保姆已经出去找了,国家剧院那里也已经打电话问过了。
陆建时看到初挽,差点哭了:“姑奶奶,你跑哪儿去了,可把我找急了!”
初挽见到陆建时:“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一定等着你,要是找不到我,就让你先回来,你这是干嘛?”
陆建时无奈:“我买红薯才耽误多久,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陆老爷子却已经冷下脸来,指着陆建时道:“你这小子,我早看你办事没谱,做什么都毛毛躁躁的?你陪挽挽出去,就给我把人给弄丢了?你说,前几天,你们单位让你出差,你是不是把事给弄黄了?你平时都是这么办事的?”
陆老爷子其实从前几天就存着不满,这下子一口气爆发了。
陆建时爸是陆守信,排行第三,也在旁边,见了这个,忙问起怎么回事,于是把陆建时工作上的纰漏翻出来,陆守信听着也觉得没脸,陆建时更是没想到,本来这么一件小事,结果还被翻了单位的账,被陆老爷子按着好好教训了一番。
这么闹腾着,门被推开,是陆守俨进来了。
他显然是匆忙从外面回来的,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凉之气。
一进来,他的视线便落在初挽身上:“回来了?”
旁边冯鹭希忙道:“自己回来的,估计是在剧院门前走岔了,两个人你找我我找你的,谁都找不到,挽挽自己坐电车回来,坐过了站。”
陆守俨颔首:“没事就行。”
陆老爷子还在数落陆建时,数落完陆建时,又把陆守信和乔秀珺说落一通:“这孩子怎么教的,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们堂兄弟几个,我不求你们个个有本事,但好歹别在外头给我丢人现眼,结果你可是倒好,工作上你丢人现眼,在家半点这事你都办不好,还差点把挽挽给丢了!”
他声音越说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吼的。
所有的人都站在那里,恭敬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初挽坐在旁边,闷不吭声的。
眼睛却无意中扫过了陆守信和乔秀珺夫妇,这是她上辈子的公婆。
当时陆建时出轨,她想离婚,结果乔秀珺倒是把她说落了一通,说她这样的,离了建时,再找不到好的,说建时找外人,那是因为她不够温柔。
“你在外面再挣钱有什么用,不好好在家伺候男人,那不都是白搭!”
其实她给他们好吃好喝的,每年还给公婆大把的钱随便花,还送他们出去旅游随便玩,总之真是没短他们。
却还要她一边挣钱,一边在家伺候男人?
初挽看着乔秀珺那白着的脸,想着这辈子,你们自己慢慢过吧。


第14章
晚上初挽过去冯鹭希那里睡的,她把自己买到的三块汉代玉圭拿出来摆弄一番,手感润泽光滑,雅致中透着古意,这都是好东西,如果能放放的话,过十几年估计也能拍几十万。
她现在不是特别缺钱的情况下,留一留也是可以,反正一时半会想出头也不容易,手头还有一百五六十块钱,足够她花一段了。
或者万一看到什么好的,也能买下来,不至于囊中羞涩。
一时又想着自己打算考大学的事。
今晚自己提起来,明天打算逛逛书店,老爷子便说让陆建昭陪着过去。
早上时候,陆建昭过来吃早饭,陪着陆老爷子一起,正好就和初挽坐对面,陆守俭夫妇和陆守俨也在。
陆老爷子笑着招呼初挽多吃,说初挽太瘦,之后又问起陆建昭高考的事情:“你帮挽挽参谋参谋。”
陆建昭听到这话,抬眼看向初挽,道:“挽挽想考哪所大学?”
初挽也看了陆建昭一眼,在老爷子面前,他明显收敛了。
她想了想,道:“我想读考古系,或者历史系也行,无所谓哪所大学,能考上哪个算哪个。”
陆建昭:“今天先陪你买点高中参考书和模拟题,这两天你可以做做,我考考你,再看看给你报辅导班,现在除了北京总工会的,也有一些社会上私人的辅导班,都可以报名。”
陆老爷子听着:“建昭,这件事就交代给你了,帮挽挽考上大学,如果考不上,唯你是问。”
陆建昭一听,轻笑了下,看了眼初挽:“好。”
初挽便道:“爷爷,八哥学问那么好,自然是再优秀不过,但我的斤两我也知道,基础不好,考上考不上也不能怪八哥。”
陆建昭却是很有把握地道:“放心好了,有我帮你出谋划策,你要是对学校没要求,应该问题不大。”
陆老爷子听着,自然满意,陆建时没考上大学,只在外贸局工作,陆建昭是大学生,经常写点文章发表,才华人人夸,陆建昭还是比陆建时出息一些。
如果陆建昭能娶挽挽,再好不过了。
陆老爷子高兴,难免多说几句,不过这么说着,陆建昭却是老大不自在,冯鹭希觉察到了,便打岔,说起陆守俨转业的事。
陆守俨退伍后,马上能调派到一个要紧部门,就等着调令,这里面自然有许多门道,又提到了转业定级。
初挽听着,并没太兴趣,只埋头喝着小米粥。
陆家的小米粥熬得时候久,米也是好米,喝起来喷香。
几个长辈在那里讨论着,晚辈都闷不吭声,谁知道这么说着,老爷子突然想起来陆守俨谈对象的事,便问起来:“结婚方面,你有什么打算?”
陆守俨很不在意地说:“再说吧。”
冯鹭希一听,蹙眉:“再说吧?这是什么意思?上次王政委给你介绍的那个呢,孙家的闺女,不是正谈着吗?”
冯鹭希小五十岁的人了,陆守俨这个小叔子是老爷子年纪大才得的,和冯鹭希儿子差不多大,陆守俨三四岁没了娘,冯鹭希照料着小叔子,长嫂如母,和自己亲儿子一般对待,所以对陆守俨的事,就格外上心。
初挽听到“孙”这个姓,顿时猜着是孙雪椰,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陆守俨。
谁知道陆守俨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疑惑地看过来。
视线相触,初挽便低下头继续喝小米粥。
陆守俨手里捏着筷子,淡声道:“我也不知道。”
陆老爷子也皱眉了:“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场毕竟还有晚辈,陆守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地道:“需要确认下。”
冯鹭希见陆守俨这样,知道当着几个晚辈他不好多说什么,便只好暂且不提,找了个其它话茬错开了。
吃完饭,陆建昭便要陪着初挽去逛街买书,初挽看到陆老爷子并陆守俭夫妇,在和陆守俨说话,大有盘问一番的架势。
初挽猜着,肯定是在说孙雪椰的问题。
她想听听到底什么情况,看看有没有下手的机会,可惜她到底差着一辈,又不真的是陆家孩子,人家说这种话题,她也不好厚着脸皮凑边,只好罢了。
陆建昭带着初挽出门去坐电车,谁知道一出门,恰好遇上了陆建时。
陆建时见陆建昭和初挽往外走,那眼神就直往陆建昭那里扫,十分提防。
陆建昭勾唇笑了笑,笑里带着几分嘲弄,很不以为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