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篇都是车的小说推荐言情上一章:穿成男主早死的亲妈
- 整篇都是车的小说推荐言情下一章:八零之都别碍着我捡漏
见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杜金花彻底火了,地上散落着陈有福修理农具剩下的木料,她随手抄起一根树枝,朝孙五娘打过去:“就你长嘴了!你这么能耐,这个家要不要给你当啊?”
孙五娘是不介意的。但她也知道,不能搭这个茬,一边叫嚷一边躲闪:“娘,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呗,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还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混账娘们儿不气她,她能生气?杜金花撵了几圈,没撵着人,刚病愈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慢慢停下来,重重喘气。
丢了树枝,两手叉腰,仰起脖子冲天大喊:“陈二郎!给老娘滚回来!”
她收拾不了这泼妇,还收拾不了她儿子吗!
“娘。”陈宝音刚才在外围观战,此刻见战场平息了,小心翼翼地踩着还没干的地面走过来,轻轻挽住杜金花的胳膊,“不要生气啦。”
生什么气呢?有什么好生气的?陈宝音心里觉得二嫂说得有道理,不愿意就说不愿意,犯不着搭理她,生气不值当。
但她也知道,生气才是人之常情。
“娘不气。”杜金花冷眼睨着孙五娘,“跟有些人,生不着的气!”
孙五娘还在那点头:“是啊是啊。”厚脸皮的样子,差点又把杜金花的火点起来,她全没在意,忽然看到陈宝音脚上的大棉鞋,顿时哈哈笑起来,“宝音,你这穿的,哈哈哈!”
太可笑了,太招笑了,锦衣华服配破棉鞋,真是笑死人了!她笑得前仰后合,圈里的鸡都被她吵得咯咯直叫。
“你个混账东西!”杜金花一下子恼了,手里的树枝用力扔过去,“你妹妹没鞋穿,你还笑!你笑什么?没心没肺的混账娘们儿!”
孙五娘腰肢一拧,闪避开了,嚷道:“琳琅的东西不是没带走吗?娘拿出来给妹妹穿不就有了?”琳琅的身量跟她差不多,孙五娘盯上很久了,可是婆婆不给她。
“你——你要气死我!”杜金花一下挣开闺女的手,扑过去打孙五娘的嘴。
这时陈二郎回来了,咯吱窝下面夹着银来,进门就道:“好热闹啊!”
热闹个屁!杜金花追不上年轻利索的二儿媳,转头看向陈二郎,拨了拨脸旁的乱发,说道:“宝丫儿睡正屋。”
陈二郎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把咯吱窝下夹着的银来放地上,手掌没轻没重地拍了下小儿子的脑袋瓜:“那金来银来睡回来。”
这还像句人话,杜金花哼了一声,眼角夹了孙五娘一眼,懒得搭理她。二儿媳就是个泼妇,不讲理还没眼色,搭理她干什么!
“娘,那琳琅留下的衣裳和鞋……”孙五娘却没逃过一劫的轻松,倚在门框上嗑瓜子,还惦记着。
不等她说完,杜金花猛地拔高声音,大吼起来:“不许提‘琳琅’!”
震天一吼,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孙五娘的瓜子嗑歪了,扎到肉里去,疼得她皱起脸,哎哎哟哟,呸呸呸起来。
陈二郎傻了,看看亲娘,又看看婆娘,张大嘴巴。
“以后谁也不许再提!”杜金花一字一顿地道,沉着脸,目光扫过家里人,包括厨房方向,最终停留在孙五娘的脸上,“叫我听见一次,老娘的鞋底子可不认人!”
孙五娘老实了。
牙龈被瓜子壳扎破了,一嘴的铁锈味儿,她小声说道:“不提就不提,干嘛……”
“咳!”陈二郎瞪她一眼,“快晌午了,还不帮着大嫂做饭去?”
孙五娘反瞪回去,随即也哼了一声,拍拍手,扭着腰往厨房去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陈二郎瞄了眼妹子脚上的大棉鞋,眼角抽了抽,抬起眼睛说道:“我找找金来银来的旧衣裳,一会儿给娘送过来,给宝丫儿纳鞋底子。”
“算你还有个哥哥的样儿!”杜金花说道,脸色没好看到哪儿去。
陈二郎脸皮厚,不在乎亲娘的这点脸色,嘿嘿一笑,一如往常的俊秀和热情,还道:“那是,我可是亲哥哥。”说着,视线在泥泞的院子里扫过,又看了看宝丫儿脚上的大棉鞋。
第6章 家常
随着家家户户飘出炊烟,各家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接连传来,当最后一个玩疯了的孩子被揪着耳朵拎回家,居住了二百多户人家的陈家村逐渐沉静下来。
村东头,篱笆小院内传来妇人的大嗓门:“吃饭了!”
“哇!吃饭了吃饭了!”
“红烧肉!”
“鸡腿!大鸡腿!”
小孩子快活的叫声连成一串。
金来嗷嗷叫着,两眼放光地奔向饭桌,银来跌跌撞撞,跟在后头。
不论是作为长辈的陈有福、杜金花,还是陈大郎夫妇、陈二郎夫妇,都喜不自胜,纷纷在桌边坐下。
两道肉菜哪!
一整只鸡,用爽口筋道的粉条炖了一大锅,用海碗盛着,剁成一块块的鸡肉藏在吸饱汤汁的粉条里,鸡皮翻卷着,露出被酱汁浸透的肉质纹理,喷香扑鼻。
挨着的是一大碗红烧肉,足足两斤五花肉,切成方块,炖得软糯,堆在碗里,好似随时能弹起来,散发着诱人的色泽和肉香。
过年也就这样了!
一家人欢天喜地,咽着口水拿起筷子。金来、银来还小,被陈有福、杜金花搂在怀里,夹给他们吃。兰兰大了,捧着一只碗站在钱碧荷身边,小脸上满是笑容。
“开饭。”陈有福落下筷子,夹了一筷子粉条。
随着他开动,唰唰唰,所有人的筷子一齐动了,速度快得惊人!
一年到头也难得吃口肉,尤其是下料这么足的肉,这谁忍得住啊?
杜金花脸皮抽了抽,对旁边说:“宝丫儿,吃啊!”她这闺女,从小在侯府长大的,听说有钱人家吃饭都有人伺候着,杜金花担心她抹不开面皮。
一家人吃饭,但凡筷子慢一点,就吃不到了!那怎么行?她是为了让宝丫儿吃口好的,才做这么一顿丰盛的菜!
手比脑子快,说话时,她已经伸长手臂,筷子直直伸向炖鸡的海碗。在粉条下面一搅,立刻拎了只完完整整的鸡腿出来,放到陈宝音碗里。
“谢谢娘。”陈宝音不觉弯起眼睛,心里涌上一阵阵的快乐。她也有人偏爱了呢!
杜金花看着漂亮白嫩像仙女儿似的闺女,心里骄傲又爱怜。这是她闺女呢,她生的孩子可真好看!
“娘,还有一个鸡腿呢?”孙五娘动作快,在碗里翻了一下,眉头皱起来问。
杜金花看也不看她:“放起来了。”
“啥?为啥放起来啊?”孙五娘撅起嘴。她也想吃鸡腿,婆婆怎么回事?偷偷留起来给小姑子吃?
“你管老娘为啥放起来?”杜金花横她一眼,“少你一口吃的了?”
孙五娘不说话了。主要是她说话耽误吃肉,她说一句话,碗里就少好几块肉了。
杜金花喷完二儿媳,就从筐子里拿了只花卷,递给闺女:“宝丫儿,尝尝娘做的花卷。”
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的花卷,结结实实,让陈宝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迟疑着接过。
她从前吃的饭食,都是模样精致的,一口、两口就能吃完。
“谢谢娘。”她犹豫着,“我吃不完。”
筐里盛着一个个杂粮面窝头,颜色发暗,只有两个花卷是白生生的,是杜金花特意给闺女做的。想也知道,白面是很金贵的,陈宝音不可能浪费。
她想掰一半,给杜金花吃,但杜金花接过去后,直接放回筐里:“吃不完,下顿吃。”
这一举动,落在钱碧荷跟孙五娘的眼里,都很不满意。小姑子怎么回事?不知道让让孩子吗?还有婆婆,小姑子都这么大的人了,吃白面,孩子们那么小,居然吃窝头!有这样当奶奶的吗?
但钱碧荷不敢说话,她生的是女儿,就算陈宝音不吃,也轮不到她女儿吃。孙五娘的胆子就大多了,直接道:“娘,金来和银来也想吃花卷!”
杜金花撇了撇嘴,往怀里看了一眼:“吃花卷?你看他们吃肉还是吃花卷!”
金来在陈有福怀里吃红烧肉,腮帮子鼓鼓的,吃的一嘴油。银来偎着杜金花,手里抓着块肉,吃得头也不抬。
“……”孙五娘。
算了,也没吃亏。
她重新加入战斗,心里还寻思,新小姑子不大懂事,还不如前头那个假小姑子。
“兰兰,你手上怎么了?”杜金花看向端碗站在大儿媳身边,吃得安静的大孙女,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圈青紫,像是掐出来的,眉头一皱。
兰兰连忙缩回手,用袖子掩住:“没,没什么,奶奶。”
陈宝音敏锐地听出她语气里的慌乱,抬眼看过去,果然见小姑娘眼神躲躲闪闪。
有事儿。她心想,但没说话。
一旁的杜金花垂下眼皮,神情看着有点阴沉,也没说话,只是将筷子伸向碗里,夹住一块骨头少的好肉,放到兰兰碗里:“多吃点。”
“嗯嗯。”兰兰受宠若惊,缩起了身子。
钱碧荷刚给陈大郎夹了一块红烧肉,这时掀起眼皮子,看向闺女细瘦手腕上的青紫,神情有一瞬间不自在:“怎么弄的?也不知道小心点儿。”
兰兰瑟缩了一下,小声道:“娘,我以后注意。”
“你怪孩子干什么?”杜金花斥道,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当娘的照顾不好孩子,还怪孩子?孩子小,你也小吗?”
钱碧荷立刻低下头:“我知道了。”
又来了。每次认错儿都痛快,可是根本不改。杜金花心里憋气,再看桌上其他人,各吃各的,都没当一回事,心里更憋气了。
兰兰看了看娘亲,往她身边挨了挨,很亲近的样子。杜金花心口的气一泄,别过头不看了。
人家亲娘亲闺女,她一个当奶奶的,多什么事。自己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低头看怀里的小孙子,见银来手里的鸡肉啃得只剩骨头,又给他夹一块。
“娘,你吃。”陈宝音将鸡腿拆了,夹起一块,递到杜金花的碗里。
“哎哟!我的心肝儿!”杜金花顿时受用极了,只觉得一家子都只顾吃自己的,没有谁管她吃得好不好,只有宝丫儿,心里有她!
她没将那块肉夹回去,而是香喷喷地吃了,一脸幸福的表情:“我宝丫儿给我夹的肉,就是香!”
孙五娘撇撇嘴,吃着肉的嘴里咕哝:“人家不稀罕呗!”新小姑子从小在侯府长大,吃过的山珍海味多了去,会稀罕一根鸡腿?婆婆感动成这样,嘁!
杜金花没听清,也不想听清,吃得老香了!
陈有福本来埋头吃饭,这时顿了一下,抬头看过来。陈宝音在他看过来之前,飞快埋下头。
给了爹,哥哥嫂嫂给不给?哥哥嫂嫂可以不给,侄子侄女难道不给吗?如果都给,她自己吃什么?
娘就不一样了。娘给她烧水洗脚,给她铺床,给她蒸花卷,给她藏鸡腿……别人都可以不给,娘必须给。
抬起头的陈有福,只看到闺女的脑袋顶,等了等,不见闺女孝敬他,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
肉到底是香的,很快就没人说话了,埋头吃饭。
常年见不着荤腥的人,肚子就跟无底洞似的,两盆菜而已,算得了什么?再来两盆都吃得完!
菜汤都被陈有福、陈大郎、陈二郎拿杂粮窝头蘸着吃了,擦得碗壁上干干净净,都不用刷。
“能天天吃肉就好了。”金来已经从爷爷怀里出来,偎在陈二郎怀里,摸着圆鼓鼓的肚皮说道。
杜金花听了,笑骂道:“呸!龟孙子,你想得美!还天天吃肉,我看你天天吃屁还差不多!”
“娘,你怎么这样说?”孙五娘不乐意了,咋能这么说她儿子?一把将金来从陈二郎怀里拽出来,揽怀里抚头摸脸,“我家金来以后就是要顿顿吃肉的!”
杜金花嗤的一声,撇撇嘴。
看着像个亲娘,刚才吃肉的时候,可没分给两个儿子哪怕一个眼神。
“金来想顿顿吃肉啊?”这时,陈宝音微笑着问。
金来吃饱喝足,偎在娘亲怀里,看着新姑姑,点点头。
“不难的。”陈宝音笑道,“姑姑知道怎么能顿顿吃上大鱼大肉,你想不想听?”
她人漂亮,又笑着说话,小孩子很难有抵触,盯着她,眼也不眨道:“想。”
“宝音,你真知道?”孙五娘不信地看着她,“你可别哄我家金来。”
杜金花本来没打算开口,但二儿媳怼宝丫儿,她就忍不住了:“有人给你哄孩子你还不乐意?吃饱了就滚出去!”
“……”孙五娘。
好么,从前假小姑子就骑在她头顶上,好容易走了,又来个真小姑子,婆婆看得更紧,烦人!
随即想到什么,她嘴角勾了勾。小姑子都十五了,在家里还能待多久?最多再忍两年,这个家就是她的了。
她灿烂笑起来:“金来他姑,你快说说,怎么才能顿顿吃肉?咱们也听听。”
陈宝音完全不在乎这点拌嘴。这才哪跟哪?上眼药、下绊子、指桑骂槐、暗箭伤人,一样都不占。
她笑着说:“读书呀。读书,考功名,当大官。”
听到这句,众人都是一愣。
包括剔牙的陈有福,喝水解腻的陈大郎,默默收拾碗筷的钱碧荷,搂着银来的杜金花,齐齐看过来。盯着陈宝音,仿佛她说了多么惊人的话。
“当了大官,就可以顿顿吃大鱼大肉了。”陈宝音微笑着,看着金来说道。
第7章 磕头
做官的,没有穷的。至少,以陈宝音的见识,只有不想吃肉的,没有吃不上肉的。
金来愣愣地看着姑姑美丽的笑脸,不知道怎么,一时竟不敢动。
屋里的大人们都没说话,爷爷没说话,奶奶没说话,爹也没说话,全体的静默让金来意识到什么,猛地扭身,扑到娘亲怀里揪着衣裳喊道:“娘!娘!我要读书!我要当大官!”
“你读个——”孙五娘柳眉倒竖,扬起巴掌,就往他屁股上揍。
他读个屁!读书不花钱啊?
拜先生要交束脩,书籍贵得咋舌,笔墨纸砚跟喝血似的,供一个读书人,全家人都要勒紧裤腰带!就二十几亩地,一年到头连身新衣裳都穿不起,要她娘家补贴!还读书呢?
她揍完儿子,抬眼就不客气地道:“宝音,你成心逗我们玩呢!”
其他人也看着陈宝音。
杜金花有心帮衬闺女,清了清嗓子,怼过去:“宝丫儿哪句说错了?读书是不是能当大官?当了大官是不是能大鱼大肉,仆婢成群?咱们没本事,供不起金来,朝宝丫儿撒什么气!”
孙五娘一想,都怪陈有福、杜金花,两个老的没本事,没给攒下家业,害得她金来读不起书!
扭过头,抬手就捶陈二郎:“你这个废物!金来是我们儿子!读不起书,当不成大官,都怪你!你这个窝囊废!孬种!”
杜金花顿时拉下脸。当着她的面,打她儿子……
“你嫌二郎没本事?你还不是嫁给他!”她指着孙五娘,“我告诉你,孙五娘,什么锅配什么盖,我们二郎没本事,你也就配他这口锅!”
孙五娘噎住,气得大叫:“欺负人啦!欺负人啦!”
她蹬腿撒泼,怀里的金来也蹬腿撒泼:“我要读书!我要当大官!”
当大官就能吃肉!顿顿大鸡腿,顿顿红烧肉!他要吃肉!
孙五娘把金来一推,尖声道:“读个屁!吃屁去吧你!”
金来被推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孙五娘眼珠一转,看向旁边的杜金花,只见婆婆脸色阴沉得厉害,她哼了一声,斜眼看着金来说道:“你奶奶都让你吃屁!你只配吃屁!你一辈子吃屁吧!”
金来哭得更伤心了,咧开嘴巴,眼泪成串的掉。
陈二郎看不下去了,扯起她:“你行了!再说就出去!”
“你让我出去?”孙五娘睁圆眼睛,挣扎起来,“好啊!陈二郎!你没本事,还不让人说?松手!你松开我!我说错了什么?你是不是窝囊废?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没让你们老陈家断根儿,你就这么对我?欺负人啦!欺负人啦!”
她撒泼坠地,烂泥似的往地上坐,陈二郎拖不动她,吸了口气,不等说什么,一旁杜金花把鞋脱下来了,拿在手里,指着她道:“欺负你?老娘不光欺负你,老娘还打你呢!”
举起鞋底子,就朝她打过来。
刚吃了肉,这就是吃饱了,撑得!
“你打!你打死我算了!”孙五娘伶牙俐齿,“可怜我们金来,读不起书就算了,连亲娘也被打死了,好可怜哟!”她嘴上哭着,手脚却麻利地爬起来,躲在陈二郎身后。
气得杜金花发抖:“泼妇!泼妇!”
陈二郎也感头大。家里隔三差五就闹一出,但是能怎么办呢?这是他两个孩子的娘,挣命给他生了俩娃的女人。
“你行了!住嘴吧!”他板起脸,“不然我揍你!”
杜金花“呸”了一声,不屑道:“你动她一根手指头我看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二儿子什么德性,她比谁都清楚。单脚站立,把鞋穿上了。宝丫儿在一旁看着呢,不好叫她看见这些。
陈二郎傻傻一笑。他的确不会对孙五娘动手,孙五娘嫁给他的时候,多俏丽爽快的姑娘啊!后来怀了娃,小巧的身形挺着大得吓人的肚子,生的时候叫得快死了,他一辈子也不能对她动手的。
“不要吵了。”这时,陈宝音开口了,似乎半点儿没受到这场吵闹的影响,漂亮的脸蛋儿上,温柔依旧,“我话还没说完呢。娘,你拉金来起来。”
是了,这事是她起的头。
杜金花转回身,一把拉起大孙子:“哭什么哭?不许哭!”拍拍他身上的土,“听你姑说话!”
奶奶还是很有威严的,金来不敢哭了,抽噎着。
“金来,你想读书吗?”陈宝音看着他,声音柔和。
金来抽嗒嗒地道:“想。”他想吃肉。
陈宝音笑了笑,说道:“可是家里穷,你读不起。”
金来呆住了。
小小年纪,不懂得什么叫扎心,只觉得……真难受啊!眼泪凝聚在眼眶里,随着“哇”的一声,不受控制地滚落满脸。
五岁的男娃,哭声响亮的出奇。杜金花被吵得头疼,一下黑了脸,看向闺女:“你招他干嘛!”
读不起就读不起,这样消遣孩子!
“娘!你看!”孙五娘这下找到话说了,“她就没安好心!成心逗咱们来着!你还怪我说她了!”
“金来,不仅你读不起,银来也读不起。”陈宝音丝毫没受到影响,声音平缓坚定,像是在预言什么,“等你们兄弟长大了,生了娃娃,也是读不起。”
“你们自己读不起,子孙后代们也读不起。一辈又一辈,永远吃苦受穷,没有翻身爬起来的机会。”
温柔的语调,听上去彻骨的刻毒,竟跟诅咒似的!
金来不懂,只知道姑姑说他吃不起肉,伤心极了,眼泪泉涌似的,就算用手背去擦,也擦不干净。转头埋到杜金花怀里,大哭道:“呜呜呜,奶奶,金来要吃肉!”
杜金花这次没骂他,她脸色复杂,看着闺女:“宝丫儿,你要说什么?”
这次,就连孙五娘也没急眼,骂她不安好心。而是惊疑不定,上下打量着她。
但凡陈宝音不傻,没疯,就不会在回到这个家的第一天,就诅咒人。
陈有福爷仨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的发沉。她说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农户,只能在地里刨食,年复一年,将汗水洒在土地里。如果老天爷赏饭吃,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那么到了年底一家人能松快些,吃口肉,缝补缝补衣服。如果老天爷不待见,那是没有说的,碰上灾年,全家死个干净也是有的。读书?当官?做梦吧!
钱碧荷微垂眼皮,手轻轻抚上肚皮。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连个儿子都没有。
“金来他姑,”孙五娘先开口道,“你要是有法子,你就指点指点咱们。你从高门大户出来,见识不是咱们能比的。但如果你就是消遣咱们的,我可不依!”
陈宝音笑着,仍然是对金来说:“姑姑说了,有法子让你顿顿吃肉。金来,你以后要顿顿吃饭,还是顿顿吃肉?”
“吃肉。”金来打着哭嗝说道,这还用想吗?
“说话算话?”陈宝音挑眉。
金来抹着眼泪道:“嗯。”不然呢?姑可真奇怪。
“娘,我教他。”陈宝音转头看向杜金花,笑容柔和,“我识字。”
话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教金来读书?!
是了,众人神情恍惚,才意识到一件事,她是侯府出来的,她识字!
“金来!还不谢谢你姑!”反应最快的是孙五娘,嗖的一下窜到屋里,一把提起金来,往陈宝音面前按,“给你姑磕头!快点!”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外面拜师,可是要交束脩的。天降一个会识字的亲姑姑,她家金来的命咋这好呢?孙五娘几乎快要压不下嘴角。
金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姑!你教我识字!”
他要吃肉!顿顿吃肉!姑可以教他吃肉!此刻,金来的伤心已经散去了,泪水洗过的眼睛明亮极了,期盼地注视着陈宝音。
“我给你启蒙。”陈宝音道,“待你启蒙后,若有天资,姑为你觅一良师。”
她眼神认真:“但你一定要用功,不怕苦,不怕累。如果这样说你不懂,姑换个说法,只有我不想教你的时候,没有你不想学的时候。”
金来眨巴一下眼睛,没多想就点头道:“我学,姑!你教我吧!”
他人小,满脑子都是吃肉,答应得痛快。家里的大人们,想的就多了。
启蒙?是了,宝丫儿就算识字,学问也不够教一个读书人的。但就像她说的,给金来启蒙是够的。
觅良师?是了,她从小在侯府长大,结识的都是贵人,哪怕是假千金,谁能说一点人情都没留下?
众人心潮澎湃起来,只觉得浑身血液被烧沸了,烫得血管发疼。又想起宝丫儿刚才那句,“世世代代吃苦受穷,永远没有翻身爬起来的机会”,又觉一桶冰块砸下来,肌肤发寒。
读书,一定要读书,只有读书能改换门庭!
至于金来有没有天分……不管这个!只要读不死,就往死里读!他们穷苦人家的孩子,除了一条命,没别的本钱!
“宝丫儿,”杜金花神情复杂,欣慰,骄傲,心疼,“你二哥二嫂这辈子都记得你的好!”
陈二郎立刻道:“二哥永远记得你的好!”
“二嫂也是!”孙五娘这会儿说话要多甜有多甜,“只要我家金来读出来,咱们永远忘不了你的恩情!你就是金来的大恩人!天底下他第一个孝顺他姑!”
说着,还打了金来一记:“是不是,金来?”
金来立刻道:“是,我最孝顺姑!”姑让他顿顿吃肉,对他最好了!
陈宝音笑笑,柔声道:“都是一家人。”
“是,是,都是一家人。”陈有福呵呵笑起来,看着第一天回家的闺女,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只有钱碧荷高兴不起来。她没有儿子,沾不上光,还要跟着吃苦受罪。她沉默地收拾桌子,将碗筷往厨房里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兰兰也跟着一起。”
钱碧荷的脚步顿住了,转身慢慢看过来。
“兰兰?”
不光大人们惊讶,兰兰自己也惊讶了,慌忙摆手:“不,我不行。”
“你也学。”陈宝音柔和地看着她,“金来要考功名,你跟他一起。等你长大了,要说亲的时候,若是说个读书人,他吟诗来你作对,岂不是好?若是没说到读书人,咱们家也不会随便把你嫁了,总归要嫁到吃喝富裕的人家,你学一手看账记账的本事,岂不是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