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蹙眉毛冷冰冰地瞥一眼苏园,满脸写着拒绝。一个姑娘家竟全然不知羞地说这种事?他握了下拳,但终究对苏园无可奈何,总不能因此对她出手。
白玉堂噌的一下跳窗离开了。
总算走了,苏园吐口气。
她晓得白玉堂来此求证,是为去平远侯府杀人。不管她怎么劝,以白玉堂的性格都未必肯听,说不定哪一句说得不好,反倒把人激将地杀得更狠,所以苏园刚刚才干脆借势岔开话题。
白玉堂离开开封府后,紧蹙的眉头依然无法展平,他想求证之事未得求证,人自然是暂时没法杀了。他返回福顺楼继续吃酒,却觉得每样菜都不得滋味。许是因见过苏园的缘故,让他总不禁想起她那日做的那四道令人齿颊生香的菜,每一道都堪称是绝顶美味。
人难免如此,忽然吃到此生从未尝过的美味,便越回味越想念,越想念越回味。以至于他思想偏离,甚至有一瞬间开始考虑娶妻苏园一直吃她做的菜的可能性。随即他意识到这想法十分荒谬,必然是苏园之前的话把他给带偏了,遂赶紧把这种想法粉碎,抛之脑后。
……
早饭的时候,张龙连喝了八大碗稀粥,闹得被王朝等几个人笑话。
“这不怪我,不知谁把羊油豆做得这么好吃,只吃它却有点油腻干巴,就着稀粥喝正好。”
张龙反问王朝等人,难道不觉得今早的羊油豆特别好吃么,分明不过是用羊油炸出来的椒盐味儿小面块罢了,嚼起来却又酥又香。还有这白米稀粥,也比往日更好喝,粒粒米都煮得开花,米香四溢,光闻香味儿就勾得人肚子贼饿。
“唔,这么一说确实如此。”赵虎吃饭向来狼吞虎咽,时常没有细品菜中的味道,“怪不得我也比平常多喝了两碗粥。”
厨房里,张婆子正感谢苏园。
苏园自被公孙先生收徒之后,就不在厨房做活了,今日知她们有难处,特来帮忙。
“晌午便有新招来的厨娘来做活了,今早多谢你帮衬,不然只靠我们几人肯定会手忙脚乱。”
厨房因少了许婆子,分摊在余下的几个厨娘身上的活儿便加重了。一日一日累积下来,就越来越多,做不完。比如今早,便有那昨晚还没洗完的几大盆碗筷,做了这活儿,便少个人熬粥做饭。可若不洗的话,缺少碗筷吃饭更不行。
“张大娘客气,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熬粥做点羊油豆而已,以前常做,不过举手之劳。”苏园请张婆子不必太客气。
“那可不一样!你如今是公孙先生的徒弟,有好多要紧事忙着呢。再说厨房这地方怕是会让你想起不该想的人——”张婆子话里所指的自然是许婆子。
“还是有好的回忆的。”苏园温温一笑,然后对张婆子点了下头,就告辞了。
张婆子望着苏园窈窕的背影,连连叹气。厨房其她人见状,都凑过来问她怎么了。
“你们说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善良呢!许婆子那么对她,那么算计她,换我是她此刻肯定咬牙切齿,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可瞧咱们园园,还能念着她的好!”张婆子说着就鼻子发酸,眼眶都湿润了。
其余人纷纷应是。
“诶,我和诸位打个商量。”张婆子道,“她喜欢吃肉,以后咱们厨房肉有剩余,便都留给她。可说好了啊,谁都不许贪。”
众人纷纷同意,直叹不能再苦了这孩子。
衙役在半路截到苏园,气喘吁吁道:“来案子了!公孙先生说这次必要苏姑娘去才行。”
事出紧急,苏园直接跟着衙役骑马,急匆匆地赶去案发现场。她到时,公孙策等人还没有来。
巷子口已经被几名衙役守住,苏园进巷后就看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嘤嘤哭泣地瘫坐在墙边,手边有一篮子菜半洒在地上,裙子压在腿下的部分被血染得通红。听说衙役们本想立刻救援,被她呵斥远离,称要女子来帮她才行。
“今早巡街街时,听到巷中有人呼救,我们赶来时她已是这副样子。据她所述,她买菜回来走入这巷子时,忽有一男人跑来割了她一刀,那人立刻就跑了。”
衙役支好席子,用于遮挡,以便苏园查验。
苏园蹲在女子身侧,看了下这女子的伤情,刀伤在大腿后侧,伤口不算太深,要不了命,但流了不少血,女子的唇色已经煞白。
“可还有别处伤了?”
女子摇头。
苏园又问女子的名字,得知她叫孙荷,是一名绣娘。
苏园为她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后,说道:“应该不耽误走路,你试着站起来看看?我扶着你。”
“流了这么多血,我感觉我已经残了,我使不上力!”孙荷哭着连番摇头,表示她不行。
“再试试。”苏园劝道。
“我残了!残了!我以后该怎么办!我还没嫁过人!”孙荷越哭越崩溃,反倒不如苏园刚来的时候,那时候她的哭声还只是嘤嘤的程度。
苏园叹了口气,请衙役帮忙雇一辆车,由她将女子抱上了车。本打算将她带去开封府照料,顺便录口供,女子却偏要回家。刚好公孙策这时候赶来,听闻女子的要求之后便应允了,先照顾受害者的情绪最重要。
孙荷住在永春巷的巷尾,普通的院子,有三间房。
苏园四处观察,没发现其他人的踪影。
“不用找了,没别人,我自己住。”孙荷指使苏园从她的衣柜里取出月事带和一套干净的衣裳,然后打发苏园出去等着。
苏园这才明白过来孙荷的血为何流那么多,血迹甚至还蔓延到了臀后侧,原来她来癸水了。
孙荷拾掇好自己后,喊苏园进来,伸出双手。
“行了,你抱我去开封府吧。”
“你的腿可以走路,我搀扶你吧。”
苏园瞟见榻上有孙荷脱下来的衣裳,左袖子的袖兜处沾有血迹,但袖口一圈却是干干净净的。再看孙荷已经洗干净的双手,右手虎口处有薄茧。
“不能,我残了!你们开封府不该是百姓的父母官么,为民请命、为民伸冤么,对受伤的百姓就这态度?”孙荷言语泼辣,甚至有几分咄咄逼人。她对苏园不肯抱着她走的行为十分不满。
苏园直接卸了孙荷的胳膊,把孙荷疼得吱哇乱叫,眼泪直掉。
“是该体恤民命,满足你残了的愿望。”
第9章 这是一朵奇葩
尚有其他衙役在院外等候,孙荷立刻想要大喊呼救,苏园拿起孙荷脱掉的肚兜就快速精准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呜呜呜……”孙荷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苏园居然敢这么对她。她抬起另一条好的胳膊欲打苏园,被苏园先一步按住了,力气大得像压了一座山,任她怎么挣扎反抗都无用。
“想要这条胳膊也残了?”苏园温声询问,像极了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孙荷惊恐地瞪着苏园,随后才意识到她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立刻疯狂摇头,泪水哗哗流,她太疼了。在绝对力量跟前,她的狂傲和自尊连屁都不是。
“你骗了我,骗了开封府,”苏园言语淡淡,目光温和地看着孙荷,偏让人能感觉到她在生气,“可知我还没吃早饭?”
孙荷被吓得直想撒尿,这女人之前看起来挺温婉柔顺的,怎么这会儿——
不,这会儿表面上看起来也是温柔的,可是她的眼神好吓人啊啊啊啊啊……她的力气好大啊啊啊啊啊……自己的武功完全施展不出来啊啊啊啊啊……
“刀在哪儿?自己拿出来。”苏园命令道。
孙荷挣扎不想承认,奈何她不管怎么摇头,对方根本不理她,完全认定了她有刀。
“看来这胳膊你是真不想要了。”苏园抬起孙荷脱臼的那条胳膊。
“呜呜呜,疼——”孙荷牙齿打颤不清不楚地发音,泪眼婆娑地跟苏园老实交代,在床下的暗格里。
等孙荷从床下的暗格里翻出了带血的匕首,苏园便看了一眼刀刃的薄厚,符合孙荷腿上的伤口形状。
果然,今天的割伤案是孙荷的自导自演。
苏园手腕一转再一送,只听‘咔嚓’一声,孙荷的胳膊接上了。她随即松开了手,淡定看着孙荷。
孙荷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自己自由了,没再被控制了。她迅速扯掉嘴里的布兜,便飞奔地跑出去求救,跟外头等候的衙役们哭诉杀人了,喊声跟杀猪叫一样。
衙役们还以为伤害孙荷的恶徒跟到了她家里,一想到苏园还在屋里。他们就吓得一脑门子冷汗,万万不能让苏姑娘有事,他们立刻飞快地冲进屋内欲救人。
苏园以帕子托着刀,见衙役们都进来了,徐徐道:“那伤是她自己弄的,她在报假案。”
孙荷跟着过来了 ,焦急对衙役们解释道:“她刚才打我,威胁我,卸了我的胳膊,她要谋害我——”
“孙姑娘慎言,不要狗急跳墙。”苏园语气不急不缓,看起来完全没有心虚的成份。
反观孙荷,明明之前喊着腿没力气了、残了,这会儿却能生龙活虎地跳着脚,两条腿倒腾的速度还挺快,显然很康健。加之还有苏园手上的刀作证据,苏园品性有多么善良大家也都清楚,衙役们当然不会相信孙荷的话。
不过,他们当差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奇葩,自己伤自己,假报案的。
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衙役们立刻押住了孙荷,呵斥她闭嘴,便欲押她去开封府。走到门口的时候,衙役们看到了他们特意为孙荷雇来的马车,便更生气。
他们堂堂开封府官差,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而这小丫头竟然死不悔改,一路上居然还敢不停地吵嚷诬陷苏园,以至于引来路人的侧目。
苏姑娘何其美好的人,她的名声可不能被这贼人给玷污了!
衙役从路边找了一把稻草,直接塞进了孙荷的嘴里,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孙荷气得急红了眼,不懂这些衙役为何没有一个人信她的话,分明就是那厮——
孙荷愤愤地瞪向苏园,却见她不过是云淡风轻地在旁边陪走,还会时不时地会被路边摊所吸引。吸引她的那些路边摊不是做烤鸡的,就是做煎羊肠的、鸡丝馄饨……总之都是肉,纯面的炊饼她是看都不会看。
这姓苏的女人虽可恨,狠狠地伤了她的胳膊,但对吃的喜好倒是跟她如出一辙。
苏园注意到孙荷在看自己,也回看她,对她挑眉一笑。
孙荷立刻被苏园这个小动作给激怒了,她欲冲向苏园,被衙役狠狠地拉扯住。
衙役们见孙荷竟欲报复苏园,无比生气,干干脆脆地踹了孙荷一脚,呵斥她老实些,不然等回头到了开封府对她大刑伺候。
“唔!唔唔唔!唔……”孙荷眼盯着衙役,表示她有话说,但根本不得理会。
到了开封府,趁着衙役去回禀的工夫,苏园走到孙荷身边低声道:“你当开封府是什么?我们这些差吏又是什么?执法者尊严不容侵犯,遇到奸猾作恶、以下犯上、蓄意欺瞒官府之徒,重则砍头的都有,徒刑十年二十年也容易。你有问题,用刑审你再正常不过,别说我不过是扯了你一下胳膊而已,如今你早就恢复了,便是用刑把你弄得半死都使得。走一路了,你这脑袋还是糊涂。”
孙荷立时顿悟了,方知自己之前钻了牛角尖,她居然以为自己能揪个大错,在开封府能搞一出揭穿黑恶小吏的大义事件。原来什么都不是,别说他们不信,就是信了,也是她错在先,她活该受罪。
而且这一路走下来,她早就应该明白他们根本不可能信,她越去说苏园反而越招衙役们的嫌恶。一会儿在公堂上,她若是还像之前那么说话,怕是真会顶一个藐视公堂、诬陷官差的罪名,受大刑处置。
她貌似把事情作大发了。
孙荷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她淡定了很多,眼巴巴地看着苏园,似有话说。
苏园便扯掉了她嘴里的稻草。
“你为何提醒我?”
“我瞧你不像恶人。”
“你又不认识我,为何会这么以为?”明明她之前对待她的态度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有点嚣张欠抽。
“直觉,”在杀戮场上经历过太多,苏园对善恶已然有了天然的直觉和判断,“真恶人又怎会干出伤自己、假报官这种傻事呢。”
孙荷心头一震,惊讶地回看苏园。她没有想到一眼看穿她的人、最了解她的人居然是苏园。
“哟,这就是报假案的那位?”马汉大步流星走过来,打量一番孙荷后,立刻命属下将孙荷押至公堂,然后她对苏园道,“今日包大人不忙,听此事觉得稀奇,欲亲自审她。你说她图什么呢?”
苏园望着孙荷的背影,发现孙荷还在频频回头看自己。她回以一记微笑,才转头对马汉道:“马上就知道她图什么了。”
第10章 割肉案的真相
孙荷本以为自己理直气壮,可以口条清楚地把事情的原委说得明白流畅。可当她跪在公堂之上,听到左右两侧的衙役齐喊威武,上首位黑脸的包拯威严肃穆地拍下一声惊堂木,她惊得一跳,顿时脑袋空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包拯的条条列罪、声声质问之下,孙荷更是磕巴,只会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我没有’。
“孙氏,你自残于巷中,假意被袭,戏弄欺辱官差,故意行以下犯上、报假案之罪,你认不认?”包拯厉声质问。
孙荷颤着嗓音应承:“草民认这些罪,但草民这样做有缘故,草民、草民……”
孙荷又嗑巴起来,憋得满脸通红。
包拯耐心等候了片刻,孙荷依旧说不出所以然来。接着,包拯又听了押解孙荷的衙役痛斥她诬陷苏园的种种恶言。包拯开始有几分怀疑这孙荷是仗着年轻,胆大无畏,便撒谎成性,故作这等戏弄官府之事而洋洋得意。
“若有内情,你痛快如实说来。若再不说,本府便当你故意逃脱罪责,拖延时间,如此再加一条罪名!”包拯说罢,再次敲响惊堂木。
孙荷身体剧烈地哆嗦起来,哭着给包拯磕头,继续磕磕巴巴道:“我……我要见……她。”
“见谁?”包拯蹙眉。
孙荷又被包拯的模样吓了一跳,慌张地环顾公堂两侧,战战兢兢地找寻苏园的身影。
公孙策在旁观察之后,小声告知包拯,说她似乎在找苏园。
包拯挑了下眉,倒觉得有几分奇怪。这孙氏之前分明几番诋毁诬陷苏园,如今竟在最怕的时候,想要苏园给她依仗?
他倒是好奇孙荷见了苏园后会说什么,便命人将苏园叫来。
孙荷一见到苏园便像找到主心骨了一样,哇地大哭:“可吓死我了,包大人怎么这么吓人!”
“你当铁面包公的名号在外头称着玩的?”
苏园蹲在孙荷身边,小声戏谑一句,如说悄悄话一般。于是这样一句话便奇异地安慰到了孙荷,再听苏园跟她解释包大人虽然严毅,但秉公无私,只要她有让人理解的内情,说出来后绝不会对她怎么样。孙荷由此渐渐地镇定了下来,开始道明情况。
“虽然今日割肉案是草民所为,但在东京汴梁确有此事发生。这事情发生已经有一个月了。”孙荷解释道,“一月前,草民在东大街上亲眼看见一名男子割了一名女子的胳膊,犯案他就迅速逃了,因隔得远,草民没追上。草民便想拉着那受害的姑娘来开封府报官,不想那姑娘并不愿意,说是若她惹了官司,周围人都知道她被一名男子割身,必然有损名节,会毁了她的婚配。”
孙荷接着表示,这事儿她虽然气愤,但也无可奈何,当时只能就此作罢了。
却万没有料到,在七天之后,还是东大街那里,她又看到同样身形的男子在巷子里对女子突袭,这次他割伤的是落单的妇人。妇人已经成婚,见受伤的伤口小,自行处理即可,却也是不愿意报官,她怕家中夫君知道嫌她名节有损。
“短短七日,草民看见的就已经发生过两次了。草民想这事断然不会完,便时常在东大街附近游逛。五天后,事情果然又发生了。这一次我险些追到了那名作恶的男子,却还是被他先一步溜了。”
令孙荷更恨的是,这一次的受害者也是因为名节问题不愿意报官。
天子脚下,东京地界,有人堂而皇之地伤害女子身体,却因为没人报官一直逍遥法外。何其讽刺,令人怒恨!
孙荷是濮阳东风镖局总掌柜之女,自小就有一颗打抱不平的侠义之心。她便自己前往开封府报官,接状纸的小吏问她是否为受害者,又问她证据何在,孙荷什么都没有,便被当成的闹事地打发走了。
孙荷又气又恨,随即想到既然那些受害的女子都因怕名节有损不报官,但她不怕,她可以当受害者。
于是那天之后,孙荷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在东大街附近频频出没。可是整整半个月过去了,她却不见那恶徒再出现,对谁下手。
今早孙荷买菜回家的路上,忽然发现自己癸水来了,她这人异于常人,头天癸水特别多。孙荷便想到一计,她何不自己割伤自己,声称受割伤报官,这样凭开封府的众多人马一起追捕,定能将那狡猾的恶徒捉拿归案。
孙荷便用匕首刺伤自己的大腿,借着血量很大的样子引起重视,呼喊救命。
“但因为割伤自己的腿真得太疼了,草民以前从没受过这种罪。一时觉得委屈,见着开封府衙役们就想起自己当初报官被赶走的事,便心有怨忿,特别是对苏姑娘,我任性乱撒火了。”孙荷可怜巴巴地望向苏园,哽咽地道歉,“对不起。”
“割完自己之后,草民就将匕首藏进了袖兜,自以为万无一失。不想草民这些把戏,都被苏姑娘看穿了!”
说到这里,孙荷委委屈屈地把头低到最深,又对开封府众人道歉。
“快起来吧,你这做法虽有些不当,”包拯叹口气,觉得无奈又有几分欣赏,“但孙姑娘割肉报官、舍己为人之举,实在令本府钦佩。”
苏园拍拍孙荷的肩膀,把她拉起来。
被拍的胳膊刚好是之前被苏园弄脱臼的那条,她瑟缩了下,后来和苏园对视之后,再看包拯、公孙策等人都对她和颜悦色,略加赞许她,孙荷才终于松口气笑了起来。
“多亏苏姐姐,不然我今日必然办蠢事。”孙荷对苏园感激不尽,行礼道谢。
“你多大?”
孙荷:“十七岁,三月生人。”
“我八月。”苏园道。
孙荷:“……”莫名觉得她就是姐姐怎么办?
因为孙荷见过那割肉恶徒的长相,加之她腿有伤,本就一个人独居,便暂且被安置在了开封府住下。
孙荷竭力要求和苏园一起住,说两个同龄女孩能做个伴。
苏园并不想跟她作伴,因为这会耽误她吃肉。试想一下,你本来可以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啃八个鸡腿,因为屋里多个人,就得分一半出去,多么让人心情不爽!
“苏姐姐,我保证我不会打扰到你!”孙荷似乎察觉到苏园的不乐意,眼睛一转,忙挽救道,“我可以请你吃烤鸡、煎羊肠、肉包子、鸡丝馄饨……”
“好。”苏园这才干脆应了,瞥一眼孙荷,似在说‘算你识时务’。
“苏姐姐会武功么?”孙荷感觉开封府的人好像并不知道苏园会武这件事。
苏园原本平和的面容骤变,阴恻恻地盯着孙荷,“我不过是力气大了点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苏姐姐放心,我到死都会烂在肚子里!”孙荷吓得马上捂住自己的嘴,贯彻执行自己识时务的人设。
苏园嗤笑一声,“就算你说了,有人信么?”
孙荷想起自己曾说苏园坏话的后果,立刻怂了,连连摇头表示没人信。
“苏姐姐,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孙荷表忠心发誓。
她可真厉害,居然认识一位高人。这种别人都不知只有她知道大事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傍晚,孙荷就带着苏园去州桥夜市吃煎羊肠。
薄薄的一层肠衣里面装满了羊肉,在锅上煎的时候,发出滋滋的响声,散发着油脂的香气,等到肠两面煎得焦黄的时候就可以吃了。外焦里嫩,肠内的肉香得流油,每一口都实实在在,太让人满足了。
俩人吃得正高兴的时候,就听一记清脆的女生喊着让一让。便有一位穿着锦袍男装的少女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七八名小厮。
苏园一看这少女,目光就定住了。
少女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立刻回看过去,发现苏园后,她立刻如老鼠见了猫一样,捂着脸就要跑。
孙荷不解:“这是?”
“嘉和县主。”苏园淡淡望着狼狈而逃的赵清荣,补充道,“洗了澡的嘉和县主。”
说好了可以为了展大哥适应江湖半个月不洗澡呢?
真爱竟如此脆弱。
第11章 缉拿割肉恶徒
苏园和孙荷等着把肚子吃得饱饱的了,就再来一碗麻腐鸡皮作为今日晚餐的收尾。
麻腐鸡皮是由鸡肉与绿豆粉一起做成的凉食,状似豆腐,表面撒满芝麻酱。舀一勺入口,有鸡肉清爽的淡香,也有凉豆粉滑嫩劲道的口感,加之外表包裹着一层香喷喷的芝麻酱,美味仿佛在嘴里炸开了花,令人幸福到极致。
今天俩人吃得十分尽兴,特别是于孙荷来说,她竟感受到了苏园如春风般温暖的态度。对比之前苏园卸她胳膊的狠厉,这态度足以让她受宠若惊了。
在回开封府的路上,孙荷挣扎犹豫了好久,才终于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挽住苏园的胳膊。成功了!她偷偷瞄一眼苏园,见她没有嫌弃或拒绝自己的意思,孙荷笑得像个傻子,开心得无以复加。
她居然跟高人是互相挽胳膊的亲密关系了,她好厉害!等回到东风镖局,她一定要在她爹跟前吹一天一夜的牛!
这时,俩人过了州桥,往西大街走。街道宽敞干净,无一矮墙,因为距离夜市较近的缘故,即便是在夜里,整条街上依旧车水马龙,熙来攘往。
俩人走到西大街中段的时候,苏园突然反手抓住了孙荷的手腕。
孙荷受宠若惊地看向苏园,然后就嘿嘿地笑起来了。看来和高人一起吃肉真能促进感情,才这么一会儿,高人不仅不拒绝自己碰她,如今还主动上手拉她了。
苏园遵从她对危险的直觉,低声对孙荷道:“看看四周这些人,有没有你眼熟的身影。”
孙荷愣了下,起先不明白怎么回事,然后她懵懵懂懂地环顾四周的时候,眼睛瞪圆,果然看到了一抹眼熟的背影,便就是那个她一直想抓的割肉恶徒!
绝对是他没错,孙荷见过他三次,几乎把他的背影和侧脸都刻在了骨子里。此恶徒一天不除,她就一天肉疼,毕竟她可是为了这厮把自己的腿都给割了。
此时割肉恶徒正远远地跟在一名独行的女子身后,他时不时地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合适的下手机会。
很快,他就趁着周围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抄出了袖子里的匕首——
苏园弯腰从地上捡两块石子的工夫,孙荷已经大喝一声,朝那恶徒冲了过去。
苏园终于明白为何孙荷见过这恶徒三次都没抓到,抓人之前大喊一嗓子是几个意思?在特意提醒恶徒早做逃跑的准备么?
割肉恶徒本来就正处在作案后就会被发现的警惕中,忽然听到孙荷的一声呵斥,他立刻就往旁边的巷子飞块地逃跑。
“你别跑,你给我站住!”
孙荷紧追过去。
割肉恶徒和孙荷的速度不相上下,但是割肉恶徒起跑的时候和孙荷相隔了一段距离。男人在体力上本来就比女人好,所以孙荷此刻要想追上他还真有些困难。
割肉恶徒在逃跑的途中已然隐约认出孙荷就是半个月前追他的那名女子,他可真是倒霉,换在西大街作案了,居然还能碰见她。不过没关系,他熟悉这里的地形,拐个弯儿,再跑一条巷子,他就能将这多管闲事的女人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