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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回头看着殷绣,“说什么,子嗣都走了,女人活着,不就该另找一个活着的道理么。”
殷绣点了点头。
外头程灵在殿外请太后的安,周太后叫传,程灵把载荷都留在了外面,自个独自推门进来。
周太后问了一句“官家也回来了么。”
程灵应道:“是,这会儿在正殿坐着,胡相和梁太尉过来了,正议事。”
周太后扶着珠灵站起身,“圣人既过来,哀家就不再这里多坐了。”
程灵替过珠灵的手,一路扶着她往外行,“还有一个事,臣妾想请娘娘的意思。太妃娘娘请了话,想过来探问一番。”
周太后沉默须臾,“哀家并没有什么话,你去问她吧,她们是姊妹,这种关联这种局,你这个做皇后的,是解不了的。”
程灵答了是,一路将太后送至福宁宫的殿门前,方原路折返回来。
行经正殿,正遇见刘宪与杨嗣宜回来,二人都换过了内官服,在殿前与她见过礼,程灵唤了起,刘宪起身并没有看他,沉默地垂着头从她身边行了过去,程灵闭上眼睛,秋风寒凉,从她的脸上掠过一片黑暗之中,她却能看见刘宪那个清瘦俊逸的背影。
“刘知都留步。”
刘宪与杨嗣宜停住脚步回头。
“圣人娘娘有吩咐吗?”
“本宫有话,和刘知都说。”
杨嗣宜本就是会看眼色的人,程灵这么一说,他自然明白,对刘宪拱了拱手道:“那奴婢就先去正殿伺候了。”
刘宪点了点头,待他行远了,方对程灵弯身道。
“娘娘有话请说。”
程灵朝她走了几步,地上枯萎的叶子还来得及被扫累,脚踩上去发出脆弱的响声,刘宪静静地立在对面,分明是不远的,可程灵却觉得,好像无论怎么走,都靠不近他。她索性也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住。
“官家今日,翻起掖庭狱从前的案子了。”
刘宪笑了笑,“迟早的事情。”
“刘知都,你早知道?”
刘宪没有回答她,却向她脚边,“娘娘,你的裙角污了。”
程灵正色道“刘知都,程灵是为知都忧心的。”
刘宪喉咙里轻“嗯”了一声,仍是看着她云淡风轻地笑,而后朝她走去,一直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掏出怀中的一方素帕子,亲手替她擦拭裙角的脏污。那动作丝毫不轻佻,弯曲的脊背甚至显出谦恭温顺的气质。
“刘宪与官家,总会走到那一步的。”
说着,他抬起头来,望着程灵,“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刘宪会往后退一步,甚至很多步,到那个时候,刘宪希望娘娘,就如那日赐灯相送一样,停住玉步,不要动。”
程灵心里一阵刺痛。
“你……为了殷绣吗?”
第40章 流云散 里面的人越发敏感,声音越发腻……
刘宪站起身,他与程灵很少立得这么近,不过半个身子的距离,女人精致的妆容,端庄秀丽的眉目就在眼前。那满身香墨雅书养出来的请灵气质并不输殷绣。
万丈红尘中的这份美人恩情实难消受,刘宪沉默了良久,终于她面前由衷地笑了笑。
“不单为了绣儿,也是为了娘娘。”
程灵心头一烫,寒凉的秋风灌入衣袖,皮肤似乎也丧失了感知寒冷的知觉。
“殷绣曾经对我说过,在知都的这个位置上,是一步都退不得的,退了就是万丈的深渊。”
刘宪重新沉默,殷绣还是殷绣,了解他的处境和难处,但刘宪却宁可她看不明白。
男人一旦坐上皇位,就再也不能纯粹的爱一个人,忠一件事,从魏钊坐上龙椅的那一天起,刘宪就知道,手握权柄的人会被一个一个的剥离,徐牧不会是第一个,他自己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暂时也想不到退到那一步是个尽头。
“娘娘,您的人生山高水阔,还有更大的天地,犯不着为刘宪这个结局已定的人,走到歧路上去。”
程灵摇头,“你怎么知道结局已定,刘知都,我听说您在前朝,连冯太尉那样的人物都不放在眼中,为我大陈整肃吏治,推改新政,那是何等的收放自如,如今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刘宪笑笑,他抬起头来,天上云疏,太阳在清白的穹顶上挖出了一个金黄色的光洞,透出黄昏温柔的光来。
“不同的,那个年代,人们头顶都是一片混沌的天,我行我的道理,哪怕满手血腥,众人诟病刘宪也不在乎,人人都不需要谈论忠心和家国的时候,我哪怕行如鬼魅,世间自由明眼人从我的道理,但如今不同。”
程灵迎上一步:“如今究竟有何不同。”
“不同处在于,官家如今有了自己的道理,大陈天下,有君王可忠,有家国可保,刘宪这个人,可以弃,可以流,甚至可以诛。”
程灵摇头“不对啊,这是什么道理,这对你不公平!”
天边的日光将尽,福宁宫的天色期期艾艾的暗下来,程灵身上的牡丹金绣襦裙为风所展。那富贵耀眼的牡丹花吐出惊心动魄的艳色。此时他突然发觉,这就是程灵和殷绣的不同。
程灵为他不值,殷绣却知他无解。
人啊,不是不想争,是太聪明,是眼睛太毒辣,毒到连自己的结局都能解读。解读过后,却还是要一日一日,往前走。刘宪偶尔也想与佛教亲近亲近。人生无解,岁月不停,这对他来说,真的是个无法愈合的伤。
“刘宪告退,圣人娘娘若要去看殷绣,替刘宪与她带一句问候。”
程灵鼻边扫过一阵清凉的风,刘宪已经从她身边行过了,灯她再回头时,他已走出去很长地一段路。宫道已经上灯,暖黄色的灯光蒸着他高瘦的影子。程灵望着刘宪的背影,不禁握紧了一双手,闺中岁月十几年,清心寡欲,端正清明,头一次啊,她竟然有这么强的胜负欲,且不是为自己,只是不想刘宪输。
***
福宁殿接连忙乱了几日,太医守着用药,宫人们连夜伺候。张令的花倒是不虚的。殷绣身上都是皮外伤,将养了几日,就渐渐行动无碍了。魏钊下了朝也大在正殿呆着,杨嗣宜带着人,几乎把福宁宫的书房都搬到了殷绣的屋子里。他平时也不怎么多话,要么就着灯看折子,要么与殷绣有一大没一搭的说几句闲话,大多时候,殷绣睡着,魏钊就在一旁看书。
殷绣的宫室在福宁宫的侧殿,且不是在殿中,而是在侧殿附建的一处耳房中,通共一个暖阁,外面并一个三四米见方的小堂,摆两三把禅椅供人闲坐,再有就是一方小榻,悬着藕色的纱帐子。室内陈设简单,但却精致,东面靠墙摆着一个博古架,上面列着满满当当的书。
魏钊在里面,就不好在站人,索性杨嗣宜也在外头答应着,留珠灵一个人伺候茶水。
魏钊最近在独《资自通鉴》,那是很厚重的十册全套书,杨嗣宜领着人从福宁宫书房搬来的时候,也没寻着地方安置,就把殷绣榻前的那张小木案腾空了累上去。魏钊平时就坐在那方木案的后头,书遮了他的身子,就露个头在那儿,殷绣偶尔打眼睛看过去,到也觉得滑稽。
“回去看吧,这里光也不好,怕伤了您的眼睛,我也大好了,等过了寒衣节,便能在官家跟前伺候了。”
魏钊抬手臂,“没看,剥橘子呢。”
殷绣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向那颗橘子,橘皮儿已经剥干净了,连橘子身上的白络子也去了一半,“这么早就能吃上橘子了。”
魏钊收回手,低头继续剃那剩下一半的络子。
“南边贡上来的新种,今年是头一季。郑焕是个可靠的人,岭南那一代的农政从前一直不好,去年田中还在亏空,今年还未到秋末,到把去年的都补齐了,郑焕在农政方面也算一把好手。”
殷绣低头想了想,“这名字听起来……”
“耳熟是么,嗯,郑氏的兄长。”
殷绣笑了笑,她倒是没立即去接这一句话,刻意顿了顿。“兄妹都是官家的人,您能顺手顺意,那可真好。”
魏钊抬头冲她笑了笑,将手中那颗晶莹剔透的橘子递了过去,刚要开口,却被殷绣的话拦住。
“绣儿知道您想说什么,只不过,她即便待我再不好,也是她身为婕妤的立场,你也不能再冷着她了,徐牧初失势,但也不过是在朝堂上败了一局,树大根深,官家刚刚站稳脚跟,能稳住贤臣的心,才是重要的。”
魏钊站起身,走到殷绣的榻前坐下。
“你猜皇后会不会这样劝朕。”
“不会。”
“为什么会这样猜。”
殷绣抬起头,“因为……她怕是一个不兼济天下的圣人。”
“你是这样看她的?”
“绣儿说错话了吗?”
魏钊摇了摇头,“不是,朕在斟酌兼济天下这四个字。”
殷绣望着魏钊,他眉宇之间到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可她分明感觉到魏钊语气当中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徐牧……还在汴京城吗?”
魏钊点了点头,“推病仍在城内府中养着呢。不过,调任贵南节度使的调令已经从兵部过了,梁太尉亲子押了印。这件事是吏部起的头,白庆年大大方方在朝上奏请议的,徐牧不在,朕的耳朵,倒是难得清净了一回。”
殷绣掰了一半橘子送到他面前。
“难得没听见反调么?”
魏钊就着她的手吃了,笑道:“这大半年来,朕也是头一次这样手脚自由。”
正说着,杨嗣宜从外面进来,请了个安。
魏钊回头,“怎么了。”
杨嗣宜道:“太后娘娘命人过来传话,说后日是寒衣节,她老人家身子清朗,有意思跟后妃们一处热闹热闹,还说宫内人少,掖庭的良人子也都一并召了,这厢也请官家去凑个热闹,官家,您看您有什么话,奴婢这好趁传话的人在外头,一并带出去回。”
魏钊应道:“就回朕知道了,定往。”
杨嗣宜应是,转身出去回话了。
魏钊回头,却见殷绣掩唇在笑。
“笑什么。”“我在笑,太后娘娘的心和我是一样的,都盼着官家有后嗣绵延万代。”
魏钊弯腰靠近她的脸庞,“等你再好些,朕也会同你有子嗣。”
殷绣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声音也有些微微发颤,“您忘了么,我的逆臣之后,本就是个罪人,我与您的子嗣,是什么呢?”
魏钊直起身子,“所以,君王还是荒唐些好,如朕父皇那般,虽未留什么好名,却是天底下头号自由自在的人物。”
殷绣笑了,“您啊,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门是合上的,也就你听见了。”
这句话一说完,珠灵也端着水推门出来了,笑着一把将盆子放在杨嗣宜手中,回身仔细合上门。杨嗣宜探着头还要往里瞧,却被珠灵推了一把。
“供奉您又作什么死。”
杨嗣宜笑道:“我想看看你乐什么。”
珠灵走到廊子上,“好大胆,原是我们不配瞧,供奉有这个脸。”
杨嗣宜到也明白过来,便跟上几步,“哟,你这个丫头也敢歪酸起我来了。”
珠灵屈了屈膝,接过他手上的水盆,“奴婢不敢的,我去前面倒水,您也离远些听着答应吧。”
阶下苔痕深碧,绿纱蒙着的窗户上落着夕阳金黄色的余晖。杨嗣宜转到廊外去后,外面也没有人了。
几丛斑竹垂落旧叶,庭中沉寂,里面的人越发敏感,声音越发腻痒。
两三只不知名的鸟儿从班主丛里窜起,天无流云羁绊,快意自由。
这一回,魏钊在男女情爱之事上有了不同的体验,女人的温情和柔软,与胸中的酣畅激昂交相辉映,哪怕未入夜点灯,眼前也是辉煌一片。
第41章 花无果 对应想来,当真可悲可贺。……
转眼便至寒衣节那日,说起来是个节日,民间却是叫鬼头节,大陈向来讲究“慎终追远”,其在儒家讲究“孝亲”与“灵魂不灭”,文人们由生者推及死者,由阳世推及阴间,认为远在黄泉之下的亡亲,需要在十月添衣过冬。作为亡者亲属,有义务为其置备御寒物品,以示悼念之情。
大陈宫里到没有这样的真情真意,位至君王,太后,即便心中有挂念的亡故之人,也不便在这样一个略带民间小气的日子里大兴悼念之礼,寒衣节便只是一个阖宫同聚的由头罢了。
这日晨间起来,殷绣在镜前匀妆,珠灵坐在一旁,大理一件蓝绫的袄子。一面道:“伤病中赶着做了好几日,眼睛都熬抠了,今日赶着烧掉,奴婢总觉得可惜。”
殷绣簪一朵珠花在鬓,望着镜中的珠灵道:“父亲在的时候,我年级尚小,那会儿母亲没让我在针线上下功夫,我也放纵自己在书房里,做了好些不该女儿家沾染的事,到是入宫后,才把针线的功夫学起来。以前,没在父亲那里尽过孝道,如今他和母亲都不在了,我能做的有限。”
珠灵将袄子叠好,放在她手边。从她手上接过木梳儿。
“其实夫人在大陈宫中住着,要尽孝心也是能走宫中贵人们那一套的,不光您省得心,丞相和夫人也大为体面。”
殷绣笑了笑,“你到总能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听前面半句,本想拿捏话来和你辩的,听后面一句,又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只不过,我自认还是懂父亲这个人,他喜欢清白,干净,雅致的东西,一生执念于此些,不肯和富贵虚名沾染,就这一点,我就不能拿宫中的东西去祭他。”
珠灵将一只玉簪别入殷绣的发中,轻道:“您一说奴婢就无地自容了,这么些年,奴婢都是跟着夫人学道理,深的浅的虽不能全然明白,但也记了一脑子,时常把这些话拿出来琢磨琢磨,偶然到当真能体会出些心得来。”
殷绣到不觉得这是恭维的话,反而心中多少有些安慰,主仆二人一面闲说,一面理妆,时间到消磨的快。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传话说,太妃娘娘遣了人过来请。
珠灵道:“凭她怎么请呢,只说我们夫人身子才好些,哪里就那么快挪动得。”
不多时,外头得宫人进来回话道,“夫人,传话的人说今儿寒衣节,太妃那儿备了香案,只想与夫人一道为仙去的二老上两柱香。”
珠灵回头,“您要过去么。”
殷绣站起身,“你是明白我才这样问,你留在这儿吧,上一炷香,我就回来。”
珠灵一直将殷绣送至福宁宫的大门前。谁知还没出宫门,就见魏钊的仪仗迎面而来,二人随宫人一道退至道旁行跪礼。
魏钊下撵负手行到殷绣面前,人影落了她满身,背上原本覆盖着的阳光也背遮挡干净了,风颤颤的有些冷,她没有抬头,只看着眼前那双经她手制的革靴浅浅而笑。
魏钊刻意地咳了一声,“你起来。”
殷绣站起身,“官家今儿下朝比寻常早。”
魏钊笑道:“大小是个节,朕与他们彼此放过。你去什么地方?”
“去看看殷茹,同她一道给父亲上柱香。”
“哦。”声刚落,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添道:“朕对殷茹有一个处置,想听听你的意思……”
“什么?”
魏钊侧身往前行了几步,“不急,你先去,晚些母后那里散了,朕再与你细说。”
殷绣忙追了一句:“官家,绣儿没有怨她。”
魏钊没有回头,声不重,却一字一句吐地扎实:“你不怨她是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朕不会过问。朕要行的事略大些,但你不必忧心,无论如何,她是你的妹妹,你不肯,朕不会勉强。”
殷绣心里陡然一颤,说这话的魏钊,像极了先帝在位时的刘宪。
但她此时却说不上来心中的感受,一方面,魏钊终于慢慢握起了刀俎,于此相对应的是,宫中朝中的人逐渐沦为鱼肉。这是年轻君王必要的成长。另一方面,当年长春宫中笃信圣人良言,发愿要带她辨忠奸,杀罪人的少年悄然隐身岁月。
对应向来,当真可悲可贺。
想着,她便把后头的路走歪了,不曾从延福宫绕过去,反而走上了一条狭长的宫道,草木幽深,朱红色的墙壁多年不粉刷,已然泛出褐色。墙上垂挂着藤萝,多数结出了老果子,如人眼目,在光中闪闪烁烁。
殷绣认出去,前面是长春宫外的广玉兰树。
又走了几步,当真走到了长春宫的宫门前。
那里仍然是从前的模样,就连门口横放的那一把笤帚,也是当年时常握在她手中的那一把。她弯腰将它扶起来靠着,恰巧就靠在那蝙蝠纹样的大铜锁上。老旧的东西勾一旦勾起回忆旧一发不可收拾。殷绣站在光中,视线里细腻的灰尘游丝,如同细枝末节,温柔舒展开来,偶尔有糊味的米粥,半凉的茶水,魏钊亲手剪过的蜡烛,以及架子上整齐罗列的书,都在眼前缓缓展开。
她不禁闭上眼。秋日的阳光珍贵,与浅浅的风一道拂弄着肌肤上越加敏感的绒毛。她正沉浸其中,身后突然有人唤她。
“姐姐。”
殷绣一怔,转身回头,殷茹正慢慢向她走过来,她今日穿了一身艳色的衣裳,耳后别着一朵新下的白色龙爪菊,粉黛清透,发髻一丝不苟,手上带着一只同殷绣一模一样的羊脂玉镯子。
“你不是在慈安宫备了香案吗?”
殷茹在她面前停住脚步,“是备了,但左等右等,姐姐都不过来,做妹妹的就出来找找,没想到,姐姐果真是在这里绊住了。可是怪得很,都是老旧的地方,姐姐怎么不去看看妹妹曾经住过的翠薇殿呢?”
“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那个地方,被官家的那场火,烧成了嶙峋的魔鬼地。可就算如此,我仍觉得不如当年握住在里面时恐怖。那几年啊……”
话到这里,她突然不往下说了,转而起了另外一句:“姐姐,你受刑过后,身子将养好了么。说起来,何必呢,你如今也开始不和亲近了,护着我做什么呢,我殷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领你的情了。”
殷绣不愿与她多说,转身道:“回去上香吧,今日寒衣节,父母之灵在天上守着,你要说诛心话我拦不住,但我不想与你争执。”
谁知她还未走两步,身后的人却陡然提高了声音。
“殷绣!你还敢提父母。”
声音一路追了过来,越往后越近。
“当年在家中,父亲眼中只看中你这一个女儿,教你诗词歌赋,甚至亲子□□你那一手点茶的技艺,把我丢给母亲,日日苦作女红,甚至近庖厨,十只指头在友油膻寒水泡着。凭什么啊,我们一母同胞,我不是殷家庶出,我也堂堂正正的嫡小姐!可是殷绣,我当年,都让你了,什么好的都让你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一回。”
殷绣抿紧唇,她觉得眉心一阵一阵地刺痛。
“你究竟还要我怎么让!”
殷茹的声音突兀地软下来,“你把魏钊让给我吧……啊……姐姐啊……你就把他让给我吧。我已经背糟蹋地不成样子了,我就想他能像在宫外时一样,看看我,同我说说话,可是你活在我与他之间,他就始终把我当成你殷绣的妹妹……他……”
殷绣回过身,眼眶的滚烫惹出了眼泪,她拼命忍着,颤声道:“说了这么多,你是真要我死啊……”
殷茹摇头,“你逼我的,若你当初你接我进宫,不给我这个前朝遗人的身份,若你愿意替我在他身边谋一星半殿的位置,我殷茹一定将你当恩人来待,可是,你看看做了什么,你把我圈在周太后身边,陪着她守青灯,喝冷水,我还不到二十啊姐姐……你春宵一刻时,想没想过,我快熬疯了。”
这一席话说,殷绣的心一阵狂跳。
整个大陈宫,只有殷茹会把□□露皮露骨的表达出来,也只有殷茹,能拿捏住她最痛最脆弱的软肋,令她陷入矛盾不知所措。
她摁住胸口,竭力使自己平息下来,然而脑门还是充血一般,涨涨地发疼。
“我也是一个人啊!你让我怎么做,让我帮着你,用脏污的法子去接近他么。殷茹啊,你若真与官家有情,我绝不会拦着,可是,你扪心自问,他当真是你的良人吗?你当初若能听我的,留在宫外,现在也……”
“你住口!”
殷绣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殷茹也红了眼睛,玉面般的脸颊爬上一阵潮红。
“若没有你,他一定会喜欢我,我一直记得他带我离宫的那天晚上,为我挡的刀和箭,无论再怎么凶险,他都没有放开过我的手。在南方,他最艰难的那几年,是我陪他走过来的,是我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喜欢吃我做的饭菜,他还夸过细致。若不是回宫见到你,我与他,一定能开花结果,一定……”
“开花结果?”
殷绣突然觉得好笑。
“你我都是殷家的人,不说你与先帝的那一层关联,就算是我,也只能守着奴婢的身份一辈子!”
第42章 木有实
殷茹却也笑了,又朝殷绣走近几步, 日头渐逼正午, 物影皆短,光地里一片茫茫,干净地令人心痒痒。
“那是你啊……我不同。殷绣, 我告诉你吧, 我啊……有魏钊的子嗣了。”
头顶如夏夜惊雷炸响, 殷绣额头赫然爬拱起乌青色的经, 她突然觉得牙齿莫由来的一阵尖锐地酸疼,甚至牵扯到喉咙,然后一路直至心头。
“你说什么?”
殷茹如星如月般的眼眸里闪出迅速一丝凶狠的光,她将手扶在细软的腰肢上,唇角微微上扬。
人背阳而立时,时常会有一半面目藏进太阳耀眼的光里, 殷茹抬手挡住背后那轮刺目的日, 另外半张脸才逐渐清晰起来。不知何为, 殷绣觉得那后来清晰的半张脸比另外半长脸扭曲可怕,但细看之下,又看不出什么区别。
殷茹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看着殷绣的眼睛笑。
骨骼缝隙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寒疼, 殷绣的脚像定在地上一般,她赶紧背身走了, 什么都别听, 却无论如何也挪不开步子。
“姐姐, 长春宫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这么些年,身上没有半点动静,我猜啊,你是自己对自己下了手。呵,姐姐,怎么说呢,你原本是个清灵毓秀的冰雪人儿,自从跟了他,就知道把自己往泥淖里作践,后妃的名分你不敢要,皇家的子嗣你也不敢要,为了不让‘逆臣之后’的身份影响到他在朝中的名声,甘心一辈子做个奴婢。不光如此,还要逼着我跟你一样,清心寡欲地做周太后的奴婢!”
说着,她唇角笑开,“满朝文武知道你这贤良的心么?啊?当年,先帝册我为婕妤,结果又如何呢,朝廷上敢说一句话么,如若当年,朝廷有人能用‘逆臣之后’不堪为妃来据理力争,我也不会落得之后的境地,也不会有今日你我这样相对!殷绣啊,他如今也是皇帝了,就算我有身孕,那也是我们皇家的私事,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殷绣的喉咙开始微微的发甜,她吞咽了几口,试图将那一丝令她的反胃的腥甜咽下去,然而徒劳。她索性猛地催几声咳,腥甜充满口腔鼻腔,恶心的感觉,反倒让喉咙里的辣痛给压了下去。
她抬头看着殷茹,“我虽然是你的亲姐姐,可我至于今日才发觉,你所爱之人,从头至尾,都是你自己。”
殷茹冷冷地笑出生来,她抬头望向天空,光落尽眼睛里的那一瞬,眼泪却一下子被被蛰了出来。她抬袖去抵住。声音赫然提高。
“你懂什么?刘宪吧……站得远远地护着你,魏钊为了你,当了皇帝也不曾宠幸一个女人,父亲把毕生所学全部教授与你,母亲疼惜你,庖厨女红,一样不用你沾染,你是过得不好,可是爱你的人实多。我呢……姐姐,你觉得先帝算爱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