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篇都是车的小说推荐言情上一章:伪装学渣
- 整篇都是车的小说推荐言情下一章:豪门大小姐她撕了白月光剧本
张令在后拱手道:“婕妤娘娘,官家才回宫,您也晓得,太后娘娘身子还不安好,奴婢这里也是行看管之责,还未审理查办。”
郑婉人身子向后靠下,“不审理,不查问,就这么放着个罪人享福,你们掖庭狱,也当真替官家分得一手好忧。”
这话堵得张令也不好回话,外头天渐渐暗下来,堂中正墙上唯一一处漏光的窗户也暗沉下来,郑婕妤身边的宫人点起很多灯火,那银纱的帐子被灯焰一辉照,立即光华流转。郑婉人站起身,走到帐子面前,仔细向殷绣看去。
她只穿了一身蜜色的襦裙,手腕上仍照规矩扣着细铁链子,镣铐处却被棉布细致地包裹着,棉布下的手腕皮肤只微微有一些发红。
“张令啊,你们这是看守呢,还是伺候啊。”
话音落下,堂上其余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张令,张令心中着实无法,只恨刘宪不在,自个独自对上郑氏这个不饶人的主,有心维护,却难免要遭失职的大责,嘴上便不能在硬了,只得轻声道:“婕妤娘娘恕罪,是奴婢们的不是。这就……”
“不用了。”
说着,郑婉人伸手挑开了眼前的银纱帐,从帐后面款款走出来。
她喜桃红,今日穿的也是一身桃红,灯火映衬下,头顶的珠钗宝石熠熠生辉,尊贵身踏卑微地,低头睨着跪在地上的殷绣,那气派,看得在场很多人都矮了身子。
其实,程灵虽也高贵,但她从不是威势露于外的人,所以大陈宫伺候的年轻一辈宫人,虽敬重程灵,但都是感怀她的仁义与公平。这种主子,奴才们是不畏惧的,奴才们真正怕的,反而是郑婉人这样的人,喜乐在面上,宫人的生死,也就在她情绪的高低之间。
“张令,你不要在那儿站着,你坐过来,今儿,我就在听听,你们掖庭狱,是怎么帮着内宫查案,惩治奸恶的。”
张令一愣,“娘娘,这可是使不得的啊。”
郑婉人走到殷绣身边,低头看向她,“有什么使不得的,官家有下旨意,不让审问么?早早问出来,早早发落了岂不是好。啊?”
殷绣抬起头,“婕妤娘娘,要问也是圣人娘娘来问,您坐在这里听着,奴婢是不会说的。”
郑婉人抱臂而立“你是怕了么,我是要替官家分忧,为何我不能问。”
说着,她侧步走到一副刑架面前,伸手从架上取下一柄儿鞭子。
“听说掖庭狱用的拷问之刑,比刑部的大牢还要有看头,你父亲当年在刑部牢里,恐怕没少挨过这些东西,你这个做女儿的,如今步上他的后尘,到也算是随了你父亲的志向不是?”
说着,她抬手将手中的鞭子抛向张令。张令忙抬手接过来,握在手中,心里一阵一阵地惊颤。
殷绣看了一眼张令,直身向郑婉人。
“奴婢只劝您一句,奴婢犯的过错是天家秘辛,您尚未侍寝,仍是个周身清洁的女儿家,官家,定舍不得您到这个地方,沾污奴婢的事,还请您为了日后前途,和自个的名声,自珍自重。”
郑婉人转过身,“将不是和你说要女随父志么,也不妨告诉你,我父亲是御史台令,手上一只笔,上至于皇家,下至市井,都是他要谏要问的。我也有心学父亲的气度和骨气,不折在小恩小爱之上,圣人娘娘仁义,大陈宫宫忌惮你与刘宪那阉人的关系,我啊,偏不纵这个风气。”
说着,她指向张令手的那只鞭子。
“掖庭令,就你手上那根鞭子,照着她的这张伶俐嘴,给我打!”
张令心里同热油煎熬一般,话又落在他头上了,避是不能避了,他索性也屈膝咚的一声跪下去,将手中的鞭子举过头顶,“婕妤娘娘,您就当奴婢们无能,掖庭狱受内侍省管制,实在……”
郑婉咬了牙,牙齿缝里逼出一句,“果真是废物。”
说完,她伸手取过张令手中的鞭子,递与身旁的宫人,而后蹲下身子,凝向殷绣的脸。
“魏夫人,我给你最大的体面,你周身任何一处地方,我都不动,我只照着你这张脸赏鞭子,你若想得通,现在就在我面前认个罪,画个押,咱们好交代上去,或许杖毙还能改个自缢什么的。”
殷绣迎上她的眼光。
“婕妤娘娘,我不知道您是听了谁的挑唆,要行这样的事,奴婢求您怜悯,也求您珍重自身,不该脏的手不要脏,奴婢……”
殷绣话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得身子一偏。
这一掌的力道其实不算多大,但殷绣的脸上还是立马红了一大片。
郑婉人站起身,“你说得是什么道理,处置你这样一个惑乱内宫的罪人,竟是我不珍重自己,呵呵,圣人娘娘也让你灌了这迷魂的汤药吧,才把手搁在一边不治你,我没圣人那样的好心性儿。”
说完,一把夺过宫人手上的鞭子,扬手便甩了下来。
殷绣下意识得抬手去挡住脸,谁知那鞭子却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但那鞭子却扎扎实实地与一人的皮肉接触,发出劈啪一声脆响,殷绣抬起头,却见刘宪挡在他面前,手背上那道伤口触目惊心。殷绣忙握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刘宪稍稍咬了咬唇,轻声道:“别说话,程皇后在后面。”
郑婉人看着这场景,到笑了开去,越笑声音越荒唐,她扔了鞭子,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地上的两个人,口中断断续续地却未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刘宪松开殷绣的手,自己按住伤口,对郑婉人行了个礼。
“婕妤娘娘出过气,还请坐下,听刘宪回话。”
“刘知都不用回话。”
声音是程灵的,狭道上的火把亮起,程灵端端从外面走进来。
郑婉人见了程灵,到也不敢失仪失礼,整个堂中的人都跪下来行礼,程灵走到银纱帐前面,伸手轻抚,目光顺着手而上下相看,半晌方开口道:“大陈宫最好东西都与了郑婕妤你,但一个人的贵重,从来都不在这些死物上头,把它拆了。”
郑婉人绞缠着手指,并不愿意去回这句话,她与程灵对着的时光其实不多。程灵向松管后宫,平日里请安也都是个过场,有闲心就留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嫔妃,良人子说几句,没有闲心,就叫在外头磕头了事,郑婉人只知道她面上淡得很,却摸不清楚她的性子。此时此地,她还是忌惮的。
第35章 一家言 你若不明白,那我程灵就当真太……
“郑婕妤,问出什么了吗。”
郑婉人的火撒出去一半儿,这会儿偃息下来心里头仍堵得慌,偏程灵又这副不偏不倚的模样,愣是没说一句维护殷绣的话,反把她揶揄地脸一阵红一阵白。便冷冰冰地扔出去一句:“这不才问嘛,刘知都就挡着了。”
程灵走到郑婉人身旁地禅椅上坐下,“嗯,那这就是刘知都的过错了,郑婕妤责吧,本宫就坐这儿瞧着。余的人都听着,本宫知道刘知都在你们眼里是有体面的,可主子毕竟是主子,都退下,让郑婕妤顺心里的气儿。”
这句话出来,倒是所有宫人都退了几步。
程灵让它惩戒,却又把所有人都逼退了,通共剩她一人在前面立着,郑婉人也心气儿陡然地下来了。
“罢了,我和他置什么气儿。圣人娘娘都过来了,也没我在这儿立着的道理,我等着娘娘给咱们交代。”
说完,命人将那盘荔枝端了,转身往外面去了。
程灵这方起身走到刘宪面前,示意载荷将二人扶起,她低头细看了看刘宪手上的伤,“要紧么。”
刘宪摇头,“皮肉伤,不打紧。”
说完,转向张令,“今日这事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过来了。”
张令道,“我将才趁着圣人在,到外头去问了问跟着她过来的人,听说郑婕妤是在太妃那里坐了会儿,出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直冲冲地往我们这里来了。恐怕是太妃和她说了些什么吧。”
程灵命人去备伤药,回头接过一句,“她父亲是御史台令,这段时日,连着上了好些谏言折子,急地切地要论魏夫人的罪,官家那边借着太后的病尚且拖着,想不到,她这个女儿比自个父亲还要冒进。”
刘宪扶殷绣坐下来,殷绣平息了一口气儿,方开口道:“不是她冒进,恐怕是殷茹说了什么话激她,我看着她不像是个有什么心思计谋的人,翻出什么大事到不至于,但今日若不是圣人娘娘弹压住她,让她没脸把今日的事往外说,恐怕这会儿,宫里又传得不堪入耳了。”
说着,她也有些急切,“刘知都,你们到底有什么法子,大局为重,该舍我的时候,你们狠手舍了就好,我在这里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来解现在这个局。还有殷茹,说实话,我快不认识她了……”
刘宪笑了笑,“你恐怕从来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吧。这几年你们都是分开的,人心最后长成什么样子,连我都说不好,何况绣儿你呢。不过,无论如何,你还是要信官家,安心等着吧,也就这几日了。”
说完刘宪捏了捏受伤的那只手,对程灵道:“这种地方,还是娘娘处置起来比刘宪自在。”
程灵愣了愣,耳后迅速扫过一阵潮红,她轻咳了一声,方道:“都是听知都的意思。”
刘宪拱手行了个礼:“我还要回徐牧府上去,就不在这里多耽搁了。绣儿,放宽心。”
程灵随着刘宪一道出来,外面天已黑尽,程灵身边的宫人提来十盏黄纱宫灯,将前路照得通明。刘宪回头看向程灵,光线灼目,她的五官轮廓都十分明晰,依旧一双手扣握在袖中,背脊笔直,步态端庄,只又看向刘宪的那一双眼睛,与往日有些不同。
“圣人不回明仁殿吗?”
程灵见刘宪停下来,自个便也停下来,二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相互看着。程灵沉默了一会儿,过后像是心头想起什么愉悦的事情一样,抬头笑了笑,“想你路不好走,让灯送你走几步。”
刘宪拱手,朝她弯腰深行一礼:“刘宪受不起。”
说完他也没有直身,程灵低头看向他那深曲的腰,有看向他手上的手背,声不淡不浓,“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哪怕我心里有一千一万个想法,你说受不起,我也不能逼着你来受,只是,我的心思,我想你明白,你若不明白,那我程灵就当真太孤独了。”
刘宪怔了怔,接着手背上传来一阵冰凉,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力道扶着她直身,他抬头刚要回避,却发现面前的是载荷,程灵仍立在原来的地方,稍稍偏着头,额前碎发飘摇在夜晚的风里,周身除了那稍稍歪斜的脖颈之外,仍是滴水不漏的端正与清冷。
“谢圣人体谅。”
程灵笑了笑,“知都走吧,我就不行了,留这些灯照你,我在这儿立一会儿。”
刘宪转过身,轻轻闭上眼睛,程灵那一句:“你若不明白,那我程灵就当真太孤独了。”听得他周身所有的知觉都有些刺痛。说不动容那是假的,但人与人的关有联,总有太多的人在一厢情愿,他在程灵温柔的目光里发现某种不详,极其浓厚,他甚至不敢去细致地想这个问题。
一阵风过来,十盏灯的灯焰摇动,混乱的影子和纯粹的黑夜搅浑在一处,刘宪侧头,却看见杨嗣宜提着灯,从凤凰树巨大的树冠下行过,旁边的玄衣人负手而行,正是魏钊。
其身边除了杨嗣宜之外没有旁人,二人绕过了掖庭狱的正门,转到北面儿的角门去了。
刘宪回头时,却看见程灵也正看向魏钊的方向。
他突然有些想笑,又觉得眼中在发苦。
爱这个东西,他求而不得,程灵也求而不得。但两外两个人也在这条路上走得不轻松。连见一面,都要放下帝王的尊贵和体面。
掖庭狱中,殷绣睡得昏沉。昏黄的灯在她眼中映出一片混沌的黄褐色,她也分不大清楚,自个究竟是入了梦境,还是仍然醒着。魏钊与杨嗣宜一前一后地行在狭长的窄道内,他在大陈宫中住了很多年了,但这个地方,他还是是第一次来。
杨嗣宜回了郑婕妤的事,他倒是破天荒地开口点了她侍寝。
也不等人过来,留了话说垂拱殿议事,带着杨嗣宜出了福宁宫往掖庭狱过来。
一路上他行得很快,真正进到里面,步子却慢了下来。打实来说,他心里有愧疚,但这种愧疚不是君王可以轻易对旁人所道的。
狱中的人一路让开,转过一道漆黑的墙,魏钊先看到是那一身蜜色的襦裙,无辜地铺于地上。
殷绣闭着眼睛躺在蒲席上,眉间紧蹙,像是陷在什么不大好的梦中一般。
张令过来,轻声询问要不要打开牢门,魏钊只是摆了摆手。
杨嗣宜懂事,招手让张令带着余下的人都退了出去。狱中只剩下魏钊和殷绣二人。
魏钊靠着栅门盘腿坐下来,殷绣的那张脸就在他眼前,灯火虽然晦暗,纵然一脸疲惫满身狼狈,但她的眉目依旧清秀如初。
“绣儿。”
他轻声唤了殷绣一声。
殷绣并没有睁眼,鼻中却发出了一个“嗯”字,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在回应一般。
就这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却像是给了魏钊莫大的安慰一般。
有件事情他一直回避去承认,但又是他不得不直面的——他对皇权,对杀伐决断最直接的渴望,最初是从这个女子身上开始的,哪怕淑妃当年不断地把皇权之争的厉害关系灌输与他,他都不以为然。但他却想要像刘宪那样成为她艰难时的依靠。
如今,这个念想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纯粹了。
大陈朝的朝廷让把眼界放了出去,他开始真正明白殷相著书中的那些天下之道,君臣之道。开始明白何为百姓,何为江山社稷,开始真正理解权力博弈的可怕,甚至也开始主动地入局,却为自己的手脚,为自己的内心争一片天地。
不过,殷绣这个女子,仍然停留在他的少年时光里。
他一看见她,就总有些东西要苏醒。
想着,他将一只手从栅门的缝隙里伸了进去,轻轻抚上殷绣冰凉的脸颊。
“你就是听不懂,要损,我替你损……”
良久,魏钊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您把魏家的姓都给我了,还不准我报答您吗?”
魏钊一怔,低头看时,殷绣睁着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魏钊,容我放肆一回。我是这天地间浮游一般的虫儿,但你却是天下的主人,殷家被除姓删籍,是你给了我一尾根,绣儿是你的人,但你不需要是绣儿的人,你啊……该有广阔的天下,丰荫的子嗣和后代……”
第36章 云雀起 那个时候的殷绣,才好像配谈‘……
魏钊松开盘曲的腿,背靠着牢门重新坐下来,殷绣撑着身子也坐了起来,二人背靠而坐,背脊与背脊接触之时,殷绣的肩膀瑟瑟地颤抖了一下,魏钊背过手臂来紧握住殷绣按在地上的手。
“于国,朕有很多事要担待,甚至应接不暇。但于家,通共就剩了个你。”
殷绣的手指在他的手中轻轻捏了捏,“不是得啊,您还有程皇后,周太后,还有掖庭的嫔妃,日后还有绵延子嗣。”
魏钊侧面,“你何至于如此透彻,朕没有给你皇后的位置,朕也还没有为你殷家平反,朕的姓还没有光明正大的冠在你的名字之前,这半年多来,朕其实什么都还没有给你,你不要急着把什么都舍给朕,你明明可以对朕有所求的。”
殷绣感觉到了来自他脖颈的暖热,深秋夜中的牢狱,席地陪着她的是天下至尊至贵的人,她低头仔细想了想,命运待她究竟是薄还是厚。
“我从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活成如今这样。长春宫的时候,我只想带着殷茹在这个大陈宫里不出差错的过完一生,后来遇见你,我的心又大了一点,妄想尽我所能地让你和周妃都过好,那个时候的殷绣,才好像配谈‘人生’二字了。”
她的声音非常轻柔,连那双冰冷的手也似乎在魏钊掌中渐渐暖了起来。
“现在,我不自量力地有了更多的想法,我想陪着你,真正手握江山天下,推行你所信奉的王道与天道,看你杀伐决断,辨忠奸,除恶臣。这样一来,从前长春宫里苟且偷生的绣儿,似乎也能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心力了。”
魏钊仰起头,牢狱中的灯火晦暗,蛰痛他的眼睛。
“你不怕吗?”
“也怕。可我更知你不易。”
魏钊笑了笑,“徐牧在地方上经营多年,汴京城里也满是他的势力,朕的确束手束脚,不过,再厚的墙都有缝隙能下撬子。”
殷绣侧面,“您都想好了吗?”
魏钊点了点头,随即调整了一下脖子的角度,松力倚靠下来。
“等绣儿回来,朕再慢慢说给你听。绣儿,你歇会儿,朕也跟着你一道歇会儿。”
过了三四日,难得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福宁殿外的石阶上停落着三五只云雀,珠灵端着一盘黍米在阶下发呆,却见杨嗣宜从内东门过来,身后的内官手上捧着一尊汉白玉的观音像。
“杨供奉,您往哪里去。”
杨嗣宜回头,“哟,珠灵姑娘,喂鸟呢,这不给我太后娘娘送东西去嘛”
珠灵从阶上走下来,一面走一面看天时,“这时候,官家不是在垂拱上听政嘛,杨供奉怎么没在面前伺候着。”
杨嗣宜停住脚步,回头对后面的内官道:“你们去前后等着我。”
说着朝珠灵近了几步,“刘知都在垂拱,我才出来的,今儿朝上阵仗大。我不敢在里头听。不过,我昨日听官家的意思,你们夫人的事恐怕要了结了,你得空赶紧将屋子打点起来,好迎她回来的。”
珠灵忙道:“这可是真的。”
杨嗣宜抬头望了一眼天,“哎呀,约莫是真的吧,瞧着大好的太阳,还能不是个好兆头?对了,你听说前日慈安宫的事了么。”
珠灵摇了摇头,“我整日守着夫人这里,哪里听那些闲话去。怎么了。”
杨嗣宜往前头行了两步,“算了算了,反正也是你们这些姑娘家听不得的话。”
珠灵几步追上去,“杨供奉可不能这样,话都说一半了,哪里有悬着的道理。究竟怎么了。”
杨嗣宜一面走一面道:“哎,这话我跟你说,到把我逼得跟你们这些小丫头一个见识去了,罢了罢了,我当话长舌头,前几日官家不是点了郑婕妤侍寝么,结果,官家在垂拱同程太师议事议了一夜,我亲眼瞧着的,郑婕妤裹着张薄毯子,在榻上等到天明。”
“这与慈安宫什么相干,她总不能怨太后娘娘吧。”
杨嗣宜笑了,“太后娘娘还病着,哪能啊,她到是和太妃娘娘好一通儿的撒气儿,也没顾忌着外头有宫人瞧着。这会儿怕就你不晓得了。”
珠灵低下头,声到小下来,“定是太妃跟她说了什么,我也想着呢,她和吴婕妤都是掖庭新选上来的人,知道宫里什么事,怎么敢平白无故的去沾我们夫人那件事,听说她前几日在掖庭寻我们夫人麻烦……”
说倒这里,珠灵轻轻拽住杨嗣宜的衣袖,将他带到树荫下头。
“诶,我问您一件事儿,您可得打实与我说。”
“什么事?”
“太妃……对官家的意思,官家知道么?”
杨嗣宜啧了一声,掩了口鼻轻声道:“这事可微妙的很,官家什么人啊,心里能没个盘算,不过是你们夫人从不在官家面前提这个事儿,官家也就装着不晓得罢了。不然官家难处得很,你想想,太妃逼得魏夫人把自己都交代出去了,官家能不气?气了又如何呢,把人打一顿,或者赐杯子酒?别说她是太妃动不得,就算她是个奴婢,当真这样责了,你们夫人那样的人,恐怕未必会谢官家,说不定还心疼呢。”
珠灵点着头,日头偏移,树荫底下就更冷了,原来停在阶上的几只云雀没了食,振翅往青天里窜去了。
“您这样说,我心里也有底儿了,耽搁您久了,您赶紧办差去吧。”
“诶……”
杨嗣宜正要应下,却见前面行过一队仪仗,二人起先到没留意,但又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细看时,到都吃了一惊。
“杨供奉,那不是太后娘娘的仪仗么?”
杨嗣宜也张了嘴,“这是要往垂拱去啊……”
此时垂拱殿上,鹤首中正吐出浓郁的龙涎香烟,殿门洞开,但从殿外照近来的光在魏钊的脚边戛然而止,雕龙柱的影子压在满朝文武的身上,胡相在西楹下面立着,目光一直往刘宪那处看,试图寻求些什么信息,无奈刘宪端端立在魏钊身边,目光只看着自个面前的那一块地面儿。
徐牧今日犯了腰疾,于是垂拱殿上安置上了除了龙椅之外的第二把禅椅,徐牧只坐了个椅子沿儿,伸出一条腿支撑着身体,脖子靠在椅背上,上半身几乎是个悬空的姿态,那摇摇欲坠的模样,看得他身后的都有些惊心。
殿上跪着一个人,监察御史范有阳。
郑琰在他身后闭着眼睛,绷紧嘴唇,不停地在脑中打着腹稿。
范有阳已经上奏了快一盏茶的时辰了,魏钊手上捏着一本折子,翻都没翻开,只盯着折面儿看,从头至尾没吐一个字。满朝文武只好陪着他静默地立着,每个人心头想的东西都不一样,有的看向徐牧,有的看魏钊,还有的看向刘宪。而后又都收回目光,面面相觑。
徐牧轻咳了一声,范有阳突然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抬声道:“官家,我朝素来崇尚以佛理教化民心,劝民向善,佛寺之庄严,之清谨,怎容有有悖人伦纲常的腌臜之事,范有阳今日以臣民之身谏君王之过,实在死罪,但臣身为言官,纵使万死,也要劝谏君王重德行,推善道,臣之忠心日月可鉴,望陛下处置前朝妖妃,清正自身啊。”
这话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在场的文官中有几个已经红了耳根子,原本沉默的朝堂,四处响起窸窣的议论之声。魏钊与前朝太妃寺中行不轨之事,这样的事在这些自诩清白的文人眼中,不堪入耳,虽然之前,他们也对此事有所耳闻,但毕竟魏钊已经亲自下旨,关押了殷绣,他们也不削在这种皇家秘辛的事情上去下功夫,如今听一个同僚如此不怕死,义正言辞的揭露出来,虽使出突然,仍不免心中唏嘘。
魏钊捏着那本折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沿儿。
范有阳已经有些跪不住了,大腿颤巍巍地发抖,他撑起身子,举起手,又是一个大拜,口中喊道:“官家……”
“行了,范大人,朕知道您要说什么。”
魏钊应了话,朝堂上陡然平息下来,将才还窸窣的人众人此时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他。
徐牧抬起头。“官家,要做何处置。”
魏钊没有看徐牧,随手丢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走下了台阶,一路行到范有阳面前。
他的身子遮挡了光,范有阳觉得额头一下子凉了下来。他不敢抬头,周身却颤抖地越发的厉害。
“徐大人问朕如何处置,嗯。朕是要处置这个居心裹测,胆敢诬陷君王的佞臣。”
范有阳一怔。原本颤抖地身子突然僵地笔直。
魏钊绕过他,行到大殿中央。
“后宫的女人,都是朕的私事,原不该放到垂拱殿来议论,但朕尊重众位御史台的大人们,有监察下言行之责。”
说完,魏钊回身,“范有阳。”
“啊……臣在。”
“朕不能就这样砍了你,你有什么不敢说的话,如今说吧。”
徐牧站起身。
“官家,这是何意啊。”
第37章 山腰雾 你也要动你的慈老之心,护我们……
魏钊回头,淡道:“舅舅,腰疾未愈,您还是坐。”
徐牧迎道:“官家关心臣的身子,臣也关心官家的国本,此事官家必要给众臣一个说法,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