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扭转乾坤、将送上门的姻缘化有为无的神力,那红线便是钢铁所铸只怕也顶不住!
气氛有着异样的凝滞。
氛围凝结间,衡玉露出礼貌笑意:“如此就多谢侯爷厚礼了。”
当下局面,推辞是无法推辞的,只能在对方生辰之时换个匣子再送回去了。
当然,理应还要再添一些的。
“要么怎么说是军中粗人呢,备个礼也是一窍不懂的……这是怕猜错了阿衡的喜好,只能挑了自认稳妥的东西来贻笑大方了!”萧夫人笑着嗔了儿子一眼:“只此一次,可下不为例了!”
萧牧默然:就……硬圆是吗?
但碍于已从自家母亲的笑眼里看到了类似刀光剑影的痕迹,便只能缄默下来。
“好了,动筷!”萧夫人犹自笑着控场,拿起筷子亲自替衡玉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阿衡先吃块儿鱼,方能岁岁有余……”
衡玉展露笑意:“多谢伯母。”
萧夫人又催着人端来了长寿面。
青花瓷面碗内,抻得细细的面条韧道光滑,衬着几片油绿可爱的青菜,冒着热乎乎的香气。
衡玉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只觉被那扑面的热汽蒸得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此番她来营洲,本以为会是极难行走的艰险之地,需时时刻刻提防周遭一切,不仅要如履薄冰寻找查阿翁之死的真相,更要小心应对营洲城内、尤其是这座定北侯府中的任何风吹草动——
可她此刻却坐在这里,披着暖融融的狐裘,吃着热腾腾的长寿面。
她一贯算是谨慎戒备之人,但自幼她便常听阿翁说,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放弃分辨感知善意的能力,这是在世间行走好好活着的根本。
祖父教给了她这个道理,家人则给予灌溉,于是它生根发芽成长得十分茁壮,乃至成为了本能。
对于萧夫人的善意,她是有过怀疑观望的,或许这观望日后遇事时仍会继续——
但这并不妨碍她此时此刻对这份善意报以感激之心。
见小姑娘低头吃面吃得认真,萧夫人满心熨帖。
众所周知,吃得饱才能不想家。
穿得暖才能不想会做护膝披风的韶言郎君。
萧夫人这厢心存“算计”之际,边朝儿子使着眼色。
萧牧便下意识地看向吃面的女孩子,只见她垂着眼,仍可见眼尾有些发红。
莫不是在惺惺作态——
萧牧脑海里有道声音下意识地就要给予评价,却又倏地被他的内心否认。
防备些固然没错,可若因过分防备而生出了偏见来,何尝不是另一种盲目?
而他从不愿做盲目之人。
于是,萧侯爷放下那份不该有的偏见,清冷眉眼神态缓和些许,开口道:“今卿长一岁,当持之以恒立心力行,克己慎独,明善诚身,守心明性——”
衡玉已停下吃面的动作,此时放下筷子,诚然只一个感受——这莫不是什么望女成凤的长辈寄语吗?
萧夫人的手开始不知觉地想要去摸索些什么东西——比如刀之类的。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这番杀气,萧牧最后道:“愿卿达成所愿,无疾无忧。”
四目相视间,衡玉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来营洲有所求,这位侯爷必然是察觉到了的。
达成所愿,无疾无忧——
于她而言的的确确是十分实用的祝福了。
衡玉端起面前的酒杯,眼神坦诚带笑:“借侯爷吉言。”
萧牧便随之举杯。
萧夫人笑得几乎要合不拢嘴。
看着自家夫人的神态,婆子心有猜测——此时此刻在夫人眼中,郎君和吉画师吃得只怕根本不是什么生辰酒,而是那新婚之夜的交杯合卺酒吧?
毕竟夫人在此事之上的联想能力一贯是丧心病狂的——前日还曾突发奇想地问她,若往后得了个长得同吉画师一模一样的孙女要取什么名字才好,前日逛铺子时瞧见的那匹藕粉色缎子极适合给女娃娃做小裙裙……
室内气氛轻松融洽,守在廊下的蒙大柱被身侧的印海轻撞了下肩膀。
“大柱,近日议亲之事进展如何?”印海笑着打听道。


第050章 十分好看
提起此事蒙大柱便有些不自在:“没,没什么进展……”
一旁与他关系好的近随便笑着调侃道:“那可是京师来的大媒人,怎会没进展?怕不是你太挑剔了?”
“我看也是,这两年来你家中为了你的亲事可是没少费心,怎就至于两个媳妇却连一个着落都还没有?”
他们守在此处是例行公事以防刺客靠近,层层把守四处风平浪静之下,听到感兴趣的话题,难免就有了几分起哄的心思。
被几个兄弟围着问,蒙大柱面色赧然道:“就是没瞧见合眼缘的……”
“不合眼缘?那你倒是跟哥几个说说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蒙大柱闻言,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左侧堂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又怕被人察觉到什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我也不知道……”他随口应付着。
“你小子不对啊……该不会当真有了心上人吧?”印海敏锐地盯着他。
“有就娶回来啊!”有人笑着道:“娶一个算一个!不比旁人要担心娶了后悔的,你若来日后悔了,可是还有第二个等着的!怕什么!”
“就是!好歹先娶一个!”
“反正这亲又不是只成一回!”
“论起有福气,还得是蒙校尉啊!”
几人打趣着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侯府不比别处,将军固然军纪严明,但到底都是武将,私下的气氛还是宽松自在的。
守在堂门外的吉吉隐约听得这番对话,圆圆的脸颊不自觉变得更鼓了些。
娶一个算一个?
反正这亲又不是只成一回?
娶了两房媳妇,是不是还要再添妾室呢?且要美名其曰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果然,这天底下活着的男人,除了她家郎主和韶言郎君之外,就没有不想着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美的!
姑娘说得对极了,这世间的条条款款,皆是男子们所定,譬如婚事妻妾这一条,便是以种种名目将私欲变为铁律,根本毫无公平可言!
吉吉一时颇为气闷。
跟在姑娘身边已有六年,她并不是头一次有此等想法,但当下切身体会到了,方才算是真正感觉到了此中叫人愤怒却又无力的不公。
真正是应了姑娘那句话——这世间诸多不公皆如一把利剑,纵然一时看似与自己无关,但它只要存在,便迟早总会落到自己身上,只是或轻或重,或早或晚,或方式不同而已。只要身处这柄利剑之下,就没有幸免的可能。
不过……
她为何会觉得是切身体会呢?
吉吉心中咯噔一下,如同脚下踩空一般,无比紧张地抓紧了衣袖。
“吉吉……”
忽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蓦地一惊,转头看过去。
是一张带着笑意的少年脸庞——
“我娘今日叫人送了两只鸡过来,我托厨房里的江婶熬了汤,一只给将军,一只给你……”浓眉大眼的少年笑得憨厚,压低的声音里满是认真的催促:“熬了快半个时辰了,我替你守着,你赶紧去将鸡腿吃了,再喝两碗热汤,去去寒气!”
香喷喷的鸡腿熬得软中带韧,热腾腾的鸡汤只需撒上些葱花便足够提味……
吉吉想着就忍不住想咽口水,却不知何来的骨气立时就道:“我不饿,蒙校尉自己留着享用吧。”
说着,就转过了身去:“我要进去伺候我家姑娘了。”
“吉吉……”
蒙大柱想将人叫住,却见吉吉脚下走得飞快,根本不回头看他,不由得有些纳闷。
那可是鲜嫩喷香的鸡腿啊,怎么能说不吃就不吃呢?
衡玉自膳堂内出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就由景时送阿衡回去吧。”萧夫人含笑道:“生辰当日讲求一切稳妥,若出了什么差池,可是一整年都要不顺当的……”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堵死了当事人拒绝的可能。
萧牧默然一瞬后:“……是。”
冬日里,仿佛连月色都是冷的,铺在天地万物间如同洒了层寒霜。
萧牧与衡玉并肩走在前面,吉吉和蒙大柱不紧不慢地跟在其后。
“侯爷的生辰几时?”静谧月色下,衡玉忽然轻声问。
萧牧转头看向她,没有直接回答:“怎么?”
“自然是礼尚往来啊。”女孩子笑眯眯的,直白又和气。
萧牧不知是如何想的,转回视线看向前方,淡声道:“记不得了,我从不过生辰。”
衡玉点点头,也不勉强,不过生辰也简单,那就等送年礼好了。
看当下蒋媒官进展不顺的情形,她少不得要留在营洲过年了。
这是好事,她本也想待得更久一些——归心似箭的蒋媒官若听了这话大约是要将她打个半死的地步。
“我听大柱说,你允诺了温大娘子要替她寻女。”萧牧开口道。
“是有此事,当下正着手推演画像之事。”
萧牧便道:“我这里有些近两年关于寻人所得的消息,你若得空,之后可去我书房一观,挑挑看其中是否有可用之物。”
他近两年也曾让人帮着打听过此事,只是时隔久远实在没有头绪,有些事情若是没有门路,再多的人手也是徒劳。
但吉家不同,吉家在此之上,必有着旁人比不得的经验与人脉。
思及此,萧牧的余光停留在了身侧的女孩子身上。
少女的侧颜生动美好,白皙的脸颊上因吃了果酒而有些微微泛红,长长的眼睫投下弯弯阴影,鸦发高挽起,纤细白腻的颈子被拢在雪白狐裘里。
这张皮子是他去岁所猎,彼时猎下时,倒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它会被这样一个女孩子穿在身上。
且……穿得还十分好看。
所观所思不过一瞬,余光内所见女孩子闻言转头看向了他,道:“如此甚好,绘制画像时,参考自是越多越好的,不知将军明日可得空吗?”
“应当无事。”萧牧负手道。
“那我明日去寻将军?”
萧牧颔首。
一路自是安稳无事,萧牧将人送回到客院外,便带着蒙大柱折返。
大柱满眼写着困惑不解。
这一路,他总要不时转头悄悄看吉吉一眼,可对方却只是目视前方,半点眼神也没有分给他……昨日大家不是还一起吃猪油烧饼的么,为何突然如此呢?
有人犯愁亦有人欢喜——
客院中,蒋媒官听闻衡玉回来了,且是由萧侯爷亲自送回来的,眼看计划进行得十分稳当,遂欢欢喜喜地睡了个好觉。
衡玉亦是一夜无梦至天明。
翌日起身洗漱,用罢早食,穿戴整齐后,便依约去了萧牧的外书房。
她纵是头一次过来,亦知此处必不是她这等外人可以随意接近的,然而一路畅通无阻,可见守卫们大约是提早得了萧牧的授意。


第051章 我见侯爷似曾相识
“印将军。”见印海立在书房外廊下低声交待罢两名士兵,衡玉适才施礼相询:“不知侯爷可在书房内?”
此时时辰尚早,她特意早些过来,是怕萧牧之后临时有事需出门,不宜耽搁了他的正事,若他还没到,她等一等自也无妨。
“自是在的!”印海面色恍然之余,笑得十分灿烂:“我道将军今日为何这般早过来,原是等吉画师来了!”
他还要再说什么,只听书房内传来一声满含警告的清咳。
印海立即闭嘴了,侧身朝衡玉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吉画师请进。”
待衡玉步上石阶,印海便替她推开了书房的门。
衡玉走了进去,朝身形笔直端坐在书案后的萧牧屈膝行礼:“侯爷——”
萧牧看向书案一侧的另一张梳背椅,示意道:“坐吧。”
衡玉应声“是”,上了前落座下来。
如此二人便成了对面而坐,共用一张书案。
衡玉视线中,见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合上了手边公文,继而将一摞册子与信笺之物推到她面前:“这两年来寻人所得皆在此处了,其内信息繁杂琐碎,或多是些无用线索,需费些心思挑拣判断——”
衡玉点头,见他手边合上的公文,道:“我来挑便是,待有疑惑处再询问侯爷,侯爷只管处理公务——若有不便之处,我将东西搬去隔间翻看即可。”
萧牧闻言看她一眼,道:“并无甚不便之处。”
说着,重新将那折公文打开了来。
方才随手合上,本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这些公文并非是什么机密之物,且若说机密,这书房里比比皆是,果真是要防备的话,才更应该将人放眼皮底下看着。
是了,他正是如此用意了。
萧牧说服了自己,遂将目光放回到了公务之上。
衡玉也抬手拿起了一本册子。
她未着急仔细翻看,而是依照这些册子信笺的日期先整理了次序,又按照信息来源之地区分归类。
她的动作很轻,并不至于打搅到他,也很利索,仿佛看一眼便不会出错,前后不过一刻钟便已规整完毕,那些原本繁杂混乱的信息在她手下很快变得条理分明起来。
萧牧看在眼中,脑海中不禁浮现一个念头——做事如此条理清晰,人也聪慧有城府,吉画师若是个男子,他定要设法将其招入麾下做幕僚先生的。
当然,他并非轻视女子,只是当下局面,又有自灌了迷魂汤的母亲在此,他纵有此等心思,却也不得不为女孩子的名声着虑。
一贯爱才的萧侯爷在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衡玉不曾瞧见萧侯爷眼底一闪而过的惋惜,翻看旧册间,见有一处值得留意,思索了片刻,便下意识地想要拿笔记下。
她纵过目不忘,却也要一条条记下以便后续梳理。
而她这厢刚要抬手,便有一只紫毫笔递到了她手边——
少女纤手接过紫毫之际,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向递笔之人。
那人敛目看着公文,并未抬头,将笔递与她之后便收回了手翻看文书,清冷严正的面孔上未见丝毫分神之色。
衡玉有心想道谢,又怕搅扰了他一般,遂便安静收回视线,认真于笔下。
女孩子执笔的姿态端正悦目,解下狐裘后,藕粉色的衣袖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皓腕。
身姿如画的年轻人坐在椅中,正拆看着一封信笺。
书房内烧着地龙与炭盆,暖如仲春,书案旁白玉瓶中斜斜插着一支黄梅,香气幽浮,与时间一同静静流淌于相对而坐的二人之间。
伏案半晌,衡玉放下手中的紫毫笔,伸臂略略舒展了个懒腰。
看似并不曾留意她的萧牧几不可察地微弯了下嘴角。
不多时,他也放下了手中的笔。
有近随入内更换了茶水。
衡玉也不拘束,捧起一盏茶自顾润喉。
“可理出什么来了?”萧牧也伸手去端茶。
“侯爷可以先看看——”衡玉放下茶盏,将自己用来记录的册子推向萧牧。
萧牧一手端着茶盏,一手下意识地伸向那册子,手落之际,恰逢少女柔软温凉的手指,略略触过他有些薄茧的指腹。
所触不过只是一瞬,萧牧却觉有异样之感自指腹传至整条手臂,乃至四肢百骸,可闻心跳之音。
这异样的感觉并非是头一遭……
却两番皆是来自同一人。
内心惊惑翻涌,表面却未显分毫,萧牧镇定地拿起那本册子。
其上字迹舒展却有力,端是赏心悦目,萧牧却觉脑中迟钝发木一般,那些字他自是都认得,可排在一起竟叫他一时有些看不懂是何意!
好在这犹如患上痴傻之症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便恢复如常。
二人就其上所记,细细谈论了一番,分析着诸多可能。
最后,衡玉道:“我此前已去信家中兄长与永阳长公主殿下,询问可用的人脉关系,应当很快便能有回信了。”
她流落在外的那四年间,家中和长公主府,暗中不知探出过多少或明或暗的门路,与官府协作捣毁过多少人贩子的窝点,当真可以说是经验深厚了——
去岁时,她还曾与殿下和韶言商议过,是否可以借此来做些什么,尽可能多地帮到一些与家中失散的孩子。
为此她也做了些准备,是以此时便还算有条理。
萧牧则道:“需要多少人手,如何安排调动,吉画师尽管开口。”
衡玉点头应下。
待画像绘成后,最需要的便是人手,免不了还是要借侯府的人。
二人又谈了些细节与猜想。
又换下一壶茶时,衡玉看着面前垂眸吃茶的人,忽然忍不住问道:“侯爷少年时可曾去过京师吗?”
许是一同解决过齐娘子之事,许是那夜在郊外他救过她,又许是昨日膳堂里的那场生辰宴……诸如种种相处之下,彼此熟悉了许多,叫她此时得以将第一次见面时便存下的疑惑问出了口。
“何故此问?”萧牧看向她,未曾直接回答。
衡玉坦诚道:“我见侯爷面善,总觉似曾相识——”
萧牧握着茶盏的手指微紧。


第052章 美而不自知
女孩子乌亮的眸子里有不加掩饰的好奇。
片刻后,萧牧神态平静道:“我自幼在西北之地长大,晋王叛乱之前,从未入过京。”
“这样啊……”女孩子坐得累了,单手撑着腮,眼神思索着道:“那或是幼时我随阿翁游历时,途经西北之处,与侯爷无意间曾有过一面之缘吗?”
见她执意要想出个究竟的模样,萧牧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未必就一定见过,我样貌生来寻常,乍看之下略有几分眼熟亦属正常。”
衡玉:“??”
迎着她不可置信的震惊眼神,萧牧略有些费解。
而见他神色全然不似在开玩笑,看着面前这张脸,衡玉只觉得人生观受到了冲击——他管这叫“样貌生来寻常”?!
女娲娘娘听了,怕都是要觉得一腔偏心错付了吧!
衡玉下意识地转头环顾四下。
萧牧疑惑地看着她:“吉画师找什么?”
“镜子——”衡玉认真问:“侯爷莫不是从不照镜子的吗?”
萧牧沉默下来。
这个问题当真将他问住了。
他的确有许多年不曾仔细照过镜子了,当下自己具体是何模样,也只是有个模糊轮廓而已——于他而言,脸这种东西,可以带出去见人,不会吓哭孩童便够用了。
至于身边偶尔听到的恭维声,并不曾认真放在心上。
衡玉也沉默了片刻。
那日晏锦问她‘吾与萧侯孰美’——原来萧侯不单美,竟还是美而不自知的那一挂。
她尤为见不得有人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清晰,遂认真道:“侯爷怕是对自己的样貌存有什么误解,您可是我见过生得最好看的男子了。”
虽说武略功绩亦是超群,但这般美貌绝不是能够叫人忽视的存在啊。
对上那双满含欣赏的眼睛,萧牧脸色凝滞,被拍马屁的感觉丝毫没有,反倒有一种化身良家女子被纨绔子弟直白夸赞调戏之感!
哪有姑娘家如此直白当面夸赞男子样貌的?
这又是什么见所未见的计谋?
好在良家女子——萧侯爷身形依旧端正,得以正色礼尚往来道:“吉画师生得也不差。”
这本像是被调戏后的还击。
孰料那纨绔却眨了眨眼,点点头:“我知道啊。”
她可是每日都要照镜子的,又一贯谦逊擅于听取旁人的看法,断不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人啊。
少女灵动的眼睛里有着一丝逗趣的笑意,嘴角旁的笑涡若隐若现。
萧牧到底是默默转开了视线,断送了这个话题:“……吉画师何时可以绘出寻人画像?”
“快则十日,慢则半月。”衡玉也收起了闲聊的心思,边整理手边册子,边道:“虽说皆是以幼时画像为延伸,但成长经历不同,样貌气态也会不同。故而只能依此绘出各种可能,而无法具体精准到某一种。”
所谓相由心生,实则便是面部气态会随生活环境、习惯、性情而逐渐改变。
萧牧虽不通她那听来有些不可思议的推演技巧,但听闻此言,便觉可信许多。
她是认真且有依据支撑的——
纵然最后画出的结果不止一种,却也必然是能派得上用场的。
“如此便有劳吉画师了。”
“行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看着面前的少女,萧牧只觉其样貌在自己眼中似又清晰了许多。
相由心生,此言不假——
叩门声于此时响起,门外之人得了萧牧准允,推门走了进来。
房内暖烘烘的,此时乍然有冷风灌入,虽只是一瞬,却也叫人觉得凉意袭身。
萧牧以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
衡玉朝他看过去:“侯爷的伤可是还未好全?近日见侯爷,似是清减了些。”
萧牧将唇边的手放下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是在同他表关心之意?
不知是出于对女奸细的戒备还是其它考量,他只道:“劳吉画师关心,已无大碍。”
说着,看向走进来的蒙大柱:“何事?”
“将军,属下有要事相禀——”
衡玉适时起身:“今日就先告辞了,待画像有了进展,再来寻侯爷。”
萧牧颔首:“大柱,送吉画师。”
衡玉本想说不必,让他们只管谈正事,但见蒙大柱已应下转了身,便也不再推辞。
“蒙校尉留步吧。”出了书房,衡玉便道。
蒙大柱也不再多送,只又感激地道:“辛苦吉画师替我阿姐之事劳神了。”
“谈不上辛苦二字。”衡玉笑笑:“蒙校尉进去吧。”
蒙大柱应声“是”,视线在吉吉身上停留了一刻。
吉吉半垂着眼并不看他。
蒙大柱似欲言又止了一瞬,到底没有多言,朝衡玉拱了拱手,回了书房内。
主仆二人下了石阶,衡玉朝吉吉问道:“可是同蒙校尉闹了什么不愉快吗?”
“回姑娘,没有的!”吉吉立即摇头否认,又赶忙岔开话题:“姑娘与侯爷一叙,进展可还顺利吗?”
“顺利。”衡玉点头之余,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反常的小丫鬟片刻。
人与人之间的气氛对不对,有时是无需眼观也能感受到的。
尤其吉吉与蒙校尉二人都是活泼随和的性子,又是于“吃”之一事之上的莫逆知己。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才叫吉吉这素来藏不住话的性子,也要开始在她面前闪闪躲躲了呢?
衡玉并未有多作追问,吉吉不想做的事,她从不勉强。不想说的话,她也不会强问。
此际一阵冷风吹来,她拢紧了些裘衣,眼前忽然又闪过方才萧牧受凉风咳嗽的画面。
萧将军显然并非体弱之人,可近来却似乎与她一般畏冷了……
若只是皮肉伤,怎会越养反倒越严重了呢?
书房内,蒙大柱并未禀什么要事,而是提醒道:“将军,到用药的时辰了。”
将军中毒之事一直是秘密,方才吉画师在,自是不便开口。
萧牧点头后,蒙大柱很快亲自将药端来了书房。
蒙大柱双手捧着药碗,萧牧伸手去接之际,便碰到了下属的手。
萧侯爷静静感受了片刻。
被自家将军摩挲了两下手指的蒙大柱一头雾水,浑身紧绷:“……??”
片刻后,才见自家将军将药碗接过一饮而尽。
蒙大柱却犹自惊恐不定。
不久前严军医曾暗下说过,要他们多加留意将军是否有异样之举,为了让他们有个参照,还贴心举了例——比如摸男子的手之类!


第053章 想娶你(含渃清涵打赏加更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