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欲哭无泪的推了推郑铎,这厮宛若小山一般,压得他险些没有将今日在宫中喝的酒全都吐出来。
郑铎有些讪讪地站了起身,“我说怎么不疼呢!”
他一离开,苏筠一个鲤鱼打挺,原地起了身。
他揉了揉自己的后背,朝着前头看去,这一看,不由得惊叹出声,“段怡段怡!这是什么?皇陵么?好大一个龙头!这瞧着,可比五平山要气派多了!”
段怡亦是一脸惊叹,她从落下来的时候,便一直瞧着这里了。
虽然下头黑漆漆的一片,但因为习武的缘故,几人的夜视能力,倒是远超普通人,虽然看不清楚的话,但能够感觉眼前影影绰绰,那面前的黑影,像是一条盘旋在夜空中的巨龙一般。
这会儿有了郑铎手中的微光,那龙头便直直的撞入了眼帘。
明明不过是一座石雕,但是那龙仿佛像是活着似的,带着一股子威压。
龙口大开着,口中含着一颗圆形的石头珠子,那珠子上头,缺失了一块,瞧着格外的扎眼。
“郑将军久居皇城,可知晓这大约是什么地方,何时修建的?”
郑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老夫亦是毫无头绪,甚至连地下有这个东西,都不知晓。我活这么大岁数,倒是从未听闻过,周天子命匠人修什么地下之物。”
“而且这龙气势滔天,却并不精细,怕不是并非完全是匠人雕琢,而是天生土长。这东西若是让人知晓了,献给天子,还不是活生生的祥瑞。”
段怡闻言点了点头,她从怀中掏出一早准备好的河山印,对着那龙珠上头的缺口比划了一下,然后一股脑儿的将那河山印推了进去。
只听得轰隆隆一声,那龙珠轻轻一颤,然后咕噜噜的朝前滚去。
龙嘴一下子出现了一个窟窿洞,里头透出光亮来。
段怡透过那洞口朝里看去,只见那里头,像是龙腹中一般,乃是微微往下倾斜的,圆滚滚的龙珠顺着甬道一直滚了下去,所到之处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两侧的火把像是听到了声响似的,一个接一个的亮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那甬道之中,亮如白昼。


第三七七章 有点飘啊
在那道路两旁,一路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箱子,箱盖都打开着,金元宝像是排队等着下锅的饺子一般,躺在上头。
段怡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有点飘是怎么回事?”
她再也不羡慕郑铎出门能捡钱了,他便是捡上一辈子,也不如她捡得多啊!
那便苏筠已经拽着韦猛朝着箱笼里的金银摸去,“段三段三,这么些金子,可算能叫老贾那厮,给我们换军服了!你不是想要搭桥修路么?”
“这能搭多少桥,修多少路?日后咱们顿顿吃肉,一次吃三大碗!”
段怡听着苏筠的话,镇定了下来,她鼻头微微有些发酸。
遥想当初,他们可是一穷二白的,小王爷跟着老贾在军营里,都捞不着什么好吃的,每回她去的时候,都会带好些肉食去,兄弟们瞧着都两眼放光。
有了钱,想要做的很多事,突然就变得简单了。
段怡想着,就瞧见那龙珠到了尽头,停了下来,她放眼看去,只见那里有两道门。
左边是一扇黑漆漆的大门,门上亦是有一个凹下去的印记,瞧着同河山印差不多大小。
右边则是一扇红色的大门,除了颜色不同外,其他的同黑门无异。
段怡想着,从那龙珠之中,掏出了河山印,朝着左边的门按了上去,只听得咔哒一声。她伸手一推,只觉得那黑色的大门重若泰山,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推出了一道小缝儿。
就在段怡准备松手的时候,却见韦猛一个巴掌按来,门轻松地被打开了。
段怡冲着韦猛竖起了个大拇指,“今日我能得重宝,全靠韦猛大力出奇迹!”
韦猛满眼都是喜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黑色大门后头,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狭窄小道,几乎只能够容她同苏筠这样的瘦子二人一并通过,像韦猛这样的,只能一人成行。
里头虽然亮着灯,却是不知道会通行到哪里去,更是瞧不见任何宝物。
段怡眸光一动,冲着韦猛同郑铎说道,“你们将箱笼全都封好了,然后使人来想办法搬出去。我同苏筠朝前探上一探,指不定前头另有乾坤。”
“若是今夜能办妥当了,咱们明日便离开京都,回襄阳城去,以免夜长梦多。”
郑铎同韦猛不敢含糊,郑重的拱了拱手,“诺!”
段怡冲着苏筠点了点头,二人进了那黑色的大门,各自从墙上取了一柄火把,顺着窄道行去。
这窄道瞧着笔直的,可因为两侧都是墙壁,走得久了,竟像是迷失了方向似的,压根儿不知道在往哪里行走。
不知道行了多久,就在苏筠憋不住想要说话的时候,二人终于行到了那窄道的尽头。
这地方瞧着,倒像是一口枯井底一般,四周没有水,抬头看去,亦是没有光亮,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苏筠正要说话,就瞧见段怡做了个嘘的手势,紧接着二人便清晰的听到了上头的传来的说话声。
“先生,段怡已经答应要同我成亲了。日后先生便不用担心,我若是绝了后,你没有儿子,后头都无人给你上坟了。”
这是崔子更的声音,段怡有些诧异,她余光一瞟,却见苏筠捂着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
紧接着便是一阵跳脚声,晏先生嚎叫出声,“你倒是春风得意!我哪里还顾得死之后的事,光是想着这辈子要被那姓祁的瘸子压一头,我便恨不得立即死了算了。”
“宫中房梁颇多,先生随便寻一根都可以,放心罢,压不断,绝对不会让你死不了还摔成瘸子!不过先生若是想寻死,可能瞧见我同阿怡成亲之后,再死?”
“毕竟我头一回成亲,什么都想给阿怡最好的,又不甚明白!哦,我忘记了,先生没有成过亲。”
上头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段怡想着,若是晏先生有韦猛那般壮硕,迟早要将地蹦个窟窿洞,掉落下来。
“先生,我真的很高兴,比当日破了苏州城,洗刷身上的骂名更高兴。”崔子更突然说道。
段怡听着红了脸,她拽了拽呆若木鸡的苏筠,转身朝着来路折返了回去。
待离那尽头远了些,苏筠突然像是活了过来一般,他死死的盯着段怡瞧,就在段怡忍不住要解释的时候,苏筠确实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
“段三喜欢崔二哥?方才我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圈,好似也就崔二哥勉强配得上你的一根小指头。照我说,成亲又甚好的?倒是不如,吃香得喝辣的来得痛快!”
苏筠说着,认真道,“不过只要段三乐意,便是想同草原上的野马,长江里的砂石成亲,我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段怡先前听得一脸感动,可后来听到野马同砂石,委实是绷不住了。
她在苏筠心中到底是有脱缰,方才要同野马相配!
苏筠说完,灵机一闪,惊呼出声,“崔二哥如今在宫中吧?所以郑铎家有个地道,能够直达皇宫!他若是想当皇帝,只要冲上去咔嚓一下,岂不是就赢了!”
段怡点了点头,“看来段思贤并没有骗我,传闻亦是不虚,河山印里藏着的宝物,的确是足够让大周遗孤准备的。兵器铁匠,在楚家村;而钱财全都藏在这里。”
“不光如此,若是有大军围攻皇宫,知晓这个通道的人,便可以拿着河山印,从密道出来,然后悄悄的拿着金银出去,谋定而动。”
“就算是志不在此的人,亦是可以随手拿些金银珠宝,便能做上一世的富贵闲人。”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右边那道红色门,怕是能够直接出京城去。”
苏筠听着段怡的分析,一脸赞叹,在他那八百字夸赞小作文脱口而出之时,二人已经回到了黑色的大门口。
郑铎办事格外的牢靠,这会儿功夫,那对着金银珠宝的龙腹中已经是忙得热火朝天了。
段怡瞧着,心头一动,对着苏筠眨了眨眼睛,“光拿宝物回去多没意思!明日咱们大杀一场,报仇雪恨你看如何?”
苏筠的心瞬间沸腾了,哪里还记得什么夸赞,什么崔子更。
他激动的晃了晃手中的长枪,“杀谁,怎么杀?”


第三七八章 鱼必上钩
京都少雨,入夏渐热,天都亮得早了些。
赵石挑着扁担,脚步走得飞快,两边桶中装着水,浮起的水瓢时不时的晃荡几下,撞在那木桶上,发出了闷闷地声音。
他走过一个田坎儿,便又会回头看,“幺儿,走快些,待日头大了,就热了。”
被唤作幺儿的童子睡眼惺忪,“阿爹!咱们为何不修水渠,架水车?听表弟说,有了那个,便不用挑水了。”
赵石摇了摇头,他有个妹妹远嫁去了蜀中,前两年路上好走一些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带着七岁的儿子豆儿。那豆儿是个惯会吹牛的,说得那蜀中的蚂蚁都乖觉些。
“如今不太平,哪有人管这些……”
赵石见儿子借口诸多,火上心头,庄稼汉一年的出息,全在地里了,若是小时候便想着偷懒,那日后可是连媳妇儿都娶不着的。
他正欲要催促,却是听得不远处的官道上,车马声响起。
赵石脸色一白,将那水桶往地上一撂,抓起扁担,便快步的冲到了小童跟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强压在地,二人趴在了那田间,半分也不敢动弹。
如今世道不好,三天两头的打仗。
碰到军纪严明的,顶多是来村子里收刮些粮食,如今旧粮耗尽,新粮尚未出,便是刮缸底也刮不着几粒粟,少不了听几声抱怨;
若是碰着那狠心的军爷,可就不妙了。他们抓丁也就罢了,过境之处,犹如蝗虫,恨不得连人都拔下一张皮来。
他隔壁住着的那个小江,便是从前那沈青安大军过境时,无故被捅死的。那孩子同他家幺儿差不多,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赵石心中暗暗叫苦,他光想着地里的收成,却是没有料到这会儿,竟是有大军过境。
他将幺儿的脸按在了泥地上,自己个悄悄地探起头来瞧,好在这田坎两边的庄稼已经长起来了,能将父子二人遮挡个严实。
透过那一片翠绿,赵石一眼便瞧见那官道之上,缓缓行来的一队人马。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娘子,她手中拿着一杆长枪,一瞧便是那凶悍女罗刹,赵石不敢直视她的脸,忙朝着她身后看去。
长长的车队看不到尽头,每一个车马上头,都放着整整齐齐的黑色箱笼。那箱笼颇为吃重,每一辆车都有两匹壮硕的骏马来拉。
赵石瞧着,心中艳羡不已。
家中田地便在官道周遭,他曾经见过,全国各地的诸侯,在天子生辰之时,用车马拉了生辰纲入京。金银太重,车轱辘压得地面一道一道的。
那马儿那般吃力,也不知道车马之中,究竟装着多少宝贝。
这乱世,新富了一拨人,又新穷了一拨人,倒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永远都是一贫如洗,吃了上顿忧心下顿。
赵石想着,刚要埋头等那车队过境,却是陡然之间瞳孔一缩,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田地之中,有光亮一闪,恰好晃着了他的眼睛。
他知晓,那里有伏兵,有持刀的贼人藏在官道两侧,怕不是要等着抢那车队中的宝物。
赵石大骇,他慌忙低下头去,捂住了童子的嘴,心中忍不住苦苦哀求起来,只求家中的婆娘还有闺女,没那么勤快,在家中朝食做得慢些,晚点再到这黄泉路上来。
段怡骑在马背上,她啃了一口手中的白面馒头,“这馒头可比玄应军的铁馍馍好吃多了,里头还夹了牛肉!崔子更这肉卤得好,倒是不输老牛!”
那边的苏筠,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神采飞扬的嚷嚷出声,“我从前还骂段三你那死**亲,忒不是个人。倒是没有想着,他临死之前,倒是做了一回善人!”
他说着,回过头去,看着那车队,傻呵呵的笑了起来,“段三段三,有了这个,咱们日后,顿顿都能吃这么香的卤牛肉!下回再碰头,馋死那姓崔的!”
段怡一听,忙四下里看了看,对着苏筠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你浑说什么,不过是郑将军举家搬迁,随着咱们一并去襄阳罢了。”
苏筠涨红了脸,朝着郑铎抱怨道,“主公就是谨慎,咱们连天下都打得,还有那不长眼的毛贼,敢来不成?”
“咱们连京都都顺利出了,等过了蓝田关,那便是我山南地界。这条路上咱们就是横着走,怕什么?郑将军你说是不是?”
郑铎脸上一慌,没有人告诉他,跟了新主公,还要兼职当戏子啊!
他只会写不会演怎么办?
郑铎想着,羡慕的看向了一旁的韦猛,还是这厮有先见之明,不管啥时候,他演的都是没有台词的棺材板板!
郑铎慌乱不已,心中对着那贼人痛骂了万句,你们是什么种的缩头乌龟!怎么还不出来呢!再不出来,咱们就要走了!
他正僵硬着,就听到路边草地祟祟作响,郑铎把心一横,朝着那路边喝去,“谁!谁在哪里!”
藏在田坎上的赵石,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儿子,闭上了眼睛,耳朵竖得尖尖的。
果不其然,郑铎的话音一落,那官道两旁藏在的歹人,猛的一跃而起,朝着那车队冲了过去。
郑铎大惊,忙嚷嚷出声,“有匪!保护主公!保护车上的东西,一个都不能丢!”
郑铎激动的喊完,却未听见身后有半点紧张声,他扭头一看,瞬间讪讪起来。
只见段怡,苏筠还有那群段家军们,一个个的面露精光,像是瞧见有兔子撞了树,公鸡跳了河的猎人,就差嘴巴没有咧到耳根子上去。
那厢段怡啧啧了几声,“哟!好久不见啊!怎地不皇子不做,改做地龙了!唉,要不说我爹不靠谱呢,教你啥不好,教你驴打滚儿!”
“怎地,上回骗我河山印不成,心中愧疚,这会儿想着给姑奶奶表演一个逗乐子想求原谅么?”
段怡说着,朝着那群黑衣人中领头的那个摆了摆手,“姑奶奶大发慈悲原谅你了,会给你留个全尸的!”
那领头的黑衣人,眼中简直可以冒出火来,他手握长剑,朝着段怡怒道,“段三娘子未免太过托大,如今你人少我人多,何必如此虚张声势?”
“那河山印还有这些箱笼,都是我陈家之物,你夺人家产,还有脸说!”


第三七九章 斩草除根
“啧啧,如今是谁不要脸,大白天的像过街老鼠一般蒙着面呢?”
段怡说着,冲着那陈鹤清挑了挑眉,“我连陈氏江山都拿了,区区小钱,有何不敢?”
陈鹤清勃然大怒:“你!还愣着作甚?给我杀!天下竟是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段怡瞧着他早已经没有了在锦城时那副伪装贵公子的样子,亦是唏嘘不已。
昨夜她得了重宝,心情大好,想着若是那崔子更晓得了,怕不是要眼红成兔子。
祈郎中更是要寻了一万个借口,嘟嘟嚷嚷个没完。倒是不如,她便大方一回。
她段怡吃下的肚的金银,没有吐出来的道理。这银子她舍不得送,陈鹤清的狗命,她可是十分舍得!
左右当年,她同陈鹤清,同郑王一脉,那是新仇旧恨,不报不舒坦。
段怡不慌不忙的瞧着那陈鹤清手底下的精锐,猛扑了上来,她将手中长枪朝天一松,懒洋洋地喊道,“崔叔叔莫不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还要我去抱你下马车不成?”
段怡的话音一落,那原本坐着郑铎家眷的马车,陡然打开了门,崔子更从中一跃而出。
紧接着,那黑漆漆的大箱笼,齐刷刷的嘭的掀开了来。
提剑朝着段怡刺去的陈鹤清见状,瞬间大骇,只见那箱笼里头,一个接一个的玄应军,鱼贯而出。那么一个箱子里头,竟是塞了好几个壮汉!
陈鹤清抿了抿嘴,大惊失色,“中计了,快走!”
他一嚷嚷着,却见段怡的长枪,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往哪里走?那驴打滚儿我还没有瞧够,你怎地就走?当年在锦城的时候,欠了我的债,可是还没有还呢!”
“没有人告诉你么?我段怡睚眦必报,往前数十几年,日日都在人家坟头上,斩草除根。”
陈鹤清武功本来就不济,当年在剑南道的时候,已经不是段怡的对手。虽然都是当主帅,可他多半在中军营帐中指挥,而段怡则是枪枪见血。
此消彼长之下,他愈发的不是段怡的对手。
“段怡,你若是杀了我,你父亲不会原谅你的!”
陈鹤清一会儿便捉襟见肘,抵挡不住攻势,疯狂言语起来,“你一早知晓我会来劫财,早就听崔子更勾结,帮他埋伏我。”
段怡打得有些漫不经心,“你莫要同我说话,我怕我一分心,没有控制好力道,本来只用一根小手指的,万一多用了一根,将你一下子碾死了,那就无趣了!”
陈鹤清一口气憋在胸口,这是藐视,藐视!
“我为何知晓你会来?你当然会来啊!狗急跳墙,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只有拿走这批宝物,方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段思贤对你忠心耿耿,不可能半分消息没有透露给你。你即是知晓那东西藏在京都,像是苍蝇盯上了肉一般,又岂舍得离去?”
“你要围杀我。不能离京都太近,太近崔子更的大军一下子就闻风赶来。又不能离京都太远,因为过了蓝田关,便是我山南东道。”
“到时候我归了家,随随便便段家军,都将你摁死。于是最好的设伏地方,便是在这里。再往前去,便是蓝田关了。”
段怡说着,抽空用小手指比划了一二,“虽然你开动了你这么大的小脑筋,可架不住我一根睫毛都能神机妙算啊!”
段怡说着,顿了顿,又道,“我若不杀你,我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段怡手中长枪凌厉了几分,猛地朝着那陈鹤清的喉咙刺去,陈鹤清慌忙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他就一一滚,不慎滚到了那官道旁的田间去了,溅起了一摊泥水。
段怡皱了皱眉头,手中动作不慢半分,余光却是瞟着那玄应军从箱笼里出来,不由得羡慕不已。
瞅瞅,瞅瞅!人家军中个个都是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的帅气小军爷,都能够在箱笼里玩叠罗汉了,不像他们段家军,装一个大汉进去,那都盖不上盖子!
这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将天下所有莽汉都送到她军中来了!
她想着,收回了心神,朝着那陈鹤清刺去。
陈鹤清整个人摇摇欲坠,他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在那田地间往后退,又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眼瞅着段怡的长枪如同跗骨之蛆,又跟了上来。
陈鹤清大惊失色,再朝后退,却是不想撞到温热之上,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记闷哼声。
那陈鹤清脑子中灵光一闪,瞬间大喜,他转过身去,将那赵石一推,一把揪住了地上的孩童,将手中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童子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陈鹤清面带喜色,喊道,“都给我住手,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杀了他!段怡,你不是自诩有德之人么,你若是过来,我便杀了这孩子。”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孩子若是死了,那就是你害的!还有崔子更,你放我离开,我便饶了这臭小子一命!”
“成王败寇!你们已经拿了天下了,为何还要取我性命?我是郑王唯一的子嗣,这条路不是我选的,是他们架着我上的!我一出生,就要复兴郑王府,你们以为是我想的吗?”
“凭什么杀我?凭什么逼我!”
那陈鹤清说着,激动了起来,脸上系着蒙面巾一下落了下来,露出了他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他的手一抖,剑往后了几分,那小童的脖子,一下人见了红。
段怡瞧着,冲着那陈鹤清淡淡的说道,“我劝你小心点,万一将你这挡箭牌割了,你就没有筹码了。”
陈鹤清一听,忙低头看了过去,慌慌张张的松开了一些。
那童子疼得不行,却是不敢再吭声,像是一个木头一般,僵硬的立在那里,小声抽泣着。
段怡瞧着,冲着想要冲上去的赵石轻轻摇了摇,她的眼睛眨了眨,对着陈鹤清笑道,“当真是不要脸面了,我可真为你那些手下不值得,若是叫他们得胜了,你怕不是又是另外一番说辞了。”
“怎地,赢了就是你英明神武,输了就怪手下群魔乱舞?”
段怡说着,一脸惊喜,“押中韵脚有没有?”
那陈鹤清刚要说话,就感觉脖间一凉,他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余光朝着身旁看去。
他方才回过神来,段怡不停的同他说话,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好叫刺客下手。
陈鹤清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唤道,“谷雨。”


第三八零章 不打仗了
玄应军的人瞧着,都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神色有些凝重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大白天的活见了鬼!
在那陈鹤清的身后,不知道何时,竟是站了一个黑衣少年,他并没有蒙着面,兜帽下头,露出了白皙的下巴同好看的脸,看上去像是胎质细腻的瓷器一般。
任谁瞧见了,不得夸赞上一句,谁家的公子哥儿,养得可真是精细。
可那美少年手上,握着一把黑黝黝的,看着十分不起眼的匕首,如今太阳已经升起,可那匕首像是能吸光一般,半分不像寻常刀剑,如今镜子一般反光。
谷雨手一抽,陈鹤清脖间的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了那被他挟持着的小童身上。
小童大叫一声,吓晕了过去。
旁边的赵石,慌慌张张上前,一把搂住了他,他不敢做声,像是瞧见了洪水猛兽一般,一脚将那陈鹤清的剑踹开了些。
然后抱着儿子跌跌撞撞的便滚到了旁边的田地里,缩成一团匍匐在那,再也不敢动弹了。
陈鹤清在京都一战之中,大败溃逃。如今跟在他身边的人,多半都是当初那群脚上绣着金波的郑王暗部。段思贤从前是暗部大统领,而谷雨是他的嫡传弟子,有不少人都识得他。
“谷雨!”其中一个黑衣人悲愤出声,“你这是背叛段统领!你杀了郑王唯一血脉,坏了我们的大业,叛徒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谷雨静静地站在那里,从袖笼里取出了一方白帕子,认真的擦了擦匕首上沾着的血。
“师父在的时候,我报师父教养大恩,我只听师父的;郑王是谁,你们都见过么?我没有见过。我谷雨只有一个主公,那便是段怡。”
他说着,轻轻一扔,那带着血的白帕子,落在了陈鹤清的脸上。
谷雨垂眸看去,“至于他,师父很喜欢他,所以我送他去见师父了。”
陈鹤清的部下们听着这话,心头皆是一颤,紧接着便瞧见那谷雨一抬头,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师父还喜欢你们谁呢?”
那头敌军心有戚戚,皆是被谷雨这副变态模样,吓了一大跳。
这边段怡已经心花怒放,笑成了一朵花!
谷雨好啊!
“咳咳”,段怡正准备上前,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
她好奇的转过身去,只见崔子更递过来了一块硕大的牛肉干,未拿在手中,便能够闻到一股子花椒味儿,段怡眼睛一亮,接了过来。
这肉干不会太干,让人宛若嚼木头一般,又不会太湿,入口便成了渣儿!关键是那股子麻椒的香味儿,她敢拍着胸脯说,任何一个蜀中人,都经不住这诱惑。
段怡咬了一口,眯了眯眼睛,“还当你只做了卤牛肉,夹在馒头中吃起来香得很,没有料到,竟是还有肉干!”
崔子更深深地看了谷雨一眼,冲着段怡点了点头,声音轻柔了几分,“做了好些,还有旁的,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了。”
那陈鹤清的部下,瞧见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话,简直是悲愤欲绝。
他们对视一眼,提着手中的长剑便像是疯了一般,朝着段怡同崔子更二人猛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