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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今日这步,你我亲事,已经不是你我二人之事,而是天下之事了。如今天下二人,你我站在楚河汉界两边,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你做何解?”
第三七三章 长渊盟约(四)
崔子更听着,却是笑了出声。
段怡有些不明所以,清了清嗓子,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你笑什么?”
平日里崔子更鲜少会笑,像是笑一笑要扣俸禄似的,今日她这般大义凛然,就差将二人亲事,说成了千古难题,这厮竟是笑了。
崔子更无奈的看向了段怡,“说得好似咱们成亲,便对不起天下人似的。”
“说到底,还不是段三你自在惯了,不想被我拘着。想着这半年,一个人逍遥自在,同那苏筠韦猛大杀八方,好不快活!”
“待日后种地盖房,国库里的银钱数到手抽筋。要崔子更作何?只会影响你拔枪的速度!”
段怡一怔,却见崔子更从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张纸来。
他手指修长,将那纸张缓缓打开,搁在了桌面上,推到了段怡跟前。
“若这是段三的考卷,那崔某已经答完了,你且看看,能不能夺得头魁。”
崔子更说着,托着腮,静静地看着段怡,眼波流转之间,段怡只觉得自己心像是被扎了一下一般,一下子红了脸。
好不要脸!
她想着,低头一看,却见那上头,同那苏王爷一般,一二三四条的,写得清楚明晰,就差她盖印章了。
“你莫不是同苏王爷串通好了的?这长渊殿是有什么邪性不成?”
她来京都喝个酒,竟是喝出了总裁签合约的范儿,这一张接一张啊!
“段三且慢慢看着,你的疑问,一个个问,我一个个答。今日你有何不解之事,崔某已经准备好了,个个都有答案。”
崔子更说着,竖起第一根手指头,“段三想问,天下只有一人为主,是你还是我?”
“我倒是可以为阿怡,做那后宫男皇后,兼大内第一神厨,你看如何?阿怡的江山做不得嫁妆,我的可以呀!”
段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莫不是被妖怪附体了?还是个迷惑人心神,制造幻境的千年狐狸精?”
“自是不是。这个问题,我有两个答案”,崔子更神色镇定的说着,想来一早就想到了,段怡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没有直接说答案,却是先问道:“阿怡可还想同我继续打仗?”
段怡摇了摇头,“若是要开战,我便不会只领着苏筠韦猛进京都了,直接大军围城如何?”
打仗生灵涂炭不说,还越打越穷,她到如今积攒了这么点小钱容易么?
“子更亦是如此想的。于是我们可以东西两国并立,阿怡在西面做国主,我为国后;我在东面做国主,阿怡为国后。”
“第二个答案,咱们两军合兵,两帝并立,共享天下。阿怡喜欢哪一个?”
段怡听着,目瞪口呆。
“阿怡这般聪慧,又岂会想不到?你只是觉得同我成亲是个麻烦事,不如割断情谊来得轻松罢了。唉,没有办法,谁叫我心悦阿怡,远胜阿怡心悦我呢?”
“自己个寻着了一个石头人,那便是跪着,也是要爱完的。”
段怡瞧着崔子更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忍不住掐了自己个一下。
这屋子里的熏香也没有甚问题啊。
这些办法,她不是没有想到过,可她毕竟是后世之人,想到这些不难。可崔子更呢?这世道男子当家做主惯了,崔子更更是心高气傲之人。
男皇后什么的,他究竟是思量了多久,方才想到,然后轻松脱口而出的?
段怡想到这里,心中无比的复杂。
天平的两端,一端是崔子更,一端是她打下的江山同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她选择了后者。
崔子更伸出手来,在段怡眼前晃了晃,却是又伸出了第二个手指头。
“以我对阿怡的了解。这第二个问题,定是要问,这富贵人家,往往妻妾成群,何况是帝王之家?若是大臣为了子嗣劝谏,我当如何?”
“我若是说,此生只得阿怡一人,再无二心。你定是不信,张嘴就来世事难料,人心难测,谁知晓日后色衰爱弛,我会不会变心?”
崔子更说到这里,一脸的委屈,“其实这个问题,我比阿怡更担心。为了让阿怡日后不见一个美人儿便丢了魂……”
崔子更说着,手指指了指段怡面前的那张纸,“呐!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江山都能打下来,那些乱说话的人,岂能打不下来?旁人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若崔子更他日有了二心,我手下国土,皆属于你。若段怡有了二心,你手中国土,皆属于我,你可敢赌?我可以,若是不够,可以再加上命一条。”
段怡清了清嗓子,有些别扭的说道,“我哪里就是见异思迁之人?”
崔子更睁大了眼睛,静静地看着段怡。
段怡老脸一红,咳嗽起来:“你将我的话都说完了,我要说什么?”
崔子更站起身来,拿起一旁小炉上煮好的茶水,替段怡斟满了。
他又新添了些水,那小炉便重新烹煮起来。
“阿怡不是说了么?你我二人,像是照镜子一般。你了解我,我自是也了解你。”
崔子更说着,转身在段怡跟前坐了下来。
“阿怡可还有要问的,崔某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没有什么要问的,那么当初你在苏州时说的话,可作数?如今我们二人各得半壁江山,天下没有比你我二人更加门当户对之人。”
“我们可以按照约定好的,谈婚嫁之事了么?”
崔子更说着,神情愈发的认真,“我崔子更,愿一生与段怡同行,待以全部真心。”
段怡只觉得心中发烫,便是不用手去触碰,她都知晓,自己的脸上如今像是那火烧云一般。
大殿那边的丝竹声隐隐传来,段怡觉得自己好似,还听到了苏筠的嬉笑声。
她没有看崔子更,却是朝着窗外看去。
这书屋僻静,窗户之后,有一小处庭院,院子里头静谧得很,草地绿油油的,有几只不知道哪里来的麻雀,在地上啄来啄去的,时不时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好似一下子,安心了下来。
段怡转过身去,看向了崔子更,“你这答卷,也就勉强通过罢。”
第三七四章 长渊盟约(五)
这话一出口,段怡只觉得心头一松,竟是抑制不住地觉得愉悦了起来。
崔子更瞧着她的模样,满心欢喜,他的手有些轻颤,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面上却是瞧着镇定无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阿怡可记住今日之言。”
段怡瞧着他那修长的手指,指甲盖都抖出了重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崔叔叔脸上每一条皱纹里都透着欢喜,便是那造字的夫子瞧见了,怕不是都要感叹,那喜字怕不是从你脸上拓下来了吧?”
“都这样的,还端着。那端不稳托盘的茶博士都应该拜你为师才是。”
崔子更听到段怡这熟悉的阴阳怪气之声,忍不住笑了出声。
“哪里比得过段小将军,我便只能做那茶博士的老师,不像段小将军,那《国风》里的卫氏女见了你,都得连夜修改诗文。”
“段怡耽兮,犹可说也;子更耽兮,不可说也。”
段怡瞧着,佯装搓了搓手臂,“你今儿个做菜,可是少了芝麻?这般叽歪,叫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捡起来倒是能以鹿当马充数了。”
她说着,忙将桌上那张纸一推,推回了崔子更面前。
“这盟约盟约,哪能光你一人说?也该听听我的才是。”
这心中下了决断,段怡亦不是含糊之人,襄阳城中还有不少事等着她来做,且虽然美色当前,她却是并未忘记,此番来京都是来做甚的。
“先前我来信,同你说过了。这京都乃是你同苏王爷打下来的,我没有占上一份的道理。如今我同苏王爷两处合一,你那黔中成了海中孤岛,便是你想管,那也鞭长莫及。”
段怡想着,眸光一动,“但你之所以能够拿下京都,我替你剿灭陇右,又在襄阳城牵制了沈青安主力。这婚约归婚约,国事归国事,不可混为一谈。”
“且此番打跑北蛮,苏王爷亦是出了大力气。我们不要京都,你把黔中给我。”
段怡觉得,说起正事来,她的口齿都变得伶俐了不少。
果然美色误国,她这个人,还是有多昏君的潜质。
“当初咱们一道儿在锦城拿了河山印。后又一起拿了黔中。出苏州时,咱们商定好了,你得黔中,我助你拿下江南东道,那河山印算是我一人的。”
“如今我得知,那河山印藏的东西,就在京城之内。这回若是得了宝物……”
崔子更心情大悦,冲着段怡频频点头,“嗯,都是你的,韦猛同苏筠驮不动,我可以替你驮。左右我本就家财万贯,阿爹阿娘都有留给我……”
段怡深吸了一口气。
她就知晓!她周边只有她一个人穷!段思贤同顾杏,可是一个枣儿都没有留给她!
她想着,幽幽道,“我拿黔中,按照里头有苏王爷一份。那河山印的羊皮卷,当初也多亏了苏筠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块。如今他退守江南西道,是我占了他天大便宜。”
“若当真有重宝,我当分他作为补偿。”
崔子更闻言并不意外,段怡惯常如此。
旁人待她一分坏,她定是立即还回两分去;旁人待她一分好,她亦是不忘十分报。
段怡迟疑了片刻,瞧着眼前的崔子更,还是道,“如今百废待兴,你叔父尚未抓到陈鹤清,我亦是刚刚收回陇右。虽然打了胜仗,但未必就人人服气。”
军心岂是一日能定的?当初她打下了襄阳城,便迟迟不按兵不动,为的是什么?那些兵卒并非乃是傀儡,你按了机关,他便待你事事忠心。
且他们之所以如此畅通无阻,乃是因为二人皆是武将出身。那些世家大族,还有文人雅士,并未掺和进来,因为打仗不是他们所擅长的,这时候不是他们的战场。
可天下大定之后,便是不同了。
段怡几乎可以预想得到,马上就要有一池塘像祈郎中这般的青蛙鸭子,天天围着她呱呱呱,嘎嘎嘎了!
崔子更点了点头,“阿怡是想要晚一些成亲?”
段怡见他一脸失望之色,有些心虚不已,刚要开口。
却见崔子更又道,“理应如此。若是仓促成亲,岂不是委屈阿怡?且你年岁小,父亲刚亡故,按理说正在孝中。从前打仗只讲拳头不讲理,这会儿若是太平了,讲理的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了……”
“怕不是咱们多吃了一口红烧肉,他们都恨不得上一百份折子,骂你奢靡。更何况涉及孝道,他们能给你出书!”
二人对视一眼,于未来皆是一脸无语。
段怡叹了口气,“可不是,我倒是不怕被骂,我就怕我把他们骂哭了,他们写史书的时候,死劲儿编排我。”
崔子更亦是叹了口气,“确实如此!我还想着,大殿上的柱子,是不是得用绵软之物包起来,不然我怕他们气得撞柱子。”
崔子更瞧见段怡一脸认同,嘴角不由得往上翘了翘。
“如此也好。也叫阿怡瞧瞧,我这答卷,并非是光说不练花架子。一年为期可好?这一年里,阿怡担心的:我需要借助世家力量,联姻;大臣担心子嗣,充实后宫……”
“他们觉得我们两国并立,我于你国做皇后太过荒诞,上表讨说法……阿怡担心的种种,皆会出现,子更说得再多,不如你瞧我如何做。”
“一年之后,百事全消,阿怡且安心同我成亲,可好?只不过,这信物阿怡得先收着。”
崔子更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来,轻轻地放在了段怡的手中。
段怡低头一看,那玉佩样式古朴,玉质温润,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这是我阿娘留下的,家中世代相传,乃是一对,这枚便给阿怡。”
段怡感觉到手中的温度,听着崔子更那荒唐,却又不荒唐的话,心中暖洋洋的。
崔子更已经把她要走的路都走绝了,她便是想要再寻借口,这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从何处寻起!此子简直就是逼婚界的卧龙凤雏。
段怡想着,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将那玉佩仔细的收了起来。
“咳咳!这马上夏日,我在江边,寻不少老人问过了,今年怕不是要有大涝。而且那北蛮人,进了京都,见识了天大的繁华,你仔细当心他们称着咱们百废待兴,朝局不稳的时候,再又杀回来。”
“再说了,这盟约不作数,咱们适才又说了许多,得重新再写一份才是。”
崔子更笑吟吟地看着段怡,瞧着她佯装镇定,不停地说着国事转移话题的样子,心中甜得像是做了那苏氏点心,糖里头裹了蜜一般。
段怡在战场打先锋,可在婚嫁之事上,那是一退再退,他早就想好了,如今叫她退无可退。只有没有了后路,她方才会认真的正视起来。
可却又不能逼得太急,得让她扳回一城去,不然的话,就他们师门刻在骨子里的,老子绝对不能输的信条,段怡哪里会同意收下信物,怕不是直接呼脸,来一个滚字。
这同段怡成亲的拉扯三十六计,崔子更觉得,今日他已神功大成,练就圆满。
一年而已,不长也不短,恰好够他给段怡筹备个盛大的婚礼,他崔子更等得起。
第三七五章 郑家寻宝
大殿中,三方心中皆有了底,一时之间宾主尽欢好不热闹。
谁也没有料到,大周灭亡之后,中原数百年和平始于小小的长渊殿一角。后世人回溯起来,管那两张白纸黑字,唤作长渊之盟。
段怡出宫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
她骑在马背上,四处灯火通明,有不少郎君小娘子们,提着灯笼夜游,天上繁星点点,不远处丝竹声声,隔着一会儿,还能够听到疾驰而过的马蹄声。
郑铎骑马在一侧,手中提溜着一个猪肚子似的硕大灯笼。
段怡感受到那炙热的火光,无奈的问道,“你这灯笼,怎地这般大?不知道的,还当时孔明灯生了腿,不愿意上天,要在地上行走了。”
郑铎闻言,挺了挺肚子,脸颊有些发红,“倒是我那孙儿扎的,孩童上元节的时候,学着玩儿,问我想要甚样的,我一时想不起该如何形容,便说像肚儿似的……”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郑铎的大肚腩。
段怡心道好家伙,“郑小公子简直一双手,简直就是巧夺天工!便是路边的狗瞧了,都要汪汪的喊着,一模一样!”
郑铎有些不好意思,突然之间,那马停住不走了。
“这就到了么?”苏筠扭头看去,这明明就写着硕大的棺材铺子!
郑铎翻身下马,弯下腰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又站了起身,“没事没事!就是一锭银子罢了。马儿都习惯了。”
段怡眼神幽幽地盯着那银子,马都习惯了!她怎么不习惯!她的马也想习惯!
一行人行了好一会儿,方才到了那郑铎的宅院。
“我这宅院,是赏赐下来的,离那皇宫,不远也不近,同我在前朝的官职一般,不大也不小。从前镇守北关的时候,也算是边疆大将。”
“后来受了伤,便留在京都镇守蓝田关了。怕冲扰了主公,已经叫家眷去别院回避了。”
郑铎说着,领了苏筠同韦猛等人进了府中。
府里头静悄悄的,倒是灯火通明。
段怡四处瞧着,只见这府中绿树成荫,繁华似景,有活水汩汩,荷叶田田,有那红白锦鲤,游来游去。大道之上无落叶,屋瓦之上不见青苔。
不管哪儿,都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景象。
想来那郑夫人是一个十分雅致且精于打理之人。
那小队人马,自有郑家管事接待,待行至郑铎书房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他同段怡,还有苏筠,韦猛四人。
郑铎走到桌案边,轻轻的扭动了一下桌案上的砚台,只听得咔嚓一声,在那书房的大门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门来。
苏筠瞧着惊奇,“这便是传说中奸臣的密室么?段怡段怡,咱们在襄阳的使公府里,定是要来这么一个。不过老郑,你又不是奸臣,弄这个密室做什么?”
“若是河山印的宝藏,就藏在这里,还不被你早挖了去?”
郑铎将那大肚子灯笼吹灭了放在一旁,又换了一盏瘦些的,走在了最前头。
“当初你们打蓝田关的时候,心里可是骂着我是奸臣?”郑铎不介意的笑着,他年纪大了,见过的大事加起来,比苏筠的年纪还长,又岂会在意童言童语。
苏筠嘿嘿一笑,“那可不是!还想着雷怎么不劈死你!”
郑铎将灯笼提起,走到那密室门前,扭头看向了段怡,“主公,小心有台阶,十分的狭窄,还容易碰着脑袋。这处地方,并非是我所修建,乃是从前宅院赏赐下来的时候,便有的。”
“我一个武将,也不怎么喜欢习字,对砚台没什么特殊的癖好。那桌案是钉在地上的,我索性也就用了,没有再换过。”
“直到有一日,不小心碰到了,这才发现了这间密室。不过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郑铎说着,朝下走去,苏筠一马当先,同韦猛一前一后,将段怡护在了中间。
这楼梯果然如同郑铎所言,十分的狭窄,且旋转着,一眼望不到尽头似的。
苏筠在前头探头探脑的瞧着,不由得咋呼出声,“瞧着仿佛再一次下了那五平山底一般,就是这里,倒是没有什么白色的怪鸟。”
“哈哈,你们两个,那会儿还不识得段怡,我同你们说。段怡聪明又厉害,我被那鸟儿叼着险些要落下去,是段怡……”
苏筠絮絮叨叨吹嘘个不停,整个密室之中,都是他的声音。
这里到底不是五平山地,楼梯转了转,很快便到了密室底下。
郑铎显然一早便做好了准备,墙上的火把都已经点亮了,密室之中亮如白昼。
段怡定睛一瞧,只见那密室之中空荡荡的,只在那墙角,随意的放着几个鼓鼓的破麻袋,走近一瞧,差点儿没有刺瞎她的眼睛,那里头竟是凌乱的放着各种各样的银钱珠宝。
郑铎没有说话,将今日在路上捡到的一个小银锭子,扔了进去。
见段怡一脸震惊的瞧着他,郑铎老脸一红,“倒不是我捡了银钱,不还给失主。起初的时候,我叫家丁在原处等着人来寻,也曾经贴过告示,久而久之,却是一个也没有寻着。”
“后来夫人给我出了个主意,每回我捡到了东西,便放在这密室里头。然后做善事的时候,加上等额的银钱。这些便不用了,省得其中有什么重要之物,他日失主寻上门了,我却是拿不出找不着了。”
段怡瞧着墙角的几大麻袋,在心中默默的念起了刚刚编写好的十字真言:我不嫉妒,嫉妒使人丑陋。
郑铎解释清楚,见段怡并没有鄙夷他之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按照主公给我瞧的藏宝图,我这些日子在府中仔细的勘察过了,东西若是埋在地下,且按照图所指的位置,那入口应当就在这间密室里才对。”
“可我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敢妄动,就等着主公今夜过来了。”
段怡闻言,点了点头,朝着这间密室的四周看去。
的确如同郑铎所言一般,这密室瞧着十分的简陋,只在正对面的墙面上,草草的画着一张山水图,那笔法十分的稚嫩,瞧着倒像是个没有学过画的生手,在上头随手寥寥画的几笔。
又因为年代久远,瞧着有些糊做一团,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第三七六章 大力出奇迹
密室里静悄悄地,只听得苏筠哧啦哧啦的呼吸声,便是他的嘴都没有张开,所有人却都是能够感受出他的欲言又止。
段怡从墙上收回了视线,朝着那地面看去。
这地面光溜溜的,别说什么纹路了,平整得连一条砖石拼接的缝隙都寻不着。好似那崔子更切瓜一般,刀口齐齐整整的,整个像是镜面。
段怡的脑子里,闪过了不下百个各种机关的开法,可在这小小的陋室里,却都是不成立的。
火光跳动得,人影好似在晃动一般,不知道的,还当是那风吹得灵魂都在荡漾。
一旁的苏筠终于憋不住了,“要不咱们叫老郑四处摸摸,他不是运气好么?指不定走上几步,一脚踏空,便掉进宝藏堆里了。”
郑铎听着,却是摇了摇头,“我试无妨。不过这宅院,我已经住了好些年。捡来的东西,都装了几麻袋,可见这密室,我来得有多频繁。”
“若是有用,应当早就掉下去,发现了河山印的秘密了。”
段怡深以为然,便是老天爷也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撑死,让旁人都饿死。
毕竟他们若是都穷到当裤衩子了,郑铎哪里还有出门就捡钱的乐趣?
她心酸地想着,朝着郑铎摆了摆手,“你让开些。”
郑铎不明所以,却是听话的往旁边跳了跳,那大肚子像是风中小船一般,晃了又晃。
段怡说完,朝着墙角的韦猛招了招手,“不如一试?”
“直……直直接捶开?”郑铎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知道段怡猛,却是不知道这么猛!
郑铎直觉荒唐,朝着那韦猛看去,却见韦猛欢心雀跃得不行,开始还跟陪葬的兵马俑似的,站在火把旁边面无表情,简直要同墙壁融为一体。
这会儿被段怡一唤,抡着大锤便冲了过来。
一个敢说,一个还真敢捶!
郑铎张大了嘴,就瞧见那韦猛朝天抡起了大锤,那影子,活脱脱的像是一个神话中的蛮荒怪兽一般。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跳开些的时候,却见韦猛咚的一声,大锤卡在了密室的屋顶上。
韦猛脸微微一红,“长太高,卡住了!”
郑铎还没有回过神来,那边段怡同苏筠,已经哈哈哈的笑了出声。
韦猛不好意思的将大锤放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这回我不抡这么高!”
他说着,气沉丹田,朝着先前郑铎所踩的地方,咚的一声捶了下去。
众人只觉得地面一震,脚面都有些酥麻,还来不及反应,那边韦猛一连着又是三锤落地。
段怡那句“够了”到了嘴边,便感觉脚下一空,那韦猛所捶的地方,陡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她站得最近,同捶地的韦猛齐刷刷的掉了下去。
我该不会是头一个指挥下属将地砸穿,然后将自己摔死的主公吧!
郑铎编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站在边缘的郑铎,瞧着陡然出现的黑漆漆的大窟窿洞,一脸震惊,他朝着同样还在上头的苏筠看去,“咱们去找绳子救主公!”
那话音刚落,就瞧见苏筠一脸兴奋的喊道,“不愧是段怡,当真砸开了!我也来啦!”
他说着,像那见着了花果山的泼猴一般,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郑铎目瞪口呆!
他时常觉得自己因为太过正常,而与主公还有其他段家军将士格格不入!
他想着,噔噔噔的上了楼,在桌面上留了书,又扯了一条绳,一头拴牢固了,另外一头扔到了黑漆漆的洞中去。
瞧着那不算粗壮的麻绳,又看了看自己鼓鼓的肚子,郑铎探了探头,把心一横,提着灯笼跳了下去,他那句啊啊啊还正在发声,没有喊出来,便感觉自己身下一软,落在了一处软绵绵的地方。
灯笼倒是顶了事,发着微光,照亮了四方。
郑铎定睛一瞧,看到站在那儿完好无缺的的段怡同韦猛,一脸惊喜,“主公!韦猛,你们没事就好!苏筠呢?”
“我在这儿呢!我跳得好好的,你作甚用麻绳打我脑袋,把我打倒在地也就罢了,还一屁股坐上来!我啷个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