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绵软低靡的声音在旷野里,若是换个场景……却就是另一番风情了。
“只能撕开靴子了。”陆行抬头征求长孙愉愉的意见。
长孙愉愉的眼尾有点儿湿润,在火光下泛着星光。她自己毫无察觉地点点头。
但见陆行从腰上取下一柄小腰刀,在她的靴子口很容易就割开了一个小口子,没想到那刀柄看着乌漆麻黑的,却是柄吹毛断发的小刀。
下一刻,长孙愉愉就见陆行双手一使力,顺着那割开的小口子,一下就撕开了她的牛皮靴子。这力气……
长孙愉愉顾不得感叹陆行的力气,她看着自己的脚脖子,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还是她以前那美美的玉足啊,简直就是个肿胀的大馒头。
丑陋不堪。
陆行的手落到了长孙愉愉脚上,她疼得立即想尖叫,却生生地忍住了,因为那太不符合她华宁县主的身份和教养了,可又因为实在太疼,所以她无法抑制地又倒抽了一口凉气,闷哼了一声。
那声音软软糯糯的,似糯米团子里装着冻住的酥酪,那皮儿又糯又香,内里又甜又酥,咬上一口能让你骨酥肉颤。
长孙愉愉自己却是意识不到这种声音的奇怪性的。
陆行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将手指换了个地方,“这里呢?”
长孙愉愉疼得咬住了嘴唇,眼泪汪汪的,只能点头。
“这样呢?”陆行的手指继续换了个地方。
“嗯~~”长孙愉愉疼得尾音打颤,颤得好似风中轻荡的柳条,柔和软绵。
“这儿呢?”
“嗯~~哼~~”长孙愉愉的嘴唇已经被她咬得在火光下呈现出妖异的红,似橙似绯,如玫瑰如海棠,除了老天爷没有人能调出这样动人的色泽来。
陆行却视若未见地道:“你能不能好好儿说话,别动不动就哼哼。”
长孙愉愉不敢置信地看着陆行,她都疼成这样了,倒霉成这样了,这个人居然还敢教训她?对她如此无礼,一点儿同情心肠都没有!
于是长孙愉愉也决定放飞自我了,对着无礼的人无需守礼,她本就已经疼得鼻尖冒汗,索性哭叫道:“我为什么不能好好儿说话?还不是因为你下手没轻没重么?我都已经够疼了,你还按我的脚。”长孙愉愉越说越委屈,眼泪珠子随着就掉了下来,被火光映衬得好似一粒粒琉璃珠。
陆行撇开了头道:“可能伤到骨头了,我必须帮你固定。”他起身在一旁的柴堆里开始扒拉合适的树枝,再用匕首削起来。
准备好两根树枝后,陆行这才重新回到长孙愉愉身边蹲下,抬起她的腿放到自己脚上。
“这次进魔鬼滩听说是县主提出来的?”陆行手里一边忙着活儿一边问。
长孙愉愉的注意力原本都集中在脚疼上,但此刻被陆行一提,她的身体立即就绷紧了。这事儿她的确是要负起绝对的责任的,谁让是她提出来的呢,而她也着实没想到会是这般“下场”。
“是我。”长孙愉愉没否认,“你想说什么?”
陆行以手握住长孙愉愉的脚,眼睛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想说,县主是在把危险当儿戏,不仅害了自己也连累别人,此次若是有谁出了事儿,你难辞其咎。”
在陆行说话时,长孙愉愉的一颗心好似被一个拳头给堵住了似的,她当然知道自己难辞其咎,也希望其他人千万别出事儿,然则她现在是自身难保,还得等脱了险才顾得上别人,谁知陆行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地现在就说了出来。
长孙愉愉被陆行的话抓住了心神,短暂地忘记了脚上的事儿,就在“咎”字落下的瞬间,仿佛是为了惩罚她一般,一阵尖锐的剧痛袭击了长孙愉愉,她毫无准备地高声叫了出来,用“杀猪一般的叫声”来形容也不为过。
“你,你,你……”长孙愉愉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这是又疼,又恼,又羞,又臊,然则陆行却已经松开了手。
“县主的骨头移位了,必须你替正骨。”陆行淡淡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现在我要替你绑上木条,防止骨头再错位。”
长孙愉愉傻傻地看着陆行,实在是剧痛让她的反应慢了许多,她眼看着陆行拿起匕首,扯过她的袍子下摆,“刺啦”一声,他划开了她的袍子,撕下了一根长条。
“你,你,你……”又是这三个字,华宁县主好似突然变成了个结巴。
陆行手脚非常麻利地用布条固定住了长孙愉愉的脚,然后彻底松开了她的腿,“好了。”
长孙愉愉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不甘不愿又满怀委屈地说了声“多谢”。她当然知道陆行是在帮她,但是干嘛要撕她的衣袍?她可是姑娘家诶,他自己不是也穿着袍子么?
长孙愉愉发现自己的美人魅力在陆行面前是真的毫无用武之地,这人的眼睛真是白长了。
下一刻陆行站起身,往旁边的马儿走去。
长孙愉愉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他,生怕他跑了,好在陆行只是去马上挂的侧囊里取了一张馕饼,就转身回来了。
长孙愉愉看着陆行把馕饼递过来,看了看他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嫌弃地摇头道:“多谢,我不饿。”
只是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响起了“咕咕”声,亏得火光也是红色的,否则她那张脸真是要赛猴屁股了。
陆行没有收回手。
长孙愉愉只好坐直身子扬起下巴再次坚决地道:“多谢,我不吃。”不是我不饿,这次是“我不吃”。长孙愉愉当然饿,而且还饿得发慌,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然而她那脆弱的肠胃让她极端挑剔,稍微乱吃一点儿东西万一上吐下泻,在这等旷野出丑,她真的只能跳湖自尽了。
陆行收回了手,他也没吃那囊,而是转身又放进了马背的侧囊里,然后拿起了挂在马背上的弓箭和箭囊走了过来。
长孙愉愉的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好似陆行对她做什么是不该,可不做什么似乎也不该。
“这里生着火,狼一般不敢过来。这弓箭给县主你,以你的箭法我想是能自保的。”陆行将弓箭放到了长孙愉愉的身边。
“你要走?!”长孙愉愉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比平时说话高了三分,还带着万分的不敢置信。
“我得去找阿琴。”陆行道,因为长孙愉愉他已经耽误了很长的功夫了。
“我跟你一起去。”打死长孙愉愉也不肯一个人待在这里。
“你在湖边很容易被人找到,也不容易迷路。别担心,跟我一同进入魔鬼滩的还有许多侍卫,都是来找你们的。我若是遇到他们,会告诉他们县主你在这儿。”陆行委婉地拒绝道。
长孙愉愉不担心才怪,只假装听不懂陆行的嫌弃,“不,我要跟你一起走。”鬼才要一个人待在这种有狼的地方。
陆行没搭理长孙愉愉,而是头也不回地往马的方向走去,翻身上了马,“县主的腿伤着,不方便。”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陆行。”长孙愉愉见陆行要走,情急之下连名带姓地喊了起来。
但显然陆行不为所动,双腿夹了夹马肚,“哒哒哒”地往反方向奔了出去。
长孙愉愉目瞪口呆地看着快要消失的陆行,完全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么把自己给抛下了。她是谁啊?她可是华宁县主,晋阳公主的独生女儿,皇帝最宠爱的外甥女儿,他,他竟敢……
“陆行,陆行,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长孙愉愉气急败坏的声音破碎在风里,黑暗里陆行已经看不见人影,连马蹄声都渐渐消失了。
“陆行,你个混蛋!!!”长孙愉愉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人真是……活该他一辈子穷酸,穷困潦倒,一辈子升不了官!长孙愉愉咬着嘴唇低咒陆行大混蛋。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短,也或许很长,长孙愉愉判断不了,她只知道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每一个呼吸都被拉长得好似半日一般难熬,忽地耳边再次响起了马蹄声,长孙愉愉竖起耳朵仔细辨别起来,只有一匹马,她不知道来人是不是陆行,赶紧地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来,还真是陆行又回来了。
她就知道,这人是故意戏耍她的。长孙愉愉心里窃喜,脸上拼命地克制住以努力保持面无表情的倨傲,她仰头看向马背上的陆行。


第53章
陆行也在低头看着长孙愉愉。这位县主即使满身都是泥, 即使头发丝上全是泥,即使脸上也染了泥,却还依旧扬着高傲的下巴, 好似她正盛装出席冬至大贺的庆宴一般艳冠群芳,殊不知她现在也就比小乞丐强一点点了。
然则这样脏兮兮的脸却反而更凸显了她那双清澈明亮又大又润的眼睛,似万顷秋波, 潋滟生辉, 是千斛明珠熠熠莹泽, 此刻更仿佛吞噬了天上的万颗星子入眸,天地间唯一的亮色都进了她的眼睛, 也就难怪天上无星也无月了。
尽管小脸一直板着,但眼底的欣喜却是她藏也藏不住的,好似有小鱼儿从她的眼睛里欢快地跳出, 尾巴完成了一个鱼钩, 叫人愿者上钩。
陆行撇开头,轻轻咳嗽一声道:“先才忘了说,还请县主得救后别说是我先找到县主的。下官已经定了亲,县主也是冰清玉洁的姑娘,没必要给人留口舌。”
说完这话, 陆行朝长孙愉愉点了点头,似乎在帮她同意, 然后调转马头又跑了。
从头到尾, 长孙愉愉一句话也没说, 只呆呆地望着陆行消失的方向, 她举起双手围在嘴边大声喊道:“陆九, 你个混蛋、王八蛋!”华宁县主这辈子骂人最用力和最难听的就是今天了。
主要是以往骂人都不需要她动嘴的。
但是陆行强调说什么“冰清玉洁”是个什么意思?诚然她们京城也有些姑娘脑子不好使成亲前就被人骗了, 可她华宁县主怎么可能是那种人?陆九他是什么意思。
其实陆行未必是说者有心, 主要是长孙愉愉对着他有点儿敏感。
眼瞧着陆行消失在寒风里,长孙愉愉也没再浪费嗓子吼他。那样太没风度了。
诚如陆行所说,长孙愉愉这一夜再没遇到狼群,天将明的时候一群侍卫以及她的肖姨一起找到了她。
“县主,你的腿?”肖子清一脸担忧地看向长孙愉愉,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了马背。
“我没事。”长孙愉愉情绪非常低落地道,“其他人找到了吗?”
“多罗郡主她们昨日就找到了,一路过来我们还找到了钟姑娘、方姑娘她们。”肖子清宽慰道。
长孙愉愉松了口气,但是又想,好么,她算是最后几个被找到的?不过这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孔姑娘呢?”她说的是孔重阳。
肖子清摇了摇头,“我们这一路人马没看到她。”
“都有什么人进来了?陆家姑娘也进了魔鬼滩,她哥哥来了么?”长孙愉愉又问。
肖子清一直都是跟着长孙愉愉的,虽然不是近身伺候的人,但有时候站得远反而看得更清楚,也晓得这位陆世子在她家县主心里地位是不一样的。
“陆世子进来了。”肖子清道,她看着长孙愉愉干得起裂的嘴唇,赶紧解下马背上的水囊递了过去,“县主,这水是烧开了三遍的,来时公主让我们每个人都带了一囊。”
长孙愉愉感激地朝肖子清笑了笑,“多谢,肖姨。”她的确是渴得厉害,虽然身边就是湖水,但她却是完全没法儿喝的,否则必定是上吐下泻,那就更惨了。所以她虽然低声骂了陆行许久,却没敢再掉眼泪。
尽管渴,但长孙愉愉还是秉持着一小口一小口啜的习惯,微微缓解了一下喉咙的干疼,“你们怎么找到我的?雪凝她们都送出去了么?”
肖子清摇摇头了,“送出去了,然后我们接着找县主,远远看着这边有湖泊,想着县主聪慧过人,定然会到湖边方便让人看到。”
这马屁长孙愉愉却不接受。“那,你们路上看到陈姑娘了么?”
肖子清又摇了摇头。魔鬼滩那么大,她们能遇到钟雪凝等人已经是很幸运了。
长孙愉愉回到大营后,却是急坏了晋阳公主,抱着她就红了眼圈,“愉愉,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娘可怎么活?”晋阳公主好似真到了伤心处,眼泪都流出来了。
长孙愉愉自己也是懊恼,那会儿没想着魔鬼滩有什么危险的,自然也没想过自己娘亲的感受。她只能由着晋阳公主抱着她哭,“娘,我身上都脏死了。”
晋阳公主收住了眼泪,这才开始关心长孙愉愉的腿,“你这脚怎么回事啊?谁给你的绑的?太医,赶紧去叫太医啊。”
太医早就有人去请了,长孙愉愉失踪一夜的事情皇帝当然也知道了,听得她回来,就已经命太医赶紧过来了。
太医检查过长孙愉愉的脚之后道:“回公主,县主的脚没有大碍,骨头已经正好了,亏得处理得及时,县主只要在床上休息两、三个月就无大碍了。”
晋阳公主柳眉竖起道:“要休息一、两个月还叫没有大碍?!”
“娘。”长孙愉愉无奈地道,“伤筋动骨一百天,黄太医说一两个月很正常呀。”
晋阳公主这才没话说,婉姑送了黄太医出门,银子自然是给得够够的,因此哪怕晋阳公主说话不那么注意,一众太医也很愿意到公主府来出诊。
送走了太医,见长孙愉愉也确实再没别的毛病,一众侍女开始准备各种长孙愉愉沐浴的东西,晋阳公主趁着间隙数落了起来,“你说你胆子怎么那么大,魔鬼滩也敢闯?我从小怎么教你的,你那小命你以为是你的么,你这是攥着我的命在玩呐!”
长孙愉愉老老实实地听着训斥。
“还有,你什么时候连别人的激将法都看不出来了?胆小、懦弱,被别人说一句怎么了?你就上赶着跟人玩儿命,你是脑子坏了么?那些人的命连你一根汗毛都比不上,你犯什么傻啊?放心吧,那多罗,娘会替你收拾的。和亲和亲,每次都是咱们嫁公主到草原,这回让草原郡主嫁到中原才好,好生让她知道什么叫贞静贤淑。”晋阳公主恨恨地道。
“没多罗多少事儿,娘,我那是因为……”说到这儿长孙愉愉舌头似被咬了似的,忽然就打住了,“对了,娘,孔重阳她们回来了么?”
晋阳公主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呢,她们一个个年纪都比你大,也不知道劝着你一点儿,昨晚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死,整宿都没睡,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得让她们一家家的赔命不可。”说到这儿晋阳公主都还是气呼呼的。
“公主,县主,水备好了。”莲果小心翼翼地道,昨儿长孙愉愉把她们撇在一边,晋阳公主大发雷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人人背上都挨了十鞭子。
“娘,我先去沐浴了,浑身都脏得没法儿看了。”长孙愉愉求饶道。
晋阳公主暂时放过了长孙愉愉,没再碎碎念,但等她沐发洁身出来,又逮着问,“对了,你的脚怎么回事啊?谁替你处置的,刚才我可问过了,不是你肖姨绑的,她说遇到你的时候你脚上就绑着木条了。这是有谁先找到了你?”
说起这个,长孙愉愉对自己母亲肯定没什么隐瞒的,便把昨日前前后后的事儿都说了一遍,至于陆行救她的事儿,为了怕晋阳公主又吓出毛病来,长孙愉愉就一句话带过了,却把后面陆行是如何丢下她一个人不管的事儿细细地说了。
“谢天谢地,佛主保佑,可见你同陆修撰就是有缘分,不然怎么那么巧,他就堪堪地救了你。不行,我非得好好儿谢谢他不可。”晋阳公主抚着胸口道。
长孙愉愉无语地看着自己母亲,“娘,你怎么不想想他把我一个人丢在湖边喂狼的事儿啊?也是我福大命大,才没再遇到狼群的,否则你就见不到我了。而且他算个什么男人啊,居然把我一个弱女子大半夜地丢下。”
晋阳公主这会儿却好似恢复了理智一般,“那他也是没办法呀,他是为了找他那表妹进去的,你腿又伤着了,他自然没办法带着你去找。尽管心里着急,他不是也把你给照顾得好好的,给你生了火堆,又替你正了骨才走的么?事有轻重缓急嘛。”
长孙愉愉看着自己母亲简直没法说话了,她怎么有种,陆行还没过门儿,她娘就一门心思向着他的错觉啊?
啊呸,她和陆行才没有任何关系呢。那人居然还特地回来告诉她,他已经定亲了。真的是自作多情的穷酸小子,她堂堂华宁县主能看得上他?!
“娘,陆九明显不希望人知道是他救了我,他说他已经定亲了,不想外头人说闲话。至于谢他的事儿,你以后等有机会再做打算吧,不用特地去做,省得别人说闲话。我还没定亲呢,怎么能三更半夜地被他救了呀?”长孙愉愉道。再说陆行还摸了她的脚呢。
晋阳公主却是没放在心上地道:“知道了,你娘我有分寸的。”
长孙愉愉实在是太疲倦了,昨夜压根儿就没敢睡,所以一旦放松下来就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晋阳公主替她掖了掖被角,人都还没走,她就睡着了。
晋阳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在长孙愉愉秀美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出了门。
而长孙愉愉却在黑暗里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魔鬼滩的湖边林里,又有一头饿狼朝她猛扑过来,还是陆行一箭射来救了她。
她后知后觉地想,陆行那一箭的力道应当相当地大,才能撞得狼头瞬间偏开了那么远。
梦里后面依旧是陆行替她治脚伤,偏这时肖子清和一队侍卫找了来,见陆行居然正摸着她家县主的玉足,立时就叫了起来。
这下可好了,真是跳进长河也洗不清了。虽说她们没那么老古板,不会因为姑娘的手臂被人看了就要砍下来以保贞洁,但未出嫁的姑娘被人摸了脚这事儿还是不好说。
她母亲知道后更是趁机要挟,逼得陆行退了亲,转而跟自己定亲。
梦里长孙愉愉一直是晕晕乎乎的,直到大红喜字贴在了陆行那东阳坊的穷酸小院子里,直到龙凤对烛映红了洞房,直到陆行用喜秤挑开了她的盖头。
长孙愉愉猛地站起了身,推开众人跑了出去,她只一心想着,她怎么可以嫁给陆行?她才不要嫁给他,他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结果身后只听得陆行大喊道:“抓住她,抓住她。”
长孙愉愉更是飞快地跑了起来,可是陆行就跟长了一丈长的腿似的,不过几步就抓住了她,恶狠狠地揪着她的领口道:“你不嫁也得嫁。”
长孙愉愉直接就被吓醒了。


第54章
“县主, 你醒啦?”莲果听到长孙愉愉的“哼哼”声,打起了帘子,“县主这是做噩梦了?”
的确是噩梦, 她居然梦到自己嫁给陆行?还有比这个更吓人的吗?而且陆九简直是可恶,还说什么不嫁也得嫁,真是美得他。
喝了口米油养了养胃, 醒神后长孙愉愉关切地道:“什么时候了, 其他人救回来了么?”
“县主放心吧, 都全乎地被救回来了,只是……”莲果顿了顿, 似乎有些不敢往下说。
长孙愉愉一下就着急了起来,该不会是谁受重伤了吧?“只是什么,你快说呀。”
莲果转头求救地看了眼文竹, 文竹没奈何地上前道:“只是定军侯世子去救陆姑娘, 谁知没找着陆姑娘,却机缘巧合地救了孔姑娘。找着他们时,孔姑娘浑身湿漉漉的像是落了水,身上还披着定军侯世子的袍子,他们怕是……”
长孙愉愉惊讶地张开了嘴, 这事儿,还真成了?看来孔重阳那姑娘真的有点儿手段的。但也可能是她运气就那么好, 两人也有缘分。
长孙愉愉之所以会突然提出去魔鬼滩, 其实打的正是撮合孔重阳和陆征的主意。她想得挺美的, 也事先和孔重阳商量好了。其实她当时并没抱有多大的希望的, 只想着若是不做点儿事儿, 真让长孙丹如愿了, 她非得吐血。
孔重阳一开始还害羞怕臊地支支吾吾, 长孙愉愉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是千肯万肯的,只不过姑娘家放不下矜持。长孙愉愉随便吓唬了她几句,只说陆家和长孙家要议亲了,孙重阳立马就应下了。可见这也是个爽快果决的性子。
魔鬼滩也是孔重阳提出来的,她说她有法子,长孙愉愉便相信了她。
计划就是,不管其他人怎样,孔重阳却得在魔鬼滩里待到天黑,到时候她就可以发动所有人去找孔重阳,这其中必然得有陆征。
而且她们还约定了暗号的,务必要让陆征找到孔重阳,至于其他人孔重阳就得躲着点儿。这孤男寡女的在外待上一夜,没事儿也有事儿了。长孙丹就是手段通天也再无回天之力。
只可惜一进魔鬼滩,长孙愉愉所有的打算都被打乱了,自己还差点儿把小命玩掉。她本是对孔重阳和陆征的事儿不抱希望了,谁想到竟然成了。
长孙愉愉忍不住地抿唇笑了起来。
莲果和文竹彼此对视一眼,都是云里雾里的,不明白自家县主在笑什么,她不是一直心仪定军侯世子的么?
“县主。”莲果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长孙愉愉赶紧收敛了笑容,这种事儿却不能传出去,也不能居功,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对了,陈家姑娘找到了么?”
“找到了,是陆修撰救回来的,可是吓坏了呢。”文竹道。
长孙愉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头有些微微疼,太阳穴开始隐隐地在跳,这是她生病的前兆。“我有些不舒服,你们再去请一下太医。”长孙愉愉知道自己的身子,一病就不得了,所以丝毫不敢隐瞒。
莲果和文竹一听就急了,伺候了长孙愉愉这么多年,她们自然也知道这是又犯病了,得赶紧伺候着。
又冷又饿,又怕又气,在冷风里待了一个晚上,长孙愉愉不生病实在是说不过去的。按说她预感到自己要病了,就该在床上躺着的,偏她又不能歇着,强撑着身体要起来去探望陈一琴等人。
莲果都要急哭了,“县主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到时候病来得猛,不止公主急得团团转,就是咱们几个也是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你就当是为了公主也不该这样糟践自己啊。”
长孙愉愉求饶道:“好姐姐,这次的事儿都是因为我提出来的,不去探望她们一下总是说不过去的。何况都隔得也没多远,我保证只去坐坐就回来。”
莲果还是不肯,“你腿还伤着呢,要是不小心碰着了怎么办?”
就是这样效果才好啊,长孙愉愉心想。
钟雪凝、方子仪都没什么大碍,她们没有胡乱走,也没多深入魔鬼滩,当日就被救回去了,倒是陈一琴着实受了惊。
长孙愉愉被竹辇抬到陈一琴跟前时,她自己一脸苍白地却还先来关心长孙愉愉。“愉愉,你没事儿吧,我听说你是折了腿。”
说起腿长孙愉愉自然想到了陆行,她看着陈一琴道:“我没什么大碍,你是吓着了吧?”刚才姜夫人看她的神情可是很不爽的,长孙愉愉感觉自己怕不得已经是陈家的拒绝来往户了。
陈一琴摇了摇头,“还好,我想着就是别人不来,九哥肯定也会来寻我的,就找了个高地儿等着,果然等到九哥了。”
若不是知道陈一琴跟陆行之间没什么,长孙愉愉真要怀疑这对表兄妹是不是有什么男女之情了。毕竟陈一琴如此信任陆行,而陆行又急急巴巴地要去找他这表妹。
“你没遇到狼么?”长孙愉愉问。
“有狼吗?”陈一琴吓了一大跳。
先才钟雪凝、方子仪等都没遇到狼,陈一琴也没有,长孙愉愉真是感叹自己的运气,她还从没这么倒霉过呢。长孙愉愉很自然地开始跟陈一琴说自己的遭遇,总得赚点儿同情才好。
“县主。”莲果见长孙愉愉越说越详细,不得不出声打断她。因为她看到长孙愉愉的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粉红,她这当是发热了,却还自己不爱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