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愉愉知道莲果的意思,只好道:“你好好休息吧,等回了京城咱们再聚。”
陈一琴点了点头,等长孙愉愉走出去了,才后知后觉地想怎么要回京了才再聚呢?
却说长孙愉愉这般刚出了陈一琴的帐篷,就见陆行从外面走来,她立即扬起了下巴,眼睛朝天上看去,只当眼前没这个人。
陆行却没她那么无礼,往旁边让了让,面无表情地朝长孙愉愉行了一礼,便径直走进了陈一琴的帐篷。
这可真是够冷淡的,也不知道是谁在梦里死活非把她给逮回去呢,长孙愉愉愤愤地想。
出了陈家的帐篷,长孙愉愉往不远处孔重阳的帐篷那边儿望了望,最终还是没过去,一个是不想让人乱猜疑,另一个么也是实在撑不下去了。
长孙愉愉这一病自然又是病来如山倒,病得随时都能撒手人寰似的,长孙丹那边有些人背后虽然嚼舌根,却也没好意思多指责什么,毕竟长孙愉愉病得太厉害了,晋阳公主都哭了两回了。
长孙愉愉的病回了京城修养了许久才缓了过来,这日子飞也似地就进了九月。孔家和陆家换了庚帖,孔重阳和陆征的亲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日子也选好了,就在来年的五月。
长孙愉愉听说长孙丹砸了一屋子的瓷器,却也于事无补。
晋阳公主看着明显恢复了精神的长孙愉愉道:“可怜见的,脸又瘦了一圈,你每回生病都让我短寿。”
长孙愉愉道:“娘,这不怪我,都是陆九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又气又怕才病的。”
晋阳公主却是明显不信,周围的人也不信,其实都在怀疑她是为了孔重阳和陆征的亲事才生病的。所以钟雪凝等人来探望她时,一句孔、陆的事儿都不敢提。
“人陆修撰好心救了你,你可不能这样怪人。”晋阳公主蹙眉道,“你既然好了,我们也该找个机会好好谢谢陆修撰了。”
“那你去求皇帝舅舅给他升个官儿好了。”长孙愉愉翻白眼地道。
“胡闹,他们这样科甲出身的升官那是有道数的,我去求你皇帝舅舅这不是帮陆修撰而是害他。”晋阳公主道。若是让人知道陆行走的是勋贵路子升官,他就会被同侪看不起的。这道理长孙愉愉当然也懂,她是故意那么说的。
“那你去给他买个宅子吧,他如今住的那个小得跟咱家的净室差不多大,叫人都没地儿搁脚了。”长孙愉愉嫌弃道。
也不知道她的脚有多大,一个四合院都不够她站的。
“胡闹,送宅子也太容易了,这怎么比得上陆修撰救你的恩情。”晋阳公主斥责道。
长孙愉愉鼓起腮帮子道:“钱、权你都不好帮他,那就色吧。去教坊司赎买两个绝色美人给他,也好叫他知道什么叫美人,省得他白长了一双眼睛。”
晋阳公主笑道:“我说陆修撰是怎么得罪你了,敢情是他没拜倒在我家宝贝女儿的石榴裙下啊?”
长孙愉愉嘟囔道:“谁稀罕啊?他要是拜倒了,我才觉得惊吓呢。”长孙愉愉又想起陆行在梦里说的“不嫁也得嫁”的话,这话之所以那样气人,正是因为现实里陆行特别冷淡的态度,两相对比,更加讽刺。
“哎,要是咱们家有个男丁就好了,也能有借口请陆修撰上门。上回还说要请他帮忙掌眼呢,想来他肯定是要推辞的。”晋阳公主无限惋惜地道。
家里没有男丁,但是可以请啊,譬如晋阳公主就托庆阳王给陆行下了帖子,然后由庆阳王父子作陪,在宁园设宴邀请陆行,几次三番之后陆行也不可能托大,只得应下。
赏画的地方设在长孙愉愉的书房,她那儿最是得天独厚,前面就是广阔的湖面,湖风习习让人神思畅爽。到了冬日旁边小溪里开始灌注热水,热气蒸腾那更是人间盛景。
此刻却是百花盈道,九月里正该盛放的各种菊花自然是应有尽有,但不该出现的牡丹、芍药却也在绚丽绽放,这都是真金白银养出来的。
姹紫嫣红环绕着长孙愉愉的书房,将它烘托得好似百花仙的居处,芬芳馥郁,色泽明丽,一如它的主人一般。
走进屋子,只见窗边放着一个花囊,里头插了大大一束水晶球似的白菊,案边放了一个青釉大瓷盘,盛着满满一盘香气清芬的金黄佛手,衬托得书房内却比外面古朴多了。
一明两暗的三开间“古今斋”,中间全部是打通的,窗户更是有些古怪的风格,从顶到底都是一扇扇透明大颇黎,因此书房特别的明亮,但也特别的昂贵。
身置其中就能感觉其妙处了,除了两头是墙壁外,两侧全是这种大颇黎窗,门上也是大颇黎,坐在案前,湖光山景,花锦树秀,尽收眼底。
陆行进门时,庆阳王正在赞叹长孙愉愉的书房,“华宁这书房布置得好,敞亮又雅致,我怎么没想着整面都用颇黎啊?”说着他还有些懊恼。


第55章
“当时我还说她弄得古里古怪呢。”晋阳公主笑道, 转身看到陆行,立即喜笑颜开,“陆修撰, 快请进。”
长孙愉愉扫了眼陆行,虽说已经是修撰了,但他身上依旧穿着青色布袍, 袖口洗得已经泛白, 出门做客也不说讲究讲究。
寒暄之后, 晋阳公主就让长孙愉愉捧出了那幅《苍山结茅图》。
庆阳王一看落款就道:“呀,这是石悉知的画。”
石悉知是三百多年前被誉为画王的大画家, 最擅长的是于枯寂山水里展现草木华滋之气,被人赞为“笔墨苍莽高古,境界孤高奇逸, 处处有引人入胜之妙。”
这幅画的茅屋、古树、飞瀑, 笔法更是老辣,苍浑之气,飞瀑之灵扑面而来,端的是一幅佳作。
而石悉知的画传世至今的很少,听得人提及过的只有两幅, 一幅藏在宫中,一幅不知去向, 而晋阳公主手里这幅如果是真的, 那就第三幅了, 可谓是价值连城。
庆阳王围着画细细地看了起来, 恨不能整张脸都埋进去似的, 鼻子还跟狗似地到处嗅, “没错, 这墨我闻着就正,是几百年前的东西。”
接着他继续道:“这笔意苍雄,枯山寂水的精妙处其他人是学不来的,宫中那幅《烟岚飞瀑图》我也看过,这幅跟它如出一辙。晋阳姑姑,你这幅画儿可是值了价了。”
晋阳公主叹道:“我也是大价钱收进来的,刚得着那会儿也觉得是真的,爱得不行,偏华宁说这画看着有些别扭,她自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害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有些拿不准了,你仔细瞧瞧是不是有些别扭?”
庆阳王再次俯身看画时,他的儿子楚杰却道:“我瞧着也有些别扭呢,华宁姑姑生着一双慧眼,什么东西她一瞧就能看出点儿端倪来。就上回我在长淮大街的那家‘同春斋’看上了一幅字,刚好碰到华宁姑姑,她说那字有些不妥我就没买,后来被刘丽京买了去,你们猜怎么着,最后真就被人说穿是假的,可省了我好大一笔银子。”
长孙愉愉被赞得笑了笑,楚杰就痴痴地看着她,失了魂似的,他哪里是来看画的呀,明明就是来看人的。
虽然两人隔着辈分,又是一家血脉,但也挡不住男人喜欢美人,姑姑,姑姑的叫着,指不定还别有意趣。
陆行扫了一眼楚杰,并不意外他的举止。这京城里但凡见过这位县主的男人,谁不对她捧着吹着的?
“别夸她了,她那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什么用?反而弄得我这幅画不尴不尬的。”晋阳公主转头对陆行道,“陆修撰,你也看了这许久了,可有什么发现?”
陆行沉吟了片刻才道:“这幅画应当是被人揭成了两层,公主这幅是上面那层,底下那层却是后人填补的,所以看着像真的,却又有些别扭。”
晋阳公主和庆阳王父子听了这话都有些惊讶。
“如此的造假手法本王还从没听过,这一张纸还能揭成两张?这得什么功夫啊?”庆阳王道。
陆行笑了笑,没接话茬。
人总是这样,自己做不到的就觉得别人也做不到。
“那陆修撰是什么意思,我们需要把这幅画重新揭开来判断真伪?”楚杰问,他这口气有些不好,主要是进来之后晋阳公主和华宁县主的注意力明显都偏重给陆行了,这让还是少年的楚杰很是不快。
“那可不行,即便真如陆修撰所说,那上面这层也还是石悉知的真作,揭开来万一出了岔子岂不是毁了这画?”晋阳公主连忙摆手道。
陆行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刚才没说怎么验明真假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华宁姑姑你怎么看?你觉得陆修撰说的这种造假手法可行不可行啊?一张薄薄的纸要揭开成两层,还把下头那张给重新填补,费这么大功夫,他们图什么啊?”楚杰问长孙愉愉道。只是他这话问得就差点儿意思了,图什么?想来底下那幅画他们也用来做了一幅石悉知的画,拿去卖另一个买主了,这可是双倍的利润。
不过既然楚杰问起了长孙愉愉,她少不得要开口。“娘,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毁掉的那幅谷苍山的画?”
“啊,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晋阳公主恍然道。
“谷苍山?”庆阳王吃惊道。那可是能够跟石悉知比肩的大画家,而且离现在更为久远,一幅谷苍山的话也是价值连城,“毁了?”庆阳王的语气已经有痛心疾首的意味了。
“可不是么?就是被这丫头给弄坏的,把我给心疼坏了,我记得那还是我第一次拿戒尺打她的手心。”晋阳公主道。
长孙愉愉无奈地看向她母亲,“娘,我的意思是,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说要重新装裱,那画裁下来后,我看着卷边儿了,一时好奇就去揭,真揭成了两层,可惜被我给揭坏了。”她那时候年纪还不大,并没意识到那幅画有多珍贵。
晋阳公主道:“是哦,你一说我又想起来了,看来这画纸还真能揭成几层。”
楚杰道:“即便这样,咱们今儿也没什么进展,也不能再揭开试试,这画是真是假还是说不清?哎。”
晋阳公主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托陆修撰的福,至少咱们知道这画有些别扭,别扭又出在哪儿了。”这话算是晋阳公主认可了陆行的说法。
虽然也不算彻底看清真假,但至少有所收获,晋阳公主还是很高兴的,于是盛情地邀请了陆行和庆阳王父子一同欣赏她这些年收藏的字画。
晋阳公主府的收藏统共加起来也有一百余卷了,其中不乏大家、名家之作,看得庆阳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连连赞叹晋阳公主的收藏之丰。
长孙愉愉跟在旁边也是与有荣焉,她家收藏的字画的确丰富,她用余光扫了扫陆行,这人一路虽也有感叹,但脸上的神情却一直是收着的,怎么说呢,就好似他那种赞叹是生生地挤出来的,实则他心里并没多大惊讶。真是叫人生气。
长孙愉愉心里翻了个白眼儿,穷酸又爱面子之人就是这样,打肿脸充胖子,没见过世面也要强行装得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以防被人笑话。
送客时,晋阳公主先送了庆阳王父子上马,回转头来再送陆行,然后寻了个合适的契机道:“陆修撰既然听闻过这种作假手法,那你可知道谁能修复这样的画么?我那幅谷苍山的画毁了实在可惜,以前不知道还有这种造假手法就算了,如今知道了,那必定有人是有法子修补的,对吧?”晋阳公主一脸期盼地看着陆行。
陆行没答话,却扫了一眼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知道陆行的意思,她曾经跟他说过,让他少上自己家来的,可这会儿这事儿就难办了,那幅谷苍山的画就是被她自己给毁了的,一直以来修复它也是她的心愿,但她又不甘心自打嘴巴。
“娘,你就别为难陆修撰了。他是前途大好的翰林官,却不能跟咱们这些勋贵走太近的,否则就是妨碍他的前程。”长孙愉愉这话就说得太直白了,完完全全是冲着陆行激将去的。
晋阳公主蹙了蹙眉,“愉愉!”她转头对陆行道,“抱歉,小女实在被我娇惯得不成样子了。”
陆行拱了拱手,这是脚底抹油恨不能立刻就走的意思了。
晋阳公主却斥责长孙愉愉道:“给我进去,没有我的话,不许再出来。”
长孙愉愉委屈地看了晋阳公主一眼,又瞪了陆行一眼,跺跺脚转身飞速地走了。
晋阳公主朝陆行歉意地道:“抱歉啊陆修撰,天色也已经晚了,你路上小心些。”
陆行离开公主府后并没直接回家,而是转到去了陈府,探望自己的姨母。
陈一琴借着送他出门的机会,将陆行拉到一边儿问,“九哥,你今日是不是去华宁家里了?”
陆行点了点头。
“她怎么样啊?病好了么?脚呢?我娘还在气魔鬼滩的事儿,都不许我去探望她。”陈一琴道。
陆行想了想,都能肆无忌惮地跺脚了,显然是没事儿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哎。”陈一琴叹了口气,“她这回的病也拖得太久了,只怕还是伤了心,谁知道定军侯世子会和孔……”说到这儿陈一琴突然打住了,因为她一下意识到自己好似泄露了长孙愉愉的心事。
陈一琴乞求地看向陆行,“九哥,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
“说什么?”陆行装傻地道。长孙愉愉那点儿心思他当然知道,但凡有眼睛有脑子的谁能看不出?还用得着藏么?
陈一琴闻言知道陆行这是应下来了,她松了口气道:“九哥,其实这次魔鬼滩的事儿,我当时虽然害怕,但事后想起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而且我感觉我以后再遇到难事儿,急事儿,就能更从容些了,这也算是历练吧。”
陆行道:“你今后有了孩子就知道姨母的心情了,你觉得是历练,对她却是焦心灼肺,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姨母可怎么办?”
陈一琴知错地点点头,“不过真不怪华宁,当时是我坚持要进去的,她还劝我来着呢。”
“如果不是她,你不会有这种念头的,阿琴。”陆行道。
这却是实话,陈一琴也没想到自己能有那种胆子,可是她太羡慕长孙愉愉了,羡慕她的勇敢无畏,活得那么恣意畅快,所以她也想试试。
恣意畅快的长孙愉愉这会儿正被她母亲数落来着。“愉愉,你今日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教你如此没有礼数了?”
长孙愉愉不服气地道:“我就是故意的,娘,你对陆九是不是殷勤得过分了?生怕他不知道你想招他为女婿么?”在外人面前她娘都是喊她“华宁”的,可是当着陆行却叫自己“愉愉”,这实在是有些亲近得过分了。
晋阳公主蹙眉,“你是这样想我的?如果我真下定决心要招他为女婿,他就不可能和韦家定亲。”
这下轮到长孙愉愉迷惑了,“那你为何对他那样殷勤啊?”


第56章
晋阳公主叹了口气, 拉着长孙愉愉坐下,“愉愉,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别看现在这般鲜花着锦似的,可那就是无根之萍。一旦你皇帝舅舅……”
晋阳公主顿了顿,有些话是不能直说的。“所以我们总得提前打算的。陆修撰乃是六元之才, 又年轻有为, 你皇帝舅舅是将他当做嗣君的重臣在培养的, 将来大学士之位必然有他一个。咱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求于他,不趁着现在拉拢他, 临时抱佛脚可没用。”
其实这个道理长孙愉愉也知道的,就是陆行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了,一点儿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 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旷野里。
“愉愉, 今日你实在太无礼了,你得去给陆修撰赔礼道歉,而且那幅谷苍山的画娘就交给你了,你负责给我找人修复好。否则从今往后你的月银就得停了,用来赔偿娘这幅画。”
长孙愉愉像是不认识自家娘亲一般地看着她。
“娘。”长孙愉愉未必在乎那月银, 但晋阳公主这态度她却不能不在乎。
“今日你就去陆修撰那儿道歉,我让婉姑陪着你去, 监督你。”晋阳公主不容辩驳地道。
长孙愉愉嘟嘟嘴, 却也没敢说不。
马车行到东阳坊的小巷时, 还是进不去, 长孙愉愉只能下车走路, 好在陆行家里那老苍头十分勤快, 整条巷子他都会主动打扫, 所以干干净净的,不像别的小巷子经常有污水和杂物。
长孙愉愉到陆行家里时,满以为他早该回来了,结果这会儿都点灯了,他却还不见踪影,她就只能又无聊地在堂屋里等着。
那老苍头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延请了长孙愉愉入座上茶,就忙乎自己的去了。不过这回长孙愉愉见陆行家里多了个人,是个老太太,好似司厨的,且还眇了一目,想想那老苍头似乎腿也瘸了一点儿。
陆行这都用的什么人啊,又老又残,按说也是簪缨世家出身,当不至于这般穷酸的。不过长孙愉愉也想得通,毕竟陆行从小死了爹,他娘也早早去了,他又没有亲亲的兄弟姐妹,他这一脉就他这根独苗,不被看重也是应当的,估计小时候也没少吃苦。
就这功夫,华宁县主已经给陆行脑补出一个悲惨人生了,但她居然没有任何同情心。
最后长孙愉愉等得都打瞌睡了,才见陆行从外回来,而且还带着一股酒气,好在眼神还算清醒。
“陆修撰。”长孙愉愉从堂屋迎到了院子里,这算是赔罪之人该有的态度,但鼻子却已经嫌弃地屏住了呼吸,直到憋得没法儿了,才微微侧头重新吸口气。
陆行见着长孙愉愉没怎么惊讶,主要是巷口那辆马车太招摇,扫一眼就看出是谁的了。“县主贵脚踏贱地,不知有何事找下官?”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儿讽刺意味,长孙愉愉心知陆行估计对自己也是很不满的。
“我是专门来道歉的,陆修撰。”长孙愉愉双手抬起请罪道,“白日里我说话实在太无礼了。”
陆行看着长孙愉愉没说话,以他的脑瓜子只随便想想就知道长孙愉愉的态度为何前后判若两人了,这必然是有求于人。
“县主不用过意不去,今日你的话并没有错。”陆行道,这就是承认不想跟勋贵来往了。
长孙愉愉听了心里想炸毛,但脸上却还得保持抱歉的笑意,“不是,是我太无礼了。陆修撰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去没能知恩图报,实在汗颜。”
“县主无需记挂在心上,当初县主送下官那幅画已经足够抵偿了。”陆行有些冷淡地道。
其实陆行对她一直都是冷淡的,但刚才这句话长孙愉愉却觉得他尤其冷淡,比先才那阴阳怪气的讽刺还冷淡。
至于那幅画,够什么够啊?她长孙愉愉的命难道才值一幅画?反正现在陆行是说什么,长孙愉愉都有反驳的地方,却又只敢在心里反驳,这就导致她对他的观感越发复杂了。
“那是陆修撰大度,但我实在是太失礼了。”长孙愉愉更加诚恳地道。
陆行冷笑一声道:“或者,县主再送我一幅我爹的画,咱们就两清了?”
长孙愉愉被陆行给堵得想跳脚,最后却只能挫败地道:“你爹,他不怎么喜欢画画。”这是实话,长孙愉愉受了陆行的救命之恩,心里当然想赶紧了了这段恩情,所以也着人打听过他爹还有没有什么字画之类的,结果就是没有。
陆行被长孙愉愉给逗得笑了起来,是真的那种笑,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别说,这讨厌鬼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牙齿很白,笑着叫人如沐春风,长孙愉愉只在心里感触了片刻就立刻撇开了这画面。
笑玩之后,陆行才正色道:“县主是想问我谷苍山的那幅画找谁修复是么?”
来意被人点了出来,长孙愉愉只能点头承认,心里又松了口气,陆九不装傻就好。
“我虽然知道有人使用那种方法造假,但我跟他们却无往来,也只是听人说起过而已,所以实在帮不了县主。”陆行道。
长孙愉愉当然接受不了这种结果,因为她娘肯定不会接受。为着她的月银,还有作古了的谷苍山,长孙愉愉也得再接再厉。
“我当然知道陆修撰跟造假之人不会有往来,只是还请陆修撰帮我们想想,还有谁可能知道谁有这等修复的本事。”长孙愉愉眨巴着大眼睛略带乞求地道。她很清楚自己用出这样的表情时有多少说服力,但凡她使出这招,就没人能抵御。
陆行笑了笑,“县主,这会儿实在是太晚了,你留在这儿会招人口舌,你的歉意下官已经知道了,那事儿下官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这是逐客了,而且还把她的话完全当成了耳边风。
长孙愉愉心里都快把陆行这块木头给骂死了,这人眼睛真是白长了,真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就不打扰陆修撰了。”
回到宁园,长孙愉愉都还在生气,气得拿手锤床,“气死我啦,气死我啦,这个又臭又硬的臭书生,就是个呆子,还不长眼睛的。”
气归气长孙愉愉一时还真拿陆行没办法。
好在很快就有事情分了长孙愉愉的注意力,因为朱慧兰回来了,可算是赶在顾静婉成亲之前回来了,还等着她的银子替顾静婉添妆来着。
“你瘦了许多,看来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跑还是太辛苦了。”长孙愉愉看着从胖变成圆润的朱慧兰道。
朱慧兰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还好,主要是我一直都吃煮青菜,还是县主你教我的,就是皮肤糙得厉害。”
长孙愉愉道:“我想到了,所以特地给你制了一罐子香膏。”
“那就太谢谢县主了。”朱慧兰欢喜地道。
长孙愉愉偏头看着朱慧兰,感觉这姑娘有些变化,明显是比以前要自信一些了,说话的语气也更爽朗,不再有以前那种装傻和脸皮厚的感觉。
钟雪凝等人都有这种感觉,所以也都齐齐地看着朱慧兰。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朱慧兰有些疑惑和不自信地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好似变了,仿佛长大了一样。”方子月道。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这次我出门遇到了许多事儿,也见过许多人,一桩桩一件件的可折腾死人了,但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朱慧兰笑道。她没说的是,现在有了长孙愉愉这样的靠山,她爹对她的那些冷待就不怎么能伤到她了。
长孙愉愉点点头,“好了,快说说你这次出门所得吧,大家都着急呢。”
“才没有呢。”钟雪凝道,“慧兰这一路的故事我也想听。”
朱慧兰笑道:“你们要是感兴趣,我自然一件一件仔细说给你们听,不过我还是先把账本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长孙愉愉等人虽然是深宅大院的姑娘,但看账本的本事都是有的,因为将来嫁出去都是要主持中馈的,管家是必须要学的本事。
“你且先说说。”长孙愉愉道,她是众人里最富有的,也是最不怕提及阿堵物的人。
朱慧兰道:“此次去关外买参之前,我先去了南边收了一趟货,然后托县主的福去铁真部转了一圈,换得了一些宝石和香料,这才去了燕州那边儿收参,运气也实在是好,恰好遇到旁边罗刹国女王做寿,那些毛子要大肆购买宝石,我正好转手大赚了一笔,收的人参品相也好,刚运到京城,还没卖。”
说罢朱慧兰看向杜丽棠道,“丽棠姐姐,这次可多亏你那封信呢,我们的人参才能运出来。”其实朱慧兰当然也能绕路不从那关口出来,但是一来路途就远了,二来一路上的风险也大,从其他路途进来,山路险土匪多,很是要冒险的。
杜丽棠笑了笑,“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人参和香料虽然没卖,但是那宝石却赚了不少。”朱慧兰道,“光这一项我就赚了五千两。”
众人都惊呼了一声,包括长孙愉愉在内,她倒不是觉得多,只是觉得应该也跟着低呼一下。
五千两的一成就是五百两,也就是说长孙愉愉她们的“嫁妆池子”如今有五百两入账了。且还不提其他人各自参股的,这却得由她们自己和朱慧兰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