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语忙谢恩告退,走出去就小心翼翼的将那怀表藏好,生怕那位小迷妹瞧见了又该哭啼啼了。
康熙面无表情的来到了慈宁宫,果然就瞧见那博尔济吉特氏正在太皇太后身边呢,一时脸上就露出了笑来,吐出的话却满是刺儿,“多大点事儿还当真跑来跟太皇太后告状了?当真还是个小孩子呢。”言下之意就是说她不懂事罢了。
偏博尔济吉特氏仿佛并未能听出圣上的不满之意,只瞧见了他宠溺的笑容,于是就撅起了小嘴儿抱怨道:“谁叫皇上只对着别人有空对臣妾就没空了?”
“额日敦!怎么跟皇上说话呢?”太皇太后瞪了她一眼,又对着康熙说道:“额日敦也有十五岁了,不小了,你别老拿她当小孩子看。”
旁边苏茉儿就接了话茬笑道:“皇上的印象怕还停留在三年前没缓过来呢,按着汉人的那套说法,咱们格格也已到了及笄之年,是个大姑娘了。”
当年博尔济吉特氏入宫时还是个小孩儿呢,故而也就一直没侍寝过,虽说享嫔位待遇,可却也未曾正经册封过,故而宫里的人就一直称她为咸福宫格格,显得不伦不类的。
如今太皇太后和苏茉儿的这番话,意思其实就很明显了,无非是在告诉他博尔济吉特氏长大了,已经可以侍寝了。
说句心里话,博尔济吉特氏的模样并不差,也算是个活泼娇俏的小美人儿,但康熙就是对她没兴趣,仅仅就因为这个姓氏他就提不起兴趣,甚至极为反感。
大清后宫被蒙古女人掌控了多少年?他已经不想再给蒙古女人机会了,可太皇太后的意愿却又不能全不顾,也是怕自己若拒绝得太狠会引起太皇太后和蒙古草原的不满……
心中思绪万千,但康熙的面上却未曾显露出分毫的抵触来,反倒一脸感慨的笑道:“还当真是……朕一直觉得额日敦还是那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呢,未曾想不知不觉间竟已悄悄长成大姑娘了……皇祖母回头与惠嫔荣嫔说一声就是。”
太皇太后满意的笑了,倚在她身旁的博尔济吉特氏仿佛也听明白了什么,顿时嘴角一翘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看着康熙的眼神暗含羞意却又意外热烈大胆,倒是与寻常女子不大相同。
殿内小姑娘叽叽喳喳的闹腾着,太皇太后只被她逗得笑声不断,康熙坐在一旁虽面带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烦躁的心情又令他想念起了林诗语的琴声,不知不觉已然神游天外去了。
而与此同时,正被他惦记的林诗语却意外被一个“小麻烦”缠身了。


第37章
李德全引着林诗语不急不缓的往回走, 亦是有心想要拉拉关系卖个好,于是借着给她介绍宫内情况的机会,有意无意的也就透露出了不少各个主子的喜好忌讳, 当然尤其着重点就是康熙本人了。
他是打小就跟在康熙身边伺候的贴身太监,论了解这世上怕是没谁比他更了解康熙了,就连一手将康熙养大的太皇太后大概也不及,后宫里的嫔妃想方设法的要收买他拉拢他为的什么?除了是想叫他在康熙面前说两句好话, 就是想要从他嘴里挖出一点康熙的“秘密”了,譬如一些小习惯小喜好,但凡摸到一些戳在了心坎儿上, 那益处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李德全这人不但精,更是个心气儿高的, 一般人他还当真是看不上,指望拿那么点儿财物就想收买他?可做梦去罢,再怎么爱钱也不至于眼皮子浅到那地步, 什么蝇头小利都想往怀里搂呢?这样的事儿做得多了必定会招了主子的不满, 到时候他又能讨个什么好?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也值当他如此?
对着旁人的小心讨好李德全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但眼下换了个人他倒是自个儿叭叭开了, 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那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切换自如得很呢。
可见这宫里的奴才大多早已将“看人下菜碟儿”这几个字刻进了骨子里,受不受重视、得宠与否, 待遇真就是天壤之别。
林诗语心中警醒着, 面上却笑盈盈的与李德全闲聊着, 看出了他释放善意讨好的意图,也就顺势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一来一回的倒是辛苦公公了, 拿着去喝碗茶罢。”
精致的小荷包又瘪又轻, 都不必打开来瞧就知晓里头装的定然是银票。
李德全也不推辞, 顺手就塞进了自己怀里,“奴才谢过林姑娘打赏。”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的浓郁了些。
倒并非是为这点银子,不过是从中看出了林诗语这个铁板钉钉的“宠妃”对他的态度罢了。
这一来一去,彼此都瞧出了对方的善意,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更添了几分亲近。
李德全就想起了自己的干儿子,笑着问道:“不知小喜子在姑娘家中可还得用?那小子年轻,性子怕还有些浮躁呢,若是他有何伺候不周之处姑娘也不必惯着他,只管狠狠的教训了就是。”
“年轻是年轻了些,比不得李公公周全老练,不过机灵劲儿倒是十足,这几个月来府里上上下下都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竟也不曾出什么乱子,不过他那张嘴……”
这一停顿却是叫李德全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起那个倒霉干儿子的破嘴,他还真有些不放心了,难不成张嘴胡咧咧惹人嫌了?
谁料林诗语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也不知李公公究竟是打哪儿找出来的这么一个人物,那张嘴平日不张就罢了,但凡一张嘴便是要逗得人笑岔了气才罢休,如今他在家中可是已经成为我那弟弟妹妹跟前的第一红人了,找个说书先生来都不如他能耐。”
这下子李德全的一颗心算是安稳落地了,原本叫那小子去林府也就是看中了那份机灵劲儿和那张破嘴的能耐,寻思着给姑娘们逗逗趣儿解解闷儿也好,没准儿还能得个脸,如今看来那倒霉干儿子还真没白瞎了他的期望,总算是不曾辱没了他李德全李公公的名头。
有了这样一个人在中间这么串联了一下,两人的交流也就愈发亲近愉快了些,走着走着,前方却突然发生了一些状况。
只见四名身着统一秀女服饰的小姑娘正蹲着身子,将一个五短身材的小肉团子围在中间叽叽喳喳个没完,其中两个小姑娘一人一只拉着人家的小手儿,另外两个却将“魔爪”伸向了人家的小脸儿……倘若是个少年或成年男子被几个小美人儿这样包围着亲昵“勾搭”,那只怕是要幸福得飘飘欲仙了,可眼下承受这一切的却是个三四岁的小肉团子……
林诗语就瞧见那小娃娃一脸惊恐的表情,眼睛里已然酝酿起了水汽,却是小米牙死死咬着唇,倔强的不肯叫泪珠儿流下来。
“太子殿下!”李德全猛地脸色大变直接就冲了过去,那几个秀女的小脸儿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惨白,站在原地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
林诗语也愣了愣,大抵猜到了估计是哪位阿哥,却没想到竟是太子?这几个小姑娘可算是摊上大事儿了。
不及多想,她也忙追了过去。
此时胤礽已然死死抱住了李德全的大腿,“呜哇!李公公快救我,吃小孩儿的妖怪来了!”
李德全是急得嘴角燎泡,忙弯腰将其抱了起来,“太子殿下快莫哭了,奴才替您将妖怪都打跑了……”边冷冷的瞪了眼那几个秀女,道:“还请几位小主自行前去单嬷嬷那儿领罚,杂家随后就到。”
“公公……我们不知道这位是太子殿下……”
“公公饶命啊!我们不是有意的,我们只是见太子殿下独自一人在宫里溜达,怕他出事才想问问他情况,并非有意冒犯……”
“我们只是想要帮助太子殿下啊,公公请饶了我们这一回罢!”
四个小姑娘红着眼苦苦哀求,早已是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恨不得要给一个太监跪下了,还有那张嘴想要拉了林诗语为她们求情的。
谁料还不等林诗语出言婉拒,李德全就已是冷笑出声了,“小主们进宫的第一天单嬷嬷就应当将规矩都告知给诸位了,几位小主如今明知故犯还谈什么有意无意?更何况你们冒犯的可是太子殿下!倘若太子殿下被你们吓出个什么好歹来,你们便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眼下这会儿可就甭想着什么选秀不选秀了,只好好祈祷太子殿下没事罢!”
说罢便抱着胤礽离开了,没走几步刚好瞧见一队巡逻的侍卫,就叫了人来说明情况,将那几个秀女给押着走了。
“李公公要不先送太子殿下回去吧?随便叫个人给我带路就成了。”
“你也是吃小孩儿的妖怪吗?”趴在李德全肩上的胤礽见她身上的服侍与方才那几个秀女一样,不禁就有些害怕的问了一句,小脑袋瓜子还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只露了一只眼睛出来小心翼翼的瞅着她。
李德全忙说道:“哎呦太子殿下这可就误会了,这位林姑娘是天上的仙子呢,可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听闻这话,胤礽似是放心了,又仿佛有些好奇,就探出了小脑袋露出两只眼睛来状似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她的模样,边打量还边连连点头,“孤瞧着也不像妖怪,妖怪没有这样好看的……”
林诗语忍不住笑出声来,“太子殿下还知道好看不好看呢?”
“孤当然知道!美人就是洛神娘娘那样的,前几日皇阿玛才给孤念了《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胤礽摇头晃脑磕磕绊绊的背了几句,又说道:“皇阿玛说很快洛神娘娘就要进宫了,难道就是你吗?你是洛神娘娘吗?”
林诗语被这个问题给问得尬住了,她哪里知道康熙那个渣男说的美人究竟是谁啊?不过当爹的自己爱美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给这么小的儿子念什么《洛神赋》?这是要打小培养儿子对美人的兴趣吗?没见过这样不靠谱的。
就听李德全嘿嘿一笑,说道:“太子殿下猜得没错,这位林姑娘就是皇上口中的洛神娘娘呢。”
胤礽顿时眼睛一亮,冲着她伸出了小短手,“洛神娘娘抱抱……”玉雪可爱的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痕,红通通水汪汪的眼睛跟小兔子似的,流露出了可怜巴巴的企盼。
林诗语心中一软,嘴角就勾起了一抹温柔浅笑,伸手将他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抱着,沉甸甸的分量让她立马就确定了——肉团子是实心儿的。
“姑娘力气小,若是吃不住可别强撑着……”
“公公不必担心,我家那个臭小子也是我打小抱着的,早已习惯了。”
倒是小肉团子自个儿仿佛没一点儿自知之明,对自己的分量竟是一无所知,也丝毫不担心会被摔个屁墩儿,只窝在人家香香软软的怀里一脸满足的贴贴蹭蹭,跟只小奶猫撒娇似的,愈发蹭得人心都软了。
“洛神娘娘进宫是给皇阿玛当妃子的吗?可是皇阿玛的妃子太多了,不如洛神娘娘当孤的妃子吧?孤没有其他妃子,以后可以每日都陪着你一个人,得了什么宝贝也都给你,不像皇阿玛要分给那么多人……”
李德全当场就给表演了一个左脚踩右脚,险些没给自己摔个狗吃屎,几乎没那勇气去看林诗语的表情了。
但凡是个女人哪有不吃醋的?这还没进宫呢就被扎了心……我的太子爷诶!小小年纪就会拆亲爹的台抢亲爹的女人了,这可真真是亲儿子哟!
林诗语却一点儿也没什么泛酸的心思,反倒是乐得够呛,还饶有兴致的逗他,“可是你皇阿玛是皇上,会有很多人向他进贡,库房里的宝贝数之不尽呢。”
“一会儿孤就叫人将皇阿玛的库房都搬到孤的毓庆宫去……”
好家伙,这不仅仅是要拆台抢女人,连带着亲爹的财产也不放过啊,这亲儿子真没白养。
林诗语和李德全两个人一时间都有些啼笑皆非,正在这时,远处一群太监嬷嬷一溜儿跑着就来了,个个都是满头的汗,哭丧着脸满面慌张。
“太子殿下……”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竟叫太子殿下独自一人跑了出来?一个个的混账东西!不想伺候了就吱一声儿,杂家这就送你们进慎刑司呆着去!”
“李公公饶命啊!奴才们当真是不曾偷懒,先前带着太子殿下在御花园里玩儿呢,不过眨眼的功夫太子殿下就不见了踪影,奴才们到处找……”
“还敢狡辩?难不成还要怪主子长了腿?作死的狗东西!”说着便一脚踹在了那小太监的肚子上,怒道:“皇上叫你们这么多人伺候着是为的什么?还不是因着太子殿下年纪小活泼些,好叫你们多些人时时刻刻的注意着些,你们可倒好,打量着人多反倒是松懈了!今儿是万幸太子殿下无事,若不然便是将你们的九族都搭进来也不顶用,你们可就谢天谢地谢谢自家祖宗十八代保佑罢!”
“都给杂家回毓庆宫等着去,待杂家禀明了皇上再做处置。”
众人纷纷白了脸欲哭无泪,这可是太子爷,他们哪里敢松懈啊?可这样大的小孩子正是活泼调皮的时候,人又小小的一团,在御花园里钻来钻去的眼皮子一眨人就不知钻到哪儿去了,这叫人上哪儿说理去?
李德全显然并不会听他们辩解,无论是什么缘由,失职就是失职。
“我这没几步路也就到了,李公公不必再送,且先送了太子殿下回去吧。”
“也好,奴才也是实在不放心将太子殿下交给这些混账东西……太子殿下,咱们回罢?”
胤礽瘪瘪嘴,依依不舍的又蹭了蹭才叫李德全抱了自己,走前仍不忘冲她喊道:“洛神娘娘你要想清楚啊,皇阿玛没有孤好……”
李德全不敢捂主子的嘴,只得加快脚步逃也似的跑了。
这样拆亲爹的台,就不怕被揍屁股吗?
林诗语好笑的摇摇头,这宫里的小屁孩儿一个个都鬼灵精的,哪像自家那傻弟弟,这样大的时候整日里就知道傻吃傻乐呢,傻不愣登的一哄一个准儿。
想到这儿,心里倒是愈发思念起家里人了,这才不过离家几日罢了,将来真进宫当了嫔妃可怎么好呢?一入宫门深似海,怕是只有妹妹还能偶尔见一面,至于父亲和弟弟……这辈子大概也见不上几面了。
难以言喻的不舍和酸涩在心底蔓延开来,连带着方才小肉团子带来的那份欢乐也都消失殆尽了。
回到住处时,就发现这会儿院子里竟是一片诡异的安静,个个房门紧闭,连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了,全然没了平日的欢声笑语。
林诗语略一寻思,估摸着是方才那四名秀女也被撵了吧?这是都被吓着了?
先前钮祜禄氏受伤被送出宫还能说是她自个儿不小心,是她自个儿倒霉,但这回四名秀女被撵可就是实打实犯了规矩的,更何况听单嬷嬷说因她们的过错甚至还牵连到家中被皇上责罚了……如此一来秀女们当真是瞬间老实多了,知晓规矩真不是摆设,嬷嬷也不是唬人的,便再没有哪个再敢妄图去挑衅规矩了,甚至一时间连结伴去御花园散心的都要少得多,就生怕撞到哪个贵人眼里平白招惹是非。
这出去溜达的人少了,平日院子里自然就更加喧闹了些,加之秀女们的服饰都必须按照规定来,皆是一模一样的也没个高低之分,如此一来为了凸显出自己的不同之处,秀女们就只好在香味儿上下些功夫了……一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还挺香的,但这么多香气混杂在一起,那味道可就有些不敢恭维了,浓烈到令人头晕目眩。
林诗语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也不喜欢太过嘈杂的环境,于是就想去葡萄架子下面的秋千上坐坐,谁想走过去才发现其中一个秋千上已经有人了,正是那位关系尴尬的小迷妹。
林诗语的脚步下意识就顿了一顿,还不待迟疑一会儿,就见那小迷妹一脸恹恹的睨了她一眼,讥讽道:“这样怕我作甚?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是叫她过去坐的意思吧?
林诗语也不扭捏了,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秋千上,顺便随口就关心了一嘴,“瞧你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上不大舒服?”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就在她以为自己不会等到回应时,却听佟芷兰幽幽的开了口,“昨儿夜里皇上幸了咸福宫格格……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女人……”
林诗语有心想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位一辈子下来仅是算得上有些位份牌面的嫔妃就有好几十个,若是连那些庶妃、答应常在之流的都算上,估摸着得有一二百人……这会儿拢共才多少个呢就这样伤心拈酸了,那不是早晚得泡在醋缸子里淹死?
不过小心瞧了眼小姑娘幽怨的模样,林诗语还是决定不戳人家那颗脆弱的小心肝了,沉默了一阵,只说了句,“他是帝王。”
是啊,他是帝王,注定是后宫佳丽三千人。
佟芷兰抿了抿唇,不曾再说什么,只眼神却是显而易见的落寞忧伤。
正在这时,却有个小宫女匆匆跑了来,“佟小主,李公公来接您了!”
“真的?”话音还未落地,人已是翩然远去。
林诗语无奈的摇摇头,捧着卷书静静的看了起来。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突然间面前就多了一抹阴影挡住了阳光,林诗语抬头一瞧,才发现竟是佟芷兰回来了。
而此时的她已然不见了方才的哀怨落寞,眉眼间都透着甜蜜欢喜,又带着些许小女儿家的娇羞雀跃……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沉溺于情爱之中的小女人。
“好看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乌黑的发间多了一支与大家都不一样的金凤簪,很华丽也很精美。
“好看。”林诗语如实点点头夸赞了一句。
“表哥送的。”仿佛是得胜的小孩儿一般,得意又傲娇的扬起了头颅,而后就欢快的荡起秋千来,嘴角始终带着笑意,也不知是想着什么美好的事。
估计除了她心爱的表哥也没谁了吧。
林诗语如此想着,心里却莫名有些难过。
这个小姑娘一心一意都记挂着她的表哥,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由着那个男人牵动,明明先前还那样难过忧伤,可转眼间只不过是一丁点儿的温柔宠爱就能叫她再度沦陷……怎么会有这样傻的姑娘?傻到叫人看着都心里头闷得慌。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复选又刷掉了一批之后秀女的人数就更加的少了,院子里一时也清净了许多。
一群人日日夜夜在一处摩擦纷争总是不可避免的,一言不合就吵起来的也不是没有,不过私底下肮脏的手段倒是暂时还没见着,也算是较为平静的一届了。
林诗语估计,这大概也是因为这一届的秀女竞争力其实并不大,大多是出身较低微的,容貌格外出众的也没见着两个,如此一来自然也就安分了许多,毕竟攀龙附凤的机会不大,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度过选秀好找户好人家。
很快就来到了选秀的最后一轮,是否能留牌子飞上高枝儿也就看今日了。
这一轮按理是由皇上、皇后、太后等人一并相看决定的,如今宫里没有皇后,太后也不爱管事,于是就只有康熙和太皇太后在上头看着了。
余下的秀女按着旗籍、父亲官职排好队,六个为一排,一一上前由皇上和太皇太后过目,看见哪个觉得喜欢就留下牌子,否则便是落选了,可回家自行婚配。
不出意外的,林诗语和佟芷兰自然都留牌子了,除此之外还有十二名秀女也都被留了,当然这些并非都是给康熙充入后宫的,每届留牌子的秀女当中其实大半都是给皇室宗亲、皇子等拴婚的,真正能留在后宫里的也顶多就那么几个罢了。
最后一轮结束后,秀女们便可各自归家等待消息了,是留在后宫还是赐婚与何人,随后都会有圣旨传到各家去。
走出宫门的那一刹,林诗语忍不住狠狠舒了口气,只觉天也蓝了呼吸也清新了……可转瞬想到不久的以后她得在这座紫禁城里生活一辈子,这心情瞬间就又跌落了下去。
“大姑娘!”
“姐姐!”
“玉儿!”林诗语一喜,忙不迭上了马车归家去。
回到家中不过才第二日,李德全便捧着圣旨来了。


第38章
“朕惟佐理内廷、宜备赞襄之位……咨尔林氏、笃生名族……以册宝册封尔为贵妃……”
圣旨之上一通溢美之辞, 大抵就是夸夸夸,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那两个字——贵妃。
林如海的神情猛地就一松,初封位份越高就代表着他家女儿在皇家那里的分量越重……如此就算是佟家那位姑娘也被册封为贵妃也不打紧了, 至少上头没人压着。
至于其他人有没有可能成为皇贵妃甚至皇后?林如海觉得这个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这两个位份太过重要了, 意义可与其他的都大不相同, 真要册封,那就不仅仅只是后宫的事了,还会牵扯到前朝,需要顾虑的东西也就更加多得多, 轻易是绝不可能给出去的。
一家子主仆齐齐磕头领旨谢恩过后方才站了起来, 接着又有内务府的人赏赐了许多东西——金、银、马、绫罗绸缎等等,算是皇家给的聘礼。
等到这一切都完事儿之后,前面奉旨而来的内阁大学士、礼部侍郎以及皇上的亲信总管大太监李德全等人方才与林如海道喜寒暄起来,不过因着还要回宫去复命也不好多耽搁时辰,故而只小小逗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就带上林家给的红封离去了。
瞬间,便只余下了自家人。
一众奴才面面相觑, 皆是掩盖不住的亢奋欢喜,一个个那脸色潮红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去,只围着林如海和林诗语一叠声儿的道喜,吉祥话儿倒豆子似的不断往外头倒。
林家人向来也不是那抠抠索索的,当下就给大伙儿都发了丰厚的赏银,算是叫人都一起沾个喜气的意思。
“语儿,你随为父来书房。”
林如海瞧着面前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长女, 心中不禁平添几分惆怅感伤, 亦十分忧心忡忡。
“你虽生来不凡, 寻常人伤不到你害不了你,圣上也会对你多有宽容宠爱,但你切记不可因此就疏忽大意甚至是有恃无恐张扬行事。一则如此神神叨叨之事看不见摸不着,谁也无法保证是否哪天突然就消失不见了,随时保持着警惕之心总是没有坏处的,切忌张扬大意。二则虽这些年来看皇室对你是采取的笼络之法,但其心底难保没有忌惮之意,你便更加要时时谨慎、三思而后行,尤其切忌干政!”
“后宫干政乃大忌,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如今只你我父女二人在此,为父便与你说说也无妨……当今太皇太后便是个例子摆在这儿,当年嫡亲的母子两个为何会走到翻脸决裂的地步?董鄂妃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假,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太皇太后太过强势不懂放权罢了……先帝年幼之时也就罢了,亲政之后却仍处处受太皇太后的掣肘,不拘是什么决策都势必要太皇太后点了头才可,若太皇太后不同意……身为大清帝王,他甚至连圣旨都无法出得了宫门,走到半道儿上就能被人强势截住……”
“董鄂妃的出现不过是加剧了母子二人之间的矛盾冲突罢了,纵然没有她,这对母子的决裂也是早晚的事……可惜太皇太后似乎并未能从中醒悟过来,到如今与当今圣上之间仿佛又踏上了当年的老路,祖孙二人之间的矛盾显而易见的愈发多了起来……”林如海摇摇头,叹道:“这嫡亲的母子、祖孙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普通的后宫嫔妃呢?无论如何你都要牢记这一条底线,千万千万不能干政!”
林诗语状似乖巧的听着,但实则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些不甘心。
她对权利没有欲望,但是她真的不想眼睁睁看着现实如同历史那般发展下去,明明康熙早期时还是个励精图治的帝王,这个国家也还远不曾沦落至日后那般无可救药的地步……这个时候若能做些改变,是否结果就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