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但凡我有的,都可以给你作为交换这双眼的代价,如何?”
“相比一双已经用不了的眼,我千余年来收集的无数丹药法器对阁下不是更有用些么?”
到了这个时候,澹台奕竟然觉得自己还有与离央谈条件的资格。
姬扶夜冰冷的目光落在澹台奕身上,心中已经想过无数种将他剥皮拆骨、千刀万剐的方法,总有办法能将他这双眼取回……
澹台奕还想说什么,离央拂手,一道灵光闪过,瞬息之后,澹台奕捂着双眼惨叫起来。
姬扶夜神色大变,他看向离央:“尊上?!”
离央竟是直接毁去了澹台奕那双原本属于她的眼。
“他用过的东西,本尊也不屑再用。”离央淡淡道。
姬扶夜眼中露出一点急色,他顾不得其他,下意识握住离央的手腕:“那你的眼睛怎么办?!”
“本尊自有办法。”
她自有办法,为自己寻一双眼。
一双更合适的眼睛。
听她这样说,姬扶夜总算略微放下心,他松开手,冰冷而厌恶的目光看向澹台奕。
仅是取回一双眼,又怎么能够?
离央指尖微动,一缕灵力落入澹台奕的经脉,他察觉到这一点,慌乱道:“你还想做什么?!”
“本君乃是在天帝面前受过册封的苍穹殿之主,便是有罪,也该由天帝判决,你若擅自杀我,便是与天帝为敌!”
“与他为敌又如何?”离央冷声道,“本尊原就还有旧账与他清算。”
话音落下,落入澹台奕体内,在顷刻间游走遍他经脉的灵力尽数炸开,随着澹台奕的惨叫,他经脉俱碎,丹田识海一片混乱。
任是谁来,也不可能再叫他恢复修行。
离央冷漠地看着澹台奕,神情不因他的惨状有丝毫波动。
姬扶夜眸色暗沉,他指尖在纳戒上抚过,抱月兔落在殿内,离央瞥他一眼,拂手落下一道灵力。
在这道灵力下,原本修为全失的抱月缓缓化出人形。
抱月脸色惨白,唇上也不见一丝血色,她看着面前的离央,颤声唤了一句:“主人……”
自离开沧澜宗后,因澹台奕所用秘法,她不得不时时受锥心刺骨之痛,生不如死。
离央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在自己脚边的抱月,冷声道:“你不是一心念着你的情郎么,今日,本尊成全你。”
抱月怔愣一瞬,缓缓转过头,看见了眼中流下两道血线的澹台奕。
“奕郎……”她喃喃道。
抱月膝行两步,上前捧住澹台奕的脸:“奕郎,真的是你……”
苍白的脸上滑落两行清泪,抱月哽咽道:“是我啊,奕郎……”
时至今日,她竟然还一心念着澹台奕。哪怕她因他不得不时时刻刻受锥心刺骨之痛,竟然也不曾怪过作为罪魁祸首的他。
姬扶夜冷眼看着两人,只觉十分可笑,抱月所谓的爱,实在可悲到了极点。
双目已盲的澹台奕循声看向她的方向,嘶哑着声音唤道:“抱月……”
抱月欣喜道:“奕郎,是我,我来了!”
她拥住澹台奕:“你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澹台奕摸索着抚上她的脸,抱月流着泪,眼中却满是欢喜。
就在这一刻,澹台奕的手划过她双眼,将两道灵光送入自己眼眶之中。
“没有用……”澹台奕推开抱月,面目狰狞,“你果然是个废物!”
失了双眼的抱月被他推倒在地,心下一片茫然。
为什么?
“为什么?”抱月喃喃道,“奕郎,你为何要这样待我……”
“你不是说过,你爱我么?”
澹台奕站起身,他知道今日自己已经绝无生还的可能,自然也不耐烦与抱月虚与委蛇:“你这样的蠢货,如何能入得了本君的眼。当日种种,不过都是本君在利用你罢了!”
“可笑你为了三两句甜言蜜语,便能背弃自己的主人。”澹台奕面上满是嘲讽,“本君将你禁锢在沧澜宗一千七百年,你竟是还不曾想明白吗!”
他从来没爱过她,与她相交,不过是因着有利可图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抱月尖叫道,“你是爱我的,奕郎,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澹台奕面上勾起残酷的笑意:“我不爱你。抱月,如你这样怯懦愚蠢的妖兽,我怎么可能爱上你!”
“若非有利可图,本仙君如何要曲意讨好你这样一只低阶的抱月兔,我见着你那张脸,都觉得生厌!”
他说着,心底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好像有人比他更痛苦,他心中便能畅快几分。
抱月痛苦的嘶吼响彻整座苍穹殿,其中带着最深沉的绝望。
她心中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希望也熄灭了。
抱月一直告诉自己,澹台奕是爱她的,将她困在沧澜宗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心中必定也是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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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她为他害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主人,被禁锢在沧澜宗一千七百年才不会是一场笑话。
可是今日,在苍穹殿中,澹台奕亲口否认了这一点。
原来她这一生,当真只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抱月站起身,方才离央给她的那道灵力,足以让她恢复一点微末修为。她手中出现一把长剑,缓缓走向澹台奕。
原来她这些年的深情,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从没有爱过她。
长剑直直刺入澹台奕心口,在这一刻,抱月眼中不由流下两行血泪。
澹台奕握住剑刃,劈手夺过,反身刺入抱月体内。
他呕出一口血,狼狈地倒在地上,已是强弩之末。
抱月的情形也并不比他好上多少,失去了双眼的世界只剩一片深沉的黑暗。她倒在离央脚边,喃喃道:“主人……为什么……”
“你不是同我说过……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么……”
她那样爱澹台奕,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甚至愿意为了他死。可是到头来,他其实只是在利用她,他从来没爱过她。
“为何……我会觉得……这样痛苦……”
苍穹殿中寂静无声,抱月眼角的血泪坠落在地面,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起身跪在离央面前,重重叩首:“主人,抱月所为罪无可恕,请您赐我一死。”
她所做的一切,便是神魂湮灭也不为过。
离央闭上眼:“我不杀你。”
三重天上,无尽深渊。
崖上罡风凛冽,离央赤足站在玄黑山石之上,裙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若你二人能自无尽深渊出,前尘往事,本尊便既往不咎。”
只要他们能如她一般从这充斥无数上古凶兽的神魔禁地中活下来。
抱月能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无尽深渊……
如她和澹台奕这般修为尽失,落入无尽深渊,只怕无需一时半刻就会被凶兽撕扯成碎片,连神魂也要埋葬在此,不得入轮回。
当日失去修为的主人,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抱月笑了起来,脸上还有血泪凝固留下的红痕。
“抱月,尊主人令。”
抱月伸手,紧紧抓住身旁澹台奕,神情间竟带着几分诡异的温柔:“奕郎,往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处了。”
澹台奕神情惊怒,不,他不想死!
但浑身经脉已碎,心口又被抱月一剑刺下,澹台奕如今不过只剩最后一口气,他根本挣不开抱月的手。
抱月紧紧拥住他,自崖上一跃而下,两道身影霎时如飞鸟折翅一般坠下深渊。


第39章 龙族司泽,前来赴阁下之约……
悬崖上的风越发凛然,离央站在崖边,孤影孑立,似乎随时便要随风而去。
姬扶夜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也有几分苍凉。
他原以为自己的遭遇在这世上已是极为悲惨,父母不亲,同父异母的兄弟亲手毁了他的修行之路,一朝从云端跌入泥淖,谁都能踩上一脚。
可是离央所经历的,更甚于他。
她跳下无尽深渊之时,双目已盲,修为尽失,要如何在遍布上古凶兽的险地活下来?
离尊……
她被无尽深渊中的上古凶兽尊为离尊,可这个称呼背后,又是多少血腥杀戮换来的。
姬扶夜只觉得心上一阵酸涩难言。
他是在为她心疼么?
姬扶夜微微垂下眼。
“有酒么?”离央忽然开口道。
姬扶夜回过神,当日在燕国放入纳戒中的杏花酿的确还剩了两坛,只是……
“尊上令那只凤凰传讯龙君,若是此时醉酒……”
离央冷觑他一眼,当日在燕国王宫醉酒,可以说是她的黑历史了。
见她神情,姬扶夜立时闭嘴,取出一坛杏花酿双手奉上。
离央就地坐在山石之上,揭开酒封:“本尊的酒量,还没有那么差。”
燕国之时,不过是多年不曾饮酒,骤见故人孤坟,心境震动之下忘了用灵力化解酒意罢了。
姬扶夜一脸乖顺地点头,不知信是不信。
离央抬指,纳戒中另一坛杏花酿也落在她手中。
她将酒隔空扔来,姬扶夜一惊,连忙伸手接住。
这是要他陪她喝的意思么?姬扶夜笑了笑,也揭开酒封,轻抿一口。
其实他酒量不差,但并不爱喝酒,往日还在姬家时,也只会逢节宴之际小酌两杯。
姬扶夜实在不喜欢醉酒后不受控的自己。
两人坐在山崖之上,相对而饮,四周有云雾缭绕,朦朦胧胧,姬扶夜看着离央,心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安然。
天光之下,离央扔下空掉的酒坛,站起身,长发迎风而舞。如今,也该回苍穹殿中,等那位龙君上门了。
*
通天海,龙宫之中。
“夫人,听他们说,今日天气极好,您可要去地面上走一走?”侍女为暮裳梳着发,口中劝道,“您这样总是闷在屋子里,身子恐怕会越发难康复的。”
自家夫人的原形是一只赤狐,走兽在水下长居,哪怕服下了避水珠,总还是会觉得不适应。
通天海如今的龙君名唤司泽,统领天下万千水族,娶了魔族七公主天尧辰月为龙后,至于暮裳,就是他身边唯一的妾室,龙宫中都称其为暮裳夫人。
暮裳的人形生得堪称绝色,可惜根脚不过是只寻常赤狐,修炼数百年才化作人形,境界堪称低微。
“我常在外走动,叫王后见了,必定又会不高兴。”镜中女子五官明艳,偏偏眼神中又带了几分天真与无辜,增一分则浓,减一分则淡,实在美得恰到好处。
龙后不高兴,遭殃的不止暮裳,还有她身边侍奉的人和一双儿女。
侍女哼了一声,抱怨道:“咱们这位龙后也太善妒了些,若非夫人比她更早侍奉在君上身边,还为君上诞下儿女,她连夫人也要赶出龙宫去。”
暮裳轻叹一口气,眉间有一缕轻愁:“她是魔族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像她,出身低微,唯有嫁给君上才能有所倚靠……
其实,她也算足够幸运了,若非做了龙君夫人,她如何能借天材地宝修得这般境界,或许早在千年前就化为一堆白骨了。
侍女又劝:“夫人,您就出去走走吧,您总是不肯出门,皇子和公主也会担心的。”
提到一双儿女,暮裳神情微动,她叹了口气,从铜镜前站起身:“罢了,今日去花园走走便是。”
侍女欢喜地应了一声,扶着她向外走去。
才出院门,迎面便遇上两个捧着美酒自小路而过的龙宫女婢,两人扫了暮裳一眼,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屑,竟是不曾行礼,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这一定是在龙后身边的人,侍女面色恼怒,夫人好歹是龙君的妾室,她们不过是婢女罢了,这般作态也太不将夫人放在眼中了!
反而是暮裳神色不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事而已,不必介怀。”
偏偏这时,那两名女婢回头望了暮裳一眼,低声骂了一句:“狐狸精!”
暮裳的侍女大怒,转身抓住两人衣袖:“你们说什么呢?!”
女婢扯回衣袖,阴阳怪气道:“我们何曾说过什么,怕不是你耳背,将风声听岔了。”
“胡说,我明明听到……”
“好了!”暮裳上前,止住身边侍女的质问,对两名女婢道,“只是误会罢了,你们自去忙吧。”
两名奉酒的女婢轻蔑地看了一眼暮裳的侍女,带着几分得意离去。
宫中传言果然不错,暮裳夫人就是个人人可欺的软包子。
侍女望着两人的背影,恨恨道:“等过几日,大皇子和公主回来,我定要向他们告一状!”
暮裳皱起眉,声音微冷:“此事不必让他们知晓。”
“夫人——”
暮裳态度坚决:“我这个母亲帮不了他们什么,至少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
侍女只能叹了口气,屈膝行礼道:“奴婢遵命。”
只是她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平:“夫人,想当年龙君不惜退婚也要迎娶您,他待您定也有几分真心,你为何要顺着王后的意思疏远于他?只要您能挽回龙君,如何还需要畏惧龙后!”
她虽不曾经历,却也听宫内旧人说起过龙君当日对暮裳夫人的盛宠。
听完她的话,暮裳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她能说什么?旁人不知,但这么多年,她自己难道还想不清楚么?从始至终,她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
若说真心……
暮裳忽然又想起很多年前那一夜,还是龙族少君的司泽喝得酩酊大醉,抓着她的手,一声又一声地说对不起。
他道歉的人不是她,他纵是有真心,也不是对她。
巨大的羽翼自上方掠过,暮裳抬起头,是凤族的人?
龙凤二族交好,是以凤族中人也常往龙宫来,并没有什么出奇。
却说凤溪被离央的一道灵力挟裹着落在龙宫外,她化为人形,踉跄一下,总算站稳了身形。
她心中着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等人通传,便一路闯入司泽书房内。
好在龙宫守卫都识得她,这才没有刻意阻拦。
“这是怎么了?”司泽见凤溪气喘吁吁的模样,微微挑眉,难不成是司昀又闯什么祸了?
凤溪十次来寻司泽,有八次都是来告司昀的状。
对于司昀任性妄为的性子,司泽也很是头疼。但他是幼子,龙后不免偏宠疼爱几分,连司泽自己看在他年纪小,也不忍过分苛责。
“司昀被人抓走了!”凤溪急急道。
听到这话,司泽不由皱起眉。
司昀乃是龙族皇子,母亲又出自魔族,谁敢冒着同时开罪龙族和魔族的风险,将他擒走?
“不必急,你将事情从头说来。”司泽递了一盏茶与她。
凤溪一口饮尽茶水,缓过一口气,赶紧将今日发生过的事一一讲来。
“就是如此,那女仙说,让您亲自去苍穹殿领人,她修为实在莫测,我来不及做什么便被她一道灵力强行送到龙宫外。”
凤溪神情忧虑,犹豫一瞬还是道:“司泽叔叔,我觉得,她很强……可能只有您和我阿娘,能有与她一战之力。”
凤溪的阿娘就是凤族如今的凤君,也是凤族中的最强者。
司泽的脸色也有几分凝重,倘若真如凤溪所言,这样的强者六界屈指可数。
但听凤溪形容,带走司昀的女子虽然强大,却并非是当下六界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她究竟是谁,又为何要这么做?
“司泽叔叔,她让您去苍穹殿,难不成她与苍穹殿的主人有什么关系?”凤溪又道。
只是苍穹殿之主不过是个从凡人飞升的寻常仙君,并无太多殊异之处,怎么会和那样的强者有关系?
司泽沉声道:“此事,去苍穹殿走一趟,应该便有答案。”
那人既然要他前去,便不会提前对司昀动手,至少如今司昀还是安全的。
事不宜迟,司泽嘱咐房中属官两句,随即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他化为原形,海水中,每一片金鳞仿佛都闪着璀璨的异芒,不过瞬间便出现在百丈之外。
通天海直通三重天上,金龙腾身跃出海面,乘风而去,以司泽的修为,化为原形全力飞行之下,不过一时三刻便到了苍穹殿。
他变为人形站在殿门前,抬眼打量,只见殿门残破,四周空无一人,不知其中是何情形。
眼前这情景,好像是有人打上门来了。
难道就是那个带走昀儿的女仙?
如此说来,她与这苍穹殿之主并非有旧,而是有仇了。
既然已经到了门前,司泽也不再犹豫,抬步向殿内走去,不过两步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设下这道禁制的人,修为的确不低。
看来她的确就在殿中等着自己。
他决意要试探一二殿中人的修为,当下运转灵力打在身前禁制之上,但那股灵力就如泥牛入海,瞬息之间就被禁制吞没。
司泽眼中多了几分认真,他倒要看看,这苍穹殿中究竟是何人。
运转全身灵力,司泽将手按在屏障之上,巨大的灵力搅乱了周围云团,狂风四起,吹起他额前两缕发。
苍穹殿内,离央抬手,灵力与司泽相撞,片刻之后,司泽被迫收回手,后退三步,惊骇地望向殿中。
殿中之人到底是谁?!
这样的修为,只怕堪比上神!
六界之内,只有四位上神,神界三宫之主,和玉朝宫明霄帝君的师妹琅嬛神尊,而这殿中之人绝不可能是他们之一。
除此以外,司泽能想到的便是魔族魔君和当今那位天帝。
天下何时又多了这样的强者?司泽眼神微深,心绪有些浮躁,天地之间多出一位这样修为的大能,六界的局势定然又有大变。
没有能赢的把握,司泽不敢再贸然出手,拱手向殿内道:“龙族司泽,前来赴阁下之约!”
这话之后,司泽在原地等了片刻,才见姬扶夜缓缓自殿内走出。
眼前少年不过金丹修为,定然不会是方才出手之人,想来只是传话之人。
天狐血脉?他是姬家的人?
姬扶夜站在司泽面前,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口中不疾不徐道:“见过龙君。”
他嘴上这么说,眼中却不见多少对司泽这位龙君的敬意。
当日在三重天上,姬扶夜也耳闻过龙君威名,据说他虽是五爪金龙,却不像同族那般桀骜恣睢,反而待人温和,彬彬有礼,在六界声名极好。
但从余禄之处知道当年旧事后,姬扶夜便很难对司泽再有什么尊敬。
金丹期的姬扶夜在身为龙君的司泽面前,本应躬身行礼,他却脊背挺直,似乎全没有这个打算。
司泽倒也不曾生气,只道:“小儿无状,开罪贵主人,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曾管教好他,希望贵主人念在他年纪尚小,宽宥几分。若能放还小儿,我龙族必有重谢。”
“龙君这话,倒好像我们成了落草为寇的山大王,绑了龙族皇子,好借此问龙君要些赎金。”姬扶夜含笑看着司泽,口中的话却实在不怎么好听。
司泽不由皱了皱眉,他身为龙君,便是到了九重天上几位神尊面前也被以礼相待,姬扶夜这般态度,却是他多年不曾遭遇过。
压下心中不悦,司泽声音微沉:“本君并无此意。”
姬扶夜能看出他在强忍怒意,他本就是有意叫他不痛快。不过眼下,还是正事要紧,姬扶夜见好就收。
“尊上说,要她放还那条小龙也不难。”姬扶夜看向司泽,施施然道,“只需龙君答应她一个要求。”


第40章 他有苦衷,与本尊何干。他予……
“只要本君能做到,自然尽力为之。”司泽答道,看向姬扶夜的眼神有几分深沉。
能做到便尽力为之,若是不能做到,一个儿子,他也不是舍不起。
“龙君不必如此戒备,”姬扶夜仍旧笑着,“我家尊上的要求很简单,不需要你赴汤蹈火。”
“龙君想要回自己的儿子,便请在这苍穹殿门前等上三日。”姬扶夜一字一句道,“三日之后,龙君自可带着儿子离去。”
听完这句话,司泽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讶,他以为对方抓了他儿子,是想借此要挟他以龙君的身份做什么,却没想到只是要他在苍穹殿前等三日。
对方带走阿昀,只是为了让自己在这苍穹殿门前等上三日?!
这实在太荒谬了,司泽并不信姬扶夜的话,反而越发觉得他们有更深的图谋。
“你们是什么意思?”司泽冷下脸,身上透露出久居上位的威严。“不要愚弄本君,你们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尊上亲口所言,请龙君在此候上三日。”姬扶夜负手而立,“龙君放心,你尚且没有让尊上费心算计才能对付的能力。”
他如此说,便是司泽素来脾性温和,眉目间也不由出现一丝怒色。
“你在故意挑衅本君?”他平复下心情,语气冷冽。
姬扶夜弯了弯唇角:“倒也不算,我不过是单纯看龙君不顺眼罢了。”
换在平时,如何轮得到一个小小金丹在自己面前放肆!
司泽冷哼一声,属于仙君的威压席卷向姬扶夜。
殿内的离央指尖屈伸,无形的威压还未落在姬扶夜身上,便尽数消弭。
姬扶夜微笑着看向司泽,大有狐假虎威的架势。
“我要见你口中尊上。”司泽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尊上不想见你。”姬扶夜淡淡道。“龙君若不愿在此等三日,尽可以试试强闯。”
司泽当然不敢,自己的儿子还在别人手中,他纵使有与殿中之人一战之力,也投鼠忌器。
何况殿中人的境界,实在深不可测。
忍下涌上心头的怒气,司泽冷声道:“好,本君就在此等上三日。三日之后,你们若不能如约放还小儿,本君定让你们悔不当初!”
姬扶夜哂然一笑:“龙君放心,我家尊上还无意为难一条乳臭未干的小龙。”
要为难的,是你。
他退回殿中,离央坐在主位之上,神情淡淡。
“只是让他等上三日,是不是太简单了些。”姬扶夜问。
离央抬眸,薄纱后眼睫如蝶翼颤动,她轻笑道:“他予我什么,我还他什么,这才叫公平。”
其余,她也不需要更多。
这三日,不过只是见面礼罢了。
“还差了些许。”姬扶夜忽地笑道,他手中掐诀,数道传讯令符从殿中疾飞而出。“既然当日他之所为让尊上受尽世人非议,今日,也该让六界之人都瞧一瞧龙君的热闹才好。”
龙君瞧上了苍穹殿的女官,却不得回应,如今正苦等在苍穹殿外整整三日,只求那位女官能多看他一眼。
龙君被苍穹殿的女官始乱终弃,却还痴心不改,苦等在苍穹殿外,只为叫那女官负责。
龙君倾慕苍穹殿之主澹台奕,闻听他要出关,候在苍穹殿外,只为第一时间能瞧见心上人……
眨眼之间,姬扶夜便编排出无数个版本关于司泽的谣言。
“这苍穹殿中,何曾有女仙官?”离央微微挑起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你这样胡说八道,何曾会有人信?”
“苍穹殿中有没有女仙官不重要,所谓的谣言,正是要越夸张越好。”姬扶夜笑了笑,身后好像有条摇个不停的大尾巴,“看热闹的人,可不会在意龙君是不是真的清白。”
“如此,又能将他如何。”
“虽不能真的伤到他,却足够叫他心中不痛快。”姬扶夜走到离央身边,不错,他就是看不惯司泽。
离央微微侧首,纤长的手指撑在脸侧,似有些失神。
“尊上难道是不忍心?”姬扶夜语气中带着一股自己也不曾察觉的醋意。
离央冷眼看向他,姬扶夜立刻低头,乖顺道:“晚辈失言,请尊上责罚。”
“你既然这样闲,便将本尊前日教你的剑法练一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