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的衣裳襟口被火燎出个洞, 到现在还没补过呢, 如此节俭的大户人家的少爷真不多见。
那他的金元宝从何而来?之前的一路都没见他用过金元宝。
九郡主琢磨着, 这一路以来, 她和少年几乎没分开过, 除了他被南风寨二当家掳走那次。
莫非是那次?
九郡主恍然大悟,却又有些纠结,那次之后她一直没问过少年她不在时发生了哪些事, 她赶到时他衣着规整,她便以为他没受什么欺负。
可这锭突如其来的金元宝动摇了她坚定的想法。
九郡主有些不放心, 跟着少年即将拐弯的背影噔噔噔追过去。
小二帮少年推开门。
九郡主颠颠地从楼梯口跑过去:“阿月阿月……”
少年头也没回,直接了当地反手关上门。
啪地一声。
兴致勃勃的九郡主碰了一鼻子灰。
九郡主:“?”
“阿月,”九郡主耳朵贴着门,屈指敲敲,认认真真地说,“阿月你把我落在外面了。”
里面传来声音:“那就继续落着。”
九郡主:“???”
九郡主不可置信:“阿月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里面的人不吭声。
九郡主反思道:“你一定嫌弃我花钱如流水了对不对?可我就是喜欢漂亮衣服, 我也不想老是买买买, 可它们都好好看,都好适合我,不买的话我会觉得对不起漂亮衣裳呀。”
里面传来轻哼。
九郡主继续反思道:“你是不是还嫌弃我老是捯饬你头发?可你头发摸起来就是比我的舒服,我想学编辫子嘛,好吧,早上我不该偷偷给你辫子尾巴系蝴蝶结……”
里面传来嗤声。
九郡主真诚反省道:“阿月阿月,你听我说,对不起, 这一路我不该在你睡着的时候故意用树叶挠你,也不该把你丢在姑娘堆里害得你差点被人扒了衣裳,更不该丢给你七八九十个包袱让你一个人背……”
里面传来冷笑声,连带着杯子落桌的细微声响。
九郡主竖起耳朵:“阿月?阿月你是不是在喝茶?阿月我也好渴啊,阿月你理理我呀。”
一声声不耐其烦的呼唤叫正欲离开的小二不由侧目,心说这俩人究竟什么关系?看着亲近又不像是很亲近,若是真正亲近的关系,那男子怎么会将水灵灵的姑娘家狠心关在门外?
可若不亲近,他二人之间又有一种微妙的别人都无法插进去的气氛。
小二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想看后续。
九郡主额头抵着门,一边不厌其烦地敲门,一边委屈巴巴地呼唤:“阿月你是不是嫌我烦了?你要是嫌我烦,你就直说,我保证以后少说话。你现在不让我进去,我只能去外面露宿街头,无极岛的夜晚没有外面的冷,苏大夫说我身体倍儿好,我一定不会得伤寒的……”
里面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九郡主顿了顿:“阿月,我走了?”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九郡主扬声:“阿月,我真走了?”
里面的人依旧无动于衷,稳如泰山。
九郡主:“我真的真的走了!”
九郡主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和少年分道扬镳,他嫌弃自己把钱花光,现在他有钱了就不理她了,甚至还压迫她去露宿街头。
可恶,渣男!
二师父说得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渣男!
九郡主超级生气。
恰在此时,楼下的蓝衣男子昂首挺胸走了上来。
“哈,方才在楼下叫得那么嚣张,结果还不是被关在门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人家愿意搭理你吗?”
蓝衣男子不甘心被金元宝羞辱,忍痛花了大价钱也包了一间天字房,刚从楼梯上来就看见那讨厌的绿衣女子如此低声下气,毫不留情嘲笑道:“早就看出你是个穷光蛋,以为傍上有钱的男子便是攀上凤凰枝,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姿色。”
九郡主缓缓扭头。
蓝衣男子可不会被她吓到,像只打鸣的公鸡从她面前三摇四摆走过去,站在隔壁的房门前,炫耀地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天字房哪是你这种土了吧唧的女人住得起的?劝你还是去外域的乞丐庙挤挤过夜吧,外域才是你这种人的归处,少在岛内丢人现眼。”
九郡主本就碰了一鼻子灰,这会正苦恼该如何发泄一下,一听蓝衣男子这话顿时乐了,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沙包么?
不打白不打。
于是她张口就来:“哦哟,听这位公子这么说,您倒是超级无敌厉害哦?我瞧着也是,公子你气宇轩昂,魁梧有力,与外面那些个白斩鸡真真是万分的不同。”
蓝衣男子被她似真似假的一番褒奖搞得有点蒙,她是在夸他?她听见他嘲讽她,她还能夸得出口?
“你……”
话没说完,就听九郡主叭叭叭疯狂输出:“不不不,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可算是侮辱了白斩鸡,毕竟即便是白斩鸡,也是会凫水的白斩鸡。”
说到这,她故意挑剔地将那蓝衣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与鄙夷,意有所指道:“不像某些徒有其表的老公鸡,除了吃喝睡就只会打鸣,尤其是落进水里的时候,打出来的鸣更是又响又亮,连荒原的狼听了都会自愧不如。”
这下子哪怕是蓝衣男子也能听出来她是在嘲讽他,顿时握紧手中新买的剑,怒不可遏:“你胡说什么!”
九郡主眼皮一抬,冷嘲热讽道:“我是不是胡说老公鸡自己心中不清楚吗?该不会是早上掉水里喝得太饱就忘了吧?这样可不行,喝水还不忘打井人呢,不能因为自己是鸡就故意忘记报恩啊,这不是白眼狼么?哦不对,白眼狼也会嫌弃老公鸡的喔。”
蓝衣男子险些没喘上来这口气。
九郡主索性将他这口气给彻底下了:“我说的不对吗?这位蠢笨而不自知老公鸡,明明是只毛都掉光的丑鸡,偏偏还要装作华丽高贵的凤凰,摇着光秃秃的尾巴招摇过市,真是丢死人啦。”
蓝衣男子气得当场拔剑,九郡主可没将他放在眼里,正欲动手时,旁边的门忽然被人从内打开,她肩头一紧,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了过去。
叮铃。
头发上的小铃铛撞到少年衣裳细碎的蓝玉饰品,脆生生地响。
刚换完衣裳出来的少年一脚踹中蓝衣男子的膝盖,噗通一声,蓝衣男子连人带剑齐齐摔在九郡主脚下,看着像是对她敬佩得五体投地。
九郡主看都没看那蓝衣男子一眼,瞪着少年:“你终于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都以为你要跟我分道扬镳了!”
少年偏头瞥她,纳闷:“我就进去换了身衣裳的功夫,你如何想到分道扬镳的?”
他还好意思说?她明明一直都在说话,嘴巴都快说干了连口水都没得喝,他倒是轻飘飘地一个字都没回一个,谁知道他是在换衣裳?正常人都会以为他有了别的想法吧。
大猪蹄子。
九郡主不想跟他说话,扭过脸,后脑勺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向他诉说:我很不高兴,你快哄哄我。
少年没想好如何哄她,捏了两下小辫子尾巴上的红色蝴蝶结,沉吟片刻,转而看向地上的蓝衣男子。
蓝衣男子的脑子不停地嗡嗡响。
少年懒散的声音从上方徐徐飘下来,凉得好似冬日融化的雪,指桑骂槐般嘲道:“地上这位,我阿九不拘小节惯了,无须行这么大的礼,若是惹了她不高兴,你可哄不好。”
后脑勺对人的九郡主:“?”
你阿九什么?什么时候就变成你阿九了?
蓝衣男子摔得脸疼,视野所及之处是一双黑底红边的短靴,两侧的银饰晃得刺眼。
蓝衣男子咬牙要站起来,肩头却被那只黑底红边的短靴轻轻一踩,扑通一下重新摔了回去,整张脸撞到地上,鼻子发热,伸手摸了摸,瞳孔颤抖。
流血了。
少年收回脚,居高临下睨着那晕血晕得爬不起来的蓝衣男子。
九郡主被他一只手箍着肩头,对于他方才与以往行事风格有些不同的所作所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更在乎的是——
价值一锭金元宝的天字房!
在少年被蓝衣男子吸引注意的时候,九郡主一把掀开他的手,兔子似的快速跑进房里,在少年侧身看过去时,当着他的面,嚣张地抬起手,重重磕上门。
啪地一声,像极了半柱香前她被少年关在门外的那一声。
少年:“……”
还没等他开口,面前的雕花门突然又被人从里面拉开,他微微挑眉,垂着眼皮睇她,用眼神问她在干嘛。
她比他矮,眯着眼仰头看他,在他歪头表示不解的同时,恶劣地对他扮了个鬼脸,学他的语气呵笑一声,再次当着他的面不近人情地阖上门。
啪。
少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房间是他花了钱包下的吧?
她如今倒是愈发地嚣张了,究竟谁给惯出来的?


第32章 “你真纯情呀。”
九郡主带上门后左顾右盼。
价值一锭金子的天字房就是和其他的房子不一样, 瞧瞧这雕花的桌子,瞧瞧这玉瓷的花瓶,别致新颖讨人喜欢。
九郡主爱不释手摸了摸窗边的玉瓷花瓶, 又戳戳镶金边的茶壶把手, 心想这客栈真的有钱。
绕过青白的月牙门, 里面摆着一张蓝幔的大床, 绸被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边, 窗户半开,有桃花枝娇艳地伸展进来,窗下摆着一张软榻, 落了几瓣桃花。
九郡主半跪在塌上,推开窗户将脑袋探出去, 目之所及是繁华的无极岛。
白衣剑客驻足与人交谈,粉衣少女面若桃李,携花弄枝。无极一条街直直通向远处的苍茫青山,街道两边没有小摊小贩,只有懒洋洋散步的人群。
外来客与无极岛居民很容易区分。
九郡主好奇地左右看了几圈。
南方桃花盛开,北方绿树如茵, 无极岛大得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海域, 四面八方矗立着整整八座雕花红笼的十层高楼。
高楼巍峨,气势恢宏,一看就很费钱。
楼上似乎没有人,但离得最近的那座楼附近倒是聚集了不少外来客,约莫是有好玩的事情。
闲不住的九郡主突然也很想去凑热闹。
门外的少年叫人将地上那晕血的蓝衣男子拖走,待人走后他才慢悠悠屈指敲门。
“阿九。”
里面没人应他。
少年收回手,从容不迫道:“不开门的话我就一个人去吃饭。”
里面立刻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九郡主跑到门口才停下,有点不想就这么如他所愿, 可这屋子毕竟是他花钱包下的。
九郡主纠结至极,倾身贴着门道:“你要去吃什么?”
“醉鱼。”
九郡主眼睛一亮,是她最想吃的无极岛醉鱼。
·
无极岛极大,整座岛单独拎出去堪比半个内京城。
无极岛总体分成三个包围圈,内岛,外岛与外域。
最中心的是内岛,外人不可擅入,只有内岛之人才能随意出入,内岛人口稀少,能住进内岛的只有岛主、副岛主以及其他长老之类的尊贵之人,类似于京城的皇宫。
环绕内岛的是外岛,外岛住着的大部分是无极岛之人,偶尔也会有外来人,只不过外来人进入外岛需要准备好足够的银两。
外岛以外皆是外域,外域与海相接,是无极岛前任岛主数十年前亲手划分的区域。
百年来,无极岛越来越多人来探寻秘宝,为了能让无极岛的居民安稳生活,前任岛主特地将外岛以外的一圈区域剔出来租给岛外的人,只要他们不捣乱不搞事就可以一直租着外域做生意。
外域与内岛外岛不同,外域和岛外的世界无甚不同,有街有人,有商铺有小贩,有大青楼也有小倌馆,甚至这么些年下来还有人定居在无极岛外域。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外域的物价也非常平民,与外岛一锭金元宝包一间房的奢侈形成鲜明对比。
九郡主不知道无极岛还有外域的存在,下了码头就一条直线走到底,直接从城门来了外岛唯一的无极客栈,烧钱包了一间镶金的天字房。
因此,当她拉着少年来到外岛唯一一座酒楼点了一条价值十两的醉鱼之后,坐在二楼听楼下的人闲聊,忽然听见有人将内岛、外岛与外域的区别说给外来人听时,她拿着筷子的手都是颤抖的。
九郡主瞳孔震动,望向一脸淡定的少年:“你、你听见了吗?”
少年给自己添了杯茶,静候醉鱼送上来,若无其事应道:“听见了。”
九郡主嗓子干涩:“你为什么都不惊讶?!”
少年纳罕地瞥她,反问:“我为何要惊讶?”
“金子啊!”九郡主激动地拍下筷子,“我们本来可以去外域住,一锭金子都够住半年了,而且——”
她仰头看着酒楼挂在墙上的菜单,心都在滴血,声音颤巍巍的:“这里的一条醉鱼足足十两,要是我们去外域肯定要不了十两,太亏了,亏死了,亏炸了,亏疯了!”
少年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发出一声司空见惯的:“哦。”
“你还哦?”
“那就嗯?”
“……”
九郡主见鬼似的瞪着他:“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就好像烧掉的那些钱不是他的。
那可不是一两二两,那是一锭金元宝和十两白银啊,真金白银,够她买多少件衣裳了。
少年单手托腮,懒洋洋点头道:“确实不是我的钱。”
是无极岛车队货物里的钱,他顺手牵羊罢了。
九郡主语带试探:“不会是你……卖身的……”
少年放下茶杯:“我卖身给你了?”
九郡主眨巴眼:“我哪有钱买你?我是说南风寨二当家,你不是被二当家掳走了吗,我赶去之前,你们有没有……这啥那啥?”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心虚不已,还有点含糊。
少年似笑非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懂的这么多,和你那位六姐姐小倌馆去多了?”
“才不是。”九郡主在危险边缘来回试探,“因为我五师父是怡红院老板,我小时候经常偷偷去怡红院给姑娘们端茶倒水赚零花钱,撞见过不少次……”
五师父要钱要命不要名声,九郡主从小受五师父的教导,身上多多少少沾了些类似的品性。
“咳咳,我就不明说了,你懂的吧?”九郡主挤眉弄眼暗示。
懂什么?懂那种事?有什么好懂的。
少年嗤了声,垂下的目光不经意滑到她秀气的鼻尖,到微微弯起的嘴唇,掠过她嫩绿领口下温白的颈,倏地顿住。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少年像是刚回过神,眉心微蹙,生硬地偏开视线,修长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一圈又一圈,在她不怀好意的探究下罕见地静默了下来。
九郡主稀奇地凑过去看他的眼睛:“阿月,你是不是害羞了?”
少年摁着她的脸把她推回去,皱眉:“谁害羞了?”
“你没害羞,方才听我说到怡红院的时候为何避开我的眼神?”九郡主非要追根究底,“你还说不是害羞,你就是害羞,看你平时懂的这么多我以为你也是个中老手,没想到你这么纯情呀,还不如我呢。”
少年:“……”
他是真没想到,在他面前一贯薄脸皮的九郡主提到这种事竟然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侃侃而谈。
她师父都教了她些什么东西,她是不是懂的太多了?
他哪里是害羞,分明只是——
耳垂忽地一热,耳饰被不听话的少女拨弄得叮铃作响。
少年猛然抬眼,浓黑眼底倒映着九郡主得逞的笑脸,指尖僵硬,耳后看不见的皮肤底下有东西重重一跳。
黢黑的瞳孔偏向她手指的方向,眼尾危险地上扬。
“松手。”他压着音说。
“哦。”九郡主乖乖撒手。
他微微松了口气,侧过头,抿了口茶。
“可你的耳朵就是红了。”九郡主冷不丁地戳穿他,笑意盈盈,“我五师父说,表面老成内心纯情的少年是世间的瑰宝。”
少年咣地放下茶杯,抬眸盯她,眼底浮现赤裸裸的威胁与警告。
九郡主视若无睹,双手托腮,狡黠地眨了下右眼,语调轻快:“而我遇见了全世界最好看的那块瑰宝。”
少女眉眼带笑,骄傲得仿佛他就是她这辈子最珍爱的、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银色的耳饰被风吹得细细颤动。
少年凝眸看着她,胸口有什么东西重重一跳。
·
九郡主早晚要为她这张口无遮拦的嘴付出代价。
当少年扣着她的手腕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是的,我很纯情,所以孤男寡女的最好不要住一间房”,然后冷酷无情地将她丢去外岛的那一刻,九郡主多么想回到两炷香前死死捂住自己那张多话的嘴。
“阿月,我没钱了,去外域会露宿街头的。”她试图装可怜。
少年根本不吃这一套:“少来,你还有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根本不够花。”
少年呵了声:“只要不乱买衣裳和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一两银子足够你吃睡两天。”
“……”
少年漠然道:“你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否则她一直不长记性,什么话都敢对他说。
九郡主嘀咕:“说实话也不行了?不就说你纯情么,真记仇,真小气,恼羞成怒。”
少年:“三天。”
他真的要把她一个人丢去外域三天,而且只有一两银子。
九郡主硬气道:“去就去,不就是一个人吗,又不是没有一个人过!”
说完毫不留情转头就走。
少年微眯眸,下一瞬,她又跑了回来,狠狠踢了他一脚,气道:“你给我等着,等我赚到大把大把的钱,到时候就是你哭着求我收留你,哼!”
这一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年拍拍腿上的脚印子,注意着她的背影,神色无波,不疾不徐地抬脚跟了上去。
·
外域果然与岛外的镇子没有任何不同,热热闹闹的,还有好多江湖侠客穿梭其中。
九郡主刚进来就将先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热情快乐地奔走于各个小摊之间,经历了外岛客栈一锭金元宝的天价磋磨,她看外域的价格竟觉得十分亲切顺眼。
九郡主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袋煎饺,腰间还拴着一袋酥糖,顺手买了个粉嫩的桃花发饰别在头发上,又仔细挑选了一串同款的桃花耳饰与彩色的发带,最后停在一处馄饨摊前。
“老板一碗馄饨,不加葱谢谢。”
跟在她身后的少年仰头望天,想叹气,本来以为一两银子够她吃三天的,结果她一个下午就快花光了。
老板动作麻利,很快给九郡主端了一大碗馄饨。
“哇,好多,便宜量大,难怪老板你家生意这么好!”九郡主竖起大拇指。
老板爽朗大笑:“姑娘慢吃,我还要继续做别的份。”
说完便回去继续下馄饨。
九郡主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尝了尝,美滋滋地眯起眼:“好吃。”
味道鲜美,肉里有海鲜的味道。
是了,外域沿海,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海鲜。
九郡主胃口好,吃了两个煎饺和半串糖葫芦,照样吃得下大半碗的馄饨。
她不喜欢浪费食物,小时候经常吃不饱,养成了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但她一路吃得太多,现在着实无法立即吃完所有的馄饨,便打算稍微休息会儿再吃。
这倒方便了她听八卦。
跟着乞丐师父讨生活的日子里,九郡主深刻明白一个道理,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最多,虽然有些真真假假鱼龙混杂,但仔细分辨也能分辨出个七八分。
于是她便听见旁边的江湖客讨论起了外岛的那八座高楼。
这个她有印象,悄悄竖起耳朵。
少年买了一件黑色斗篷披上,戴着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面点铺子前,点了份面条,置于桌面上的手指修韧干净,一身神秘的气质叫过路的人不由多看了两看。
灰衣江湖客道:“东北方向的无极楼半个时辰后开门,届时应当会有不少人过去排队挑战。”
白衣江湖客道:“我们不用早早去等着?万一叫别人抢了先,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我们。”
灰衣江湖客摇头道:“去的早了也没用,时辰不到,无极楼不放人,况且,论起排队挑战,住无极客栈的更有优先权。”
白衣江湖客看着比较年轻,约摸二十岁,显然也是第一次来无极岛,对此表示不解。
九郡主听了一半也没听懂,她一边继续吃馄饨一边悄悄听。
灰衣江湖客解释道:“来的路上我与你说过吧?外岛与外域不同,外岛虽然只有一间无极客栈,但在那客栈住一夜至少十两,吃喝另算,便是打水洗个手也要额外花银子。”
洗手还要花钱?这么黑?
九郡主一口汤呛住,歪过脑袋眼泪汪汪地咳嗽。
离她不远的少年听见动静微微偏过头。
隔壁的两位江湖客没有太在意九郡主的咳嗽,灰衣江湖客自顾自道:“可即便如此,仍旧有不少人愿意去无极客栈烧银子,你可知是为何?”
白衣江湖客自然不知。
灰衣江湖客道:“因为无极客栈的人有挑战无极八楼的优先权。”
无极八楼?
九郡主揉揉眼睛,想起在无极客栈里看见的那八座雕花红笼的高楼。
八座楼分别位于无极外岛的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
那八座楼莫非就是无极八楼?
“无极岛的人极有钱,光外域这一圈地的租金每年都能赚足千万两真金白银,这千万两金银不是贡给无极岛主和内岛的,而是分给外岛居民,即便外岛的人什么都不做,这辈子的钱都花不完。”
灰衣江湖客重重叹气:“更别说,外岛居民闲着没事还会来外域雇人做生意,他们可不需要交租金,钱生钱,钱生钱,生生不息。”
白衣江湖客惊呆了:“那他们岂不是富可敌国?”
“富可敌国称不上,但随便拎个人出去都算得上富甲一方。”灰衣江湖客道,“可大部分的无极岛之人又不爱出岛,顶多只去海域外围那一圈溜达,越有钱越无聊,因此他们才会建造出专门花钱的无极八楼。”
他二人说到这就不说了,显然都知道无极八楼是什么东西,可九郡主不知道呀,她好奇得很,心痒难耐想听后续。
两位江湖客吃完馄饨就提剑走了,留下九郡主一人对着馄饨汤唉声叹气。
馄饨店老板见她如此,便问她为何愁眉苦脸,九郡主便将无极八楼的事儿说了一遍。
老板笑了:“你来无极岛不是为了无极八楼?”
“不是呀。”
“那是为了这次的武林大会?”
“也不是。”九郡主老老实实道,“我就是馋无极岛的酒和醉鱼。”
老板笑得更大声,他莫名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正好此时人也不多,便将手头的事儿交给自家孩子,坐下与她细说:“这无极八楼是个赚钱的好地方。”
“咦?”九郡主更感兴趣了,“怎么个赚钱法?”
这不巧了么,她可太缺钱了,这世上还没有她知道赚钱的规矩却赚不到的钱。
老板道:“无极八楼各有十层楼,每层楼设有一个专门的擂台,每个人都可以上台挑战擂主,擂主连胜三场便可登上一层楼,且赢得百两白银。擂台打至第八层楼,胜者便可得黄金百两。挑战之人不用任何赌注,输了也无所谓,只要不怕受伤。”
也就是说,无极八楼是专门设置给江湖人打擂台赚钱的?那若是有个高手一路打到第十层,岂不是一夜暴富?
九郡主蠢蠢欲动:“若是我从一楼往上打,那我先打上二层楼,二层不就没有人了吗?到时候我该挑战什么人?”
老板道:“越往上,虽然擂台上的人越少,可并非擂台打输了就要从头开始,若是你在二楼输了,那么你以后还可以继续从二楼开始挑战,故而每层楼滞留的人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