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双眸乌黑明亮,笑得格外无辜。
九郡主扭开脸的同时忍不住思考,前两天少年拎回来的鱼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而小少主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自己相信对面的少年当真是他亲大哥, 从没得到亲哥区别对待的小少主心酸又委屈。
“哥,我找你好久……”
少年置若罔闻, 转头拍拍九郡主肩膀,漫不经心道:“他们认错人了,不用管他们,我们继续找宝贝。”
小少主:“?”
他绝对不是我哥!
凑热闹的周不醒听了月主这话一点也不感到吃惊,反倒意料之中。
月主做什么都毋庸置疑,月主非我等凡人可以揣测的, 毕竟他可是因为钓不着鱼而单枪匹马杀出苗疆, 亲自将匈奴与羌族打退数十里的月主大人。
周不醒偏头看看小少主凄惨的神色,又看看对面那位还处于茫然中未回过神的小公主,嘴痒得想抓两把瓜子嗑一嗑。
他当然没嗑成瓜子,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无极岛的人齐齐调转矛头对准他四人。
南风寨与西风寨不甘示弱,也加入争抢货物的行列,一时间场面变得无比混乱,浑水摸鱼的躲得轻松悠闲, 火上浇油的玩得不亦乐乎。
九郡主灵巧避开好几次攻击,她当少年只擅蛊不擅武,时时将少年拦在身后细心护着。
少年半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吃软饭的,在她身后摸鱼摸得愈发嚣张肆意。
周不醒简直对自家月主的厚颜无耻叹为观止,传言中的苗疆月主心狠手辣,残忍暴戾,谁知道他本质就是个隐瞒身份躲在小姑娘身后吃软饭的小白脸呢?
周不醒不敢提醒小公主她身后那位多么可怕,他怕自己小命不保,嘴巴是用来吃饭的,而不是用来说话的。
于是为了小少主的性命着想,周不醒一边浑水摸鱼,一边捂着小少主的嘴不着痕迹地将他拖离战场。
九郡主不想惹麻烦,现在场面变成这样已经彻底失去控制,谁胜谁负那批货归谁她一点也没有兴趣,只想带着少年偷偷跑路,一转头却被不知何时绕过来的南风寨二当家拦住去路。
二当家死死盯着他二人紧握的手,抬眼怒视少年:“你明明说过要与我一道回去!我答应你绝不亏待与你,你却要食言?”
九郡主震惊抬眸,脱口而出:“你真要去做她压寨夫君?”
不等少年答话,二当家冷厉道:“你是哪里来的丫头,这男子我早先便瞧上了,你若识趣最好放手!”
嘿,早先是有多早?能比我还早?
一听二当家那话,九郡主这叛逆脾气顿时就上来了,从小到大她就喜欢跟看不顺眼的人对着干,立马拽着少年的手高高举起,对着二当家恶狠狠道:“我就不撒手,我不仅不撒手,还要攥得更紧,你又奈我何?”
说着,直接伸展五指,紧密地与少年十指相扣。
指尖的温度穿透肌肤,直抵人心。
两人编着同样款式的辫子,缠着同样的红绳,就连衣裳上的银饰都是一对一对的款式。
一个红裙似火,明眸皓齿,一个黑衣如墨,眉眼如画。
登对。
他俩站在一起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神仙眷侣”,登对得让人心里直冒酸水。
少年低眸扫了眼被九郡主攥紧的手,唇角的笑愈发浓郁,抬眸看向二当家的目光甚至带了些许赞赏。
二当家看不出来那是赞赏,只当他是在向自己表达喜悦,气血上涌。
“你竟说话不算话,我生平最恨说话不算数之人!”
一柄长刀挟裹冷意寒风迎面而来,九郡主偏身推开少年,鬓边的黑色长发被刀刃带起的风撩起,余光瞥见地上扔着数把长剑,脚尖一踢剑柄,长剑在空中划过半个圈,完美地落入她手中。
长刀拐弯,迎面而来。
九郡主眉目一凛。
刀与剑的铿锵撞击声中,少年再次兴味盎然地嗑起了瓜子。
阿九为他争风吃醋了。
少年面不改色地对身后的人道:“要嗑瓜子么?”
提剑偷袭的人愣了下,还没等他回过神,眉心落下一点冰凉,眼前一片猩红。
少年指尖点在他眉心,眨眼间,血窟窿穿透他的头骨,鲜血横流。
偷袭的人无声无息地仰面倒下,少年慢条斯理揩了下弄脏的食指,继续好整以暇地观看九郡主打架。
他站在这里就是一道无形的屏障,无人能越过他走近九郡主。
根本没看见少年方才所为的九郡主理智尚存,对付二当家时只守不攻,毕竟她与这位二当家无仇无恨。
反观二当家却气上心头,一招一式处处都是破绽。
九郡主从二当家刀下利落旋身,手下留情,曲臂仅以剑柄击中她的胸口,二当家身形一晃,连忙捂住胸口后退。
九郡主撤出半步,横剑相望。
二当家气得胸口起伏,瞪视她半晌,瞪得九郡主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二当家涨红了脸咬牙切齿:“混账!流氓!不要脸!”
刚要收剑的九郡主:“???”
好好地打着架,她怎么就成流氓了?
二当家捂着胸口,那里的衣襟不知何时散开,九郡主那一剑正好不小心勾住她衣领扯了开来,露出半片雪白的肌肤。
九郡主立马转身去捂少年的眼睛,然后又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同时大声认错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二当家蒙了一瞬:“……没、没关系?”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少年的眼睛还被九郡主捂着,但这并不妨碍他识物,侧身递给九郡主一把瓜子仁,是刚剥好的。
九郡主有点慌,对二当家那句“流氓”心有余悸,从指缝里瞧见二当家已经整理好衣裳,这才敢松开手,悄悄往少年身后躲去,拉着他的衣衫挡在眼前。
“我真没想故意扯她衣裳。”九郡主小声说。
少年低头看她:“扯了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扯的你衣裳。”
九郡主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方才惊鸿一瞥的雪白,心里一紧,磕磕绊绊道:“你、你刚才看、看见没有?”
按照中原的说法,看了姑娘家的身子可是要对她负责的,九郡主是不在乎这样的说法,可西域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同样的风俗。
她怕少年当真因为这无意的一眼而留下做压寨夫君。
少年冲她眨眨眼:“看见啦。”
九郡主脸都被吓白了,看起来急得要哭:“那可怎么办呀!你看了她身子是不是要对她负责的!”
都是她不好,早知道就不用剑了,随便使什么都好,怎么就非得用剑?
大火燎过枯草,余烬漫天飞扬。
少年抬袖将她睫毛上落下的一片灰烬拂开,仿若拈开一朵桃花,垂睫瞧她,语调轻快:“可是我只看见你将她打得落花流水,要负责也只对你负责啊。”
有一股特殊的香味从少年拂动的袖间飘来,九郡主不合时宜地晃了下神,迷迷糊糊地想对她有什么好负责的?
对面的二当家直接被他二人的旁若无人气清醒,原地跳脚道:“呸!狗男女!你二人究竟是何见不得人的关系!”
少年眸色微深,笑着对九郡主说:“她问我们是什么关系,阿九,我们是什么关系?”
九郡主正在斟酌如何用词才能不再惹怒对面那位脾气暴躁的二当家,下一瞬耳边便炸开一个意想不到的惊雷。
“阿九?她就是阿九?原来你说的不是阿舅,是阿九?你又骗我!”二当家气到快要失智,“你说你姓九,九?以她之名贯之你姓——好!很好!”
九郡主:“……”
好什么?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吗,为什么你们说的话我现在开始听不懂了?
九郡主觉得这个晚上着实鸡飞狗跳,先是马不停歇地追赶南风寨之人来到荒原,随后又无辜被扯进抢夺无极岛宝贝的行列中,之后发现一路同行的那二位少年竟是老大的弟弟,而她现在甚至被迫成了南风寨二当家争风吃醋的对象。
累了。
毁灭吧。
与此同时,混乱中的三娘子一刀扎进无极岛领队的脖子,鲜血溅到她冷肃的脸上,黑夜中火光映出的侧颜宛如幽鬼。
西风寨众人竟被她这一下子惊到。
无极岛的人全部死在这场混乱中,三娘子招呼部下收揽货物,西风寨的人不服,两方人刚联手解决了无极岛,转眼针锋相对起来。
僵持是被小钰的哭声打破的。
小钰被三娘子的人护在怀中,眼睛和耳朵全被捂着,本该什么都看不见,却隐约听见她阿娘和阿爹的争吵声。
小钰的哭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于是,原本的争抢货物霎时转变成争抢小钰。
二当家见小钰就要被西风寨抢走,再也顾不着男人,提刀就冲了上去。
九郡主松了口气,连忙拉着少年就要溜,少年却凑到她耳边轻语。
“那批货里有无极岛的酒。”
九郡主的脚顿时就走不动了。
彼时,惯会浑水摸鱼的周不醒顺利从死人堆里翻出来一沓无极岛的冕牌,牌子上的“无极”两字镀了金,他打算带回去把金粉抠下来二手卖了。
小少主因为被少年漠视,此时正蹲在火圈最外围自闭,对于周不醒贪财的行为再没力气指责。
周不醒躬身悄悄从一具尸体翻到另一具尸体旁边,视野里出现一双辅以银饰的黑色短靴。
周不醒激灵抬头:“月——”
后面那个字没说出口,被少年冷睨一眼,周不醒回过神,看向他身后正在翻酒坛子的九郡主,后背冷汗直冒。
“阿月,阿月。”周不醒改口,“叫顺了一时改不过来。”
少年从他那一堆战利品中抽出两块冕牌,瞥向火圈外的小少主,懒散道:“找个时间把他带回去,别老是出来给我添乱。”
周不醒暗示:“可他是少主,我只是个小仆从而已,怎么能说动少主跟我走。”
但是如果给钱的话就好办了。
少年微笑:“既然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那么总该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周不醒有种不详的预感。
少年转过身,面向人群中愤怒地和西风寨众人对骂的二当家,扬声道:“二当家——”
二当家看过来。
少年侧过身,露出周不醒那张颇为英俊的脸,意味深长笑道:“我身边这位英俊潇洒的兄弟十分仰慕二当家方才的飒爽风姿,与我发誓非你不娶,只是他人较为害羞,不好意思直说,这才托我与你言明。”
周不醒想说话,却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月主对他用蛊了。
他惊恐地使劲摇头,想要以此证明自己绝对没有那么说,可他动不了,月主又对他下蛊了。
二当家一眼瞧见脸色煞白的周不醒,眼睛缓缓睁大。
好生俊俏的小伙,是她喜欢的类型,可他摇头是什么意思,果然是害羞么?
二当家这颗被少年气死的心重新活了过来。
少年这一声成功将对面两寨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们这才想起来除了无极岛,这里还有第四波神秘人,默契联手齐齐攻杀过来。
荒原马嘶。
这会真不能继续贪便宜了。
九郡主眼疾手快扯过最近的马绳,一把将酒坛子甩上马鞍挂住,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红裙划过黑马摇起的尾巴,双腿一夹马肚,黑马兴奋扬起双蹄,向着人群中的少年冲去。
“阿月!”
少年回眸。
疾驰的黑马踏火而过,九郡主一手牵绳,倾身将另一只手伸出,眉目灼灼。
“上来!”
少年浓黑眼底映出她那一身如火的红裙,越来越近,近至眼前。
身后是烈焰的熊熊火光。
少年握住她的手,转瞬借力上马,在后面一众追杀的嘶喊声中,笑着将她紧紧揽进怀里。
荒原火苗渐熄,灼热的灰色余烬似丹青画卷中的一抹极淡的背景色,画中有风起,少年少女鲜衣怒马,并肩远去。


第28章 “占便宜?”
半月后, 无极岛外城。
无极岛上宝藏遍地,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也许就是稀世珍禽, 甚至随手挖块土都可能挖出一块拳头大的金锭子。
但这一切都属于内岛, 外岛与普通岛屿无甚区别。
无极岛无论外岛或内岛, 其中生活的居民都极其富裕。
外岛经商, 与人来往,内岛的人却不爱出岛,更不爱与人打交道, 多年来独自守着这世外桃源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能够依靠外岛自给自足, 便无需外界的救济。
只不过偶尔,无极内岛也会向外敞开神秘的大门,恭迎有缘人入岛。
例如这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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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岛外城海域。
苍茫海面上浮起一层灰白的雾,数十艘乌蓬小船陆陆续续向着无极岛的方向驶去。
其中有一艘坠在船队尾巴的乌篷船,拨开水雾,只见站在船头的船夫慢慢悠悠地摇晃双桨。
“糟糕, 银子快花光了, 现在就剩下这两块碎银子了。”
乌篷船苍灰色的船帘被海风轻轻撩起,少女纤瘦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清脆的人声从船内飘出:“二两银子根本不够用……”
少女身着嫩绿色短打衫,头上梳着簪花双发髻,长发柔软地垂在胸前,眉眼灵动,就是说话的语气颇有些有气无力。
“准确地说,我们现在连二两银子都没有,等会儿船到岸可还得付船夫一半的报酬。”
出入无极岛的船价极贵, 毕竟无极岛本身就是个财富地,想入岛,该付的银子少不了。
船帘被风掀开一半,露出船内懒洋洋答话的少年,却也只露出看似单薄的上半身。
少年一身黑衣,细长的银链松松环在腰侧,挂在上面的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少年的脸被时而飘起时而落下的船帘遮住,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散漫,像初春枝头不顾他人眼光随意舒展的嫩芽。
少女一听他这话,顿时萎靡。
“早知道就不买这些蜜饯果子了。”少女躺平在船,望着乌篷船顶深刻反省自己的败家。
少年解下腰间的布袋子抬手扔过去,少女欢快接住,拆开,捏了块果子放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这便舒舒服服地眯起眼,浑然忘记方才所言。
记吃不记打。
少年故意哼笑道:“蜜饯果子才几个钱,你若不买那些各族的衣裳,倒是能省下不少银子。”
少女含着蜜饯果子,呛声道:“好看我就买,我花我的钱,我高兴。”
少年慢悠悠提声道:“你花你的钱,可有想过帮你拎行李的是谁?”
少女卡了一瞬,稍微歇了气焰:“想、想倒是……”
少年又道:“拎行李也就算了,你给自己买了那么多,竟没想起给我也买两件衣裳?”
少女:“……”
少年抖抖自己的黑色衣襟:“瞧瞧,这里被火燎出一个洞,我还没来得及找人补,若非是黑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哪来的叫花子。”
少女:“……”叫花子可没你长得这么好看。
少年又扯扯自己束起的衣袖,凉凉道:“还有这里,被你买的蜂蜜糖浆弄脏,留了一块到现在都洗不干净的污渍。”
少女:“……”
少女心虚地闭了嘴,坐立不安地左看右看,两颊因为蜜饯果子而鼓鼓的,就是不敢去看绵里藏针控诉她的少年。
少年见她终于有了点心疼之色,便朝她伸出一只手:“给我一颗。”
少女抠抠搜搜给了他一颗最小的。
少年又被她气笑:“阿九,你给我过来。”
“就不过去。”
名叫阿九的少女不仅不过去,还要往船壁靠,边靠边冲他扮鬼脸。
扮完鬼脸好像还很不服气,故意发出:“哼!”
船夫听到这,心想对面那少年若不生气倒是奇了,哪有男子如此纵容自家婆娘,还让她乱花钱,乱花钱也就罢了,竟还容许她如此嚣张放肆?
随后,船夫便听那少年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你再哼一声。”
少女不高兴地:“哼!!”
少年倾身过去,直接捏住她鼻子:“再哼。”
乌篷船摇摇晃晃,船帘再次被风撩起,露出少年那张极俊极美的脸。
船夫不是没见过少年的脸,却还是因为这一瞬间的意外而稍稍屏住呼吸。
船内的少女好似早已习惯他那张脸,一点也没有被美色迷昏头,皱着眉毛努力摆头,要从他的捏鼻子中挣脱。
“你松手!”闷闷的声音。
少年笑:“就不松。”
两人就这样在狭小的船蓬里吵闹起来。
这船太小,少年连两条长腿都无法完全伸开,黑色的衣摆压出细微的褶皱,懒散地倾着上半身去抓九郡主。
九郡主哪能让他得逞,仗着自己腿比他短在这小破地方也能舒展开,灵活地左转又偏,太过灵巧的后果就是后脑勺磕到好几次乌篷船壁。
少年见她自作自受,毫不客气坐了回去,笑得不行。
这次轮到九郡主咽不下这口气,扑过去非要他也受这种苦。
少年不闪不避,在她扑过来时抬脚踢开挡在中间的小桌子,将她接了个满怀,与此同时还不忘与她稍拉开些距离。
太近了容易胡思乱想。
现在这个距离也容易多想。
少年垂眸瞧了眼九郡主近在眼前的颈,往上一点是戴着月亮耳饰的白皙耳垂。
眸光微晃。
这对月亮耳饰还是九郡主从他身上抢走的,说来话长,半月前他们离开荒原前带走一坛子无极岛的酒,九郡主馋无极岛的酒很久了,喝过一次便念念不忘。
酒香醉人,而九郡主人小鬼大,嘴上说着能喝掉一整坛,结果酒量根本不太行,咕嘟咕嘟喝了小半坛之后就开始耍酒疯,缠着他非要他短靴上的银饰挂耳朵上。
他哪能将靴子上的东西挂她耳上?说什么都不给,她退而求其次,看中他头发上的月亮银饰,费劲力气把他头发蹂躏得好似一团鸡窝,也没能将那颗漂亮的月亮摘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好难过,呜呜咽咽地说要月亮。
喝醉的人都这样多愁善感又难缠吗?
少年被喝醉的她折腾得整个人都没了脾气,一面哄骗她将他头发上的手放下来,一面将剩下半坛酒踢到后面。
九郡主被他哄得迷迷糊糊,想松手,却不小心扯着他辫子,两人的头发纠纠结结地又被缠到一块儿,这次还是九郡主自己亲手搞出来的。
她喝醉了,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想要摘月亮,可是摘不下来,不甘心地把自己的头发缠到他的月亮上,缠着缠着,就分不开了。
最后是如何分开的九郡主记不得了,她只记得早上少年将他头发上的月亮银饰做成了一对耳饰,转头又将这对精致漂亮的耳饰递过来,她不经意间瞥见他耳下的一缕长发出现了细微的断层。
像是被什么东西割掉了一小节。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头发也少了一小节。
……
少年被九郡主牢牢压在船壁上,视线比她的低,掠过温白的颈,抬起乌黑的眼睫不动声色地瞧着她。
“若换个人来,你这就是被激将法激得自投罗网,笨阿九。”
九郡主想也没想道:“若换个人来,我才不会主动投敌呢。”
“哦,这么说我要是你未来的敌人,你也会选择投奔我了?”
“你想得美。”九郡主说,“我就是随口一说。”
顿了顿,她又骄傲道:“要投敌也应该你投来我方,你若不来我打也要把你打过来,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行吧,打不过你,你最厉害。”少年叹了口气,一如既往地选择先认输,再这么闹下去怕是要收不住了。
九郡主这才满意地起身,半路不知勾到什么东西,顿了一顿。
少年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绳子,她瞄了眼,猜测着里面约摸拴着个布袋子?
“什么东西?”
她好奇地想要拽出来看看,少年很少往怀里装东西,他嫌麻烦累赘,能挂腰上和包袱里的绝不往怀里放。
除了她先前用过的那张帕子。
少年神色不变,轻飘飘攥住她的手,懒道:“想干嘛?占便宜?”
九郡主:“?”
我就想看看你怀里装了什么宝贝而已,你怎么想这么多?
少年挑眉:“我还睁着眼呢,要占便宜也得等我闭上眼再占吧?”
九郡主:“???”
少年再次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闭上眼,做出一副“我可不是自愿的,分明是你逼迫我”的姿态,双手张开道:“罢了罢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你,既然你如此坚持的话,那就来吧。”
九郡主:“……”
九郡主面无表情勒住了他脖子:“好好说话!”
少年就笑,在她不注意时不着痕迹将怀中的布袋子重新塞了回去。
外面的船夫将他俩的小打小闹全看在眼里,对他俩像是夫妻又不像是夫妻的相处搞得一头雾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打破他俩之间的那种黏糊糊的气氛。
最后,不得不善意提醒道:“二位还是分开坐的好,坐在同一边,我这小船容易翻啊。”


第29章 “阿月你好慢。”
听了船夫调侃的话, 九郡主不好意思地退了回去,边退边为方才的胡闹诚恳道歉。
船夫倒是无所谓,瞧着他俩比以前遇见的客人都要有趣, 便忍不住搭话。
“二位也是为了这次的武林大会而来么?”
九郡主“诶”了声, 好奇从船内伸出个脑袋:“武林大会?”
船夫有些惊讶:“你们不知道今年的武林大会是在无极岛举办?”
九郡主老老实实摇头, 来的一路上她到处躲躲躲, 又买买买, 根本没注意武林大会的事儿,不过,她对此格外有兴趣。
听说武林大会很好玩的。
“举办武林大会的话, 那武林盟主是不是也要过来?”
九郡主想到以前听卖豆腐的二师父说过,作为赌坊打手的三师父年少轻狂时曾与现任武林盟主争过同一名女子, 可惜最后也没争过,只得孤身一人黯然隐退江湖。
至于三师父后来为何做了赌坊的打手,据二师父所言,是因为赌坊给的钱最多,可三师父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人,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打着补丁的, 搞不懂他从赌坊赚来的银子都用哪儿去了。
三师父为人沉默寡言, 不解风情,一棍子下去都蹦不出一个字,而二师父出自魔教,性子最是不拘,最喜欢逗三师父,故而也是最了解三师父的那位,九郡主听到的“三师父与武林盟主是情敌”的八卦就是二师父透露的。
九郡主对这位武林盟主有点兴趣。
船夫似乎很喜欢那位武林盟主,笑得眼尾都有了褶子:“盟主自然也要过来的, 历任盟主都要亲自将武林盟的令牌交给下一位,每一任的武林盟主必定风光霁月,文武双全。”
“那武林盟主是不是都要长得很好看才行?”九郡主又问。
“武林盟主向来锄强扶弱,以铲除邪魔歪道为己任,自然都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船夫说。
九郡主自言自语:“我三师父长得也不差啊,莫非武林盟主比他还好看?”
船夫道:“姑娘在说什么?”
九郡主选择转移话题:“那武林大会什么时候开始呀?在哪里举办?我们这样外来的人能不能也去凑个热闹?”
“武林大会就这两天开始,上岛之后就能知道具体在哪里举办大会了。”船夫失笑,抬手指了一圈,“你瞧,这海上船只里的人啊,可全都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高手。”
“这么多人?好热闹啊。”九郡主环顾一周,扭头朝乌篷船内没什么兴趣的少年喊,“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场面,阿月,我们上岸之后也去凑个热闹吧!”
隔壁驶过一艘小船,有人站在船头,听见这话嘲讽地轻嗤:“姑娘家的也想舞刀动枪,真是不自量力。”
九郡主不高兴地瞥过去,对方是一名身着蓝色长袍的男子,怀中抱剑,故作潇洒,迎着冷风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船头,跟个石头柱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