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个小院,看似无双进来时无人,其实也不是没有人。
……
不知过去了多久。
无双感觉他已经睡着了。
她对他太熟悉,前世从她被人恶意引到他犯病时所待的宫殿,那一次她差点丧命,后来好不容易回去了,没过多久,就面临被强召入宫。
为了保命,为了不触怒他,为了不让自己被‘惩罚’,她熟悉他的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个呼吸停顿,所以当他睡着时,无双几乎立即感觉到了。
但她依旧等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也一直没停。
直到她终于觉得可以了,小心翼翼收回手,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醒,她才悄悄起身。
这一动,疼得无双差点没哭出来。
她僵持着这个姿势太久,身体早已僵硬,却强行撑着,可她不敢哭,生怕吵醒了他。
小心翼翼挪开彼此距离,到下榻时又发现自己的裙子被压在对方身下。
无奈,她只能解下裙子,才下了榻。
下榻后,她捡起地上的披风将自己裹起来,匆匆而逃。
良久,榻上才有了动静。
男子坐了起来,单手持起那条靛青色的纱裙,裙子的质地绵软轻薄,其上似乎还微微带着点属于主人的温度。
他皱着眉,将手往上举了举,动作有些僵硬,但这个距离还不足以让他嗅到了那股淡淡的香气。
他揉了揉眉心,凝眸看了裙子半晌,又微微地举了举手,这次鼻尖终于完全接触到了裙子。
他吸了一口气,果然那股香气更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主副人格的说法,其实为了让大家便于快速理解。古代没有精神分裂双重人格的说法,形容某个人精神有疾病,多为他疯了,中邪了,癔症,当然也有鬼上身,被鬼魅妖怪迷了心之说。


第15章
门边,有轻微的响动。
福生一只脚刚迈进来,就看见主子手里正拿着一条女子纱裙,还保持着轻嗅的姿势,一时之间既尴尬又害怕又激动。
“主、主子……”
福生轻唤着,一边朝那边瞅,见到主子神态正常,才稍微将提到半空的心放下来一点。
心一放下来,他语气就轻快多了。
“主子您好点了吧?也是奴才疏忽,将人都遣走了却忘了关院门,没想到竟会让那位三姑娘闯了进来。”
无双进来时,其实福生在西厢里看得真真切切呢,只是没等他及时制止,主子就突然出现了,还把人姑娘掳进了屋。
当时他是既害怕又激动,害怕主子控制不住脾气伤害了对方,激动的是这么多年了,主子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如今竟知道掳姑娘家进屋了。
又想主子就算犯了病,也不是不认人,应该不会伤害人家姑娘,他才按耐住没出去阻止,后来偷跑进来瞧了一眼,差点没臊红他一张老脸,竟把人家小姑娘弄到榻上去了。
弄到榻上好啊,反正有婚约在,那小姑娘要不了多久就会成女主子,提前上榻也没什么不好的。
别看福生是个太监,可他却是太监里的老油条,再加上跟魏王在边关多年,常年混在军营里,没少听那些粗汉们开黄腔讲些和婆娘之间的‘趣事’,自然懂得多。
别说两人还没成亲,没成亲咋了?在福生来看,既然上了榻还有个婚约在前头,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王妃。
此时脑回路已跑歪的福生,早已忘了平时魏王犯病时,他是怎样的焦虑担忧,竟全去想榻上的事了,以至于榻上的男子神色变了,他都没察觉出来。
“你这个老匹夫又在想什么歪脑筋?”
福生身体反应比脑子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完了!主子竟然还没回来,是这位爷?!
殊不知这位爷脑子里,此时正有两个人在对话。
「行了,你回去!」
「斥这老匹夫你心疼了?这老匹夫一看就没想好事。」
「福生跟随我多年,待你我二人忠心耿耿,当年你初现,若不是有他遮掩庇护……」
对方虽没说话,但传递给他一股很不耐的情绪,紧接着魏王就发现自己回来了。
“起来吧。”
福生偷眼瞧了瞧,见主子虽皱着眉,但神态是他熟悉的,当即心中一定,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主子你没事吧?”他没敢问是不是那位爷走了。
“无事。”
但福生知道怎可能无事,若真是无事那位爷也不会跑出来。
他哪里知晓,纪昜是魏王有意放出来的,这些年他饱受头疼折磨,宋游开的那些药虽有用,但多年来药效越来越差。
魏王也心知过多服用药物其实对身体无益,所以当他独自承受不住头疼折磨时,就会放出纪昜来共同承担。
本来那人出现俱因他头疼之故,一开始压制是对方行事无忌,给自己招了很多麻烦。
后来他受罚去边关,说是受罚,其实更像是被发配。
边关苦寒,战事又频繁,他虽自持还算谋略过人,可武力不够。
在军营里,武力不行可没人会服你,即使碍于身份,也都是面服心不服。却没想到纪昜虽行事无忌,但武力超群,几次生死之危,都是他跳出来力挽狂澜。
就这样,双方彼此钳制、磨合,渐渐对方也知道肆意惹事对自己没什么好处,慢慢的魏王也就管控得没那么严格了。
毕竟两人共用一个身体,有着同一个目标,甚至很多时候心灵相通,压制消灭不了彼此,只能共存。
想到这里,魏王目光移到手中纱裙上。
“她怎会闯到这里?”
要不怎么说为何福生能在魏王身边一待就是这么多年,论办事周全贴心,再没有人能比过他。
“说起这事,还与主子命令有关。”
方才无双闯进来时,福生已命人下去查了,自然就发现两路人马重合的事。
之前他派人去解决那管事婆子,谁知去的时候那婆子正好晕倒在自己屋里,派去的人也没多想就把那婆子弄走了,还把场面布置了一下,弄成她自己逃走的迹象。
却万万没想到这婆子是那位三姑娘命人弄晕的。
而她之所以会闯到这里来,就是因为没找个那婆子,回来时走错了路。陈庄头和梅芳的动作可以瞒过其他人,可瞒不过因魏王住在这里,将此地布置成铁桶一片的福生。
两件事一结合,结果不就出来了。
“没想到,她胆子倒是挺大。”魏王意味不明道。
福生瞅了瞅主子的脸色,心里在想莫是主子觉得那三姑娘心思太深,手段太狠?
要知道世间男子,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他们可以允许后院小妾姨娘一大堆,却并不喜欢妻妾争宠相斗,也不喜欢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女子。可他们也不想想,若不是他们自己弄出这种环境,女人们想斗也斗不起来啊。
皇宫就是最好的例子。
福生想了想,说了几句公允话:“这位三姑娘也是可怜,血亲都不在了,身边的人俱都不省心,若不是逼得太过,何必匆匆忙忙将老太太下葬,听说这位三姑娘生性胆小寡言,想来也是平时被欺负狠了。”
魏王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奴才又想到什么了?他可没觉得什么手段狠毒,于他这种出生宫廷、又上过战场的人来说,再狠的手段,也不值得他动动眉梢。
他只是诧异她的胆大,尤其是之前——
想到她不但不害怕‘自己’,反而努力安抚‘自己’,还用按跷之术与他缓解疼痛。
这其中其实有很多疑点,比如为何不怕,不是据说懦弱胆小?为何一个闺中女子竟懂得按跷之术?
但无双身世干净,魏王也只当她是察觉出了危险,为了保护自己才会那般处事。
至于按跷之术,可能是为了讨好长辈所学?
又想到他不过来了这庄子几日,就见到郿家相关如此之多的不省心,魏王道:“让人看着些她,顺便盯着长阳侯府。”
以前不上心不管,是因为离得远,如今他已回京,等赐婚圣旨下来,这小姑娘就是他的人,自然要看护一二。
尤其——
魏王又看了一眼那条裙子。
“把那婆子的尸体扔给他们,也免得他们四处找。”
福生的表情一时变得很怪,主子何时竟关心这种小事?转念再想,到底那位身份不一样,遂忙应了声是,就乐颠颠地下去安排了。
另一边无双回去时,小红差点没急疯。
她听姑娘的吩咐,去其他下人房里找赵妈妈,一无所获。等她回来,却没看见应该早就回来的姑娘。
怕落人耳目,她也不敢大张旗鼓去找,只能一个人围着回来的这条路找了两圈,就在她想要不要再去找一圈,这时无双回来了。
“姑娘,你去哪儿了?”
无双不敢说自己偶遇了纪昜,还被人拎进屋,扔上了榻,好不容易才跑回来。
“我去祖母以前住的小院了。”
小红也没问无双天黑路滑去那里做甚,左不过就是怀念或是其他不该她知道的原因,只要人回来就好。
“梅芳可回来了?”
小红摇摇头,又道:“那些人都熄灯睡下了,赵妈妈应该不在他们屋里。”
即使在,这时候也不可能把人都叫醒去找去搜,她们做的事本就不能为人所知,只有等明天所有人都起了,再借机探一探。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梅芳和陈庄头能追到人,不然的话明天还有的忙。
两人都明白这点,如今只能先等梅芳,等梅芳回来后才能筹谋下一步怎么办。而无双本就发着热,方才又被吓了一通,累了一通,这会儿更加难受了。
小红见她脸烧得红彤彤的,道:“姑娘,要不奴婢去找个人,问问看附近可能找到大夫?”
无双摇头道:“这种时候这地方哪有什么大夫,再说陈庄头和梅芳还在外头办事,不要节外生枝。这样,你去倒些热水来,我喝一些睡一觉可能就好了。”
其实无双心里还藏着事,怕被小红看见自己裙子没了,便想把她支走。
等小红出去后,她忙脱了披风和外衫上榻,心里却又想到方才的事。
她前世见到纪昜,是在他登基以后,没想到这一次这么早就撞见了。也不知自己趁他睡着后跑了,等他醒来会不会生气大怒?
又想这一次自己没有悔婚,也没有让他大丢脸面,他应该不会报复自己才是。
前世无双设计做成了自己和赵见知的婚事,当时那事闹得很大,不光是赵国公府和长阳候府大丢脸面,其实还有一人也丢了脸,那就是刚回京的魏王。
甚至前世无双在不知纪昜是有病之前,她一直觉得纪昜那么恶劣地对待自己,就是为了报复自己悔婚另嫁。
此时,两人没有结怨,她也没有悔婚,他不应该恨自己才对。相反他吓了她,还轻薄了她,应该是他的错才对。
可无双也知道跟纪昜是讲不通道理的,他要生气,她也没办法。
喝了热水,无双就这么胡思乱想地睡着了。
半夜,她也醒来过一阵,是梅芳回来的时候。
梅芳和陈庄头没有找到赵妈妈,为了以防万一,两人还带人沿着从庄子去官道的那条路追了很远,甚至转头把附近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
雨刚停,外面泥泞一片,梅芳回来时像个泥人。
无双心里就算再急,可她现在被烧得脑袋昏沉,也没精神再说什么,只来得及交代小红二人,让她们明早留意侯府下人所住的那几个屋子,便又沉沉睡去。


第16章
等无双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的热已退,但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可她还记得赵妈妈的事。
小红也知道她心里急着什么,忙告诉她赵妈妈找到了,也是梅芳执拗,昨晚没找到,今儿天刚亮又出去找,最后在附近的一个林子里找到了赵妈妈的尸首。
据梅芳说,那个林子正好在一个坡下,估计赵妈妈是昨夜逃跑时天太黑看不清路,失足摔下去,撞到了头才会死。
反正人是找到了,而陈庄头和梅芳已经找了个地方将尸首埋了,保证谁也找不到。
这下无双总算松了口气,在小红的服侍下喝了些白粥,才又沉沉睡去。
等她再度醒来,就是侯府来人了。
谁都没想到侯府的人会来这么快。
要知道当下的路都是土路,经过三天的雨水一泡,到处都是泥,走近路也就罢,从京城到这里至少得两个半时辰,本来大家估摸着明天府里的人才会来,没想到下午就到了。
而来的也不是哪个管事婆子,而是郿老夫人亲自来了。
等无双收到消息,匆匆穿了衣裳出来迎接来人,府里的车刚到。
老夫人出行,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光车就来了四辆,丫鬟婆子仆人更是来了一大堆。
阵势倒是挺大,可能是急着过来却忽略了路上情况,不光马车仿佛是从泥堆里蹚过来也似,随行的家仆丫鬟们,总之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外,其他人都仿佛在泥坑里滚过似的。
一个个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下了车后,一行人慌慌忙忙拥簇着郿老夫人和郿无暇,往里头去了。
可老夫人不理无双,不代表无双可以转身就走,她向来知道老夫人的规矩,所以便跟到正房外等着。
过了一会儿,郿无暇从里面走出来,她也是有数几个还保持着干净整洁的人。
“长姐。”
“怎么这么热的天,还穿着披风?”郿无暇诧异道。
无双解释了下自己受寒发热,而这趟来没有带厚衣裳,只能用披风来给自己加衣。
郿无暇听说她病了,满脸疼惜道:“既然还病着,怎么还站在这里等?”
顿了顿,她又道:“祖母听说太姨娘过世,十分伤心,本是想当日就赶过来,谁知碰见大雨,还一下就是几日。这不,好不容易雨停了,祖母立马就带着人来了,谁曾想路没干,这一路走得十分艰难。”
何止是艰难,在官道上走时还好,等离了官道这一路上因路不好,平时也就罢,经过这几天的雨泡,如今都成了一个个泥坑。
关键是路上有很多水,根本看不清哪儿有泥坑,等车轱辘陷进去,马拉不动打滑,就只能用人推。
若是慢慢走,也还好,可老夫人催的急,下人只能硬着头皮跑,途中老夫人坐的那辆车差点没滑到山坡下,人受惊了不说,还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车推上来,所以那些下人才会弄得那么狼狈。
无双听说郿老夫人竟然受了惊,露出担忧地神色。
“祖母慈悲。这雨后的路本就不好走,祖母应该再等一等,等路干了再来的。”
郿无暇嘴角弧度僵硬。
等?若能等得住,谁想赶这种时候出远门?!
那日府里收到消息,说太姨娘死了,但赵妈妈没拿到东西,老夫人就急着想来庄子。谁知刚出城就碰见大雨,硬着头皮继续赶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雨实在太大,连车厢里都进了水,只能调转头回去。
不提白淋一场雨的狼狈,回去后这两日老夫人脾气格外暴躁,府里吃了排揎的人无数,以至于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乞求老天爷赶紧让雨停。
这不,一见雨停,老夫人就命人出行,郿无暇想劝也劝不了,只能听之任之。其实郿无暇知道祖母在急什么,她也急,不过这些肯定不能告诉无双的。
“祖母也是记挂太姨娘,怕也没人看着办丧事,薄待了太姨娘。”郿无暇做出一副悲天怜悯的样子。
无双心想这是还没来得及打听这里发生的事,长姐就出来想与她做人情了?遂也就装作有些忐忑的样子。
“其实太姨娘的丧事已经办了,有赵妈妈在,还有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丧事办了?”
无双点点头:“天气炎热,这里条件有限,也没有冰,人不能久放,怕尸身…坏了。”
郿无暇也知道确实没那个道理还要把人放着,等府里来人才能处置,毕竟不是没管事的人,一边办着丧事一边等府里来人,才符合世俗常情。
可她也知道祖母为何急匆匆赶来,还有老一辈有很多恩怨在,她倒是没什么,就怕祖母那……
“怎么长姐?难道说不能给太姨娘办丧事?”无双露出惊慌的神色。
郿无暇回过神来,忙道:“怎么会不能,我只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三妹妹这么能干。”
无双装出微微放下心,但还是有些忐忑的样子。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太姨娘早就预感自己时日无多,提前有所准备,再说了还有赵妈妈帮忙。”
郿无暇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想打发了无双,自己也好进去把这事告诉祖母,谁知无双一直拉着她的手,跟她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对了,赵妈妈呢?”
郿无暇这才想起来了后没见着赵妈妈,按照规矩,赵妈妈应该早就在门外迎接老夫人,此时跟无双一样在门口等着。
难道说办砸了差事,所以不敢来见人?她皱起眉。
“赵妈妈?”无双一脸茫然,“我这两天病着不知道,不过昨天还见到了,今天倒是没见着。”
赵妈妈不见了。
把整个宅子都找遍了,都没见着赵妈妈,最后还是有下人机灵,发现赵妈妈的包袱不见了,连她平日放在屋里穿的那双被踩坏了后跟的鞋也不见了。
鞋不见这事,是个小丫头说的。
她这趟跟来没别的事,就是侍候赵妈妈。发现赵妈妈不见后,之前跟来的下人都被叫到正房来问话,小丫头吓得脸色发白,忙道出此事。
包袱不见了,连走哪儿带哪儿惯穿的破鞋也不见了,这人是跑了?
只有人跑了才能解释。
下人们奉命还在四处找,如今寻找范围已经扩大到整个庄子,而正房这边的事还没完。
至于无双,由于很多事是她‘不该’知道的,所以她被郿无暇劝着回屋养病了,连郿老夫人都没见着。
……
与此同时,这里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小跨院。
挥退来禀报的护卫,福生转身小心翼翼地走进正房。他的动作极为轻巧,尽量无声,可他望着里间的眼神,却充满了担忧。
主子一向睡眠不好,少有能睡整夜觉的时候,平时都是睡一两个时辰,人就醒了,可这次却是睡到现在还没醒。
这可有些不正常,若不是福生进去瞧着人有呼吸起伏,似乎睡得很沉,早就把人叫醒了。
这时,里屋传来一阵动静,福生忙快步走了进去。
进去后,发现魏王已经醒了,看神色似乎并无任何不适,他放下心来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喜悦。
“主子,睡得可还好?您睡了快一天,可担心死奴婢了。”
魏王一怔,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未时四刻。”
已经下午了。
魏王从榻上起了来,福生忙去拿衣裳给他披上,忙完这些,福生又出去吩咐护卫去准备些吃食。
趁着福生出去这空档,魏王转身从榻上的被褥里抽出一条纱裙。
正是无双遗落的那条裙子。
之前魏王随手将纱裙扔在榻上,福生见魏王没说,也没敢收拾,之后见天还没亮,魏王就睡下了。
魏王心知自己大抵睡不了多久,他这头疼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儿不疼,不代表等会也会无事。
很多时候,为了保证自己的精力,他会特意把纪昜放出来,他则沉睡补充精力。
可现在随着宋游开的药,药效越来越差,他的头疼病越来越严重,已经无法屏蔽隔离,换人已经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纪昜在承受疼痛时,他即使睡着了也会有所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日益加重,因此很难保持睡眠,万万没想到他昨夜就这么睡着了。
而这一次睡梦中,没有出现平时那种如影随形的疼痛,而是很轻松,他连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快下午。
魏王依稀记得睡梦中,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醒来后发现那条纱裙放在枕边。
福生进来时,他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下意识将之塞入被褥中。
此时想来,难道是它的缘故?
福生从外面走进来。
在他进来的前一刻,魏王将手里的纱裙塞入袖中。
福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状似无事的魏王心中却颇有几分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是不是受到‘他’的影响,才会做出这等事。
正房里,陈婆子和钱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所有事都推到了赵妈妈一人身上。
包括她平时是如何张扬跋扈,如何仗着老夫人宠信欺压他们等等,老夫人才知道原来腊梅早已不是她心中腊梅,竟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恶行昭彰?
好吧,赵妈妈的张扬确实老夫人宠信导致,可给她权利是让她好好给自己办事,而不是让她卷着财物跑的。
陈婆子和钱四二人还在诉说,说这趟来了后,赵妈妈是如何专断独行,为了揽功,将二人挤兑得什么也干不了。连他们都不敢置信,赵妈妈竟敢卷着东西跑了,亏得之前还做出那副样子,唬得他们都信了如何如何。
不光陈婆子和钱四这样说,之前跟来的所有侯府下人都是这么说。
他们有的知道些内情,有的不知道但这些日子多少也看出了点端倪,譬如知道赵妈妈在找什么东西,这东西跟太姨娘有关,这事不能给三姑娘知道之类等等。
可不管知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事不小。
之前赵妈妈、钱四和陈婆子的异常,早就引来了下面人的嘀咕,各种猜测早在下面传遍了,自然知道等府里来人,他们要跟着倒大霉。
如今赵妈妈跑了,现成的替罪羊不就出来了?不管是不是她真跑了,反正人是没了,自然责任都要往她身上推。
这种智慧不需要人教,只要在高门大户待上些日子的下人都懂,于是呈现在郿老夫人面前的结果就成了——赵妈妈卷着东西跑了。


第17章
郿老夫人气得脸发白,老眼中满是厉色闪烁,不消说如果赵妈妈能被找回来,等待她的下场一定不会好。
流珠给她揉着头,又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养荣丸与她服下。郿无暇在旁边又是倒水,又是给她顺气。
“祖母,您别生气,现在气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快找到人。”
郿无暇分析道:“听下人们说,她这两天在屋里一直少有露面,最后见到她的是串儿那丫头,时间是昨晚。”若是昨晚跑的,昨天雨刚停,她没车又没人帮忙,如何敢半夜在外行走?若是今晨跑的,可能人没跑远,雨天路湿,官道上也没什么人,不一定会碰到有车带她。”
“她怎么敢跑?打算往哪儿跑?一家子都不要了?”郿老夫人一下下地拍着桌子,茶盏也落在地上碎了。
她是怒言,但郿无暇听者有意,忙让人叫了个管事来,让他回京一趟。
就像老夫人说的,赵妈妈可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丈夫儿子女儿一大家子人,就算真跑了,难道家人也不要了?
安排完,转头见陈婆子和钱四还在哭,郿无暇不禁有些头疼,凑近了对老夫人道:“祖母,这里离东厢太近,动静大了,那边难免会听见。”
郿老夫人见孙女又是忙着安排,又是忙着为自己拾遗补阙,这会儿也听得进去人言。
“你说得对。”
这边一片慈和,转头对陈婆子和钱四又是一副脸色。
“你们先下去。”又对流珠道:“让外面跪着那些,都先回屋去,没得杵着碍眼!”
钱四和陈婆子忙磕了个头,从地上爬起来下去了,流珠也跟了出去。
小丫头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又给换了盏茶。
郿老夫人缓了缓气,又喝了些茶。
“丧事是三丫头办的?”
郿无暇点点头:“据说太姨娘预感自己时日无多,提前有所准备,还有赵妈妈的帮忙。”
一提到赵妈妈,郿老夫人又怒火心中烧,冷笑道:“我信任她一场,养了她一家子,她倒好,竟跑去给人披麻戴孝当孝子去了。”
她颇有些没事找茬的样子,“那也不该只停三天就葬!”这些事都是方才问话那些下人,从他们七嘴八舌中得知。
“据说是庄子上没冰,天太热,放久了…人会臭。”说到‘人会臭’时,郿无暇停了停,拿着帕子掩了掩鼻子。
“你说,有没有可能她把东西给了三丫头?”老夫人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