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浑身一震,她想起来了。
她是郿无双,是赵见知的妻子,还是奉天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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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的油灯已全然熄灭,只有一个烛台还亮着,散发着晕黄色光芒。
却照不到这里来,让此地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魏王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珠,眉心紧蹙。
从她口中听到的一些事,虽意外但并不诧异,只是他没想到听到的事情,完全超出自己所料。
他想,她的那一世应该还是嫁给了自己。
魏王对自己心性有数,即使没有那一次提前相遇,他本是应诺而来,且他如此年岁,也该到大婚的时候,而与其娶一个背后不知有什么人的妻子,不如择一身世单纯的人,她的出身对他来说并不紧要。
没想到一个女子改变了这一切,她那个不省心的大姐还是出手了,而没有他出手相帮,这一次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嫁入赵家后的事,她所言不多,似乎那些日子就是枯水一潭,她更多的反而在说与他相遇后的事。
纪郎、乾武帝?
怪不得她能分辨出两人,怪不得她总是躲着与自己亲近,怪不得……
他应该就是她口中的陛下,而纪郎就是‘他’,亲疏远近一眼分明,一切都得到了解答。
她的所言符合她前世经历,一个后宅妇人,对朝中动向一无所知,仅仅只知道赵家站错了队,所以赵家主母听从惠妃的话,将她带入宫中,安排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意图给皇后添堵。
其他的所知不多。
魏王甚至怀疑自己拿着朝堂为借口,其实真正想知道的,还是前世自己和她的事情。
如果她是两世人,前世必然有他,那他与她之间是如何情形,可是还像现在这样?还是有了其他变化……
可惜她心中只有她的‘纪郎’,他不过是让她避之不及的陛下。
与这世如同一辙。
魏王缓缓收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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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醒了。
醒来后,发现那些油灯都灭了,她腕上的丝线也被解下了,自己还坐在那张椅子上,魏王坐在她身边。
“你睡着了。”
“我怎么睡着了?”
无双抚了抚额头,她没有觉出异常,好似就是睡了一觉方醒,只是那个梦让她微微有些凝滞。
她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
这梦里的场景她竟毫无印象,前世似乎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可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而梦里的他,竟那样……逼问她……
“把脉把完了?”
魏王微微颔首,道:“你身子还算康健,就是有些气虚,让厨房多给你炖些药膳即可。”
二人离开宋家,坐车回府。
途中无双察觉到魏王有一丝异样,但这种感觉很轻微,她看了看魏王,与以往并无不同,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之后几日,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郿家那边,给无双传了信,说是永城伯家和李家都派人上门了,曹氏似乎有些不愿意,但因为陈進和李信都被指点过,两人直接找上了郿宗。
郿宗正头疼郿嫦的婚事,又听说这两门婚事是魏王府从中做的媒,淮阴侯世子从中牵线,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所以曹氏不愿意也没用,而赵姨娘和陈姨娘二人,好不容易女儿的婚事有了着落,自然不容人破坏,两人铆着劲儿在郿宗面前敲边鼓,据说中间三房还帮了忙,总之事情进行得极为顺利,据说再过几日,两家就会上门提亲。
赵姨娘和陈姨娘很想来感谢无双,但因为身份不够,又不能出门,只能通过信的方式聊表谢意。
至此,无双倒放下了一门心事。
而无双不知道是,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有人正意图勾引魏王,只可惜找错了时间。
席蓉想得是,白天人多不便,她进不去书房,而每次魏王出入身边都伴有很多人,据说每晚魏王都会去祥鸾院,这时他身边是不带人的,席蓉左思右想选了这个时候。
只是没想到,当她冻得瑟瑟发抖,好不容易堵到魏王,迎来的却是凌空一脚。
纪昜只看到,一个女的,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又往他身上扑。
当即一脚过去,将人踢飞。
他的力道可不轻,席蓉被踢得口吐鲜血,他则眼睛都带不斜视的,往祥鸾院去了。
还是福来出面收拾的残局,他亲自带人把席蓉送回去,又以窥视殿下行踪为名,将后院所有的下人都查了一遍。
其中包括给席蓉透信的,给她传话的,这自然越不过漱玉姑姑。下面人没有防备上面会这么处置,三句两句就把漱玉攀扯了出来。
福来语重心长道:“漱玉,你也是老人了,怎么会犯下如此匪夷所思的错误?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窥视主子行踪都是大罪!”
漱玉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魏王竟因这一点小事处置她。
福来叹着气挥挥手:“把人送走吧。”
……
漱玉和席蓉被送回了席家。
至于席蓉的丫鬟春儿,此时似乎被二人遗忘了。等过了几日,两人想起春儿,却不敢上魏王府大门讨要。
她们并不知晓春儿其实是一个细作,福来借着春儿又从魏王府挖了两根埋得很深的钉子,虽这俩钉子都是处于边缘位置,暂时也不过是通通消息,没做下其他别的事,但能拔一个是一个,这么清理下去,魏王府的钉子只会越来越少,直到有一日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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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无双也真发觉魏王有些不一样了。
可让她来说,到底是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就像之前每次两人相处,魏王眼神给她的压迫,让她仓皇、羞涩、想躲、想逃,这一次同样是非常虚无缥缈的感觉,她说不清道不明,却就是觉得魏王和以前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儿不一样?
魏王还是会来用午膳,晚膳有时候来,若是忙了就不来,每次若不来,他都会让人给她递话。
他也没有对她发脾气,甚至连句重话都没有,可到底是什么不一样?
无双觉得自己应该松一口气,偏偏那口气松了,却又泛起一股难言滋味,那股滋味每见他一次,就累积一点,渐渐变成了一种委屈。
无双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是啊,她委屈什么呢?
……
每年入冬,皇家都会举办一场冬狩。
古语有云: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①。
大梁的天下,本就是马背上得来的,又前覆后戒,吸取前朝重文轻武带来的祸国之难,不光朝堂上极力维持文官与武将的平衡,几代帝王都尚武,民间也尚武之风甚重,并不以只习武不读书为耻。
每次皇家举行冬狩,都是一场盛事,是时不光有皇子皇亲们参与,一些勋贵大臣们都在受邀之列,各家各府的好儿郎也会参与,以期在陛下跟前博个好眼缘,也好求个前程。
毕竟各家就算父祖辈有爵位官位在身,那也是父祖辈的,各家那么多子弟,除了嫡长子能继承爵位外,其他人都要靠自己博出身,有捷径送到面前,自然不容放过。且一旦能在冬狩中拔个头筹,那可不光是博前程了,而是天下闻名。
魏王府也在受邀之列,往年魏王不去,是因为在边关,今年正赶上,可不能不去。
除了男子男儿们,各家女眷也可到场,还有人家会带上较为受宠的女儿,为了什么,不言而喻,大家都心知肚明。
无双收到消息后,就开始命身边侍女准备行李。
香山狩猎半月为期,就算香山有皇家别苑,衣物和用物总是要带。
玲珑列出个单子,把无双日常用物和要带去的衣物首饰都写上,再交给无双删删减减,无双自然也想起魏王,不知他的行李是她这收拾,还是书房那收拾。
她使人去问福生,福生来说殿下说让王妃这收拾。
让无双收拾的话,事情就多了,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单子列出来,不放心让人拿去给福生看,福生却说他做不了殿下的主,这单子还是要给殿下看过才可。
无双只能去书房找魏王。
看了单子,魏王也没说什么,只神色冷淡地提了几样用物。
无双一看,果然是她疏忽了。
这几样东西看着不起眼,着实是缺不了的。怕自己等回去后会忘记,她便借了魏王的笔墨往单子上写。
写着写着,那股堵塞的委屈感就上了心头,泪珠一滴滴落下,打湿了她刚写下字,墨迹在纸上洇了开。
魏王看着那被泪水洇湿的纸,下颚紧绷。
“你哭什么?”
她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低声道:“我没哭。”
可袖子越擦眼泪越多,心里越委屈,甚至哭得肩膀抖颤起来,魏王将她扯到面前,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你心悦他,一直跟本王装傻,不愿本王亲近你,如今本王冷着你,你又委屈,你委屈什么?”
无双终于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了。
因为魏王冷了她,她觉得心里委屈,只是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因为这委屈,所以闹不清那股委屈感从何而来。
“我……”
“你要本王拿你怎么办?”这句话因情绪太多,以至于格外复杂,有愤恨,有恼怒,有无奈……
他低头吻住她,这一次并无强迫,她也没有拒绝,可她的眼泪却一直没有停止。
魏王慢慢僵住,松开了手。
他从袖中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你回去吧。”
无双僵着身子,半晌才低着头出去了。
第73章
王妃从书房回来,少了带去的单子不说,人也不太高兴。
一时间,玲珑几个做事都轻手轻脚起来。
无双借口累了,回卧房歇息。
将帐子放下,躺在床上,无双才感觉终于放松了许多。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想心事,可等真正安静下来,脑中却一片混沌,事有千头万绪,可她现在一个头绪都抓不住,脑中总会闪过魏王方才说的那几句话。
你委屈什么?
你一直跟本王装傻。
别哭了,你回去吧。
这是魏王第一次用这种口气与她说话。无双藏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了一会儿,越哭越觉得伤心。
帐子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玲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妃。”
“什么事?”
她赶紧用被子擦了擦眼泪,不想玲珑进来看见她哭。
不过玲珑并没有进来,站在帐子外道:“福内侍让人把单子送回来了。”
什么单子?
那单子不是被她哭成一团糟了吗?
玲珑见无双没有说话,又道:“王妃,您要不要看看?”
无双道:“你拿来我看看。”
帐子被掀起一角,玲珑只用手捧着把纸张递了进来,无双接过来看,果然是之前她给魏王列的单子,却并不是她带去的那一张,而是有人又重新照着原样拟了一张。
洁白光洁的澄心堂纸上,用黑到泛紫的徽墨写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字,笔迹正是魏王的。
他何时又重新抄了一张?
又见尾部附上的正是他之前提的那几样东西,无双想哭又想笑,她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她前脚走,他后脚又照着那张被她哭糟蹋了的单子,重新抄了一遍,让人给她送来。
不是让她回去,干嘛又给她送这个来?他可真是太讨厌了!
无双佯装平静地将纸又递了回去:“就照着这个单子收拾吧,别打扰我,我再睡一会儿。”
可实际上又怎生睡得着,反而躺在那儿胡思乱想,时而委屈,时而欢喜,时而高兴,时而又哀怨,复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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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把单子送去祥鸾院,魏王叫了几个属下来议事。
这是他回京后,第一次参加冬狩,他以前参加过,不过那是十多年以前了,当时在冬狩上还受过人的暗算,自然清楚这种场面不会平静。
吩咐侍卫头领王晰成把这次要随行的人挑选好,他的侍卫都是黑甲军出来的,忠诚自然不疑虑,只是这次去香山能带的人有限,自然要都选了好手。又吩咐人注意最近各府上的动向,尤其是几个王府。
做罢这些事后,魏王让人都退下,又把纪昜叫了出来。
「这趟什么情形你应该清楚,应该不用本王再多说」
「瞧你这谨慎的模样,谁敢犯上来杀了便是,那群土鸡瓦狗不值得一提。」
「若是世间事只用武力可解决,世上也不需要那么多读书人,本王并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想再生任何意外,想杀本王的人有很多,但本王担心的并不是本王自己,而是她那。这次漱玉和席家之事,看似小打小闹,也说明了那些人一直没死心,至今还没放弃动用这种手段来刺激你。」
「这时你又不是我了。」
「你明白本王是何意,何必逞口舌之快?为了她的安全,我们最好还是按照以前的行事方法。」
什么行事方法?
自然是两者并行,有魏王的脑,和纪昜的武,一切阴谋诡计,自然不足挂齿。
当年魏王在边关,彼时他还没有威望,又因他贪功冒进,致使一员虎将战死沙场,虽碍于他是皇子,并未受到惩罚,但军中之人对他怨言颇大,那是他一生最艰难的时候,承受着头疾疼痛,还要洗刷曾经的错误和耻辱。
后来是他用一次次战功,一次次算无遗漏的决策,慢慢奠基了自己的威望,慢慢打出了自己战无不胜威名。
这并不是一人之功,而是两人相互配合。其实这些年来,两人一直是相互配合的,只是回了京后,渐渐形成了这副样子。
本该是亲密无间,不知何时竟有了各自的秘密和隔阂。
两人俱是沉默,过了一会儿,纪昜道:「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不过晚上的时间你得给我留出来。」
魏王沉默,算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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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去香山这一日,阵势可谓声势浩大。
先是御驾先行,再是皇子们和各位皇亲,再是勋贵国戚以及王公大臣们。这浩浩荡荡的车队,一架车连着一架车,让京中许多老百姓纷纷驻足围观,连市井小民们都知道这是每年的冬狩开始了。
魏王的车辇就跟在御驾后面,不同于魏王平时出行所坐的车,这次的车要华贵太多,都是按照亲王规制而来。
当然也有喜欢出风头的,诸如秦王,他是穿着一身铮亮的甲胄骑着马随行在御驾侧方,一副要为太和帝开道的孝顺模样。他此举倒惹来许多人瞩目,两侧百姓也有提到‘这便是秦王,陛下第二个儿子’的话语。
坐在宝车中的孙贵妃,得意地笑了笑。
她知道肯定有人会议论秦王哗众取宠什么的,可这让她来看,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只要陛下看向她儿子孝顺,只要百姓知道她儿子勇武便可。
无双坐在魏王的车辇中,也听到沿途两道百姓们的议论。
这车看着比他们平时用的黑色马车华丽,实际上论舒适度完全不如,关键窗子还是镂空的,外面的话语声自然能传到里面。
……
香山其实离京城并不远,骑马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可因为这条队伍太过庞大,竟走了整整四个时辰,从上午一直走到下午才到地方。
无双本就有晕车之症,这车又四处透风,虽是脚下有炭盆熏笼,但也只管了腿上暖和,脸颊和手却是冻得冰凉,她出来时已经有所准备,穿得极厚,似乎还不行。
怀里的手炉已经不热了,跟着御驾走可不能像平时自己出行那样,跟车侍候的人只有几个,如今正在外面徒步走,自然也不能上来帮着换手炉里的炭。
无双摩挲了下手炉,这时一件还带着暖意的大氅罩了过来,却是魏王将他所穿的大氅分给她了。
那日之后,两人还是僵着,跟之前那几天没什么两样。
魏王的情绪太淡,一旦他将情绪收拢起来,旁人难探出分毫,无双心知肚明,却找不到破局之法,只是僵着。
此时见他把大氅给了她,自己却就穿着一身单薄的夹衣,魏王冬日也穿得极少,里面还是秋天的衣裳,等天气冷下来,只在外面加一件皮毛大氅。如今天气寒冷,这么穿是绝对不行的。
“我有披风,你穿这么少,若是着凉怎么办?”
无双说什么也不要魏王的大氅,要将衣裳还给他,魏王只能将大氅穿回,见她鼻尖被冷风吹得泛红,整个人都缩在披风里,他喟叹了一口,将她拉过来,拉进怀里,又用大氅将她整个人都罩住。
眼前一下子就黑了下来,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
无双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
一双温暖的大掌伸了进来,将她捧着的已经冷掉的手炉拿开,用手包着她的小手。她起先还挣了一下,感受到拉力,任凭他将自己的手攥在手心里,缓缓地揉捏着为她取暖。
只是不一会儿那手就热了,她感受着他大拇指揉过她手背,一下一下,又一下。
……
其实去冬狩的队伍远不止此,这条队伍只是有资格跟在御驾后面走的人们,实际上各家后辈,以及各家运着行李的车都在后面,因此冬狩的首狩日是定在三日后。
至于期间这两天时间,自是给大家用来安顿,以及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住进皇家别苑,身份不够的就只能住别苑外的房子,香山这地方每年都会被皇家用来狩猎,一应设施都是齐备的,就是别苑外的房子要比别苑里简陋些,下人也得自己备。
不过能来参加皇家冬狩,都被各家视为莫大荣幸,别说自备下人,把自己备出去侍候陛下,也是心甘情愿。
别苑的宫室有限,魏王府被分了一个叫玉香馆地方。
看这玉香馆,还不如无双的祥鸾院大,不过这地方靠近别苑正中心,距离太和帝所住的玉华殿很近,周边住的不是宫妃,就是亲王皇子公主。
总体来说,这么多人,还要分一家一家的住,能安排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在魏王和无双到之前,魏王府的下人已经跟着运行李车到了,玲珑她们就是跟着这趟来的。
本来无双听说各家下人和行李都在后面,还担心到了地方没东西使没衣裳换,谁知来了后,玲珑和小豆子他们已经把整个玉香馆重新打扫了一遍,该烧的地龙炭盆都烧了起来,进来后热气扑面,总算感觉舒服多了。
因为地方有限,玉香馆的正殿就是未来半个月无双和魏王共有的住处,这也就意味两人要同处一个屋檐下。
无双喝着茶暖身,见小豆子带着人正在归置魏王的用物,明明在祥鸾院,他的衣物也是跟她的放在一处,可此时见到了,也免不了面红心跳。
“你若是累了,就先去睡一觉,等晚些时候起来用晚膳。”魏王道。
无双站起来,让玲珑服侍去了里面,内殿的地龙已经烧起来了,但因为烧得时候还短,暂时还不太暖和,不过里面放了两个大熏笼,倒是可以弥补。
床榻上,放了几个汤婆子,已经把被窝捂得暖和。看来不光魏王清楚无双秉性,玲珑她们更是知道,早就把被褥暖上了。
换上细面的寝衣,无双舒舒服服躺在被子里,这时玲珑过来将床帐子放了下,无双心里正疑惑着,就听到一些动静。
原来这玉香馆乃前朝遗留,正殿拢共两间宫室,外面的宫室是为待客之用,里面的内殿是为起居与安寝之用,魏王没有其他地处可去,只能把起居挪到内殿来,方才就是几个内侍在做最后布置,见无双进来安寝,就忙退了出去,此时进来是把魏王平时用的文房四宝书籍卷宗安置好。
无双就这么躺着听,听见一阵细碎的响动后,几个脚步就离开了,过了会儿,一个格外与人不同的脚步进了来。
其实他边上还跟着一个脚步,不知是脚步太轻,还是什么缘故,无双只听见这个脚步声。
有人坐了下,又有人端了茶来。
接下来外面就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无双寻思着怎么没动静了,她忍了忍,没忍住,撩起帐子一角钻了个头出去瞧外面。
魏王抬眼就看见帐子里钻出个人脸,正是她。
可能因为暖了,此时小脸红扑扑的,那双眸子浟?潋滟,秋波婉转。
第74章
“怎么没睡?”
无双没想到看到的会是魏王在看书。
这玉香馆因是前朝留存,家具和摆设都是前朝风格,前朝坐具极矮,都是席地而坐,而不是垂足而坐。当然也不是真席地,一般下面还有个矮榻。
此时魏王就盘膝坐在木制的矮榻上,面前是一张翘头矮案,上面摆着许多卷宗书册,他大袖蜿蜒及地,一片潇洒磊落之态。
“本王吵到你了?”
“没……”
她红着脸缩回去,想了想又觉得人既没睡,这么缩着不太像话,就没把帐子拉得像方才那样严实合缝。
复又躺回去,想了想觉得不安,翻了个身。
魏王没再说话,一直垂目看着卷宗,这边无双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瞧见床上动静,魏王走了过来。
“怎么,睡不着?”
他目光落在被子外那只白皙娇小的莲足上,却是无双翻来覆去忘了盖住了。
魏王在床沿上坐下,大掌若无其事地握上那足,等无双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足落在人家手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王用大拇指缓缓地揉着她的脚踝。
“呃……殿下……”
“那次你崴了脚,事后倒是忘了问你,可留有旧伤?”魏王道。
怎可能留有旧伤,她崴得本来也不严重,又及时擦了药酒,养两天就好了,而且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他怎么突然问起这?
“没有留旧伤,养了两天就好了。”
老实的无双老实地说着老实话,可是魏王并未丢手,依旧那么揉着。
他手指上有薄茧,无双皮肤细嫩,刮得她微微有点刺感,又有点酸,一点麻,那股战栗感顺着脚踝一路攀升而上,窜过小腿肚儿,又往上继续攀升。
无双没忍住小腿抽搐了一下,魏王见了,道:“怎么小腿抽筋了?”
他的手顺着脚踝往上,覆上她的小腿肚,捏了捏,又揉了揉。
无双的脸红成一片,眼中仿佛要滴出水来,可小腿还在人手里,她极为难熬,忍不住哀求道:“殿下……”
他环住她的腰。明明动作轻柔,无双却感觉到当他手捏上她腰时,手有些重。
无双并非不经人事,相反她懂的很多,自然明白魏王的意思。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想要拒绝又畏惧他那句‘一直跟本王装傻’,想要接受却想着那个至今还蒙在鼓里的人。
就在这之际,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殿下,陛下宣您去玉华殿。”
魏王的动作僵住。
半晌,他才道:“本王这便去。”
临起身时,他低道:“腿抽筋了,揉了一揉便好。本王要去玉华殿,你睡。”
他声音低沉温和,可临收回手时,却又在她腰间揉捏了一把。
恰恰是这一把让无双瘫在原地,魏王走后半天都没醒过神儿来,过了会儿,才忙用被子将自己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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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睡不着也不想再睡了,魏王都被召去了,她怕有人召她去说话,或是赴宴什么的,便起来让侍女重新给自己梳了妆。
只做简单打扮,到时若真要出去,换上衣裳添上首饰即可。
事实她这么做没错,没过多久,昌河公主身边的宫人便来召她,说昌河公主请她过去说话。
无双忙更衣打扮,出门时带上了宫嬷嬷、玲珑和梅芳,另有四个护卫随侍在后。宫嬷嬷与她说,这是殿下提前吩咐,说别苑里人员混杂,外出需得注意安全。
这一番话也让无双绷紧了神经,看来这冬狩半个月恐怕不会太平静。
事实上想都想的到,宫里的宫外的,各家各府都来了,人多就容易被浑水摸鱼,想趁机搞事的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无双也没忘潜藏在水面下对魏王妃的杀机。
昌河公主所住的芷兰馆,离玉香馆并不远,无双虽不识得路,但很快就到了。
芷兰馆比玉香馆稍微要大一些,和玉香馆一样,此时也被公主府的下人全盘接了过去。
无双到时,里面已经有人了。
除了昌河公主外,另还坐着七八个盛装打扮的女子。
这一屋子女人,看穿着打扮都非寻常人,俨然一副鸿门宴的架势,可事已至此,无双只能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