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躲,躲不掉,手还被他握着,捂在怀里。
“殿下……”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他放下邸报,另一只大手轻触上她的脸颊,无双嗓子眼里那句‘你别这么看我’,自动就消了音。
眼神这种事,说出来根本不具备说服力,反而会让人觉得可笑,所以不是魏王看她有问题,而是她的心有问题。
魏王见她被逼得脸颊通红,偏偏又水眸盈盈,喟叹了口,将她拉进怀里。
“既然不适,就靠着本王睡一会儿。”
其实无双根本没有不适,她只是羞臊太过,可此时魏王将她揽进大氅,她的脸埋在他怀里,她看不到人,别人也看不到她,虽因被魏王搂在怀里有些羞窘,但比方才被他直勾勾看着要好多了。
一路无话,路途过半时,无双睡着了,一直到有人叫她,她才醒过来。
“到了?”
“到了,叫人进来给你梳妆一二,再下车。”魏王道。
不多时,玲珑来了。
她怀里抱着个小木匣子,里面放着一把木梳和一柄手镜,还有些简单的胭脂水粉,及两支发簪。
无双根本不知她何时竟带了这些东西出来,不过玲珑已经眼明手快地把她有些乱了的发髻梳整齐,簪子扶到该在位置上,又帮她理了理衣裳。
这期间魏王在旁边坐着,无双也没敢看他。
等一切弄罢,魏王先下车,无双则被玲珑扶着在后面下了车。
下车后,无双见郿嫦二人也已下车了,在不远处站着。
魏王道:“此事已安排好,你不用管,自有人会带她们上山。”
对魏王府办事,无双是放心的。
她走过去和郿嫦郿娥二人交代了几句,便又回了来,之后就和魏王一起绕路从后面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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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并不高,上山的路有石板铺成的台阶,倒让人打消了会让雪水打湿鞋袜的顾虑。
可能因为雪刚停,山道上并没有见到其他来赏梅的人,显得格外清幽。
远看,那一株株鹅黄色的腊梅格外扎眼,走近了,峥嵘不屈的枝干,娇嫩的花朵上覆盖着一层晶莹霜雪,暗香随风浮动,好一副‘傲雪寒梅图’。
一行人且走且停,无双是女子,体力不好,只能慢慢走。幸亏这宝佛寺种梅之人可能早就考虑到这点,梅林分得很散,每往上一段路,便有一片梅林,并有凉亭石凳,走走停停倒也能支撑。
走到最后一段,无双全凭魏王牵着她,才能走到山顶。
到了山顶,又是另一幅景象。
寺庙里青石铺地,苍松夹道,宝刹森严。有僧人引着他们去了厢房,又奉上热茶,供他们歇脚取暖。
喝了茶,又吃了些从王府带来的糕点,无双精神见好。
听说这宝佛寺的佛很灵验,再说入了人家的门,不去烧柱香,到底有些不好,便又跟着魏王往前头去了。
一路行来,只听的梵音声声,让人心静神宁,来到一处无人的大殿,看得出这地方提前被人肃清过了,不见其他闲杂人。
入了殿中,抬头是佛像庄严。
有僧人捧来几炷长香,分别交给魏王和无双。
魏王手持长香,躬身拜了拜,无双便学着他也拜了拜,就把长香交给僧人,由他们拿去插在香炉中。
有僧人抱着签筒来,询问可要求签。
这宝佛寺的佛灵,签也灵,前来烧香的人大多是冲着这来的,可无双和魏王此次前来,本就另有目的,而不是专门为了烧香拜佛前来,只是这话不好明说。
魏王是不信这些的,问无双:“你可要求签?”
无双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要求的。”
一位穿着袈裟的老僧人走了过来,道:“女施主无欲无求,倒是罕见。”
从外表看不出这老僧的年纪,但他眉发皆白,应该岁数不小,脸上满是岁月的沟渠,双目却散发着充满智慧了光芒。
用句俗话来讲,一看就是个得道高僧。
果然那抱着签筒的僧人称之为了尘法师。
须知在佛门中,法师可不是乱称呼的,必须有大功德、大智慧,且修行有法门者,才可称为法师。
不过无双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看出这位了尘法师在这里地位很高。
又见他说自己无欲无求,倒是罕见,她想了想道:“法师谬赞了,妾身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她是真无所求,如今她衣食无忧,生活顺遂,也改变了前世凄苦的命运。当然这并不意味无双没烦恼,她只是觉得做人不要太贪心。
再说,神佛若是真有用,她前世在赵家境遇凄凉,也求过神拜过佛,求他们来救自己出苦地,谁知兜兜转转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最后还是死了,死回来一步步如履薄冰,若不是碰见他……
“三世佛两世身,女施主又怎可能是俗人?”了尘法师笑道,“让贫僧来看,施主命格奇诡,滚滚红尘千万黎民竟寄你一人之身,还望万万保重己身,当是造福百姓。”
魏王皱眉,面现冷霜:“此言何意?”
无双却是痴愣当场,这话她似是听懂了,却又不太明白,正当她也想追问这老僧人到底何意,谁知对方竟就这么走了大殿。
魏王示意护卫拦下对方,也没见这老和尚躲闪,他只是双手合十踏着一种奇特的步子,便避过所有上前拦他的人,洒洒扬扬地离开了。
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中年僧人,步履匆忙从外面走进来。
正是宝佛寺的现任方丈慧成。
他面露苦色与魏王解释,说他师叔祖了尘性格怪异,经常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常年不在寺中,经常一出去云游就是十几年,这次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让魏王千万莫见怪。
见此,魏王自然不好再追究。
他带着无双离开这里,无双还在想着那老和尚的话,不禁问道:“殿下,三世佛是何意?”
魏王与她解释了三世佛的两种不同含义,又道:“方才那殿中便供着三世佛,正中是现在佛释迦牟尼佛,左侧是过去佛迦叶佛,右侧则是未来佛弥勒佛。”
无双分不清哪个佛叫什么名字,但她懂得什么叫过去现在未来,也听得懂两世身,难道那老和尚看出了她是活了两世的人?可那什么命格奇诡,千万黎民竟寄她一人之身又是何意?
她心中有事,免不了带在脸上,魏王将她脸色收于眼底,但并未说话。
无双心里有些慌,她重活回来,一直将自己活了两世的事藏得很好,如今竟被一个老和尚道破,这让她有一种想赶紧离开这里的冲动。
“殿下,我们回去吧?”她哀求地看着魏王。
魏王眸色暗了暗,抬手将落在她头上的一片雪花摘了下来。
“你那两个庶姐的事不知可结束了,你不打算等她们了?”
无双这才想起还有郿嫦二人,而且这么走未免也太突兀了些,遂压下心中不安,说等她们一起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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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上山后郿嫦二人就被带到一处临近宝佛寺的梅林。
其内有凉亭一座,魏王府这也安排得仔细,不光给她们安排了侍女,还有护卫,有侍女拿出风炉来烧水煮茶,衬着这雪地梅林,倒是一处难得的赏景之地。
侍女对她们说,可以随意赏玩,只是不要离这里太远。
郿嫦二人心知这大概就是安排相面的地方,只是这是她们第一次和人相面,心中难免不安。
期间二人为了私下说话,特意离开了凉亭,在不远处佯装赏梅。
郿娥实在紧张,郿嫦安慰她道:“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你怕什么?成亲前见一见,总比盲婚哑嫁,等掀了盖头才知道对方是个秃子瞎子的好。”
郿娥失笑:“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可千万别害怕,三妹妹为我们筹谋至此,你再是害怕也要人前给我撑起来。你没见着今日魏王都来了,若不是看在三妹妹的面子,魏王大抵才懒得管这种闲事。”
郿娥微微有些感叹道:“三妹妹和魏王感情倒是极好,当初我寻思魏王年纪不小,应该是跟舅父那样留着胡须,面相严肃的人,后来才发现竟不是。我姨娘说,年纪大些的男子,总会照顾些年纪小的妻子。”
她想到方才看见魏王和无双一同离去的背影,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两人并肩而行,远远的看去,竟像画儿一样美,不禁眼露羡慕。
如果说之前,郿娥对于成亲,对于夫妻之间,只限于知道年岁到了就该嫁了,现在倒是有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照你这么说,你倒是比较中意那个年岁大点的?”郿嫦笑着打趣。
之前二人回府后,说起这件事,郿嫦就以那个年岁大点的,那个年岁小点的代替去称呼陈進和李信二人,也是二人到底是未出阁的少女,实在不好意思叫男人的名字。
此时郿嫦这么打趣,郿娥当即就明白她说的是那个叫李信的男人,不禁耳根一热,嗔道二姐你说什么呢。
其实郿娥没说的是,她见郿嫦提起陈進较多,当日在魏王府,也是郿嫦主动问起陈進,便知晓二姐大抵是有意此人。
她对嫁给谁倒是无所谓,只要对方能对她好就行,只因无双嫁给魏王,她不免和姨娘说起这事,姨娘也与她分析了丈夫比自己大些的好处,便不免心中存了些影子,但要说中意,确实也言辞过早。
郿嫦何曾见过素来沉静的郿娥,露出这种含羞带怯的神态,当即摘了一支梅花,打趣地冲她摇了摇:“行了行了,知道你羞,我不说便是。”
郿娥被羞得不禁跺脚道:“二姐!”
……
两人一时兴起嬉笑打闹,哪曾想此地早已来了他人。
李信听见那娇小的人儿,微红着脸说出,年纪大些的男子,总会照顾些年纪小的妻子。
妻子?
哪怕他素来面硬心冷,心中也不禁泛起阵阵涟漪。
旁边传来一声低笑,陈進道:“看来这也不用头疼了,倒是因缘际会,天做的缘分了。”
李信自然听出陈進的意思,绷着一张黑脸道:“也不知是谁方才盯着那红衣女子看得目不转睛。”
“我那是在看人?我那是在看梅,你不觉得那株梅根骨独特,格外有形?”陈進狡辩道。
李信也不想与他多扯白话,低声道:“行了,过去吧。”
陈進道:“那你说我们要不要装作赏梅再吟个诗什么的,也免得人瞧不见我等。”
“随便你。”
“那你说是你吟诗,还是我吟诗……你别走这么快,等等我……”
第71章
禅房中,宝佛寺方丈慧成正在和了尘法师说话。
“师叔祖,你说你刚云游回来,如今又招惹上这种麻烦,你话说一半,以这些权贵们多疑的性格,必然想要弄清楚下文,又怎会愿意放过你?我佛门中人从不与朝廷交恶,俱因历朝历代朝廷打压佛道两门甚深,宝佛寺在此地立寺数百载,之所以超然物外,皆因一直以不牵扯俗世为首要,你倒好,这次还主动找上了。”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已经打算再出去云游?”
了尘不耐道:“你别以为贫僧听不懂你话音,让贫僧说慧成你都是跟你那师傅学的,佛法没研究出个名堂,倒学了一肚子坏水。”
慧成心中苦笑,道:“师叔祖,弟子日里忙于俗物,又哪有时间和心思去研究佛法。我这个方丈,真是不提也罢!”
了尘心知肚明,他们虽为方外之人,却身在红尘中,和尚也不可能只习佛法便能填饱肚子,一个寺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要修庙宇塑佛像,这些都需要银子。若真是超然物外,宝佛寺后山也不会种那片梅林,他们这寺里也不会接待权贵。
当年他就是明白这些,才会避方丈之位如虎狼,偷得了这么多年的清闲,倒是坑苦了他师兄这一脉。
因此,他倒也愿意说几句实话。
“你当贫僧愿意自找麻烦?只是万民皆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女子命格奇诡,却又与那魏王相生相缠,至于那魏王,此子天生紫薇坐命,偏偏又七杀入命宫,若七杀有制,则可化杀为权,若无制,则生灵涂炭。”
叹气说完这些话,了尘又换了腔调:“所以好徒孙,你师叔祖我这就去云游,云游个十年八年再回,我就不信那魏王还能再找我。”
说罢,了尘当下离了这间禅房,招呼徒孙为自己收捡行囊,他这副样子,哪还有点得道高僧的模样,倒像个招摇撞骗的和尚。
慧成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摇着头去前头处理俗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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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陈進自然也没吟成诗。
他说吟诗只是玩笑,真到姑娘家面前吟诗来引起对方注意,就算陈進能厚着脸皮不自挂东南枝,李信也饶不过他。
二人装作在梅林闲游,那边郿嫦和郿娥打闹完,也注意到有人来的动静。当即羞得生怕被人发现二人方才那不着调一面,若不是郿嫦主意强,郿娥恨不得当场躲回凉亭中。
“你镇定点,女孩儿家见到美景,笑笑闹闹乃是正常,你就装作在家中赏景玩耍,再说也不定是那两人。”
郿娥小声道:“怎可能不是,这时候来这的,定然就是了。而且你看那两人,一个稍微年轻些,一个稳重些,似乎年长一点,正好与所言相符。”
“你倒看得仔细。”
两人站在一棵梅树下,看似在看枝头上的花,实际上在说小话。
“我哪有看得仔细。”郿娥脸红道。
她匆忙之下扫了一眼,就见一身形高大的男子穿着青衫深蓝色大氅,另一个穿着蓝袍,外面披了件灰色披风。一个脸白点,一个脸黑点,黑点的那个远远瞧着十分稳重,再多的她就没顾上看了。
郿娥小声把看到的说给姐姐听,郿嫦往旁边看了一眼,道:“行了,你也别说了,人来了。”
人来了?
郿娥顿时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头深深地低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披风。
果然,不过须臾,就听见有脚步声踩着雪而来。
陈進清了清嗓子,上前作揖行礼道:“两位姑娘,打扰了,陈某和友人初次来到这宝佛寺,不知此地离山上的寺庙还有多远?”
郿嫦诧异这二人行举,不过她向来是个胆大的,见此人上来搭腔,也不憷他。
她似笑非笑,一双美目睇着对方:“我与妹妹也是头次来,也不知此地离山上的寺庙有多远。”
陈進没料到她是如此态度,尤其此女远瞧容貌姝丽,近看更是娇艳逼人,让人不禁目眩神迷,饶是他自诩智计无双,一时也不禁有些窘了。
郿嫦见此人白色脸皮隐隐泛红,不禁笑容更是明艳,清脆道:“虽我不知道路,但我知道从哪儿上山,你们顺着这个方向往前走,就能看见上山的路。”
“谢谢姑娘。”
陈進略有些狼狈地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欲走。倒是他身边人,脚步没那么匆忙,又往这看了一眼,才随后跟上。
等二人走后,郿嫦笑吟吟打趣道:“这回看清楚了?”
郿娥红着小脸道:“二姐,你别总打趣我,你不还说上话了?”
郿嫦转了转手里的花,眼波流转道:“能是个拿捏住的,永城伯家那么乱,他能不住家里,说明不是个脖子掌不住脑袋的,长得也还端正吧。”
郿娥没想到郿嫦竟早已想了这么多,小声道:“看样子,二姐这是愿意了?”
“难道你不愿意?”
郿娥没说话,不过红红的小脸已说明了一切。
....
既然要等郿嫦郿娥他们,自然要找地方先做停留。
魏王和无双便又回到方才那间厢房。
这厢房平时供以香客歇脚之用,摆设极为简单,倒也分里外两间,外面置放有桌椅,里间有床铺,床铺上被褥单薄,不过这种地方,也无人会用这里的床铺。
因方才之事,两人各有心事,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气氛逐渐凝滞。
魏王道:“你若心急你那两位庶姐,本王让人带你去寻?”
无双略有些犹豫,看了魏王一眼,见他并无不满之意,才点点头。
她前脚离开,后脚厢房里多了一黑衣人,正是暗一。
暗一将他方才听来的话如数转述魏王,魏王听完后皱起眉。
那了尘法师的箴言未免太浅显,魏王生性多疑,免不得猜测对方背后是不是有人主使,可对方所说的两段话,看似有关联,但这关联其中又少了一环,以至于让这些话听起来云里雾里。
三世佛两世身,千万黎民寄于一人之身,紫薇坐命,七杀入命宫,若有制,则化杀为权,若无制,则生灵涂炭。
难道是说他因为她杀了许多人?
可一人二人甚至几十上百,也绝不至于生灵涂炭,这其中解释不通的地方太多。还有三世佛两世身,这是在说她是两世为人?
魏王虽暂时堪不透这其中奥义,但他性格敏锐、见微知著,不可避免想到无双身上的一些疑点。
第一次两人见面,她突兀的大胆之举,可事后经过了解才知,她其实并不是个胆大的人。而她似乎很了解他,知道他的头疼,知晓怎么安抚限于狂躁中的‘他’,还有她竟能分出他和‘他’的区别。
她身上解释不通的疑点有多处,因无伤大雅,魏王并未放在心上,可今日听到那老和尚的一番话,还有她方才听了那番箴言所露出的仓皇。
难道说她真是活了两世人,因前世便嫁于他,所以才对他熟知甚深?
“此事不准告诉他人,包括‘他’。”
“那老僧真出去云游了?派两个人跟着他,远远地跟着便罢,勿要引起对方注意。”
暗一道:“是。”
....
无双出了厢房后,着实松了口气,转瞬又被那老和尚的话困扰,她并不知道魏王派出了暗一,老和尚说的话还有下文。
她正寻思自己去哪儿逛一圈,远远瞧见有魏王府护卫打扮的人过来,再看后面,不正是郿嫦郿娥二人?
郿嫦郿娥也看到了无双,忙走到她面前来。
“可还顺利?”
见一个羞涩,一个不言,无双领着她们往一旁走了走,避开侍卫和侍女们说话。
郿娥羞得不轻,主要还是郿嫦说。
见二人分别相中一个,无双倒有些意外之喜,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既然事情已罢,自然该回了,可此时已近正午,现在就下山回去恐会错过午饭,听说宝佛寺素斋不错,方才无双出来,魏王已让人安排上了,于是一行人留在宝佛寺用了一顿素斋后,才下山回京。
回到魏王府,无双刚换上家常衣裳,坐下喝了口茶,前面就有信传来了。
正是今日相面男方那边的信。
那两人大抵是真上心了,下山回去后就找了中间人说话,这中间人不是旁人,正是淮阴侯世子周宕。
周宕被催着赶到魏王府来,就是为了说这事,无双把对方给出的名儿一对,真是巧了,这可真是天定的姻缘。
无双让人把消息传回长阳侯府,剩下的事就不是她管的了,自有人上门商量余下事宜。她今天上山下山折腾得不轻,也有些累了,歇下不提。
另一边,周宕走后,魏王一人坐于书房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去了趟宋家。
宋游听完魏王所言,迟疑道:“殿下是打算用那种办法?”
“以她性格,要想听她将此事缘由道出,恐怕极难,本王不忍逼她,不如换一种方法。”
宋游精通祝由,而祝由术涉猎旁门左道极多,之前宋游引魏王入梦,便是他精通的术法一种,而这种术法换个方式,可让人不自觉吐露心中的秘密,且醒来后毫无记忆,只会觉得自己是做了场梦。
魏王考虑甚多。
如若此事是假,那了尘法师背后必定有人主使,他做事喜欢掌握先机,而不是身陷局中不自觉。再来他也考虑到无双的性格,他若试探,以她敏感的心性,除了将她逼得躲他更远,别无其他作用,而魏王不忍逼她,不如换种简单的方式。
宋游想了想道:“这需要事先准备,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
“那就明日。”
“可。”
....
次日,魏王与无双说,带她寻一人给她请平安脉。
至于为何不找太医,魏王做事素有章法,无双倒也没多想。
只是无双没想到的是,见到的会是宋游。
可能无双表情太过吃惊,哪怕她极力掩饰了,在魏王和宋游这种人精的眼里也都是破绽。
至此,宋游倒也信了魏王那虚无缥缈的推测之言。
别看他又修道术又修祝由,搞的旁门左道那么多,可对于人活两世之说,宋游也只是在佛道二门典籍中看过,现实中却从未见过真人。
顾不得多想,宋游将二人引到他精心布置的屋子。
无双见室中墙壁之上贴了无数黄符,桌案高柜矮几上油灯无数,且青天白日的,这些油灯还都点燃了。她知道宋游怪癖良多,而门窗都关闭着,点灯倒并不奇怪,就是点的灯有些多,还有墙上这么多黄符,让她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她不禁往魏王身边靠了靠,魏王揽着她的肩,和她一同来椅子上坐下。
“王妃请伸出手,殿下请把这根丝线系于王妃的手腕。”
宋游将一根线交予魏王,自己则拈着线的另一头,坐回了案后。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悬丝诊脉?
无双没想到宋游还精通这个,她低头看魏王将丝线系于自己的手腕,他手指修长,骨节如玉,大拇指上戴了个扳指,整体十分赏心悦目。
她又去看那丝线。
不知是不是屋中烛光太甚的缘故,还是那丝线不是普通的丝线,无双只觉得那丝线晶莹剔透,细看之下似有七彩光芒闪烁,又有奇光异彩溢出。
她不自觉盯着看,更觉得光晕奇特,流光璀璨,渐渐思绪飘离,归于混沌。
第72章
“你这术法倒是越发精湛了。”魏王道。
以前宋游还需借用一些物件,现在只用一根丝线便能达到目的。
宋游苦笑:“王妃身份不同于他人,我也是为了迎合殿下请脉的说法,才会苦心布置。”
顿了顿,他又道:“只有两刻钟的时间,殿下可千万记住莫超过了。”
此事魏王懂,他微微颔首,宋游则悄悄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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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走在一片黑暗中。
她闹不清自己在哪儿。
一路走一路看,才发现自己这是走到了柔仪殿。
殿中空无一人,夜风轻轻吹拂着这满室纱幔,随风起舞。
有阵阵异香入鼻,她顺着香气一路往里走,隐隐约约似乎听到点什么声音。她恍然发现这是柔仪殿的寝宫,而这地方她似乎很熟悉。
可她为何会熟悉?
她明明是侯府庶房之女,因做了错事,被丈夫厌恶至深,赵家生为宫公爵之家,家中女眷入宫的次数并不少,但其中是没有她的,她在赵家也就占了个赵二夫人的名头。
不对,她记得自己被婆婆陈氏带进过宫,可到底是哪一次,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却全然无记忆了。
她想得头很疼,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越来越近了,她终于明白方才听到的动静是从哪传来,明明就是那床榻之上。
一层又一层的薄纱帐子,挡住了其后的景象,可那声音却越发清晰了些,似乎是一个女人在哭,可细听又不是哭,那声音似哭非哭,似是压抑痛苦,又婉转柔媚,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粘稠感,似乎里面藏了许多的蜜汁,拿手指捅一捅,就能流淌出无数蜜糖。
隐隐夹杂有男子低沉的嗓音。
那声音绷紧到极致。
“告诉我,我是谁?”
“你……你是陛下,不,你是……你是纪郎……”
风吹起了帐子,让薄纱随风摆动,其后的景象也若隐若现。
无双浑身僵硬,又充满羞耻感,她为何做梦会梦到这种场景?她隐隐觉得这两个声音很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就在这时,风撩起纱帐一角,露出帐后的美人面。
她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床上,面色潮红,眼睛紧紧闭着,眼角似乎有泪痕,面容似有些痛苦,又似十分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