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河公主见无双要上前行礼,道:“不用多礼,这既不是在公主府,也不是在宫里,不用如此讲究。”
说是这么说,无双还是行了礼。
待她直起身,昌河公主笑着道:“你大概还没见过本宫,你刚嫁进来,宫里最近也忙,也没办什么家宴,这次算是咱们头一次见面。”
无双见她满头珠翠,相貌明艳又不失英气,气质端庄大气,不愧是闻名遐迩的昌河公主。
一旁有人笑道:“还不是魏王将新娶的王妃藏得紧,姑母你才没能见到。别说姑母了,即使我们这些妯娌,也没见着呢。”
说话的妇人坐在昌河公主下首处,看模样大约也就二十多岁,瓜子脸丹凤眼,穿着一件石榴红洒金交领长袄,插着赤金飞凤衔珠的金钗,端得是艳光照人。
除了她以外,两侧椅子上还坐着好几个盛装打扮的妇人。
或是明艳,或是端庄,或是娴静,长相都不差,即使有一两个相貌生得普通了些,但在满头珠翠的衬托下也是富贵逼人,不是凡人。
“惯你是个嘴刁钻的!”昌河公主指着那妇人笑道,“魏王媳妇儿,你别理她,她素来是个泼辣性子,谁都招惹不起,她是晋王的正妃范氏,这是秦王的正妃方氏……”
昌河公主又把赵王妃和汉王妃同无双介绍了,才又道:“这范氏啊,是个闲不住的,刚到就跑来缠本宫,本宫实在经不住她缠磨,就把你也叫了来,替我挡挡烦。”
俗话说听话听音,昌河公主这一番话,看似和晋王妃很亲热,实际上透露出好几个信息,召无双来非昌河公主本意,是晋王妃提了头,昌河公主碍于颜面只能请她过来。
无双恭敬道:“其实本该妾身先来拜见姑母您,只是刚到这里,手边的事实在太多,以至于倒让姑母来请我这个晚辈,实在汗颜。”
方才昌河公主给无双介绍晋王妃她们时,双方彼此就见了礼。这时无双才坐了下来,剩下几人都是各府的侧妃,方才就被各自的王妃顺带提了姓氏,这种地方是没有侧妃说话的份。
“其实也不怪三哥把新娶进门的嫂子藏得紧,瞧咱们三嫂生得这如花美貌,年纪又小,三哥肯定要藏起来小心疼。”赵王妃笑着道。
她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也是个明艳娇嫩的女子,穿一件镂金百蝶穿花的素缎长袄,金红色的银鼠皮裙子,说起话来一脸笑。
这种话无双不好接,只能垂目做害羞状,反正她是新妇,面子薄也是正常。
“可不是,早就听说魏王娶了个神仙妃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瞧瞧这小脸长的,真是我见犹怜,怪不得魏王藏着不愿给人见。”晋王妃道。
昌河公主打断道:“行了行了,魏王媳妇是新妇,你们这些嫁进来久的嫂子弟媳,少欺负人家。”
晋王妃含笑道:“姑母,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们了,这怎么算得上是欺负呢?明明就是羡慕,你看我们这些人,一出门啊身前身后总要带着人,瞧瞧魏王府多清净,也就三弟妹一人,我们也就是眼红罢了。”
她一边说,一边笑,倒让人生不出恶感,可坐在下首处的一个女子白了下脸,无双瞧着,若她没记错,此女是晋王的一个侧妃,好像姓白。
难道晋王妃这是借着说她,实则是在挤兑这个侧妃?
昌河公主摇头笑着点着她道:“你呀你,真是个刁钻的!”
晋王妃装作委屈,站起来却不走:“行吧行吧,我知我今儿惹了姑母烦,这便就回去闭门思过去,也不知明儿再来,姑母会不会让人拿了棍子打我出去?”
昌河公主笑骂:“你明儿再来,我肯定让人拿大棍子撵你,还不够我烦了。”
晋王妃撒着娇又坐下了:“姑母就算拿棍子打我,我还要来。”
之后一众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昌河公主露出疲色,道:“行吧,今儿本宫也累了,改日你们再来,本宫请你们吃酒。”
众人站起来行礼告退,无双跟着后面退下了。
晋王妃性格张扬,带着晋王府那两个仿若受气包的侧妃走了。
无双故意走在后面,就是不想跟人搭话,谁知赵王妃竟站着等她。
“三嫂,方才晋王妃那话不是说你的,估计是最近晋王府刚来了个侧妃,心里不痛快,就牵连上了你。”
无双眨了眨眼,也不好说别的,只能道:“晋王妃倒是个性格豪爽的人。”
“她那个人,从小娇惯长大,养成了个骄纵的性子,嫁给晋王后,倒跟晋王恩爱了两年,只可惜男人都喜欢左拥右抱,她性格霸道容不下,白生闲气。”
说话的是秦王妃,她年纪与晋王妃相仿,无双见她穿得素淡,方才也极少说话,没想到会说出这一番话。
等秦王妃走后,赵王妃才跟无双道:“晋王妃和二嫂有些矛盾。”
她脸上带了些欲言又止,这点欲言又止就像那钓鱼的饵,只等着无双问到底什么矛盾。
无双也就随她意愿问了,赵王妃这才告诉她怎么回事。
原来秦王一向风流,当年娶了秦王妃没多久,就又迎娶了两个侧妃进门,之后更是纳了不少侍妾。
那会儿秦王妃刚嫁给秦王,人也年纪,难免沉不住气,就找太后去告状。状是告了,可不怎么管用,太后就算是亲祖母也不可能管到秦王房里,更何况不是亲的,反正秦王妃的笑话是落下了。
以至于之后多年,晋王妃一直没忘记这事,时不时就拿出来讥讽秦王妃管不住丈夫。
值得一提的是,晋王妃和秦王妃几乎是前后脚嫁入皇家,晋王妃刚嫁过来那几年的处境和秦王妃截然相反,她和晋王十分恩爱,晋王也一直洁身自好,也就是近几年才娶了两个侧妃进门,还是由于子嗣不顺,太和帝发了话。
那位白侧妃就是上个月才进门的,是太和帝赐下的。
因为赐侧妃的事,晋王妃可没少跟晋王闹,因此也闹出不少笑话,于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秦王妃看晋王妃的笑话了。
无双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故事。
可赵王妃无事拉着她说人是非,显然目的也不单纯。无双初次接触这些人,拿捏不准态度,除了适当做出一些惊讶之态,感叹了两句外,旁的一句都没说。
眼见两人也要分道而行了,赵王妃笑道:“看来我与三嫂还算投缘,今日时间赶得不凑巧,改日我再来寻三嫂说话。”
无双笑着目送她离开,等她走后,宫嬷嬷来到无双身边。
“这位赵王妃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她找上王妃恐怕不单纯。”
无双自然知道,只是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还要看后事。


第75章
一路上,无双都在想方才芷兰馆发生的一切。
回到玉香馆后,她对宫嬷嬷道:“嬷嬷,我总觉得这个赵王妃态度很怪,你看方才她叫我三嫂,叫秦王妃二嫂,面上似乎在帮晋王妃说话,却一口一个晋王妃,难道不该叫大嫂?”
宫嬷嬷露出一笑,道:“王妃,你能观察出这些,说明你心思细腻,这其中是有些缘由的。”
说着,宫嬷嬷便把晋王的出身说给无双听。
其实不光秦王、魏王、赵王等这些下面的弟弟们,不愿叫晋王大哥,甚至连他们的王妃也不愿叫晋王妃大嫂。
须知大梁也是遵循嫡长制,也就是所谓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和帝没有嫡出儿子,后位空悬多年,既然没有嫡子,那就该遵循立长的规矩。
如果晋王这个半路而来的皇子被叫大哥,那便意味大家默认他是长子,他若成了长子,那以后皇位是不是要传给他?
这也是为何晋王回宫后,多年来一直无齿序的原因所在,谁都不希望他排上齿序。
无双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旧事,听完很是有些感叹,旋即她又皱起眉:“那嬷嬷你说当年晋王被遗留在行宫,一直未能被接回,真如那些谣言所言是因为母妃的缘故?”
提到这个,宫嬷嬷面露几分愤怒之色。
“这都是宫里那些烂嘴的人谣传的,就是为了坏娘娘的名誉,当年确实是陛下带娘娘去行宫时,一次醉酒临幸了宫女后才有了晋王,但陛下未带那宫女回宫,却和娘娘无关,而是那晚陛下是被人下了药,陛下恼恨这件事,才会迁怒上。”
当年宫嬷嬷在宸妃身边服侍,自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当时太和帝和宸妃正值浓情蜜意,偏偏生出这档子事,因为这事两人心中也起了隔阂。
彼时宸妃圣宠无双,多少人想把她拉下马来,自然不遗余力地传不利于宸妃的谣言,闹得满宫皆闻。
无双思索片刻,又道:“那嬷嬷你说,晋王被遗留在行宫,十多岁才能回宫,他会不会因此事记恨上母妃,或是殿下?”
宫嬷嬷露出凝重之色:“王妃,你的意思是——”
“我也是这么一想,我总觉得有人似乎在故意破坏殿下的名誉,你不知道当初我还听说过殿下有杀妻的恶名,”说到这里时,无双也有些失笑,“这名声实在太匪夷所思,还有殿下在我前头那两个,接连出事,尤其是那个席皇子妃,死得太蹊跷,太刻意,似乎有人是故意做出这种局面……”
无双清楚背后的人是想刺激魏王,她是通过前世宋游的说辞,以及上次宫嬷嬷与她说席芙出事那晚的事分析而来,她甚至有八成以上把握,魏王就是这次受到刺激,才会出现两个人格。
若不是魏王提到对方时神态冷淡,她还要怀疑魏王当年是不是与席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以至于受到刺激。
但实际上并不是,对方显然对少年时期的魏王有些了解,可能早已洞悉他饱受头疼折磨,又或是因为一些其他别的原因,才会用这种残酷的手段刺激他。
开始无双猜是秦王。
七夕宴那晚秦王表现得太明显了,一开始无双没懂秦王那句‘娇花不易养,花落叶残’的意思,还是知道席芙的事后,才豁然明白秦王原来隐喻的是这件事,所以当晚刺激得纪昜犯病。
可这世上会有人做了坏事,明晃晃在自己脸上写‘就是我做的’吗?
无双总觉得秦王不至于如此蠢,可能背后还有其他人。
这个人肯定老谋深算,道貌岸然,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没暴露。
对方心性可能与正常人不一样,因为对方用计之毒,用计之狠,已经不能说是智谋了,再是争斗,也该用些正常人的手法,而不是去用这种侮辱残忍的手段。至今无双依旧震惊于席芙的死法,这种死法实在惊世骇俗。
除了这以外,对方对魏王应该有很深的恨意,因为恨意不够深,完全不足以支撑对方记恨这么多年。
谁会对魏王有如此深的仇恨?
之前那次说到魏王当场提着剑冲出去,宫嬷嬷虽含糊其辞,没有提及魏王发疯,但她说了一句‘应该和其他皇子有关’,当时无双看出宫嬷嬷有难言之隐,估计是不想她知道魏王发疯的事,但这句应该和其他皇子有关,显然不是无的放矢。
那如果不是秦王,哪个皇子对魏王有如此之深的恨意?
仅凭有限所知,无双除了晋王,想不出其他人选。
还有方才晋王妃,总是有意无意说魏王将她藏起来,其实无双知道魏王尽量不让她出王府的原因,是忌惮那背后下黑手之人。
她见不见人跟旁人有什么关系?什么人如此惦记着她出去见人?她出去了好害她吗?
这又应在了晋王身上。
无双只是猜测,可宫嬷嬷并不知她已经知道魏王的病,怕她再猜下去这件事可能会藏不住,忙道:“王妃猜测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其中有些事奴婢也不清楚,倒不敢妄下断言,王妃不如等殿下回来了,将此事告知殿下,再做斟酌?”
无双看出宫嬷嬷有难言之隐,便再未说与晋王有关的事,而是又问了宫嬷嬷关于赵王妃的一些事,诸如她的出身什么,还有其他王妃侧妃一些相关。
对于这些,宫嬷嬷知无不言,而且她似乎有意让无双熟悉这些事,说得十分透彻,说到哪一家都是如数家珍,显然以她以前在宫里的局限,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事,之所以会知道如此之多,是有人授意她与无双讲这些。
这个人不用多猜,必然是魏王。
他每次做事总是这么悄然无声,偏偏又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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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人都走后,昌河公主才收敛了笑容。
“是不是近几年本宫的脾气太好,所以最近多了这么多拿本宫当傻子的人?”
见公主露出怒容,一旁侍候的人纷纷跪了下来。
柯内侍凑上前,劝道:“殿下息怒,本就是来散心,何必被那有些人坏了您的兴致。”
“你也知道我被坏了兴致?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当本宫不知?竟合着伙拿本宫作筏子,这事若让魏王知道了,会怎么看待我这个做姑母的?”
“这……”柯内侍苦笑,再说不出劝慰的话。
“早知就不该来这冬狩,明知这种场面不会消停!”
其实一开始昌河公主本打算不来,也是听说有人来了,才会过来凑热闹,却疏忽了这本就是是非之地。
“这些人若明日再来,直接在门外挡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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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没有回来用晚膳,据说是在玉华殿饮宴。
无双用罢晚膳,也无事可做,洗漱罢就靠在床上看话本。
快亥时时,魏王回来了。
无双见他挥退福生等人,不让他们替自己更衣,便披了件薄裘下了榻来。
“殿下……”
他环住无双的腰,无双见他行事随意,又不愿让人服侍,便心知他是纪昜,隧道:“殿下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我让人端碗醒酒汤来。别说不喝醒酒汤,喝了也免得明日头疼,我让人弄些热水来,你擦洗把脸再睡。”
她将他放在榻上,转身去吩咐,福生就在门外站着,不用无双说,醒酒汤和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他不喜旁人服侍,侍女们将东西端上来,无双就让她们下去了。
她亲自去将帕子打湿,拿来给他擦脸。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榻沿,她站在他两腿之间,伸着手给他擦脸。她外面披了件薄裘,里面却穿得单薄,银红色薄纱寝衣,寝衣是对襟而开,里面是件浅杏色的小兜衣,细致的锁骨,薄裘也遮挡不住的纤细的腰肢……
因为是伸着手为他擦脸,有一处线条越发明显,惹人瞩目。
“你平时就是这么服侍他的?”他突然低哑道。
无双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捏上她的腰,才略有些震惊地看向对方。
竟然是魏王。
他依旧眉目冷淡,眼神深沉,可手却放在她腰间缓缓揉着,“怎么,一察觉到是本王,当即变了脸色。”
帕子落在地上,她想弯腰去捡,被人钳住了腰肢。
“殿下……”
“难道本王说得不对?本王冷了你,你委屈,那本王若是哪日纳两个侧妃进门,你要委屈成什么样?”魏王冷笑道。
“纳侧妃?”
他为何会提及纳侧妃,是之前在玉华殿,有人说了什么吗?
无双顿时想起了白侧妃,想到晋王妃那含笑却难掩讥酸嫉妒的模样,她有一日会不会变成那样,可为何只要想到他搂着旁的女人,她的心就喘不过气来?
“殿下,我……”
话还未出口,眼泪先忍不住落下了。
魏王瞧着,不禁眉心紧蹙。
“你既不愿侍候本王,又不愿本王纳妾?”
“不是,殿下……”
魏王的脸越发冷了,声音冷硬:“你是愿意本王纳妾了?”
“殿下,不……”
“那你到底想不想本王纳妾?”
从未有过的问题,突然就这么被摆在了在无双面前。
其实也不是从未有过,而是她一直拒绝去想,前世她成为奉天夫人时,他早已登基为帝,有皇后有妃嫔,一开始她是被迫的,她想的只是如何保全自己,即使后来慢慢生了些情愫,她作为后来者,也根本没资格去想这些问题。
直到她弄清楚一体双魂之事,以前的一些疑惑都得到了解答,她那时想的很简单,纪昜是纪昜,乾武帝是乾武帝,乾武帝做不出逼迫臣妻之事,乾武帝有皇后有妃子,乾武帝也不会来招惹她,纪昜只有她,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前世她临死之前,就处于他想让她和离进宫,而她却不想进宫当妃子的僵局,那阵子两人因为这闹了不少别扭,他以为她还对赵见知有情,其实只有无双自己知道,她之所以不想进宫,就是不想成为那群妃子之一。
这也是为何明明她早就可以和离,偏偏等到赵见知开口。
其实问题本质是一样的,只是前世碍于外在影响因素太多,她一直没想透。
“那你到底想不想?”
她泪眼婆娑,捏着手,摇着头:“不,不想,妾身不想……”
魏王面色和缓下来,替她擦了擦眼泪,“你既不想,那你打算怎么服侍本王?”
说到这里,她又犹豫上了。
直到见魏王眼睛冷下来,她忙伸出手环上他的颈子。
魏王见她乖巧可怜样,心知今日不能逼她太紧了,正想与她说点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揉着太阳穴道:“这么快就发现了?”
无双没听明白,睁着一双眼睛看他。
魏王放开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本王出去一趟,等会就回。”


第76章
魏王出去了一趟,回来瓤子换了个人。
无双以前一直在想,他每次是如何调换的,只可惜从未见到过。这次也一样,魏王专门出去,显然就是为了调换。
纪昜明明记得之前二人在玉华殿喝酒,他那些话多的兄弟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他心情烦躁,不免多吃了些酒。
宴罢回来,走到寝殿前他在想让魏王滚蛋,谁知对方没动静,而他被直接障蔽了。
自打回京后,两人经常互相障蔽,而且开头的是他,纪昜也不好说什么,他以为莫是魏王有事,转念再想这又不是在府里,他能有什么事,而且他没记错方才是走到寝殿了。
寝殿里有什么?
出于自己的一点小心思,纪昜就在里面闹上了。
转瞬,自己出现在外面,而他竟不在寝殿,而是在外殿。
「你在搞什么鬼?」
没有人理他。
纪昜也懒得跟他多话,确认对方已经进了小黑屋,就往内殿走去。
行走之间,他闻到一股幽香,不禁抬手嗅了嗅袖子,这香他很熟悉,甚至轻淡能都嗅出区别。
走进寝殿,榻上有人,似乎听到他的动静,掀开帐子下了榻。
一切都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可纪昜因为习武打仗的关系,历来观察入微,自然发现了放在一旁几上水盆,还有床头放着的醒酒茶。
他人刚从外面进来,醒酒茶和水盆是给谁用的?
走近了,又发现她的眼圈有点红。
“你怎么了?”
“没怎么。”
“没什么眼圈红红的,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可能是我刚才睡了一觉,”怕被纪昜看出来究竟,无双强笑着岔开话题,“殿下,你是不是喝酒了,我让人去弄碗醒酒汤来。”
纪昜看了她一眼,目光移到床头矮几上。
“那不就醒酒汤?”
无双手一抖,忙去端那醒酒汤,“这醒酒汤是之前我让人准备的,听说殿下在玉华殿饮宴,怕殿下喝多了酒,就让备上了,谁知她们送上来早了,现在都放凉了,我让人再去换一碗。”
提起醒酒汤,自然也想到了水盆,无双努力装得若无其事,让人把醒酒汤换了,又让人把水盆端下去。
不多时,醒酒汤端来,无双端着给他,纪昜却是满脸厌烦,道:“喝什么醒酒汤。”
说归这么说,他还是一口喝干了。
“行了,你别忙了,赶紧上榻,这殿里不如府里暖和,小心冻病了。”
无双上了榻,他也上了榻。
她钻进他怀里让他揽着,纪昜道:“今天怎么这么乖巧?平时都怕本王惹你,今天主动往本王怀里钻。”
“我哪有。”
她确实有时会被折腾怕了,但这跟这有什么关系?就不能是她想让他抱着,非得跟那事扯在一起?
“好好,你没有。对了,反正首狩日是三天后,明天我带你去骑马。”
“骑马?”无双诧异抬起头,“可是我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可以学,本王教你。来这地方,不骑马,那有什么玩的。”
“可是……”她犹豫了下,还有点怕,“会不会从马上掉下来?还有马那么高。”
他斜了她一眼:“有本王跟着,会让你从马上掉下来?”说着,他打了个哈欠,“行吧,赶紧睡,今天也累了一天。”
等无双睡着后,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眼中闪烁着难解的光芒。
.....
次日用罢早膳,纪昜就打算带无双去骑马。
无双虽疑惑平时白天都是魏王,今天换了纪昜,也不知会不会有问题。不过这事也不是她能干预的,再说以前也不是没这种情况。
骑装是早就备好的,收到要来香山的消息后,玲珑她们就加紧给无双赶制了两身骑装。
短袄左衽翻领、窄袖收腰,下面配的是只到膝盖的马面裙,和羊皮靴子,因为天气寒冷,外面还多了一件无袖的狐裘背心和一件只盖到膝盖上的斗篷。
穿上后,再在头上戴一顶白狐皮的昭君套,既能挡风,又衬得她明眸皓齿,肤色雪白。
纪昜今日也穿得干练,一身宝蓝色窄袖圆领衫,要束蹀躞带,外面是件黑狐皮的长褂,脚蹬黑色皮靴子。
两人到了别苑外面,马已经准备好了。
一马为黑,高大健壮,肌肉虬结,另一匹是枣红色小母马,矮了那大黑马一头。两人走到时,那枣红色小母马正围着那黑马转,只可惜黑马十分高傲,并不搭理它。
黑马一见到纪昜,就扬蹄长嘶了声,纪昜笑着走过去,拍了拍它。
“这是殿下的马?”
“它叫黑骓,跟着本王多年了,脾气甚是高傲,寻常人若是近身,总会挨它的踢。”
一听这话,无双忙往他身边靠了靠。
他笑道:“有我跟着,你还怕它踢你?来,黑骓过来认认人。”
黑骓瞅了无双一眼,打了个响鼻。
纪昜牵着无双的手,往黑骓鼻子下放,它又看了看无双,才有些不甘不愿地低头在她手上嗅了嗅。
这是无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马,本来还有些害怕的,可他牵着她的手去触摸,感受到黑骓炙热的鼻息,她顿时好像没那么怕了。
“那匹小母马是给你准备的,你刚开始学骑马,像黑骓这种马骑不了,先骑这种小母马,等胆子大些了……”他顿了顿,道,“等胆子再大一些,你也骑不了黑骓。”
无双被他说得有点窘,不过他说得也是实话,黑骓那么高,她爬都爬不上去。
其实让她爬上小母马也艰难,还是纪昜直接将她抱了上去。
“你别紧张,放松点,脚踩着马镫,不要用腿去夹马腹,手不要把缰绳拉得太紧,先让自己坐稳了,你先学会坐稳,再让马先小步走两下……”
纪昜教得很仔细,他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扶着她的腰,可无双还是很紧张,直到听着他的话,让自己尽量放松,先坐稳了,她才慢慢好了一些。
其实在马鞍上坐稳并不难,关键不能因为紧张去勒紧马缰,或是用腿去夹马腹,这样马会认为你在驱使它,就会跑起来。而初学骑马的人一见马跑动,只会更紧张地去用腿夹马腹,勒紧缰绳,于是恶性循环,最终以摔下马为收场。
无双虽不聪明,但她还算听话,所以小母马一直很平静,直到无双终于没那么紧张了,在纪昜的鼓励下,用右腿轻轻地敲击了一下马腹。
小母马慢慢走了起来,无双见此不禁又放松了些,又见自己能驱使马儿走了,不禁对他露出一个笑。
这个笑恰似拨云见日,百花盛开,纪昜瞳子里也不禁带了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