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显听得又怒又惊,惊的是明惠郡主竟然这样设计他,怒的是亏得他一直想求娶她,未料到她如此狠心。
孙世显这人从小被宠着长大,横行霸道惯了,别看他在外头名声不好,但他长得俊,又出手大方,在女人堆里特别吃得开,青楼窑子的女人他嫌脏,最是喜欢寻那良家女子勾搭。
关键是一勾搭一个准,哪怕前头不愿的,后头跟了他后也是要死要活不准他弃了她们,所以孙世显还是相当心高气傲的。一时想自己多次求娶,偏她不给自己脸面,一时又想此女如此泼辣狠心,倒是对了他胃口,又想到贵妃姑母说要他万万把明惠郡主娶到手,有了太后在一旁说项,他那秦王表兄大业指日可待。
也因此当武乡侯夫人听说儿子醒了,冲进来抱着他一通心肝肉的哭后,问他是哪个狂妄之徒将他打伤,孙世显张口就道是明惠郡主。
为了佐证自己之言,他还专门多说了几句,说自己私下约明惠郡主来相会,本身好好的,谁知明惠郡主也不知听信了谁,说他最近又与旁人有首尾,因此气得拿花瓶砸了他几下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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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想到事情发展竟是这样。
这中间也有人察觉出不对之处,可接下来武乡侯夫人闹出的事,让人疏忽了其中的不正常,只顾看着她闹了。
她听了儿子的话,竟直接冲去找明惠郡主,当众冲她又是质问,又是撒泼,又是哭闹。
要知道孙世显可是武乡侯夫人一把年纪才生下的独苗苗,她前头生了几个女儿,唯独没有儿子,偏偏也是巧了,武乡侯也有其他妾室,却也没生出儿子,只有女儿。
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武乡侯夫人从小把孙世显看得金贵至极,郡主咋了?郡主就能一时闹小性儿就砸她儿子?她孙家还有贵妃还有皇子呢,一个郡主算什么?
且武乡侯夫人也不傻,她儿子一直求娶明惠郡主不得,所以不可能是两人私下幽会,只可能是她那儿一时不智做了什么勉强人家的事,才会被打。
此时她要给儿子遮掩,自然要把错都归咎在对方身上,而且闹得越大越好,即使事后明惠郡主回去找太后告状,她家也有冤情要诉,没看见她儿被打得那么惨么?没看见是两人私会么?
所以这母子都想到一起去了。
而明惠郡主措手不及面对这一出,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以为是自己计策暴露,一时心慌意乱,也不敢反驳,只想赶紧离开这回宫,武乡侯夫人却抓着她不丢,非要让她给她儿一个交代。
闹得如此难堪,宣平侯府的几个女人也着急了,还有赵国公府的人,忙一拥而上将武乡侯夫人拉走。
武乡侯夫人见一旁看戏之人众多,心知这一出绝对闹大了,遂也就借坡下驴。
明惠郡主看见好多人远远瞧着这里,想着平时这些人都是要捧着她的,如今竟看见她出丑,心里又急又怒又觉得羞耻至极,呜咽一声哭着跑了,闹着要回宫。
最后明惠郡主还是回宫了,可她之前那一串反应都佐证了武乡侯夫人所言,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背后设计之人和打人的人,其实是两个人。
只有赵兰芝和郿无暇知晓真相,可赵兰芝不能说,而郿无暇巴不得明惠郡主倒霉。
她委曲求全去求明惠郡主,可不光是想借她的手,却设计郿无双,还存心让明惠郡主往大了闹,就是为了卖出破绽,事后若魏王追究真相,自然会查到明惠郡主头上,借此将她踢出局。
如今有武乡侯夫人缠上对方,郿无暇已经看到明惠郡主的结局了。
可同时,郿无暇还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无他,她之前回来不见郿无双,特意装作担忧之态,找遍了各处,都没找到人,本是想借机闹大,将孙世显被打伤和无双失踪两件事并在一起,正和明惠郡主商量着,突然武乡侯夫人闹了过来。
郿无暇发现,整件事隐藏得最好的,就是郿无双。
明明人是她打的,现在成明惠郡主打的,她也祸福未知,就怕事后明惠郡主将她咬出来。不过她也不怕,因为顺便设计上孙世显本是明惠郡主自己提的,大不了她就是名声再坏一层,她还能反口说都是明惠郡主胁迫她。
可郿无双却真正是被隐藏了去,就好像背后有一双大手,洞悉她们所有的阴谋,轻而易举就颠覆了她们的设计,还让主谋自食恶果。
其实魏王本不想对一女子出手,可他知道这一遭若是下手不够狠,等纪昜出来他只会下手更狠。
所以与其让他胡来,不如他来,也算是暂作安抚。
第33章
这边,郿无暇还在装模作样找无双,郿嫦和郿娥也十分着急,事情甚至传到了郿宗和曹氏那儿,陈月怡也帮忙在找。
这时来了个人,说是三姑娘已经上了马车,就等她们回去。
三人连忙去了停放马车处,无双并没有在长阳侯府的马车上,而是在一辆通体黑色的双驾马车之上。
郿无暇认出这是谁的马车了,那次在庄子上魏王就是坐的这种马车。
她们到时,郿宗已经在那儿了,曹氏也在一旁。
郿宗恭敬地站在车前,他面前一个下人打扮模样的人道:“殿下来此贺寿,在园子里偶遇了贵府三姑娘,三姑娘崴了脚,又摔伤了手,见她身边没有贵府的下人,殿下就做主将人带去了医治。”
郿宗面露羞愧之色,无双受伤,身边却没有下人,说明是他们疏忽,他们的疏忽竟让魏王撞见了。
可马车里魏王没有说话,只派了个下人出来打发他们,就说明魏王不想跟他们说话,所以他也不敢再多言。
很快,黑色马车就在前头走了。
郿宗顾不得多言,忙打马随后跟上,其后还跟着长阳侯府的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往长阳侯府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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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无双已经醒了,面露羞愧之色。
魏王陈述,如今事情已经了了,打人的人是明惠郡主,让她其他事不要多管,然后要小心她那个大姐。
因为据魏王所知,她那个大姐才是主谋这一切的人,只是明惠郡主蠢,被人利用了。
想到长阳侯府如此不省心,魏王面露沉凝之色。
无双却误会魏王是觉得自己太不争气,这种事竟要他出手,她想想之前她没有提防,差点中套,虽打晕武乡侯世子跑了,自己除了受了些伤,没有受到伤害,可后续扫尾一事却十分麻烦,全仰仗魏王才能平事。
如今两人还没成亲,自己就给他找了这么麻烦,也不知他会不会嫌弃自己。
“你……”
“殿下我错了。”她低着头,满脸羞愧道。
魏王诧异,不知她为何会这么说,但转念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本就觉得她身边不省心的人太多,有教导她一二之意,遂也就顺势道:“你错在哪?”
“我没有提防心,那下人说二姐摔了,我应该求证一下再去,就算找不到人求证,也应该找个人陪我一同去。”
魏王点了点头,道:“宫里有个规矩,宫人在宫中行走,必得二人一同,不得单独行走。即是怕宫人被人收买作恶,也是提防遭人暗算,有二人一同,即便出了什么事,也能互相为力,互相为佐证。”
无双可怜兮兮道:“其实我到那儿已经反应过来了,没有进去,没想到那丫鬟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我摔倒后,她锁了门,才会造成那样的情况。”
魏王看了她一眼,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又看了看她被包成粽子的手,心想她也吃了大亏,也不忍再挑她的错。
“下次出门在外,身边一定要带人。”
“其实我想带丫鬟的,可都几个姐妹没有带丫鬟,我也不好特立独行。”
其实是无双说得含蓄,像她们这种上门做客的人家,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不要带太多下人。你想想,一家要去七八人,每人都丫鬟婆子一堆,人家府上哪能装下,再说也显得乱。
当然也不是都不带下人,带上一两个够用就行了,其他下人都是在外面候着,不会跟进去。
像这一次长阳侯府去了郿宗夫妻二人,两位少爷和三个姑娘,除了郿宗和曹氏身边各跟一个下人,就只有郿英和郿雄那边还跟了个得力的家仆,姑娘们身边却是没人的,一来是在后宅,不会发生什么事,再来郿无暇和陈月怡交情一向好,都是熟门熟路,用不上下人。
谁知偏偏是最不可能出意外的地方出事了。
魏王想了想,道:“赐婚圣旨过两日就会下来,以后你再出门多带几个丫鬟。”
显然魏王洞悉了真谛,无双就是因为身份不够,位卑人小,才不敢带丫鬟,以后挂着未来魏王妃的名头,哪怕带上十个丫鬟,想必也无人敢说一句。
说到这里时,已经到了,车停在长阳侯府大门前。
郿宗是提前打马到的,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门前不光有人迎接,无双的丫鬟也被叫来了。
“殿下……”郿宗站在车前,想请魏王下车进府,哪怕喝杯茶对长阳侯府也是无限荣光。
可魏王却没有理会他,只是对被丫鬟扶下车的无双道:“手这几日不要沾水,药酒要每日擦。”说完,才对郿宗道:“本王还有事,要进宫一趟。”
……
魏王的马车走了,可站在门外的长阳侯府众人却是心中翻腾不休。魏王殿下竟亲自送三姑娘回来!这里面代表的含义实在太多。
而最翻腾不休的还属郿无暇,她突然意识到背后那双大手的主人是谁了?
正是魏王。
庄子上那次有魏王,这一次也有魏王,虽然她不知这一次魏王在里面做了什么,但能准确地洞悉背后有明惠郡主,还让其自食恶果,显然魏王知道这背后很多事,那他是否知道这其中还有她的存在?
不同于郿无暇心中的惊涛骇浪,郿宗想的却是看来府里好事将近,偏偏让魏王撞见三丫头受伤,实在太不重视了,你说这叫闹得什么事。
等转头进去后,他就跟曹氏说了一番,埋怨她太过疏忽无双。
曹氏却心里惊骇又发苦,女儿的打算她是知道,所以这一次,她专门没给放人,甚至无暇身边都没放人,可这种事哪能给丈夫知晓,再加上她心里这会儿也乱得厉害,难得没跟郿宗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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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长阳侯府这边,另一边宣平侯把所有客人都送走后,并没有松懈。
有些事是不能看表面的,今日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搅了寿宴是其次,更让人担忧的是背后可能潜藏的危机。
武乡侯一脉毋庸置疑是秦王的人,偏偏宣平侯府表面中立,其实一直以亲家赵国公府为马首是瞻,而赵国公府与晋王有所来往。这件事明面上几乎没人知道,陈家也只有宣平侯才知晓。
如今武乡侯世子在宣平侯府出了这么档子事,这世上不缺明眼人,孙世显说是明惠郡主打伤了他,明显就是打蛇顺竿爬,可能这一出就是他自己设计的,也可能是被人设计,他为了遮掩才攀咬上明惠郡主。
不管如何,现在事情是发生了,还发生在宣平侯府。而看样子,武乡侯府那边多半是不会放过明惠郡主,很有可能最终结果是明惠郡主下嫁孙世显,抹平这件事。
只看结果,是秦王的人得了好处,秦王有了太后为助力,不能于往日语。那晋王会怎么想?
晋王可不会去想里面的其他事,只会觉得事情发生在你府上,是不是宣平侯府和赵国公府一心二用,当墙头草,才会如此成全孙世显?
陈管家来禀报:“问过那武将,说给他送信的是个下人,今天下人太多,各家各府都有下人来,还没查出是谁。倒是来禀报小的的那个下人问过了,他说是赵家五姑娘身边的下人,跟他说马夫人进了武乡侯世子所待的那栋小楼。”
“兰芝?这跟兰芝又有什么关系?她今天不是随明惠郡主一起来的吗?”
一提明惠郡主,宣平侯府当即想到今日这场事,难道真是明惠郡主设计了孙世显?可明惠郡主如果真跟孙世显幽会,又怎会让人去捉奸?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宣平侯一时想不明白,心里也烦躁至极,道:“罢,先别说这些小事,我先去国公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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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明惠郡主回来后,就躲回自己寝殿里。
太后收到消息,不明所以,审问了跟郡主出宫的宫人,才知晓今天在宣平侯府发生的事。
“所以这是你设计人没成功,反倒把自己陷进去了?”
明惠郡主只管捂着脸哭,她从回来后就是这副样子。
太后连连摇头,痛心疾首:“那武乡侯夫人找你撒泼,你为何不替自己申辩一二,你哪怕申辩一二,也总比你闷着头跑回宫的强。”
“我当时心慌,以为……以为……那么多人,她那么闹腾,非抓着我要给她儿子负责,我……”
好吧,太后懂了,这是脸皮薄,闹不过那些成了婚的泼辣妇人,再加上自己做贼心虚。
什么都不怪,只怪这些年她把这孩子保护得太好,让她心机浅显,经不得事,一出事就六神无主。
即是这样,偏偏还要去设计人,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孙世显也是精明,为何一口攀咬上明惠,难道他是将计就计?
可这也说不通,因为太后从外孙女口中得知,这其中还有个人,就是魏王那未婚妻,是她打伤孙世显跑了,只是这事不为其他人所知,那为何孙世显不说出元凶,偏偏要攀咬明惠?
太后一时也有些想不通,不过想不通也没关系,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这一场事很不好过去。
“外祖母,你要给我报仇,都是那孙世显,还有那下贱的郿无双……”明惠郡主哭着道。
看着她这样,太后心中很是失望。
到现在,她还没意识到其中的利害性,只以为自己是太后,就能随意给她报仇,怪不得一被人攀咬,就吓得往宫里逃。
太后现在担心的不是报仇不报仇,而是这种情况,很可能最后的结果是明惠下嫁孙世显,抹平这场对皇家来说,是一件丑事的事。
“那郿无双,明明是她打伤了孙世显,现在孙世显来攀咬我,外祖母……”
“你倒现在还在责怪不相干的人!”太后不想生气,却还是克制不住,“与人家有何干?你设计人想毁人清誉,难道还要让人不反抗?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严重性。”
宫女素兰在一旁劝道:“太后,您也别生气,郡主年幼……”
“她年幼?她一点都不年幼,她都知道害人了,她难道还是年幼不知事的小儿!”太后连连摇头。
而太后这一番表现,明显吓到明惠郡主了。
“外祖母……”
太后即使痛心疾首,又有何用,孩子是她养出来的孩子,只能按耐住脾气,把这其中的利害性告诉外孙女。
明惠郡主听完这些,当即尖叫道:“我才不要嫁给孙世显,我才不要……外祖母,你帮帮我,我不要嫁给他……”
“如今只有看孙家人愿不愿意放过你了,如果他们不愿意放过,孙世显明日就会重病垂危,或者是被打傻了,被打残了,到时候自见分晓。”
第34章
明惠郡主显然被太后的说辞说懵了,什么重病垂危,被打傻被打残?
太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像此刻这么无力了,“如果孙家不想放过你,势必会造势装可怜,到时你就必须补偿孙家……”
“可打伤孙世显的,明明是郿无双!”
“是谁打伤的不重要,但人是你设计的,你与宣平候府不熟,这次没人帮你肯定做不了事,是赵家那丫头帮了你?你们肯定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手脚可是洗干净了?尾巴可是藏起来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明眼人,不过现在没人去在乎这种小事,重要的是秦王是晋王,是皇帝会怎么想……”
太后已经懒得再说了,她看出明惠郡主根本没听懂。
当孩子宠时,总是千个万个好,真正遇上事时,拿出来才发现如此没有用,可人是她宠出来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明惠郡主哭道:“人也不是我设计的,是郿无暇……”她像抓到救命稻草,疯狂说郿无暇的不是,“是郿无双的大姐郿无暇,她恨极了郿无双,才会来找我,这计策都是她说的,她说……”
“那为何会挑上孙世显?”
明惠郡主露出心虚之色,“因为……”
理由太后已经不想听了,不用听她都知道怎回事,“就算是人家献的计,做却是你让人去做的,你挑的孙世显,抓出的手脚自然也是你。”
太后叫来宫女,道:“这几日不要让郡主出寝殿。”
宫女应下后,太后精疲力尽地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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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太和帝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只是帝王看待问题,注定和下面的人不一样,在这件事里他只看见了秦王、晋王,充其量多个明惠郡主和太后。对了,魏王也在那儿。
就在太和帝猜测魏王去宣平侯府做什么时,魏王来了。
太和帝故意没见他,只让人领他去偏殿喝茶,他批完一摞奏折,问了问,魏王还在喝茶,没有露出任何焦急之态,稳如泰山。
太和帝突然意识到,也许比定力,他已经比不过这个儿子了。
他突然有些感慨,让太监把魏王叫了进来。
“这是你的手笔?”
其实想看透这件事并不难,只要知道里面少了个人就行了,知道少的这个人,再知道魏王也在那儿,很多疑问自然迎刃而解。
面对太和帝的质问,魏王并未遮掩:“不得已而为之。”
为何不得已?堂堂的皇子,堂堂的魏王,有何不得已?
太和帝避免不了会想很多,又想到这应该是魏王第三次‘将要’大婚,这次是还没大婚就闹起来了。
不得不说魏王很了解太和帝,有些话不用说太多,因为人们通常会自己想,他们也只相信自己想的。
太和帝沉吟道:“这次的事是明惠不对,朕不该给她多想的机会,也是太后上了年纪,难得开一次口,朕也不好当面驳了她。”
魏王没有说话。
他半垂目的站在那儿,仿佛一切都动摇不了他任何心神,仿佛外面天崩地裂也与他无关。
这个淡漠如尘的身影,和多年前那个消瘦少年的身影重合,又重合上那个桀骜不驯偏执至极的女子。
太和帝突然想起,曾经这个儿子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只是帝王容许不得丝毫偏爱,偏爱谁,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众矢之的的日子,通常不会好过。
而当年,她也是众矢之的,只是当时他不懂,他以为喜欢一个女子,就要给她最好,却没想到……
他突然有些疲累地挥了挥手,道:“罢,赐婚圣旨明日就下,你回去吧。”
魏王躬身道:“谢父皇,儿臣告退。”
魏王朝外退去,太和帝却突然又叫住了他:“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子嗣,等大婚后,好好跟你的王妃过日子,早些生两个小的。”
魏王僵了僵,没有应也没有不应,走到门外时才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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郿无暇回到房后,才感觉到精疲力尽。
她倒在床上,丫鬟们没一个敢吱声,琥珀上了来,蹲着把她的鞋脱了,又将她的腿放在床上。
安静并没有持续太多,很快就听见外面丫鬟叫着‘夫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曹氏进来了。
见女儿歪在床上,她还有些诧异,来到床沿上坐下,她急不可耐地晃了晃郿无暇,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事实上在贵女中间传遍的事,又怎会漏下贵妇们,刚开始还好,快开席时曹氏就发现别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她不好当面询问,只能隐忍不发,席后她寻了娘家一个亲戚询问,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心里有一万种冲动想找女儿质疑质问,都被她按捺下来,那么些夫人太太们瞅着,小辈们那也就罢,她这里若是崩了,影响就太大了。
所以曹氏只能忍着,一直忍到回来后。
郿无暇坐起来,把事情原样不动说了一遍,曹氏并未发觉女儿今天有些不对,又气又急道:“三丫头这是想做甚,她是想翻天啊!”
转念又想,这事也不是三丫头说的,是凑巧遇上一个刚好知道秦先生的贵女。
是的,这就是郿无暇的不对劲儿,这一次她竟没有添油加醋。若是曹氏明眼点,都能发现出女儿的不对,因为郿无暇脸上惯有的笑都没了。
“怎么会这样!”曹氏急得在床前团团乱转。
郿无暇坐在那儿,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曹氏转身回来,又说了两句怎么办,打了郿无暇两下:“你这死丫头,都这样了你还坐得住,快想想办法啊。”
郿无暇脑中突然响起郿老夫人曾说过的一句话:你那爹娘不是个中用的!
“若不想办法,以后你的名声全毁了,娘也要受你的牵连,咱娘俩名声若是坏了,以后还怎么做人。”
“所以我把事推给了祖母。有没有人信,还不知。”
曹氏被惊得差点跳起来:“大丫头,你怎么敢?不过这倒是个办法,可这办法即使有用,若日后被你祖母知道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此时,曹氏终于发现出郿无暇的不对了。
“无暇你……”
“娘你让我安静会儿行不行?事情已经这样了,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当初这事是你提的,祖母同意的,现在全让我来背,又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现在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明惠郡主那,还有魏王,以及自己的将来。
郿无暇甚至想,如果魏王真洞悉了一切,她想做魏王妃的想法自然是不成了。如果让她娘知道这件事,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又该要埋怨她了吧?
曹氏看到突然爆发的女儿,一时回不过神。
是,当初这事确实是她提的,可曹氏还记得,那时才初有少女之态的女儿与她说,祖母最是厌恶妖媚女子,三妹妹才这么大就有了狐媚之态,她出于讨好婆婆的心,才提出找个最严厉的师傅,好好管教管教三丫头。
事情确实是她提的,可听见女儿这么说,她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可她又想无暇今日遭受了这样的事,肯定心里烦闷,才会如此。
“你若是累了,就先休息休息,娘就不打扰你了。”
见女儿没像以往那样,笑着送她出去,曹氏蔫蔫地自己走了。
郿无暇又倒了回去,就那么歪着,眼神定定地看着一点。
“她以前没这么重视我,她最看重的是大哥,其实现在也还是看重大哥,却什么事都找我拿主意,大哥都被她养废了。还有祖母那,我以前也不是她最宠爱的孙女……”
琥珀哽咽道:“姑娘,你若是累了,就睡了一会儿,不要再想这些事了。”
累?她一直都很累,父母不中用,娘被个妾压得抬不起头,若不是她立了起来,估计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这偌大的府里,只有她的丫鬟真心替她觉得累。
她也确实累,她甚至想睡一觉起来再想那些事情,却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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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难眠的又何止是一个人两个人。
无双回来后,一直蔫蔫的。
之前她回来后,郿嫦和郿娥就借机来看过她,跟她说了她失踪那会儿,郿无暇一系列的表现。
说郿无暇借机找她,把她不见的事闹得很多人都知道,她二人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要偷偷地找,偏偏郿无暇去找了陈月怡,后来很多人都知道了。
无双也不好当她们说什么,只能说出魏王对外说的说辞,郿嫦郿娥都知道她受伤了需要休息,说完事也没有多留就离开了。
此时无双才感觉到心有余悸。
她以为自己了解郿无暇,实际上还是低估了对方,她以为郿无暇遭此大劫,定然仓皇至极,却没想到她能在劣势下,还能蛊惑刚露面的明惠郡主,制定了这一系列坑害她的手段,甚至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也要绝她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