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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蓉下意识点点头,乖巧的动了动嘴:“知、知道了。”
穆氏满脸慈爱:“母亲就知道你是个听话懂事的。”
送走了钟蓉,穆氏再三检查过冠服,确定没有差池才放心。到入宫那日,百官命妇们的马车轿子纷纷往宫中行驶。行至宫门,百官和命妇分属两道,由着宫人引进宫中。
高太后早便发下懿旨,此次后宫中位份及贵人的后妃都可面见亲眷,按宫中的规矩,能得见亲眷的只有嫔位之上的宫妃,这回得了太后娘娘恩典,宫中娘娘们都高高兴兴的,早早便洒扫宫门候着了。
命妇们入永寿宫同高太后磕头,要先在偏殿候着,等着宫人来宣,先磕头的自是宗室亲眷们,公主及王妃、有品阶的侧妃,等他们行完礼,这才轮到下边的一品夫人、二品夫人们。连陛下母族高家都在偏殿里候着,以她们为首的命妇们自也恭恭敬敬的端坐着。
偏殿里,宫人们麻利的上了香茶,静静的侯在殿中,偶尔低声浅言交谈两句。穆氏依着老太太,位置倒是靠前,穆氏正与身侧的夫人说了两句,转头见高家的大夫人朝她看了两眼,忙含笑看过去,矜持的朝高家大夫人颔首。
高大夫人见了礼,凑在高老夫人身边说了句。
“皇家宗亲多,尤其是这日,先帝时的郡王妃们,闲散宗室们都会来给太后磕头,与太后积年有旧的会被召进永寿宫中陪着太后说上几句,等宗亲们离宫,便是一二时辰了,再会轮到外命妇们,高家的老太太年年都会进宫,等命妇们朝太后磕完头,这才会入宫陪太后叙叙母女情分。”
钟萃对命妇请安之事一知半解的,秋夏两位嬷嬷便捡了些同她说。若是宫中立了中宫,命妇们还会去皇后殿中朝皇后请安,这才能见一见后妃们,说不到一会话,便到出宫时辰了。
殿中烧着炉子,窗户半开着,能见到外边阴凉的天儿,还带着刺骨的寒凉之气,别处宫中现在忙来忙去的,缀霞宫倒是十分静谧。
钟萃点点头,又问:“那陛下今日会去永寿宫么?”
秋夏两位嬷嬷点头:“陛下最是孝顺,在宫中设晚宴前会先去永寿宫同娘娘请个安,与母家高家也见上一见,便要去前殿宴请文武百官了。”
宫中设宴,按理中宫和数位后妃都会前去,只如今后宫尚无中宫之位,淑贤二妃、良妃、禧妃都相继犯下错,只穆妃、熙妃带着余下端嫔等宫妃前去作陪了。
果然,到快晌午了,太后那边才得空见外命妇,宫人宣了人前去请安。钟萃都能想象命妇们请安后由着宫人领到各宫的情形。
正想着,外边彩蝶欢欢喜喜的走了进来,她刚从外边回来,怕过了寒气进来,只在门口传话:“主子,永寿宫的人领了人来了。”
钟萃一愣。
跟着彩蝶进门的却不是永寿宫的人,而是御前的人,钟萃朝他身后看去,下意识扶着芸香站起了身,瞳孔一缩:“王、王嬷嬷。”
王嬷嬷叫御前宫人领进了门,一双眼直直看着钟萃,不住的上下打量,眼眶微红,钟萃根本来不及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见到王嬷嬷一张一合的:“好好好。”
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传进耳里,王嬷嬷止不住的感慨:【胖了,姑娘胖了。】
第78章
王嬷嬷是作了宫中嬷嬷们的打扮,乔装打扮了一番才进来的,她指了指引他来的侍监:“这位公公亲自去接的我,一路带我进的宫来。对了,连这身打扮也是这位公公叫人给我换上的。”
王嬷嬷面上十分感谢,一双眼直直看着钟萃,不时也朝引路来的侍监面带感激。
侍监哪敢受的,忙道:“嬷嬷客气了,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他奉的命自然不会是永寿宫,钟萃在御前是见过他的,可是陛下身边的大总管杨培收的弟子,如今年纪不大,但办事十分麻利,是杨培最得利的人。杨培能让弟子出宫办事,必然是受了陛下的旨意的,若无陛下开口,杨培哪里敢引着生人入宫。
钟萃正要谢恩,另一道声音传了来,王嬷嬷语调一阵虚弱,于面上的感激全然不同,仿佛是劫后余生一般:【幸亏当真是进了宫的,若不然这宫中的侍监来请,我还当是姑娘在宫中得罪人了,旁人拿老婆子要挟她呢。宫中这种事情那可是防不胜防的,老婆子虽没待过,也是在侯府后宅里伺候了几十年的,什么没听说过的。】
尤其是这侍监来得急,只短短说了两句便召人给她换了衣裳,身后还带了两个人,她院子里就只有个小丫头,妇孺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王嬷嬷只能顺从的换上了衣裳,出来后原本还想着找了机会去到江陵侯府的。
这些人说是带她入宫见姑娘,那侯府总是认识人的吧?只是可惜看得严,叫王嬷嬷没这机会,直到当真入了宫,见到了钟萃。她这般上了年纪的仆妇,哪能是旁人说甚便信甚的。
钟萃抿了抿嘴,还是朝小侍监轻轻颔首:“麻烦公公替我谢恩。”
侍监含笑应下,还从容的退出去,多提了句:“贵人有事,奴才不便打扰,只再有半个时辰便到出宫时辰了,奴才在外边候着,贵人若是好了便叫一声。”
钟萃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公公。”
王嬷嬷是随着命妇们入宫后才悄悄被带进来的,闻衍的意思也并非要太过惹人瞩目,只命人把王嬷嬷带进来,当作后妃面见亲眷一般,说会话便要送出去的。
王嬷嬷到底只是仆妇,能趁此入宫已是天子格外开恩,断然是不会允她留在宫中的。
侍监退了出去,钟萃只留了芸香下来。自入宫后,钟萃便以为不会再见到王嬷嬷了,上回得了王嬷嬷的消息已叫她安了心,钟萃心中繁杂,她自幼便由王嬷嬷抚养长大,对王嬷嬷的情分自是极深,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人真到了面前,钟萃却仿佛哑住了一般。
王嬷嬷生出感慨:“姑娘在宫中想必过得好,老奴亲眼见到也就放心了。”
长辈看晚辈过得好不好,先看面色,钟萃因着怀有身孕,身子微微比从前胖了几分,脸颊红润白皙,她坐在椅上,身边围着数位宫人们伺候着,眉宇间都带着舒心,一看便是过得极好的。王嬷嬷虽名为下人,但她膝下无子嗣,早就把钟萃当亲人了。
从前在侯府时,她们姑娘脸上总是带着点愁绪,在院子里还好,若是一旦踏出门,整个人便缩起来一般,带着对外边的害怕,又只能强迫自己忍住。反倒是不被看好的入宫后,眉宇间再也没有那份惶恐怯懦了。
王嬷嬷眼中沾了点泪花:“姑娘这条路走得对,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莫要去掺和宫中的那些斗争,好好把皇子养大,以后你就有靠了。”
这些话,进宫前王嬷嬷也再三叮嘱过。
钟萃点点头,眼里也水盈盈的,“嬷嬷放心,我哪里也不去,每日就只在宫中呆着,她们再也害不了我了。对了嬷嬷,我现在读了好多书,认得好多字了。”
钟萃叫芸香把自己写的大字拿过来给王嬷嬷看,还有些懊恼:“自有了身子后,读书之时难免跟以前比不了,每日大字写得也少了,等他出生后,要慢慢找补回来,到时我的字肯定写得更好看了。”
天子若是见到钟萃现在的大字定是会拂袖而去的,读书习字都是要持久的,钟萃不能同以前一般能练习上一二时辰,如今的大字还比不得早前之时。但王嬷嬷又看不出来,她捧着钟萃的大字左看右看,使劲儿的夸:“姑娘写得字已经够好看了,老奴再也没见过比姑娘写字更好看的呢。”
王嬷嬷早前还有些不以为然,女子大字不识的很多,对她们来说没用,又不抵吃又不抵喝的,男子读书认字还能谋一份好差事,还能考科举,女子读了没用。如今她住在外边,巷子里住的都是些读书人,经过每日熏陶,王嬷嬷根深蒂固的想法也变了。
“我们那巷子啊全是住得读书人,平时住的是在书院读书的学子,等赶考了又住进来不少举人老爷,那些老爷们拖家带口的,老奴瞧着,举人夫人们也都是会认几个字,说几句漂亮话的,读书老爷们的夫人们出来却是不同,浑身就跟带着书气儿一般。
还有那些举人老爷的子嗣,老奴看着都是夫人们在管教,还给读书,教他们认字呢,姑娘你读得好,以后还能教皇子读书认字了。”
“嬷嬷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想着的…”
——“咚咚”,两道敲门声传来,侍监在外边小声提醒:“贵人,时辰到了。”半个时辰已经到了。
面见了宫妃的命妇们再有片刻便要出宫了,他们却是不能赶在命妇后头出宫,需得赶在命妇们之前先行出宫。
未能面见宫妃的命妇们在宣了人后,到高太后所居的永寿宫外磕个了头,得了高太后的赏赐便已经先行出宫了。
钟萃脸上的笑敛了下来,她抿了抿嘴儿,朝外边说道:“知道了。”
王嬷嬷起了身,可不敢给钟萃添了麻烦的,“老奴也该告辞了,娘娘在宫中万事小心便是,话老奴都讲过了,便不说了。”
钟萃点点头,扶着芸香的手,亲自送了王嬷嬷到门口。冬日寒凉,地上又都是水,秋夏嬷嬷两位嬷嬷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便没让钟萃出门。王嬷嬷也不让,跟着侍监很快就走了。
钟萃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芸香这才小声问道:“姑娘,门口风大,咱们进殿里去吧?”
“好。”
杨培守在殿外,等了许久才见到最小的弟子。见到杨培,侍监顿时少了几分麻利,凑到面前来抬了抬手:“大总管,你交代的事小人已经做好了。”
“人送出去了?”杨培朝殿里看了看。
侍监点头:“送出去了,小人亲自送的,保管没出错。”
杨培又问了两句,这才摆摆手,叫人先退了下去,在殿外站了站,这才进了殿中。闻衍头也不抬,“说完了。”
杨培挤出笑,低着头:“回陛下,刚才宫人来回了话,那位王嬷嬷已经安排到宫中见过贵人了,如今已经送出宫了。”
闻衍只“嗯”了声儿,杨培没抬头,只听得一阵翻书的声音,过了片刻,才听他又问了句:“钟贵人如何?”
杨培心里早有准备,闻衍刚问完便回了:“据宫人说,贵人跟王嬷嬷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听着倒是挺好的,王嬷嬷走后,贵人还叫膳房里备了吃食呢。”
他回完话,上边又没声了,杨培也不敢打搅了去。随着缀霞宫那位钟贵人生产日临近,陛下已经翻了好几日的书了,要为皇长子定下名来。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闻衍还是没有选出令他满意的名来。他倒是看过许多,只最后都被否了,认定这些名都配不上他的皇长子,杨培不时朝外看上几眼,最后只得大着胆子开了口:“陛下,该去永寿宫了。”
天子要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还得在前殿宴请文武百官。
闻衍抿了嘴,脸上显见的不悦,但到底起了身,负着手带着杨培往永寿宫去。永寿宫中高家女眷俱在,高老夫人年迈,进宫时辰久了,身子比不得从前,现下正靠在榻上歇息,等外边宫人来报说陛下要进永寿宫了,这才叫人扶了起来,坐在高太后身侧。
闻衍踏进殿中,目不斜视的朝上首去,先给高太后见礼,又给高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忙摆手:“当不得,当不得。”
高大夫人等女眷朝他见礼,闻衍微微侧了身,等见完礼落坐,高太后先说了起来:“陛下还在为取名伤神不成?”
高家女眷们看过来,闻衍垂着眼,只轻轻颔首:“还不曾取好。”
高太后见高家女眷们不解,朝她们解释:“天子正为了皇长子的名伤神呢,已多日为着这取名忧心了,便是如今还未曾定下来,你们来说说,取名而已,怎的就这般麻烦的。”高太后得知此事,颇觉得好笑,脸上挂满了笑容。
老夫人朝下首年轻女子的位置看了眼,不着痕迹的说了句:“取名是大事,自是应该慎重一些的。”
如此麻烦,放在天子身上,自是天子重视这位皇长子。久久都定不下名来,越是久一日,在天子心中必是重一分。
闻衍眉心微蹙,这才缓缓开口:“母后说笑了,自是不麻烦,许是朕头一回取名,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的。”
高太后含笑看他:“哀家还不知道你,便是早年你领兵时,敌人都打到城下来了,也未曾见你手忙脚乱的,这回怎的就手忙脚乱起来了。”高太后对着娘家人,自是有话直说,少有藏着掖着:“他呀,是不知哪个名才配得上咱们皇长子,这才迟迟定不下来。”
听在老夫人等高家人耳里,却越是叫她们震惊。高家虽是天子母族,但自从天子登基,威严愈发深厚,便是早年情同手足的表兄弟们都不敢再放肆,只维持着了君臣之情,只见天子乾坤独断,气势浑厚,哪里得见天子这般优柔寡断的一面来。天子对这位皇长子着实太过看重了些,哪里是为庶子取名,便是嫡子也不过如此。
何况天子素来重规矩,若非太后,谁敢在天子面前说笑,且天子还不曾反驳。
闻衍由着高太后说笑几句,倒是温言问过老夫人等长辈几句,嘱咐几句保重身子,便起身告辞。
天子要宴请百官,这关乎前朝大事,自是不敢耽搁,高家自也理解,恭送他离去。宫宴在前殿,后宫嫔妃穆妃、熙妃等嫔妃已经到了,殿中百官共处,十分热闹,直到一声唱报:“陛下驾到。”殿中顿时静了下来。
闻衍行至殿中,端坐在上首,等文武百官俯首见礼,这才抬了手,举了侍监斟满的酒,说了贺词,随文武百官共饮三杯。
殿中乐伎舞伎入场,宫人捧着盘,姿态翩然的穿行在了殿中,大臣们开始越发热闹起来,闻衍按着规矩,把御前的几道菜一一赏了下去,在殿外的御前宫人小跑上来,在杨培耳边说了句。
杨培脸色一变,随机低下头,轻声说道:“陛下,钟贵人开始发动了。”
闻衍手中酒杯一洒,酒水洒了出来,打湿了帝王常服,杨培惊呼一声,还不等他说,闻衍已经站了起来,掩在宽袖下的手一颤,脚步刚踏出一步,又顿了顿。
文武百官不解看过来,闻衍侧脸,目光幽深:“钟贵人如何说?”
杨培摇摇头,实在摸不着头脑,还想命人去取了衣裳来为陛下换过的,冬日寒凉,身上沾了水是要过了寒气的:“贵人没说甚啊,只是叫了人来秉报陛下一声。”
闻衍嘴角勾起一抹笑,稍纵即逝,他一撩衣摆,步下案台,扔下殿中文武百官大步往后宫赶:“还不快些跟上。”
杨培比文武百官还一头雾水的,他先前见陛下一顿,还当陛下不去缀霞宫了,如今却又十分急切,但见陛下走远,只得赶忙跟了过去。
第79章
夜里,天子在前朝宴请文武百官,前殿的热闹氛围连后宫中都传了过来。过了今日,便是翌年了。
钟萃给宫人们发了红封赏赐,由着他们在院中玩闹,逢年节京城处处是灯会,便是前殿宴请了文武百官之后,天子还会亲自带着百官后妃登城门顶,眺望十里灯会。今日特殊,城中不设宵禁。
钟萃用过晚食,在殿中看了会宫人们做的宫灯,高高挂在宫中各处,把整个缀霞宫照得炫目灿烂,钟萃也来了兴致,叫人拿了东西来,也学着亲自动手做了一盏出来。
钟萃身子不便,做宫灯有些吃力,但她学得有模有样的,慢腾腾的动着手,好一会才做好了一扇灯面,还举给芸香几个看。钟萃做的是一盏锦鲤宫灯,做好灯面,便开始糊上去,她亲历亲为,又挺着个大肚子,芸香几个跟秋夏两位嬷嬷在旁边紧紧盯着,生怕她一个不慎出了什么意外。
从她肚子大起来后,缀霞宫的宫人看着她便宛若是一盏陶瓷摆件一样,生怕她被碰到了,撞上了,摔到地上去了,无论何时身侧都有宫人守着看着的,钟萃都习惯了,她还安慰她们:“你们放心吧,我没事,今日岁节,皇子也在过节,一点都不闹腾的。”
钟萃长相楚楚可怜,身材瘦弱,因着孕着子嗣,被好生养着,整个人都丰腴起来,脸上也添了几分肉,看着倒不若那般可怜了,四肢变化不大,只有肚子高高挺着,反倒更衬得她娇娇小小。
太医和早便住进缀霞宫的接生嬷嬷都推断过,生产日子便在这几日中,皇长子即将出生,宫中主子们自是万般上心,连接生嬷嬷都是徐嬷嬷亲自挑了送过来,早早就安排住进宫中来了。
钟萃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做好了锦鲤宫灯,叫芸香挂在殿里边,她抬眼便能看到,芸香等人还商量着守岁,钟萃早早便上床安歇了。
刚躺了不一会,小腹隐隐有些作痛,近几日小腹时不时便有些异样,接生嬷嬷来看过,说是肚子开始有动静了,还不到生产时,教了她一些放松的法子,今日又有些不适,钟萃还当跟之前一般,只是些微不适罢了,按照接生嬷嬷教的法子吞吐气息,等异样平复,钟萃刚闭上眼,又一阵痛传了来。
钟萃上辈子也是有过经验的,她吞吐了口气,朝外殿守着的芸香喊了声:“来人。”
芸香很快进了内殿,见钟萃皱着眉心,急忙上前:“姑娘。”
钟萃握住她的手,一手抚上肚子,压下心里的情绪,轻轻吐了吐气:“请、请接生嬷嬷和秋夏嬷嬷来,应该要生了。”
芸香倒吸口气,目光直直看了看钟萃高高耸立的肚子,抖着嘴跑了出去。
接生嬷嬷就安排在旁边偏殿里,芸香出去一会,几道重重的脚步声就传了来,两个接生嬷嬷并着秋夏两位嬷嬷小跑了进来,见到钟萃的模样,接生嬷嬷先行查验了一番,朝秋夏两位嬷嬷点了点头:“羊水破了。”
秋夏两位嬷嬷是有经验的,缀霞宫里关乎皇长子出生,早就把一应安排妥当,当下就吩咐人烧水、准备小衣,把钟萃移到准备好的偏殿里,一条条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叫早先手忙脚乱的宫人们顿时定了心。
吩咐完,嬷嬷们又招了个小宫人来,去永寿宫报信。
钟萃被小心移到偏殿里,产房也是早便备下的,趁着肚子一阵不适停下后,钟萃问着身边的秋嬷嬷:“嬷嬷,派人去前殿了吗?”
秋夏两位嬷嬷考虑到的是天子正在前殿里设宴招待文武百官,前殿里正是忙碌之时,便不曾派人去知会:“已遣人去永寿宫通知太后娘娘了。”
钟萃垂了垂眼,脸色有些发白,好一会才说:“也叫人去禀陛下一声吧嬷嬷。”
王嬷嬷进宫,同她讲起住在宫外的一些趣事来,什么对门的那位书生每日必定在院子里赋诗一首,文绉绉的说些叫人听不懂的,右边的婆子天不亮就开始叉腰吼人。左边住的是举人老爷,有一妻一妾。
妻子贤惠温柔,把家中打理得妥当,鲜少在外说长道短,妾室性情活泼,小嘴伶俐。妾室仗着一张讨巧的嘴夺了举人老爷的宠爱,挑衅正室,妻子贤惠,不愿与妾室计较,性子骄矜,带着嫡妻的端庄,也向来不与举人老爷说家中之事,以至举人老爷在妾室的耳旁风下,对妻儿老小的态度也越发不满,认为妻子善妒,也连她教出的儿女也不尊长者。
举人老爷对妻子的态度越发冷淡,相反小妾越发得宠,在家中的气焰更是压过了当嫡妻的,只当今重嫡,举人老爷是读书人,往后是要走官路的,不敢做得太过,但和妻子的情分渐行渐远,相敬如宾。
直到有人看不下去对那妻子提点了几句,接着,那举人老爷回到家中,当妻子的也不再凡事闷在心中,会把家中的事与举人老爷商议,逐渐的举人老爷也开始参与家中之事,妻子服了软,一心等着举人老爷依靠,自是就把小妾给压了下去,再也不见当初的气焰了。
女子拗不过男子,非要矜着持着的,只会消磨掉男子的情分,最后得益的却便宜了旁人,连累自己和儿女的日子都大不如前,这又是何必呢?
王嬷嬷同她讲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讲,说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却叫钟萃听得心里一震。她与陛下虽不是甚妻与家中老爷的,但天子一怒浮尸百万的道理她是知道的,更不提前边还有数位娘娘们叫钟萃领会到帝王无情。
天子大怒,拂袖而去,换做原本的她,自是早便惶恐不安起来,想着该如何叫人消气,便如曾经在侯府那般,大夫人穆氏若是迁怒,她便规规矩矩的任由她说骂,等她气消了自然便揭过去了。
天子又岂是旁人能比得了的,便当真是她读了书,学到了知识,脑子里的念头逐渐与从前不同。甚至她得天子亲自教导,遗了他的行事作风,思虑考量,陛下便是天性敢质疑先贤之人,但他身为天子,万人之上,自是有这份狂妄,她便是学了一两分这份狂悖,又如何当真能与天子一般行事。
钟萃蓦然惊醒。天子能质疑,能狂悖,她却是不能的。更何况她还有皇子,钟萃抚上肚子,那举人妻子能为了儿女着想,她自然一样可以,钟萃不求有多少恩宠,只要陛下不生了厌足以,这样他们母子在宫中的日子才容易过得下去。
秋嬷嬷自然同意:“听贵人的,老奴这便叫人去前殿秉陛下,贵人积积力,离当真生产还有些时辰的。”
钟萃轻轻颔首。上辈子皇子没折腾她多久便出生了的。
缀霞宫一阵通忙起来,永寿宫最先接了报信儿。高家有太后恩典,留下陪着太后用过晚食,正笑语盈盈的陪着太后说着话。
高老夫人想着先前陛下在永寿宫的情形来,问了句:“如今宫中上了位份的娘娘少了不少,天子何不从世家中挑几位,再聘一位中宫来,我瞧着徐嬷嬷都清减了几分,陛下前朝事忙,还得亲自顾忌后宫。”
对着生母,高太后倒不曾隐瞒:“陛下的事,他心中定有成算,哀家却是左右不了,这中宫之位,前朝彭范两位太傅还在看呢,若是有合适的定会上报的。”
老夫人点点头,转头说起了高家的小辈:“慧心慧屏眼看大了,已经可以相看人家了,她们自小乖顺懂事,琴棋书画皆有涉猎,还跟着她们母亲学了管家,如今倒是不知该挑选哪家儿郎好了。”
慧字辈是高家现在的小辈,也是高家两位大爷的嫡女,唤高太后姑奶奶。高太后也是见她们长大的,当即便说:“母亲忧心了,她们模样端庄大方,又这般能干,自是城中各家求之不得想娶回家的,慧心两个在贵女中也算是头几名的,自是该挑那等知上进的儿郎才能配得上的。”
高太后膝下只有闻衍一个嫡子,又多年不曾掌着宫务,如今也不知宫外到底哪家的儿郎更好,也不好在中间牵这个头,只道:“有母亲你亲自把关,定会为她们选上一门当户对的。”
老夫人在高太后身上细看了两眼,微微叹了口气:“娘娘说的是。”她不再说高家女的事,转到了缀霞宫去:“老身听闻那位孕有皇长子的嫔妃乃是出自江陵侯府的庶女?早前些时候倒还在偏殿里得见了那江陵侯的女眷们。”
命妇给高太后磕头请安,高太后原本便是想叫人引了江陵侯府的女眷去缀霞宫的,在知道后便也歇了这份心思,江陵侯府磕头后,她也照旧赏赐了下去,便由着人引着江陵侯府的女眷出宫去了。
老夫人正要说,宫人闯了进来,悄声在徐嬷嬷耳边说了句,只见徐嬷嬷摆摆手打发了人,快步走到高太后身侧,弯着腰说道:“娘娘,缀霞宫的钟贵人发动了。”
高太后手一紧:“当真?”
徐嬷嬷点头:“刚从那边传来的消息,应是确凿无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