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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萃送来的吃食,虽卖相味道比不得膳房,但至少胜在有这份心意,闻衍也愿意给她几分恩宠体面。
净了手,闻衍在小桌上坐下,尝了两口,放了银箸,擦了擦嘴:“事情查得如何了?”
淑妃进宫十载,早年间的许多痕迹早就被抹掉了,要一一查出来却是不易,何况若是大张旗鼓的查,怕会打草惊蛇。还需要些时间。
“那便好生查,细细的查个清楚,你若是差了人手,可以去找徐嬷嬷,她久居后宫,对后宫的手段自是比你要仔细。”闻衍冷哼一声。他倒想要看看,这后宫之中到底藏着多少魑魅魍魉,藏污纳垢,他倒要好好看看,这些行止端庄的宫妃到底都有什么真面目的。
从贤妃董氏、杨美人、周常在、良妃、薛家姐妹,这一个个的,不断的挑战着他身为天子的底线,犯下叫人难以容忍的错处,视宫规于无物,身为后宫嫔妃,不以身作则,做出表率,却把后宅那些阴私算计给带了进来,叫后宫也不安宁。
后宫嫔妃犯错,原本应由中宫皇后惩处,如今后宫中宫之位悬至,太后多年不出宫,徐嬷嬷到底只是嬷嬷,无法管到嫔妃身上,嫔妃们的事全都报到了前殿来交由他来处置,闻衍要处置前朝后宫之事,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立后之事却是刻不容缓。闻衍揉了揉眉心:“钟氏可有出宫?”
杨培想了想下边人的回秉:“钟小主这几日除了去膳房里,便不曾出宫,据下边人说,钟小主许是在做针线。”说着,杨培还添了句,“奴才觉着,许是钟小主特意为陛下准备的。”
闻衍却顿时沉下脸:“胡闹,宫中自有针线处,要做什么吩咐一声就行了,堂堂一个主子,如何还去亲自做这些,耽搁学问,实是愚不可及。”
杨培哪里知道自己一句话没说好,又招了陛下怒气,忙弓着身子:“是是,陛下所言甚是,不过这也是奴才随口一说,小主们的事哪里是奴才能猜到的。”
想着上回是那钟氏生病了才耽搁了学问,这次虽是做针线,但具体如何不曾得知,闻衍到底止了口不再多言,遂不再提及,只说了句:“也罢,她安生在宫中带着便是。”
从贤妃到薛家姐妹,所有后宫嫔妃出事皆于她有关,叫他知道他这后宫的嫔妃如何表里不一,欺君罔上,满口谎言,如今他委实没有精力再过多往后宫上边放。再添一位嫔妃出来。
钟萃安生在缀霞宫过了月余,箱子里小衣小裤、尿布已经做了满满一箱子了,隔上三两日,她会做两道菜和点心叫顾全往前殿里送,从不间断,但人不露面。淑妃那边倒是盯着缀霞宫,钟萃不出宫,她也不好强行把人请来,她可不是那废妃董氏,薛橙如今还不曾解禁,足见陛下对她厌恶,她万不能在这时再招了陛下的眼。
董氏被废后,连带外边的董家如今也跟着没落了,她自是不能叫她们的事攀扯上薛家去的。
到四月底,钟萃月事足足推迟了好几日,钟萃身子看着瘦弱,却是向来没甚大问题的,从前在侯府连病都少生,每月也十分准时,芸香早几日便把物事给备下了,却一直没用上。
有那等女子月里不干净的,老了可是要受苦的,推了几日后,芸香便一脸担忧的说要去请太医来看看,被钟萃叫住了:“过几日再去。”
她抚上小腹,钟萃心里有些预感,但日子尚短,请了太医来摸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倒不如多等些日子再请太医来好好把脉一番。
芸香见她手放在小腹上,脑子顿时清明起来,指着人结结巴巴的:“姑、姑娘,这是,这是…”
钟萃自也是不敢肯定的:“还不一定,再多等几日也不迟。”
芸香忍不住四处看了看,突然蹲下,一双眼紧紧看着钟萃的小腹:“肯定是有了,姑娘的月事可是从来不曾推迟的,就这月里突然推迟了。”
进宫的时候,王嬷嬷再三叮嘱过她的,要她照顾好姑娘,若是以后有了小主子,她跟姑娘两个在宫里也就有靠了。
她突然蹲下,钟萃来不及反应,心里下意识一禁。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传进耳里,这声音满是惊喜,充满了高兴之情,不断的絮叨着:【不知道姑娘肚子里的是男主子还是女主子,不过不管男主子还是女主子都好,以后总算有人给我们作伴了,要是男主子,那长大以后可就是王爷了,等我跟姑娘老了以后指不定还能被接出去荣养,要是女主子那也是公主,还能时不时进宫看看我们。】
想来上辈子得知她怀上皇子时,芸香也是这样在心里满心期盼的吧。
想着有伴了,有人陪了,甚至等老了还有人看望。只是可惜,她走得比她还早。
芸香对着钟萃的肚子看了半晌,突然抬了头:“姑娘,既然有小主子了,那过几日淑妃娘娘的生辰宴咱们还去不去?那日玉芙宫定是人满为患,不说宫中的嫔妃们,便是往来穿行的婢子侍监便有无数,若是不小心撞上了可得了。”
薛常在还在禁足中,她身为淑妃堂妹,淑妃这个堂姐自然不会在这时大操大办,便是往年也只办上几桌,请后宫的嫔妃们吃一吃席的,这回淑妃提前便交代了下去,一切从简。
淑妃虽说了要简,但她生辰,下边的嫔妃们总是要送礼的,禧妃等同为妃位的嫔妃自是用不着亲自露面去道贺,但下边的嫔妃们却是要亲自奉上礼,说上两句喜庆话的。
钟萃如今的情况却是不好亲自去的,以免被冲撞了,她哪里敢冒这个险,何况她位份低,淑妃要接见上边的嫔妃们,还不一定会召见她的,便叫芸香开了箱拢备了一份厚礼,待淑妃生辰那日给送去。
淑妃生辰那日,一早,芸香便同彩霞两个捧着礼去了,钟萃身边只留了个彩云在。钟萃见她们走,难得没做针线活,而是靠在软榻上捡了本书看起来。做针线要弓身弯腰的,怕对肚子不好。
刚看了没一会,却见芸香两个回来了,手上还捧着礼,钟萃看着她们:“怎么了?可是玉芙宫不收?”
彩霞话少,芸香看了看手上的礼盒,脸上还带着震惊:“不是,姑娘,玉芙宫被封了!”
经过月余的查证,淑妃的事定了下来。
第59章
杨培查了月余,自是惊动了掌着采买的徐嬷嬷,高太后不出永寿宫,宫中一应都是徐嬷嬷打理,她在宫中几十年,宫中稍有风吹草动便知道一二,徐嬷嬷侍奉高太后几十年,一片衷心,自是秉给了高太后。
闻衍同高太后请安时,高太后便语重心长同他说了起来:“哀家知道皇帝眼中不见沙,天子眼中前途自是一片平坦,不得有一块多余的石头碍事,可是衍儿,你是天子,也是后宫无数妃子的天,她们日日在后宫中,长年累月,难免会有做错事,犯下错的时候。
你要肃清,哀家自是无任何意见,只莫要过界了去,对那些小错小罚也莫要揪着不放,若是连一处石头都不能碍于眼前,多年跟随的嫔妃说废便废,这叫余下的嫔妃们做何感想?她们又如何能不惧怕于你。”
从周常在开始,这几月数位嫔妃或贬或罚,已经叫后宫有些人心惶惶了。太过或太优柔都不好,朝臣心中自有定论,皇帝后宫不稳,臣子家中也不敢再叫家中姑娘入宫选秀做妃。这得有个度。
“母后,朕是天子,天下臣民尽忠,敬重,甚至惧怕于朕,这本就该是如此,若天子不能镇压朝臣四方,不能叫天下臣民臣服惧怕,朕之帝位便如那烫手的山芋,会有无数人盯着,想分这杯羹。”闻衍自是不认同过于优柔寡断的做派,他自幼习帝王之道,承几位儒家名师之下,帝王皇权早已刻入骨中。
对着生母高太后,闻衍早早收敛了气势,怕她担忧,含笑安慰她:“母后放心,朕心中有数,对犯错的嫔妃按事大小划分,若无大错,不会严加惩治。”
便是如今他也是这般做的,如周常在等那般触犯宫规的嫔妃,也只罚下禁足,各宫按位份的一应用度并未停止,每月送入宫中供她们享用。薛常在之事攀扯到淑妃头上,闻衍原本并非想过多追究,便是淑妃替薛常在清理了窥探帝踪的痕迹,闻衍也下意识替淑妃补足了理由。
但帝王天性多疑,在他生疑淑妃巧言令色后,闻衍顿时改变了主意。怀疑的种子若是一旦种下,片刻就能生根发芽,在心中猜忌。杨培追查过往期间,闻衍也曾在对待淑妃这多年的情分上有些犹豫,但此刻受太后一番话,倒叫闻衍下定了决心。
若是淑妃无过,此事自然揭过不提,若是淑妃有过,便也算不得他疑心慎重。有前废妃董氏为鉴,叫真相大白倒也算一桩好事。
高太后听罢,脸色稍显柔和两分:“罢,你知道就行,水至清则无鱼,母后年轻时眼中也容不得一粒沙,如今年迈,想起从前,倒是有些感触。”
高太后常年居住在永寿宫不肯踏出一步,闻衍心中孝顺,见高太后一头银丝,面容也早已与他记忆中大为不同,心中蓦然酸楚起来:“母后还年轻着呢,闲事可以同嬷嬷们说说话的,若是母后想念舅母们了,召了几位舅母们进宫来同母后做个伴也是好的。”
太后娘家,天子母族高家人丁兴旺,高家老爷子如今还尚在呢,只年事已高,已经不出府了,闻衍三位舅母与高太后年纪相仿,平日只逢年逢节才会带着儿女媳妇进宫来给高太后请安。
高太后知道他一片孝心,便也不曾说甚,只含笑点点头,又同他说了几句,眼见天日不早,闻衍这才起身朝她见礼告退,带着杨培往前殿去。
高太后坐了半晌,徐嬷嬷端了一碗汤水来,放到一边,轻声说道:“娘娘该喝汤了。”
高太后摆摆手:“哀家没胃口,撤了吧。”
徐嬷嬷哪里不知道高太后所想,“娘娘是担忧陛下呢,不过老奴恍惚瞧着,陛下这多年来一应事务处置得井井有条,天下无人不臣服,娘娘该高兴才是。”
高太后倒是勾了勾嘴,又瞬间隐去:“他哪里是处置妥当,前朝之事哀家自是不用操心,可这后宫之事却叫哀家不得不上心。”
帝王后宫,自古便不得安宁,为了往上爬,使出阴谋诡计手段之人无数,宫中如履薄冰,闻衍倒是从源头上先定下了嫡女入宫的条件,又有他喜欢读书认字的女子这话出来,叫送进宫的女子比之前朝更好一些。
他自以为提拔两位份位,数位嫔位,叫她们互为制衡,便能保得后宫安宁,但天子对后宫嫔妃到底了解有限,不知人心易变此话,再是互为制衡,也有掩盖在底下的肮脏被揭露的一日。中宫之位之所以重要,便是能直接压制,不若他到底隔着前朝后宫。
高太后忧心的是若是此次后宫清洗一番,这中宫后位又要生变,若资历深的嫔妃不能胜任后位,就是从宫外的世家大族再聘一位中宫进宫,又有哪位适龄的女子出身能比得过那贤、淑等嫔妃们的家世?又如何能压下宫中这些出身大家的后宫嫔妃?
到时别说中宫皇后镇着后宫,只怕这资历浅的中宫要被这些在宫中经营多年的嫔妃们联合压得力不从心,只剩个表面光鲜的空架子了。这才是叫高太后最为担忧的地方。
徐嬷嬷忙道:“娘娘都明白这个道理,老奴想着陛下定然也是早便思虑周到的了,陛下既有主意,娘娘便不用再操这么多心了,不如娘娘听听陛下的,请了几位高夫人进宫来陪娘娘说说话的。”
高太后哪里有心思请娘家嫂子们进宫的,听了徐嬷嬷的话,高太后倒也放心了两分,不再把全部心神都放后宫里去,却也不想请嫂子们进宫来:“她们儿孙成群的,哀家连侄儿侄女都到了订亲的年纪,过几年高家又要添丁进口的了,我们宫里有什么?”
高太后次次跟几位嫂子一处,便能看到她们止不住的说起家中的小辈,连那些嗔怪不满听在高太后耳里都叫她忍不住艳羡。几位嫂子至少还能为家中小辈操心,为他们出谋划策,倒是她坐在一旁却只能看着,连话都插不上,次数一多,高太后便不再召几位嫂嫂们进宫来了。
相比后宫中宫后位之事,高太后心中更深的心结是如今后宫无一子嗣,宫中嫔妃无一人诞下皇子皇女,前朝先帝这般大时,皇子皇女早已数位,到如今陛下登基,到如今却膝下无一个子嗣,宗室里早有意见。
天子没有子嗣,这是足以叫朝堂江山不稳之事,细数过往的谋划策反,又有多少不是打着皇族宗亲无人的名头行事,朝中大臣苦劝陛下立后,便是希望天子立后诞下嫡子,以稳固皇权。
徐嬷嬷还是只能劝:“陛下不是无计划之人,何况太医每月里都给陛下问脉,都说陛下的身子好着呢,那敬事房里不也有登记么,老奴觉着,许就是时候还未到。”
“等等等,哀家都等了十几年了,这要何时才能等到头的。”高太后恨不得后宫中明日就出一个皇子皇女的,以安定人心。
以天子这般年纪,便是宫中太医们再是如何断言天子身体无恙,外边仍旧有些喧嚣的传言,认定天子身体有恙,无法诞下子嗣,连上回逢年,几位嫂嫂进宫后,也曾隐晦的像她提及,叫她劝一劝陛下。
闻衍虽自幼长于她手,但自打他进学后,身为围绕的尽是先帝赐下的太傅和名师们,在学问上她插不了手,等她一点点的发现,闻衍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储君和天子了。帝王有的杀伐果断,说一不二,天性生疑他都有。早不是她能劝得了的了。
淑妃的玉芙宫被封宫,引得后宫一片哗然,连几位妃子都出了宫,去玉芙宫远远看了眼。钟萃怕被冲撞,自然不敢去,芸香几个倒是隔一会回来同她说上几句玉芙宫的事,好叫她也能知晓。
“奴婢刚到那东六宫那边,就见了御驾直直的朝玉芙宫去,陛下带着杨公公亲自进了玉芙宫里。”芸香把从后宫各处捡来的话说给她听:“现在宫中都传遍了,说是淑妃犯了大错,恐怕跟先前的贤妃一般,所以这才落了个同样的结果。”
“不过也有人说淑妃娘娘是受了薛常在的牵连,是替那薛常在受罪了。”
宫中发生大事,钟萃自然也是关心的,上辈子别说薛常在,便是贤妃淑妃二妃也是好好的,照旧凌驾于其她嫔妃之上的,无限的风光,这辈子却是先后被封宫,只怕下一步就是要被贬斥了。
只是对说淑妃受了薛常在牵连她却是不信这等谣言的,薛常在位常在,淑妃位妃,只要不是薛家犯下大错,哪里一个常在犯的错能牵连到妃子上头去了。何况薛常在也只是被禁足,可不是淑妃这般被封宫这样严重。
若是淑妃出事,薛常在只是禁足,便是表明了此事的事犯事者乃是淑妃本人。
芸香回来给钟萃说了声,很快又往那玉芙宫去,她们几个来回跑了好几次,把玉芙宫那边的消息传了过来,彩云还听人家说的,“那玉芙宫现在里边一片哀嚎,听闻淑妃娘娘哭得伤心欲绝的,正在求陛下宽容呢。”
她也只是听人道听途说,玉芙宫里的消息一丁点都没传出来,禧妃等人更是连门都没进去,如今已经尽数回宫了,只遣了不打眼的宫婢留下探听。如此封闭之下,宫中的传言倒是越发的喧嚣了。说什么的都有的。
钟萃听了三个轮流传来的消息,一时听得脑门胀痛起来,摆摆手只叫她们行事小心,离得远一些,若是御前有口谕传来,再来说给她听。她去窗边书案上写起了大字,渐渐心绪平复下来。
玉芙宫中,闻衍目光沉沉看着跌坐在地的淑妃,他已经下了旨意贬淑妃为才人,他沉声开口:“淑妃可还有话?”
淑妃抬眼一笑,眼中再无面对天子时的骄纵天真,她勾了勾唇:“陛下已经下旨,臣妾再有异议又如何?”
一句话,说得既嚣张又肆意。
闻衍怒极而笑:“好好好,莫怪是后宫能言善道的薛氏,竟到此时还不知悔改!”
杨培带着人已经彻查了出来,淑妃薛氏入宫十载,自掌宫务起,便纵着下边拖延克扣宫妃的月银,更仗着身份往各宫派人盯梢,窥探帝踪,收买御前宫人数年。
她要干什么!是想要把整个皇宫都窥探在眼中吗?简直不可饶恕!
闻衍得了消息的时候,心中的愤怒叫他当场要下旨赐死淑妃。没有任何一位帝王愿意叫人窥探帝踪,尽踪迹掌握在一后妃手上,心中又十分恼怒,恼恨这淑妃用骄纵天真欺君罔上,叫他当真以为她是那等虽骄纵却识大体的女子,却不料她跟那董氏良妃一般,惯会用表面装模做样,实际却满肚算计,倒是叫朕被欺瞒数年。
盛怒之后,闻衍到底冷静下来,虽是再厌恶这恶妇的行径,却到底不是那等暴君,何况淑妃罪不致死,便只下旨夺了她的妃位,贬为才人。
他冷笑一声,一摔袖,大步出了玉芙宫。他倒是想看看,这淑妃被贬为才人后,可还会这样铮铮傲骨!
不过一时半刻,后宫都知道了淑妃被贬为才人之事。后宫一片风雨,闻衍回了前殿,到底身为天子,早便学会收敛情绪,他批了奏折,见了大臣,很快便把淑妃之事抛诸脑后。
到下晌,往日御前都会在他处置大半宫务后奉上香茶点心,点心是缀霞宫那边叫人送过来的,隔三两日就送一回,不拘是糕点还是菜,总会送两道来,这月里基本没停过。近日便是送来的日子,闻衍往小桌上看,只见上边只摆了香茶,却并无糕点的影子,闻衍一下想到了后宫之事上,脸上不悦起来:“怎么,有了淑妃,后边的嫔妃都准备要有样学样了?”
杨培也急,先前还叫人去看了:“陛下,奴婢派人去问了,说是钟小主那边请了太医。”这才来不及为前殿做吃食的。
闻衍看向他:“请太医?如何了?”
杨培想了想:“那边也没说,奴才想着想来也无大碍。”
缀霞宫中一片喜气洋洋,顾全两个把太医送走,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不过小主说了,现在肚子里的小主子月份还小,不叫他们往外传。
钟萃下晌请了太医来,已经把出脉来了。
芸香几个也高兴,彩霞倒是突然问了句:“主子,咱们现在还要去膳房里做了糕点往前殿送么?”
钟萃脸上的笑容有些怔,她下意识抚上肚子,眼里还带着不解和坦然:“不去了啊。”
她已经怀上皇子了,自是不用再给前殿送糕点了啊。
第60章
杨培都说无大碍了,闻衍听罢,便也不再过问。后宫嫔妃们时常请太医,有个头疼脑热的便请上一回,闻衍倒是觉得有些无病呻吟的,遂点了点头,又叫杨培去给他抱了一摞折子来。
后宫嫔妃怀上龙嗣,这可是陛下从登基十载来头一回,此等大事,被请来的周太医自然不敢隐瞒,便是钟萃有心想请他帮忙先瞒一瞒,周太医也不敢冒这个险不敢应。
这可是宫中第一位皇子皇女,若是出了点什么事,哪里是他能担得起的。一出了缀霞宫,周太医便直接找上了徐嬷嬷。
淑妃贤妃皆因出事被贬,如今后宫就只有一个徐嬷嬷管事,揽着后宫权力,周太医自然是报给徐嬷嬷的。
淑妃的事事出突然,徐嬷嬷也是早知道陛下在查后宫的,只是不曾想到淑妃当真有问题,犯下大错,陛下发难突然,淑妃掌着的宫务也一时停滞了下来,下边的管事纷纷找上了徐嬷嬷。徐嬷嬷不得不暂时接下了淑妃掌管的宫务,做下接任,正忙得不可开交,宫婢进来报说周太医要见她。
徐嬷嬷哪里能抽出空的,宫婢还说了:“徐嬷嬷,周太医说了,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跟你禀报。”
听到重重的“事关重大”的几个字,徐嬷嬷总算从大量的宫务中抬起了头,想了想,到底叫人带了周太医进来。
周太医一进来,不等徐嬷嬷问,便拱了拱手:“徐嬷嬷,缀霞宫的那位小主有身子了。”
徐嬷嬷原本还想听周太医先说说分辨一二,把人送出去好继续操持宫务,如今却是一脸不敢置信:“谁?有身子?当真有了?”
当今后宫,从登基之日起,足足十载不曾有嫔妃孕育过子嗣。徐嬷嬷是高太后的贴身嬷嬷,自幼看着当今长大成人,又成为万人之上的天子,徐嬷嬷没有子嗣,自是一颗心都放在太后,陛下身上。
高太后忧心后宫子嗣,徐嬷嬷同样忧心,只娘娘心里又是担忧后宫,又是担忧子嗣,心里已经够操心了,却一直不好同陛下说,徐嬷嬷哪里好再在高太后面前说这些的,都只能叫她宽心,说些话安慰她的。
如今听了周太医的话,徐嬷嬷瞪圆了眼,突然间还生了些荒诞,到徐嬷嬷这个年纪,见过的大风大浪实在太多,很快就压下心里升腾的喜悦,忍不住再三跟周太医求证:“周太医,你说的可是真的?确定没错?”相比是真的,她更怕这是空欢喜一场。
周太医心中早有些预料,他被请去缀霞宫时,也只当只是宫妃普通的头疼闹热罢了,还想着给小主开两副汤药用一用作罢。宫妃们都是这般,请了太医们去整治,总是要给她们开两副汤药才安心的。
周太医到了后把了脉才发现这钟小主的情况哪里是普通的头疼脑热,他分明已经把出了滑脉来。周太医顿时不敢再轻心了,又仔仔细细把脉了许久,最终确定了。他一口断定:“徐嬷嬷,微臣可是把了几回的,绝不会错。若是嬷嬷还不确定,不如请了刘李两位御医们一道去辩个分明。”
刘李两位御医是专门负责给陛下和高太后看诊的御医。寻常宫妃看珍是由别的太医们来。
徐嬷嬷眼中一闪,脑中不过须臾,她客客气气的笑了笑,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周太医的医术在宫中也是出了名儿的,谁不知周太医一出马那定是没问题的,但…”她话题一转,叹了口气,“周太医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关系着陛下长子女,更关乎着前朝社稷,容不得半点马虎,周太医见谅才是。”
话说到此处,徐嬷嬷身份重,又说了这些好话,周太医哪里还敢不满,忙摆摆手:“徐嬷嬷客气了,如此大事自是该慎重一些。”
周太医离去后,徐嬷嬷哪里还有心思处理宫务,她思虑了一会,朝一边伺候的宫婢招了招:“去请李太医来。”
徐嬷嬷先前就有这个打算了。李太医专门给高太后看诊,高太后若无召唤,李太医便一直待在太医院中,李太医医术高明,又只供于永寿宫,他的话徐嬷嬷自是深信的。若是李太医确认,那此事便是的的确确的了。她也好秉给娘娘,好叫娘娘全一桩心事。
宫婢福了福礼,很快出了门。
钟萃请太医便想过事情会被公布出去,钟萃之前也想过闭了宫门,她带着芸香几个专心在缀霞宫里把皇子养大,只他们几个到底没经验,钟萃跟芸香两个上辈子也是磕磕绊绊才把小皇子给拉拔大,出生的时候更是瘦瘦小小的,说是因为在娘胎里没养好。
宫里对孕育了子嗣的嫔妃倒也算不得苛刻,还给派了个嬷嬷来。但钟萃立不起来,她这里又无宠,那嬷嬷也不把她这个主子给放在眼中,钟萃连面都见不到,更不说知道些什么经验了。
重来这一回,钟萃哪里还敢让皇子跟着她吃苦受罪的,如今宫中没有皇子女,便是她出身庶出,位份不高,但她肚子里的好歹也是陛下第一个子嗣,怎么都会看重一二的。
钟萃想过上边许是会派两个婢子来问一问,或是赏赐些礼,隔上几日请个太医来把脉便够了的,周太医离去不多久,徐嬷嬷亲自带着李太医登了门。宫里淑妃的余韵还未完,现在各宫都把目光放在玉芙宫那边,徐嬷嬷一行却是无人见到。
淑妃以窥探帝踪的罪名被贬,惹得后宫嫔妃们人人自危,在宫里的娘娘们,若是没那份野心的自是安安静静待在宫中,可谁不想得了天子垂爱,荣冠后宫,若是陛下出现在后宫中,各宫都会派出婢子侍监小心探查一二的。细算下来,她们这也称得上窥探帝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