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常在从去岁入宫开始,仗着有淑妃撑腰,欺负过不少嫔妃,这些低位嫔妃们碍于淑妃不敢吭声,最后只有对她百般忍让的,甚至仗着有淑妃,薛常在行事出格,竟然还窥探过帝踪,只是这些痕迹叫淑妃给抹去了。还扯到了淑妃身上了。
闻衍听了杨培禀报,脸上十分平静,只随后下了令对薛常在禁足。才得宠几日便如此猖狂,耀武扬威,张牙舞爪的,委实叫人生厌,闻衍恼的却是眼前的薛淑妃。
薛淑妃入宫十载,掌管宫务,性子虽骄纵,却也是自幼启蒙过三百千的,闻衍一向认为淑妃为人是不会遮掩了些,也不如早前的废妃董氏那般端庄大度,性子沉稳,但至少是识大体,懂进度的,不料淑妃也会这样擅长善后,袒护。
多年帝妃情分,闻衍倒也下意识为淑妃开脱过。谁都有私心,淑妃与薛常在同出薛家,又为姐妹,她身为长姐对薛常在多几分宽容倒也实属情理,并非不可原谅。只不料她今日会通报来前殿。
薛淑妃却摇摇头:“臣妾不是来求情的?”
闻衍倒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脸色柔和了一些,薛淑妃朝他福了福礼,心里再三斟酌才开口:“陛下,薛家家教甚严,只常在年幼,家中对她稍宽容了几分,若是她当真犯下了错事,陛下只管罚,臣妾绝无怨言。”
淑妃先把自己的立场表明,表示自己和薛家绝对不会袒护。
闻衍看她一眼:“怎么,淑妃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么?”看在多年情分上,闻衍到底没对淑妃多加苛责。
淑妃哪里知道薛常在的事,她每回都有教她安生在自己宫中呆着,但薛常在哪里待得住,好歹她走动的都是从前认识的,淑妃也不怕她能闹出什么事来,到底同出自薛家,淑妃这会大气凛然的表明了立场后,这才笑盈盈的开始说起来,就如同她平日随意跟闻衍讲话那般。
“常在这个人,就是性子急了些,但心是好的,不过老是弄出些叫人误会的事,臣妾也数次教过她,只是这脾性也不能一时就改了的。”
淑妃说着,其实也就是婉转的说给闻衍听,薛常在人不坏,只是干了些蠢事,并非本性如此。这样一褒一贬的,其实也是暗地里为薛常在开脱。
这也是后宫女子惯用的说话语气了,闻衍却顿时变了脸,眼眸沉了下去。到了此时还在说谎,满口谎言,表里不一!若欺负嫔妃,窥探帝踪是心好,那又把宫规至于何地?
闻衍本以为淑妃只是因着姐妹情分才对薛常在袒护,总体却还是识大体的女子,看在她的面下便只对薛常在稍加惩治便打算揭过,却不料淑妃竟如此是非不分,无视宫规,她觉得薛常在是好心便为她清理做过的痕迹,那这后宫多年,淑妃又做过多少清理痕迹的事情?
淑妃今日本就是过来撇清干系的,如今看在薛家的份上,她也到底为薛常在婉言说了两句,便不打算再说了,淑妃想在前殿伴驾,只见陛下御案上布着奏折,若是换了往常她定是要出言嗔上几句,现在却十分体贴,福了礼便告退了。
淑妃走后,闻衍沉吟半晌:“去查。”
杨培知道他的意思,弓了弓身,很快便退下了。


第57章
薛常在被禁足,芸香备下的礼便没用了,不过钟萃也担心只是稍稍禁足一些时日,过些日子又解了禁,便没让芸香把礼拿出来。
淑妃一大早就去了前殿,看到的人不少,都猜测淑妃去这一趟定是为了给薛常在求情的,有淑妃出马,薛常在只要不是犯了甚大错,最多也就被小惩大诫一番,过些日子就出来了。钟萃也是这般想的,只薛常在如今被禁足,却是叫她狠狠松了口气,不必担心薛常在步步紧逼。
钟萃用了早食,往日这般时候,她都准备看看书,温习一番之前的知识,学知识也是有方法的,钟萃的学习方法是三哥钟云辉教她的,清早温习更容易记住,到下晌有些烦躁便写字练气,夜里睡前再看上几页,如此读书便成了一套完整体系来,这是钟云辉自己的经验,教给了她。
她那日在承明殿听到了,三哥如今考中了秀才,侯府一向重利,见三哥钟云辉有考科举的天分,往后定然会好生栽培他一番,钟萃原本想写封信寄出去,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作罢。
现在她没有捡了书看,反倒叫芸香拿了钥匙去库房里开了箱子,拿棉布和针线出来。
钟萃从开始读书认字后就再没碰过针线,芸香也许久没见她做过针线活,还以为他们姑娘这是突然来了兴致,兴冲冲的拿了钥匙去开了箱子,拿了一匹棉布来。彩云跟在后边,还捧着针线。
“姑娘要是想绣点花,绣帕子香囊甚的,这棉布可不适合了,绣出来不够漂亮的,要不姑娘换一匹绸缎来,素的,印花的都有,咱们可是带了好几个箱子的布匹进来,何必非选个棉布的。”
嫁妆箱拢里有好几匹棉布,都是姑娘指定要带进来的,芸香跟王嬷嬷当时还劝过,宫中什么都有,贵人娘娘们都穿金带银的,衣裳料子都是贡品,哪有穿棉布的,便是侯府里得宠的丫头婆子们也都恨不得穿着光鲜亮丽的绸缎呢,哪有当主子的还穿棉的。要被人笑话的。
钟萃接了棉布,放到一边桌上,从彩云手上接了针线篓,拿了尺子出来:“不用了,就用棉的。”
她在布上比划了几下,划了痕迹,拿了尺子比照着就开始裁剪。王嬷嬷会做衣裳,从前在侯府时,侯府针线房的来不及为钟萃裁衣缝制,都是王嬷嬷自己量了她的尺寸比照着做的,钟萃也会裁剪逢衣,不过那时候她们布料少,每次做衣都往大了做,想多穿几年,但现在布料充裕,钟萃便不打算做大了。
上辈子也是她亲手做的,钟萃对尺寸记忆犹新,裁完一块布料,又连续裁了好几块模样大小差不多的。
芸香跟彩云两个守在旁边看,等她把布料裁好,一匹布料已经没剩下几个布头了,芸香终于忍不住了:“姑娘,你这到底是做什么?”
钟萃也不好跟她们解释她这是在为皇子做小衣,如今这事还没有谱呢,与她们说了也无用,上辈子钟萃带着芸香进宫,她在宫中又不受宠,伺候的几个宫人心早野了,身边没有经验丰富的嬷嬷在一旁指点,皇子从孕育到诞下,她们两都是手忙脚乱的。
临到头了才发现缺小衣、缺尿布,甚至是每日皇子喝奶等各种问题接踵而至,逼得钟萃从什么都不会的把小小一团的人给慢慢拉拔大,上辈子皇子的小衣一开始她们没有准备,还是裹的钟萃的衣裳,钟萃诞下皇子后,宫中赏赐了一些布料,除了给皇子做的衣裳,余下的布料都被钟萃攒了下来,一点点存着准备待他大一些再给他做衣裳的。
钟萃裁完布料,挑了针线准备缝制,如今时间早,她可以慢慢做起来,把阵脚做得更细致一些,婴孩皮肤娇嫩,万不能受一点摩擦了的。她还朝芸香两个摆摆手:“昨日你们不就说了要去林子里采花么,快些去吧。”
钟萃向来不拘着他们,她又向来不爱到处走动,无需做呼奴唤婢的排场,只要做完了手头的事,便由着他们去。
芸香跟着她多年,在钟萃面前向来话直,她还没见过钟萃这样的时候,忍不住蹲下身,“姑娘,出什么事了。”以前姑娘有话都会告诉她的,现在却不是如此,何况进宫时她可是答应了王嬷嬷的,要把姑娘给照顾好。
钟萃被她这一凑近,心中顿时一紧,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里满是猜测和疑惑,又带着肯定:【姑娘不说,这莫非是给陛下缝制的不成?不过要给陛下做的可不能用棉布的,陛下什么布料没用过,这棉布的可送不出手的,要我说,送针线活太久了些,还不如给陛下做两道菜送过去呢,陛下都用了两回姑娘做的饭菜了,心里肯定是满意的,陛下满意了,咱们日子也好过。】
芸香絮絮叨叨的,钟萃赶忙移开目光。陛下的自是有人做的,不说远了,便是早前的良妃便是一年四季,回回都为陛下做那些香囊之类的,哪里用得着她的,她只是针线扎实一些,绣花上却是平常,自是配不得陛下的。
不过芸香那句好过的话却是叫钟萃心中蓦然一动,并非是因日子好过,钟萃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上辈子不过三两次侍寝后便怀上龙嗣,但如今情况却与上辈子不同,若是并未怀上龙嗣呢?若她现在便下令闭宫,不再去面圣,最后却并未有该如何是好。
钟萃咬咬嘴,心中思量起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陛下教她读书的时候说的,钟萃幼学琼林读完后,便可以读论语,此话正是出自于论语中,陛下讲的时候,是告诉她人要考虑长远,不能只计较眼前之事。
如今便是这样,她不能因着眼前这点事便闭宫锁门,连前殿也不去了。她朝芸香说:“没出什么事,这些我有用呢,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去膳房打点一下,下晌我去做两道点心。”
“欸。”芸香跟彩云两个顿时高兴起来,朝她福了个礼,便急匆匆出门往膳房去了。
她们两个走后,钟萃又开始缝制起小衣来,婴孩的小衣得准备好几套才够,还得备下尿布,她从宫外带进宫的这些棉布自是全给皇子备下的,棉布吸水耐旱,可比绸的好,正适合给婴孩做里边的衣裳穿。
针线要做得扎实便免不了费时,钟萃只做了两身小衣便晌午了,芸香两个提了食盒,膳房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钟萃把布料衣裳收了,晌午用了午食便带着芸香两个去了膳房。这回陈总管还专门给她找了个做糕点的厨子,钟萃朝他道谢:“多谢了陈总管。”
陈总管哪敢让后宫娘娘们致谢的,忙回道:“小主客气了,这都是奴才们该做的。”
如今内务处由高太后身边的徐嬷嬷掌着,膳房哪里还有从前半点嚣张,连总管都不敢再随意给嫔妃宫婢们脸色看了。
陈总管可是知道的,这缀霞宫的美人每回做菜都是奉给了陛下的,连徐嬷嬷都有所听闻,这回指不定也是奉给陛下的,他哪里敢拦的,这些后宫娘娘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宠,一飞冲天了,他可不能在现在这种时候得罪了人,到时候宠妃们给他一点排头,在陛下耳边吹吹枕边风就够他受的了,他可不是之前那个,连这些都看不透。
陈总管把人送了来,见他们准备要做糕点了,便抬了抬手告辞了。
做糕点可比做菜难,钟萃做了两三个时辰才做了两盘点心出来,做糕点的厨子面上看着像是有几分不满意,但也知道钟萃身为后宫嫔妃,第一回 能做成型已是难得的了,再不好过多去要求了,还勉强扯了扯笑夸她:“小主做的糕点香气浓郁,色泽上佳,口味自是极好的。”
钟萃抿了抿嘴儿,看了看盘子里松松垮垮的糕点不说话,但她还是叫芸香给糕点厨子包了红封,带着她们一路出了膳房回了缀霞宫,把糕点交到了顾全手上:“送去前殿。”临了还交代一句,“小心些,莫要叫人发现了。”
钟萃之前吩咐芸香打点膳房就想好了,陛下说过的,人要看得长远,虽现在还未能确定,她也不能贸然就闭宫门,不去前殿了,但薛常在如今只是被禁足,有淑妃为她求情,许是要不了几日便要出来,更不能得罪了她。
钟萃便想了个法子,一边叫人偷偷送了去,她在缀霞宫不去前殿,便算不得去争宠了,也算不得得罪那薛常在了。往前殿送吃食的可不少,她这份倒也不算特例了。
顾全“欸”了一声,接了匣子便往前殿去。
闻衍从内殿出来,便见小桌上摆着两盘点心,正是日落,过不久便该到用晚食的时候了,御前偶尔也会上两碟点心来供他享用,闻衍正要捡了一块,却见御前摆上来的两碟点心松松垮垮的,有几块甚至还缺了个角,像是被人给偷吃了一般。
真真是好大的胆子!闻衍怒极而笑,正要开口问清御前谁人敢如此大胆,要问罪下去,杨培手中托着茶壶快步进来,见陛下直直看着碟子,顺着一看,便立马解释起来:“陛下,这是那缀霞宫方才送来的,说是钟小主做的,请陛下尝一尝,奴才便叫人给送了上来,奴才这就往下撤。”
杨培也是见陛下用过两回钟小主亲手做的菜这才收下的。若是换成其她嫔妃送来的,他哪里会叫人摆到陛下面前来的。
闻衍听罢,顿时眯起眼:“她亲手做的?”
杨培低了低头:“是,送来的奴才说了,小主今日从下晌后便一直待在膳房里,才把这两盘子点心给做出来,便立时给陛下送了来。”
杨培解释完,也估摸不准陛下这是让不让撤的意思,只见陛下在旁边椅上落座,还从旁边顺手摸了本折子看了起来,杨培估摸了半晌,突然明白了,忙给陛下续了茶水。
闻衍就着喝了一口,拿了一块糕点细细尝了起来。


第58章
淑妃往前殿去了一趟,宫中都猜测薛常在再不久就要被解禁了,淑妃也任由宫中猜测,私下却悄悄叫人把薛常在身边的大宫女给带了来。
她舍了脸面去了前殿为她求情,陛下那边却没定下到底会不会给薛常在解禁,按淑妃心中所想,以她如今在后宫的地位,又与陛下有着多年从旧时就有的情分,陛下应是如何都会卖她这个情分才是的。
从前她也不是没有过犯了点小错的,跟陛下求求情,软言说上几句也就揭过了的,再则她也不是像之前那贤妃董氏一般,犯下那样大的错,她虽跟贤妃一般掌着宫务,但采买可没在她头上,她可没贪图宫妃那几两银子的,薛家可不是董家,薛家经营数代,家资无数,淑妃打小锦衣玉食,便是再奢靡薛家也能供得起她,哪里跟董氏一般眼皮子浅。
她若是有错,也只是对下边管束不力,不大爱管事,叫下边人时常拖着低位宫妃们的用度罢了,这又不是甚大不了的事,也就是早几日晚几日的事,还能缺了不成。
淑妃上回派心腹仔仔细细盘问过了,她收买的那御前宫人确确实实瞒了她不少事,现在全都被抖了出来,淑妃这才知道,这两月想去前殿的嫔妃不少,但大部分都被挡了回来,陛下也只见了两三位,最久的还当真属那缀霞宫那位,去一回在前殿里伴驾一个时辰,一月里总是要去上好几回的,陛下也都见了。
淑妃入宫十载,便是保养得再好,但到底不年轻了,比不得这批刚入宫的秀女们水灵,从她们一入宫,淑妃就开始格外关注起来,哪位新进嫔妃多被陛下召了两回她心里都有数,却唯独没想过住在缀霞宫的那位。
薛常在瞧不起钟萃,淑妃身为后宫嫔妃之首,哪怕面上不会表现,心中也与薛常在一般是看不起的,何况她在宫中多年,最是知晓那缀霞宫的情况,说是冷宫也不为过,她还知道这钟萃是被陛下亲口分到那缀霞宫去,注定入宫就断了恩宠的,这样无宠之人自是不值得她费心。
岂料就是这个叫她半点没有放在心上的人,却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偷去了前殿这么久,在陛下心里有了些分量,假以时日若是放任她起来,怕又是下一个能威胁到她地位的良妃了!
身边伺候的宫女忙劝了两句:“那公公说的也就是这狐狸精用了求学的法子哄了陛下一时半刻而已,她一个庶女哪里会真正读书的,陛下教她几次,知道她脑子愚笨,不堪大用了,也就不乐意见她的。”
淑妃横了人一眼,张口骂道:“蠢货!能叫陛下亲自教授,这普天之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的,便是她当真愚笨不堪,在陛下心中那也是不一样的,能哄得陛下亲自花时间教她读书认字,这庶女倒是小看她了。”
第一个在心里总是不同的。若是只侍寝几次便也罢了,如今竟然陛下亲自教她读书,这庶女倒是好大的福分,也不怕这福分她受不受得住的。
宫女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不敢吭声了。大宫女忙冲她招了招手,往前两步,把桌上的茶水递到淑妃手边:“娘娘不用跟她们计较,如今之计还是想想该如何压下缀霞宫这股气焰才是。”
若是叫缀霞宫上来,他们玉芙宫哪里还有威信的。早前他们玉芙宫宫人出去,在宫中谁不是礼让三分,可如今后宫添了几个妃位,他们玉芙宫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那禧妃等宫中出来的宫人对上他们也毫不相让,甚至还出言嘲讽的。着实气人。
淑妃在大宫女的安抚下脸色这才缓了下来,她靠在椅上,身侧宫婢听她捶着腿,淑妃揉了揉眉心:“先不急,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薛橙的事,看看她到底犯了什么蠢!人来了没有。”她可不想再被瞒在鼓中了。
刚说完,身着紫袍的侍监带着同样穿着朴实的宫婢进了来,朝淑妃行了礼便退下了,薛常在身边的大宫女乔装打扮了一番,如今打扮得如同殿中的洒扫丫头一般,倒不怕被忍了出来,她进来后,目光见到淑妃便是一亮,忙跪在地上:“淑妃娘娘,你可得救救常在啊。”
淑妃找她来正是询问此事的,大宫女随侍在身侧,自是最清楚了,她沉着脸:“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薛常在如今也一头雾水呢,她居住在怡春宫偏殿,怡春宫主殿是熙妃,按规矩偏殿的嫔妃每日是要同主殿的娘娘见礼,听候主殿娘娘训话的,薛常在仗着背后有淑妃撑腰,向来是躲懒告假,熙妃为人低调,也不与她计较。
大宫女还十分委屈:“早上常在说想吃膳房做的玲珑糕,奴婢刚吩咐了人,转头就有那御前的宫人闯了进来,领了陛下的口谕来要禁足,很是威风赫赫的…”
淑妃压根不想听这些废话:“本宫问你,你家主子到底做了什么事才惹得陛下发了怒。”
“没、没做什么啊?”大宫女结结巴巴的:“主子、主子跟往前一般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了祸事,大姑娘,主子可是你亲妹妹,你可要救救她啊。”
淑妃扭过头,身边自有大宫女上前,瞪了瞪跪在地上的宫婢:“娘娘叫你说事便说事,你要是不说,娘娘怎么救常在?你把近些日子做过的事细细说来听听。”
宫婢这才呐呐点头,把前几日的事一一说了,她说的都是些小事,薛常在在宫中坐不住,便去寻了一同进宫的嫔妃们说说话,闹一闹的,除开倒也没别的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些犹豫:“前些日子常在派人盯了那缀霞宫,前日那缀霞宫的狐狸精又往前殿去,主子便坐不住了,叫了人在路上堵了堵,倒也没怎的说,主子也只是教训了几句罢了。”
在薛常在身边的宫人看来,这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了,薛常在性子骄纵,仗着有淑妃在,没少欺负低位嫔妃们,她对缀霞宫那个也只是口头说了两句,把她拿去魅惑陛下的东西给打翻了而已,跟之前的事比,也算不得有多出格,在他们看来更是稀疏平常,并没有想到这上边来。
淑妃却是心头一定,一听她讲了经过,淑妃哪里还不知道陛下禁足便是因此事引起的,薛橙前日刚与那缀霞宫的发生了冲突,次日一早薛橙便被禁了足,这二者说没关系她是绝对不信的。
好一个不声不响的缀霞宫庶女,倒是她小瞧了她,还能去陛下面前告这等刁状的。淑妃心里还有几分憋闷,不过区区一个庶女,才进宫多久,陛下便因着她处罚宫妃,便是薛橙不该先去挑衅,但看她的面上,莫非还不能绕了她这一回么?
薛常在的宫婢见她反应,也明白过来了:“是她干的!”
淑妃既恼恨那缀霞宫,又对整日只会无事生非的薛橙全然没个好脸:“不是告诉过她,叫她在宫中低调一点,不要如此张扬么,谁允许她欺负嫔妃了!简直无法无天了,当宫里还是薛府么,你们这些伺候的全不劝诫一番,如今让她惹出事端来!”
淑妃又怒又气,更怕因着此事会牵连到她在陛下心中的印象来。
宫婢被劈头盖脸,脸上也十分委屈。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倒是劝了数回,但薛常在自幼就是这般性子,逞强骄纵,在府上时又有老太太和夫人们宠着,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连当主子的都管不住,何况是她们这些下人了。
淑妃哪里不知道这么个道理的,只是宫婢正好撞在了她手里来,骂了一通,她脸上带着些倦意,朝宫婢摆摆手:“下去吧。”
宫婢大着胆子问了声:“娘娘,那常在她?”
淑妃先前还有些肯定,这会知道事情经过倒是有些不确定了,陛下向来喜女子庄重,识大体,如薛橙这般欺负宫妃的自是不讨他欢喜,若是陛下认为薛橙性子顽劣不堪,她再去求情便如同那火上浇油一般了。
“你们主子的陛下心里自有定论,正好也整治整治她的脾气,叫她待在宫中好生修生养性一番。”
淑妃决定撒开手不管了,左右她已经把薛家和她瞥开干系了,还为薛橙求了回情,她自是不会再拿自己入宫多年的情分去换她的。她扶着大宫女的手起身,转身去了内殿,留下宫婢跌坐在地。
实在是她想不明白,常在不过是同低位份的美人说了几句,推了两把,怎么就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来呢,常在被禁足,连淑妃娘娘也不管了。
薛常在被禁足了好几日,前殿一点要解禁的模样都没有,诸如禧妃等人还特意去玉芙宫坐了坐,都未能从淑妃口中探听到甚么消息来,宫中都说,这薛常在怕是要步之前的周常在后尘了。
钟萃也听了宫中的消息,她倒是不这么认为,还叮嘱芸香几个:“别人说,你们别跟着去说,去传,谣言止于智者,你们瞧那玉芙宫的淑妃娘娘如今还稳坐着呢,可有半点着急的?淑妃娘娘都不急,薛常在定然出不了大事,便是被禁上月余也该出来了。”
“也是。”以薛常在对他们缀霞宫的敌意,他们自是希望那薛常在如同周常在一般被禁足的。
钟萃便坐在圆杌上,静静的做着针线。她现在是做了两手准备,皇子的小衣还是如常备下,若她当真显怀,待十月怀胎,皇子出生时正过了年不久,天气还冷着呢,除了要准备里边穿的棉衣,还要备下外边的小衣、小鞋。
钟萃便把每日学习的时辰改了,如今她一早起来后做针线,下晌练字,夜里用了晚食后再读书。夜里夜深人静,缀霞宫外边林子密,听着那些虫鸣鸟叫的,钟萃倒是能记下不少来,她手头这本幼学琼林已经读完了,昨日钟萃去膳房里做了两道菜,叫顾全并着把书一同送去了前殿。启蒙书读完,她便不打算再去前殿了。
三哥说过的,增广和幼学这两本书读完,她就可以读一读论语了,他专门从江陵侯府的藏书楼里誊写来的,上边的每种注释都十分清楚,还有一些钟云辉自己的见解。
钟萃翻了论语看了两页,确是如三哥说的那般,这书浅显易懂,言语简单,其含义却是十分深远。论语讲的是圣人与弟子们,教导弟子们的言行。
论语开篇便是圣人说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等句,便是学了知识以后,要时常温习和练习,江陵侯府的注释中,对这一句的注释也是这般,只钟云辉在一旁添了几分自己的见解,他与部分同窗认为,这不符合原义,“学”非指学习,而是一种学说主张,除了“学”,“时”、“习”等字也有其他的辩读。
钟萃仿佛从他的笔墨行间里看到了他们与原本注释的一场“厮杀”,是无数学子们的不同见解,作为“读书人”,钟萃在旁边观摩,看得十分心潮澎湃。这与陛下质疑书中注释不同,三哥钟云辉却是当真在辩论,在较量,陛下却是全然掀翻,一锤定音。
钟萃夜里多看了会,还叫芸香念了两回。
她叫顾全送书过去,还特意叫他给杨培说了声,杨培进去后,陛下回了句“知晓了”,钟萃读书的事便揭过了。
钟萃便松了口气,这事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往后她就不用担心陛下见她久不去前殿,恼她不图上进了。
因着薛家姐妹的事,闻衍近日心中烦闷,无心操劳后宫之事,杨培来报时,他倒也没有过多不满。这钟氏惯会顺杆上爬,早前他还评价她不善变通,如今倒是开窍了,知道身为宫妃的责任,伺候讨好天子了。闻衍叫杨培摆上桌,随口说了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