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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说给太后娘娘办宴,那殿中还得给布置一番吧,要用上各种绸缎纱布点缀,但库房里贵重的纱绸早就被贤妃娘娘给挑走了。
往下还有各种招待需要的金银玉器,上等酒水,参汤等各种,内务处早就捉襟见肘了,现在也只是勉强过着,像往年那样办上几桌,他们把库房里的东西拿出来凑一凑也就够了,现在要大办,开支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下边人面面相觑的看着总管:“总管,现在怎么办?”
总管姓苏,他瞪了眼宫人:“怎么办?我怎的知道咋办?”掌着内务处,苏总管从前那可是威风八面的,谁不唤他一声苏公公,想跟他结交的,他咬咬牙:“去,送到甘泉宫里,问问贤妃娘娘怎么办?”
内务处贪下来的银两可大部分都进了甘泉宫贤妃娘娘处,给她换做各种奇珍异宝的雅物去了,甘泉宫瞧着不显,但里边那些东西的价值可是金尊玉贵的了,他们贪下来的,还比不上甘泉宫一个零头呢。这事儿自然得贤妃娘娘出面来解决。
宫人把名单送到了贤妃手上,贤妃靠在椅上,腿上有宫人轻轻在给她捶腿,穿着锦绸珠宝,旁边小桌上还放了好几个果碟和点心,专供贤妃享用。她涂着蔻丹的手轻轻打开名目,只看了几眼,脸色瞬间变了,她腿一动,身子往前,捶着腿的宫人立马退后,贤妃手指在名单上点着:“这上边真是淑妃送来的?”
贤妃敢享受,那是算准了的,给太后娘娘凑几桌宴的银两还是有的。只是往年都只是办上几桌当家宴,怎么现在今年反而要大办了?
贤妃有一种事情超出她掌控的不安感传来:“内务处最近没什么事吧?”
内务处宫人想了想,很肯定的说道:“没有,跟从前是一样的。”
贤妃沉下脸,那这就奇怪了,贤妃脸上有些不悦,半点也没有了对外时的端庄优雅,她愤愤的瞪着这张名单:“来人,替我更衣。”她要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太后娘娘又不出永寿宫,每年只有办宴的时候露一面就走,给她办这么好也是浪费,白花了银子。
贤妃带着宫人一出宫,脸上顿时挂上了端庄大方的微笑,贤妃先是去玉芙宫找了淑妃,没一会就出来了,直奔承明殿去。
杨培把人给拦了下来:“陛下国事繁忙,不召见任何人。”
贤妃生硬的挤出笑来,心里早就不悦了,她若是成功当上了皇后,又岂会被一个小小的太监给拦下,贤妃只能同他虚与委蛇:“杨公公,本宫来确实是有要事跟陛下相商的,还请你再通传一声。”
杨培面对贤妃十分和气:“贤妃娘娘客气了,不过陛下早有旨意,娘娘也莫要为难奴才了。”
贤妃现在手上有一张烫手山芋,也顾不得维持以前的端庄了,她板起脸:“杨公公,这可是关乎到太后娘娘的事,要是过后陛下问起,你也不好交代。”
“太后娘娘生辰快到了奴才知道,陛下早已吩咐了淑妃娘娘操办了,贤妃娘娘自去忙就行了,有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在,太后娘娘此次生辰肯定能办得热热闹闹的。”杨培笑眯眯的。
还真要大办了,贤妃脸色更难看了。她见不到陛下,但贤妃已经知道了她想要的消息,也不再跟杨培纠缠了,带着宫婢浩浩荡荡的走了。只瞧贤妃那气派,身后跟着七八个宫婢侍监,浩浩荡荡的,走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瞧着那派头怕是当自己是皇后了呢。
贤妃不敢耽搁,召了内务处的苏总管去,两人商议了半晌都没结果,最后贤妃发了狠:“先从她们各宫里扣!”
“马上要到太后娘娘生辰了,太后娘娘向来提倡节俭,贤妃娘娘的意思,是咱们各宫里也跟着省一省,当为太后娘娘贺寿了。”前边贤妃宫里有人来传了话,给缀霞宫也通知了,顾全关上门,脸上的笑顿时垮了下来。
钟萃朝他们笑笑,安抚他们:“没事儿,不是说了么,就是稍微节俭一点,咱们有两个荤菜呢,现在可能就给一个了。”
钟萃好养活,两个荤菜一个荤菜都行的,再说了,她只是个才人,贤妃掌着采办,就是不过来说一声钟萃也只能受着,何况还专门跑这一趟呢,已经是给她两分面子了。钟萃现在每天读书学知识都来不及,已经不会去想那些了。
她现在已经读到幼学琼林了。
增广讲了许多谚语感触,而幼学上则讲了典故,涉及到名人,制度,天地甚至科举等,钟萃捧着书,看得十分入迷。尤其是陛下给的启蒙,上边的注释十分清楚,带着各种解释和自己的见解,便如书中开头混沌初开,乾坤始奠,说的是天地未形成之前只是一团气。钟萃读了好几本书,还是第一本把天地讲得这样细致的。
钟萃本来捧着书,现在有些舍不得的放下,问顾全几个:“太后娘娘生辰要到了,那你们可知道太后娘娘喜欢什么?”
太后娘娘生辰,嫔妃们也都是要送贺礼的。
上辈子钟萃没银子,每年只巴巴的送一方自己绣的绣帕做贺礼,为此还被跟她同样的美人常在们笑话,说她上不得台面,太后娘娘生辰,她巴巴送一方绣帕去,太后娘娘住在永寿宫,会缺这一块绣帕?永寿宫的婢子们不会绣?
钟萃那时候只能缩着脖子任由她们笑话。她也想规规矩矩的跟她们一样送份上得了台面的礼去,不叫人奚落和嘲笑,也得一声夸,但她穷得叮当响,珍贵的一件没有,绣帕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上边的花样子都是她日日仔细绣上去的,花费了她好多日心血的。
顾全几个相互看了看,摇摇头:“奴才们不知,太后娘娘常年住在永寿宫中,也不见宫中的娘娘们,无人知道太后娘娘喜欢什么。”
钟萃最后决定给太后娘娘抄佛经。她上次给三哥钟云辉祈福就是抄的佛经,太后娘娘既然是生辰,那她便抄佛经为太后娘娘祈福。
翌日一早,钟萃由着芸香伺候洗漱好,先读了会书,再摆上笔墨纸砚,准备开始抄佛经。彩云彩霞两个去了膳房提食盒。
钟萃读完书,她们也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大好,把那个又小又扁的食盒提出来,里边只有一碗清粥,一个馒头。彩云愤愤着脸:“膳房那边也太过了,突然又克扣起了我们缀霞宫的用度,哪有叫小主吃清粥馒头的。”
这是连一点荤都没有了。
彩霞拉了拉彩云,朝钟萃道:“不止我们缀霞宫,前边好多宫里的食盒都变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还听好多婢子们在说呢。”
钟萃点点头,朝彩云笑笑:“你听,大家都是这样的,清粥馒头也挺好的,宫里的馒头可比侯府的馒头好吃多了。”其实之前也是这样的,钟萃坐下,拿起馒头咬下,吃给她看。
正在缀霞宫几个宫人脸色不大好时,外边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这是,作何呢?”
门外,杨培立着,面前立着身材高大,身着常服的陛下。
彩云等人连忙跪下,钟萃反应慢上一点,把嘴里的馒头咽下,连忙起身见礼。
闻衍一早去了永寿宫陪着高太后用了早食,正要回前朝,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带着杨培一路到了缀霞宫。他迈过门栏,从宫人身边穿行,目光刚移到桌上顿时止住,眉心不悦的皱起:“这是什么?”
钟萃心里一跳,抬了抬眼皮,飞快的答道:“这是嫔妾的早食。”
闻衍自然知道这是早食,他只是不知堂堂一个才人的早食竟到了这般简陋的地步,若让人看到,岂不是以为他后宫之中连一个嫔妃都养不起?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克扣起主子的吃喝来了!闻衍当即要叫杨培去把人处理了,眼眸却一动:“杨培,把桌上的东西亲自端到御膳房总管处,缀霞宫的用度,要他好好给查清楚了。”
杨培弓了弓身:“是。”
钟萃心中一酸,不由得升起了感动。
陛下身为天子,心思缜密,备心胜强,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钟萃之前一直不曾听到过陛下的心中所想,诸如陛下这等心思,心中坚毅非常,非常人般杂念甚多,听不到也实属正常,但他刚说完,钟萃耳边就听一道声音传来,语调如常,不急不徐的安排起来:【贤妃操纵着内务处拿不出更多的银两办母后的寿宴,只能想尽办法的克扣宫妃的用度,朕若是直接叫人查抄她的甘泉宫,岂不是便宜了这个毒妇,倒不如借着缀霞宫的事,叫她胆颤心惊,一点点把贪下的拿出来,也好叫她心痛难当,寝食难安!】
堂堂天子竟被一妇人蒙蔽多年,实在是奇耻大辱!
钟萃:“…”
第36章
钟萃一顿,心里生出几分复杂。闻衍吩咐完,见钟萃还半蹲着行礼,心中难得升起一缕有些对不她的念头,这念头转瞬即逝,但还是叫闻衍忍不住压了压嘴儿,很快抛诸脑后。闻衍身为帝王,万民朝拜,说出口的便是一言九鼎,何况此事是为了抓住董姝那个恶妇,他稍加一二手段也是为了叫她现出原形来,但到底还是问了句:“起吧,幼学读到何处来了?”
钟萃只听到陛下心里几句话,过后便再也听不到了,无论她怎么专注都跟之前在承明殿时一样,这是头一个钟萃几乎无法听到心声的人,但钟萃之前也推断过,并不觉得惊奇,听到问,她压下刚刚听到陛下心声的震惊,老老实实的起了身,小声的交代:“嫔妾刚读了开头,正读到晨星谓贤人寥落,雷同谓言语相符。”
闻衍在登上落座,来了点兴致:“既然你读到了这里,那可有甚不懂的想问?”
他身上带着些闲逸,身上的霸气尽数收敛,宛若一个平易近人的先生。
钟萃哪里敢麻烦他的,小心朝他瞥了眼,又赶忙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闻衍这还是头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以他的身份,若是对任何人说出这话,只怕都要被人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了,更不提闻衍师从彭范两位太傅,这二位都是景帝年间的大儒状元,通读各种典故,闻衍三岁跟着他们启蒙,览尽各种藏书典籍,又有传自二位太傅的言传身教,除了文书典籍,便是书写诗书也是精通,以他的才学若是为钟萃指点一二便足够她受益无穷了,这钟氏竟然这样不知好歹!若是换做后宫其他嫔妃,只早就顺着想与他多说说话,留个印象了,他沉了沉脸:“真没有?”
钟萃自觉不能顺着回话,她稍稍点了点头:“有的。”
闻衍嘴角带了点笑意。
“问吧。”
钟萃想了想,开了口:“书上说后羿妻奔月宫而为嫦娥,只是书中也没讲后羿妻为何要奔月宫当嫦娥,月宫里的蟾蜍,当真是月亮精华所凝聚吗?”
陛下给她的启蒙书上,对于这几句并没有注释,在闻衍眼中,他是天子,这等记载情情爱爱的东西无需过多去解释,也不屑去注释,与社稷江山无关的并不值得过多用心,钟云辉给她买来的另一本幼学上倒是含糊的有一句注释,后羿妻吃下长生丹飞往月宫,成了月宫嫦娥。女子对这种事情天然会更关注一些。钟萃也有几分好奇。
闻衍眉心下意识蹙起:“你要问的就是这个?”闻衍还以为能听到其他的比如讲山川河水、五湖四海的各种请教。
钟萃手心拽着衣裳,眼里带着点期盼的点点头。不止她想听,她读书的时候宫里这几个人也想听,但钟萃讲不出来。
闻衍深吸口气,对上她期盼的双眼,心中虽不悦她竟然跟其他后宫嫔妃无甚差别,简直是荒唐!哪有堂堂帝王给嫔妃讲野史神话的,岂不是叫人说他不务正业,但到底是自己先说出口的,只得忍耐着与她讲起了一则野史:“传闻后羿射下九日,为百姓立下大功,他的事迹传开之后,有不少慕名前来投师学艺之人,而其中一位心术不正的名为蓬蒙的人也混了进来。
凡人终将一死,羿想与妻嫦娥长生不死,羿除传艺狩猎外,终日与嫦娥在一起,便想着去昆仑向西王母求取不死灵药,羿凭借盖世神功,坚定意志,越过炎山,过了悬崖峭壁,到了昆仑山顶,西王母同情他的遭遇,但仙药只一颗,两人享用可长生不老,一人享用可升天成仙。
那羿回来后与嫦娥相商,本想挑个吉时分食,便把那不死药交给了嫦娥保管,嫦娥放置时不巧被那蓬蒙见到了,趁一日后羿率领众徒外出,蓬蒙装病留下,逼迫嫦娥交出不死药,嫦娥便自己吞下了不死药,此后便飞升月宫,成了嫦娥,此便是书中后羿妻,奔月宫而为嫦娥的典故。”
钟萃长长的喟叹一声,闻衍板着脸叮嘱她:“野史传闻当不得真,无需过多记挂。”
作为帝王,闻衍对野史神话中的这位盖世英雄的某些特征还是十分欣赏的,比如说他为百姓做了好事,传授别人本事,这都是值得嘉奖的,但身为帝王,闻衍从来学的都是三纲五常,天下大事,闻衍自立为皇太子起,便立誓要当一个上对苍天,下对黎明的好储君,登基后更是无一日忘却,兢兢业业为天下黎明,最见不得的便是堂堂男子,空有那盖世神功,作何不为朝为国尽心,建功立业,而是整日想要同女人厮混在一起,惦念那些儿女情长,实在不是长进之人的作为。
钟萃乖巧的点了个头。
闻衍不再说让她请教的话了,“好好读书,幼学中还有许多的典故能叫人振聋发聩,于为人处事,规矩礼仪都有讲读,不必拘泥在这些虚无之上去。”
闻衍的意思,是不让她过多去惦记这些野史神话,要放在其他之上去读,钟萃听出了陛下对野史神话的不以为然,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闻衍便当她听进去了,见她态度端庄,没有顶嘴,满意了两分,起了身看了看,走至窗前案上,见案上放了一卷佛经,旁边摆好了笔墨纸砚,钟萃跟着近前,见他看向佛经,低声解释:“嫔妾听闻太后娘娘生辰将近,不知太后娘娘喜好,便想着为太后娘娘抄一卷佛经。”
闻衍想到前些日子捧着佛经来承明殿里的良嫔,良嫔不若淑妃骄纵,不若贤妃善解人意,为人谨慎小心,小心细致,在捧上来佛经时还会言语温和的说上几句好听的祝福的话,哪像她一样,干巴巴的,问什么答什么。
杨培提着缀霞宫的食盒登门,膳房的宫人们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他到了没一会,膳房的夏总管就到了,身宽体胖的夏总管瞪了瞪膳房里的宫人们,对着杨培笑得和气:“杨公公怎么来了?也是下边的人不懂事,竟然给小主拿错了食盒,我已经叫他们重新去备了。”
轻飘飘就把膳房克扣的事儿给揭过了,只说拿错了。
都在宫中当差,平时见到也会说上几句,要是换成普通事杨培也就听听就过了,没必要揪着不放,但现在他可是得了陛下的命令来的,他在膳房四处环顾了下,指着膳房的几口锅中还袅袅冒气的烟雾,不给这位膳房总管面子:“你瞧瞧,这膳房里味道可足着呢,我一进来就闻到了,可是缀霞宫小主的你给看看,一碗清粥,一个馒头,夏总管,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拿错的呢。”
夏总管不说话了。杨培也不指望跟他掰扯,他指了指那又扁又小的食盒:“夏总管,这事儿可是陛下当场给撞见了,陛下当场可是发了好一顿脾气的,陛下可是交代了,要彻查,看看还有没有缀霞宫这事,免得膳房出了大岔子,我还得回去服侍陛下了,此事就交给夏总管去查了。”
夏总管怎么查,只能把事情捅到贤妃面前。
“陛下怎的去这缀霞宫了!”贤妃又急又怒,对缀霞宫是记恨上了,要不是他们,陛下又岂会发现被克扣之事!她眼中闪过利芒。
“娘娘,现在咱们怎么做?可还要继续?”夏总管问。
贤妃没好气的:“做什么,你还嫌没扯到本宫身上来是吗?陛下既然叫你查,就是不打算再计较,绕过这一次,你是打算走到黑,拖本宫下水吗?不就是嫌饭食差了吗,给她们恢复就是了,本宫本以为她们能体谅本宫一番苦心,后宫嫔妃勤俭一番为太后娘娘祈福,没料她们竟然连这点苦都吃不得,罢了。”
夏总管低着头,捧着笑:“是是是,娘娘说的是,她们哪有娘娘这般孝心。只是娘娘,若是一五一十的供给,只怕要花大笔银两了。”
膳房每日供着这么多的主子嫔妃和宫人的吃喝就是一大笔数字了,现在内务给拨的远远不够。
贤妃不悦的沉下脸,正想骂两句,只到底又忍了下来,只抿着嘴:“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夏总管走后,贤妃身边的大丫头俯身来:“娘娘,现在怎么办?”
内务处的银两已经全部拿去采买太后宴上的事物了,便是如此离那单子上的也还差得远呢,现在膳房这边又要恢复供给,两边都指着贤妃,她根本不能叫内务处多给膳房拨,想到此,贤妃越发冷下脸,她现在可是两面受敌了,必须得拿个态度出来。贤妃沉吟了半晌,才终于松口:“先从殿里拿些东西过去填补一下。”殿中放的,每一样可都是她心头好!贤妃痛失心头好,又不能把这气洒在下边替她办事的人身上,更不敢怪罪到当今身上,只能怪到钟萃身上去!
罢了,如今还是太后的生辰重要,不宜再生出事端,等太后的生辰过了,陛下又忙于前朝,哪里还记得住在缀霞宫的小小才人,自有叫她认清这后宫的时候。
“是。”
闻衍在缀霞宫没待多久,留下句叫她多抄一卷佛经后便离去了。他走后,钟萃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回想起听到的陛下的心声,忍不住抽了抽气儿。在钟萃的记忆中,上辈子贤妃娘娘可是一直深受当今信任,掌管后宫采买的。也是现在钟萃才知道,原来克扣他们的从来不是膳房和内务处,而正是这位贤妃娘娘!他们母子上辈子吃过的那些苦全都是拜贤妃所赐!就是她,让上辈子他们母子吃足了苦头!
从那以后,缀霞宫的用度又恢复了。临着太后生辰,钟萃的两卷佛经也抄好了。太后生辰,第一回 大办,太后生辰这天,宗亲们早早就来了,先去太后的永寿宫中坐了坐,如今后宫只二妃操持,又去玉芙宫和甘泉宫坐了坐,到夜里,荣华殿里灯火通明,两边的窗外,水榭边传来泉水叮咚,殿中案几一一摆放着。太后的生辰宴开始了。
第37章
高太后的生辰宴第一次办得这样隆重,殿中陈设奢华,锦绸纱幔缓缓垂下,案几上摆着专程从云山贡上来的雨前茶,为了这次宴会,内务处专门派人去沧州带回来,都等不及沧州走水路贡上来。淑妃专门叫内务处开了库,把里边存下的各种珍品摆了出来,碗碟等俱是烧制的新瓷,只宫中独一份,案上摆着各类瓜果,淑妃甚至还派人仔细检查过,以确保万无一失。
宗亲们对宴会的大手笔俱是满意,几位宗室王妃还夸淑妃办事妥当,当然她们也没忘记夸掌着内务处的贤妃,王妃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你们都有心了,这陈设看着就大气,上次京城里一个烧制好的轻薄青釉碗就要数百俩,多少人家都去登记了,这上边每个都比那些好,破费了不少,也只有宫里才能见得到这等烧制完美的瓷器了,还拿来当呈食物了。”
先帝景帝在时,宫中皇子八位,皇女七位,当今登基,诛杀了排在前边的参与夺位之争的四位皇子,留下了年纪尚小的皇子们,皇女并未受到影响,哪怕是苏贵妃生的公主,前几年最后一位年纪小的皇子也出宫开府了,当今又并无嫡亲的兄弟姐妹,这些宗亲王妃与当今一脉离得有些远了,如今只挂了个王府头衔,仰着宫中过活,其实底子已经很薄了,平时少不得要精打细算一番。
王妃这话,本是一句恭维,夸宫中气派,夸贤妃能干掌着宫中采买,才能这样大手笔的花费,挥毫如土,说一不二,这可是连同样为妃的淑妃都没有的待遇,以后中宫的接班了,却不料捅了马蜂窝。
淑妃列罗出来的单子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便是供着殿中宾客的这些烧制的碗碟也是花了数万两,更不提那酒水茶水了,内务处专程过去弄回来,这一来一回两笔更是超了许多,诸如其他的瓜果点心,定下的菜单子等,以及要供着后宫每日的庞大开销,贤妃宫中几乎每天都有几笔开支出去。
贤妃原本打算只采一部分,给太后陛下等有身份地位的供上等,给嫔以下的宫妃以次充好来减少开支,但淑妃那边却不依不挠,专门派了人盯着,说是太后生辰容不得马虎,让贤妃根本在这上边做不了文章,淑妃位份与她相当,当年进太子府都是前后脚,贤妃对淑妃是十分顾忌的。是以贤妃只能老老实实的把到了自己口袋的银子给掏出来。如今宴会办上了,她贪下的银两掏了大半,贤妃只能强忍着笑:“泰王妃说笑了。”
泰王妃几乎把贤妃心里伤又提了一遍出来。贤妃最开始被陛下委以重任,掌管内务处时,也是勤勤恳恳了好几年的,后来管的时间太久,贤妃觉得也没出过什么错来,便放下了心来,开始一步步的享乐起来,贤妃也并不后悔,在她看来,她兢兢业业的掌着内务处,便是贪点享点也没关系,反正后宫之中她声名最好,陛下就是要立中宫后位也会第一个考虑她,作为未来的皇后,她也不过是提前享用自己的东西而已,何错之有?
贤妃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开口了,泰王妃搞不懂贤妃怎么不高兴了,正要跟旁边坐的王妃说一说,只听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打头的几个穿着蟒袍花翎蓝翎的侍监走进殿中,宽广的荣华殿中,顿时静了下来。另一边的宗亲皇室们也都闭口不言。
很快闻衍亲手搀扶着高太后走进殿中。今日太后生辰,又是宗亲家宴,闻衍做常服打扮,一身玄衣扶着人跨过门栏。
钟萃跟着嫔妃们屈膝福礼。
位份低的嫔妃们被安排在最末,几乎快出了荣华殿,殿门大开,秋冬时冷风往殿里灌,钟萃她们这些低位嫔妃们首当其冲,凳子一直渗着凉气,就跟钟萃在江陵侯府时每次去正院跟大夫人穆氏请安坐的冷板凳一样。身子弱一点的坐久了回去就要病上一场。
钟萃看着瘦弱,其实身子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她带了芸香跟彩云来,走的时候已经跟彩霞说过叫她去厨房要一碗红糖姜汤了。
闻衍一路搀扶着高太后走到殿中最高处,等高太后落座才在旁边坐下,朝俯身行礼的人抬了抬,沉声道:“起来吧。”
等众人坐下,闻衍脸色稍缓:“今日是太后生辰,又为家宴,大家不必拘束,尽情吃喝罢。”
天子开了口,下边气氛便热络起来,宗亲王爷王妃们上前,笑意盈盈的说着恭贺的话。高太后不爱见人,王妃们去了永寿宫坐了还不到一刻高太后就借口乏了。大越谁不知道天子孝顺,若是得了太后娘娘青睐,有太后娘娘帮着说上一句半句好话,府上就再不愁了。王爷王妃们打头,后边妃嫔们也上前恭贺。
像钟萃她们这等低位嫔妃是不能进前去贺礼的,前边热络高兴,她们低等嫔妃们坐在末等只能尽力缩了缩身子。
钟萃来时特意加了两件衣裳在里边,整个人看着臃实不少,但也挡了不少风,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借着案上的一杯热茶添上几分热气。其她身着单薄的嫔妃受不住凉,脸都白了。
钟萃上边是杨美人等三两个美人位份的,再往上便是今年选秀入宫家世甚好的几位常在,周常在几个的位置在殿里去了,要好上不少,钟萃往上的杨美人今日只穿了一件粉色的绸衣,梳着高高的云鬓,带了不少的金钗步摇,杨美人是御史家嫡女,长得秀美动人,还会背律令,时常出入承明殿中。
御史家中出身,杨美人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哪怕身子些微的抖着,仍然端正着身子,高高的仰着头颅,连发上的步摇都不曾多动过,足见规矩礼仪十分,臣子中御史们家风清正,刚正不阿,钟蓉在家里时就曾说过,说御史家中的嫡女们也一板一眼的,半点不讨喜,性子古怪,钟萃现在看来,外人都说她大姐钟晴的规矩礼仪是江陵侯府中出了名儿的,钟晴出嫁早,钟萃这等庶女与她接触也少,但钟萃跟钟晴接触过的那些次数看来,要论对规矩礼仪的坚持,还是这位御史家出身的杨美人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