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落在捂着肚子的魏岚珍身上,最后移到她发白的脸庞,叹了一声。
人呐,真的是不能走错一步路。
要是不动了歪心思,就是府里有了真的千金小姐又怎么样?再怎么也不会克扣了她的那一份!
太师府还没有这么小家子气!
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魏岚珍也慌得不行,她一手捂着肚子,一边拿眼睛看林子文,里头有着惊恐和哀求。
救我~
林子文回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见她好似要发疯乱说话,他的眼里满满的是警告。
就在两人眉眼官司传递不停时,远在小源村的宋延年早已经抹去了真正子文身上的魂替符力,并将他送走了。
屋里,宋四丰替自己和延年倒了一大碗的凉茶。
“喝吧,忙了这么一通,快渴死我了。”
他咕咚几下就将凉茶吃到肚里,“舒坦~”
“对了延年。”
宋延年转头倾听,“嗯?”
宋四丰:“你将子文送走了,会对京城里的林立祥有影响吗?”
宋延年点头:“这是自然!”
宋四丰来了兴致:“那会怎么样?”
宋延年想了想,目光落在桌子旁的红烛上,开口道。
“应该会有些吓人。”
“这魂替的符力一消失,天地就会发现子文身上的水鬼,子文又已经走了,最后,失去了魂的肉身会承载不住水鬼的鬼气……”
“然后,就像这红烛燃火一般,一点一滴的化开。”
宋四丰的目光也落在了桌上的红烛上,为了说明的更形象一些,宋延年手指捻了捻红烛的灯芯。
一丝明火燃起了红烛,红烛化开,涓涓流着烛泪,滴答滴答。
青天白日的,宋四丰打了个颤抖。
鬼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
……
王氏看着地面有些失神。
怎么回事,方才的茶水有将这里打湿吗?
“啊~”上次为她报信的小丫头突然捧着脸尖叫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了她的身上。
王氏将丫头护在身后,冲上座的圣上和太师道歉。
“小丫头毛毛躁躁的,还欠了一些调教,妾身会亲自调教调教她的。”
老皇帝点头,表示他不介意。
他转头对旁边的魏太师道。
“这就是王尚书家的小闺女?胆子倒是挺大,性子还大方,不错不错。”
太师:“道长谬赞。”
还不待王氏将小丫头带下去,只见这小丫头陡然将王氏扯到身后,“奶奶小心。”
她颤抖着手,指着林翰林的脸喊道。
“你们快瞧,他的脸不对!”
“啊啊啊,他的脸化成水了,啊啊啊,他的耳朵都快化没了。”
众人悚然一惊,魏太师一下就护在了老皇帝面前。
“快快,快去将秋白道人叫回来。”
……
有下人跑去净房那边喊秋白道人了。
大堂里乱哄哄的,大家伙都躲着林翰林,他的周身除了魏岚珍,已经空无一人。
因为离得近,魏岚珍将林子文面皮上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她吓得腿脚发软,却又因为腹中难受,只能紧紧的抓着凳子的把手,勉力支撑着。
林子文莫名,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将手一看,已经是一片湿濡。
“我的脸……”
不不,他不要!
他抬起头,上前走了两步,“圣上……”
皇帝那身紫色龙气,已经有些晃眼了。
众人连忙又后退了几步。
魏太师斥道,“何方妖物,圣上面前也敢放肆。”
“秋白,秋白道人来了没有?”
外头无一人应声,魏太师在心里咒骂。
这老货就是老货,面皮整的那么光滑,上个茅房也和他这老头一样,磨磨蹭蹭的,赶明儿他非得将自己的甘露醇分一些给他不可。
林翰林挪着脚步,一点点的逼近,他身上已经越来越多的地方似蜡遇到热油,一点点的化开,水渍蜿蜒的在大堂的地上流淌。
魏太师:“后退后退,护着陛下!”
……
王氏左看又看,她突然跑到八仙桌上,将供桌上的先人牌位抱了下来,三两步的跑到了众人前面。
她双手将牌位托举,侧头闭着眼睛对林翰林喊道。
“呔,魏氏祖宗在这,野鬼退下。”
魏太师:……
这儿媳妇,和他那二儿子一样,虎了吧唧的。
“老二媳妇,快退后一些……”这先人牌位哪里有什么用?
话还未说完,只见那黑底金漆的牌位自老二媳妇手中发出一道晕晕白光……
白光柔和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阵势,将步履迟缓的林翰林逼退了几步。
魏太师立马鼓掌:“老二媳妇好样的!”
“快快,大家就站在老二媳妇身后,秋白道人一会儿就来了”
因为离这白光太近,林翰林身上的骨肉化得更快了。
他抬起手看了看,侧头环顾了下四周,最后他挪着脚步,带着湿哒哒的水汽朝魏岚珍走去。
“岚儿……”
魏岚珍花容失色,她抓起旁边的茶盏奋力丢去:“滚开,滚开,你这恶心的烂东西。”
林子文一把捉住了魏岚珍的手腕。
魏岚珍尖叫了起来,“救命救命!”
“爹,救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卖妹妹了,天呐,救命救命。”
“我真的知道错了……”
握在她手腕的手又湿又滑,还带着湿润的潮气,仔细的闻闻,还有臭水沟烂鱼烂虾的腥气,让人干呕难忍。
魏岚珍也真的就这样吐了出来,呕吐物带着一丝丝黑气,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
她看着地上那肮脏带着黑气的呕吐物,又怕又惧,整个人抖个不停。
耳畔,林子文的声音似喟叹一般的飘过。
“岚儿,你怎么将我们的孩子也吐出来了?你这样,它会虚弱的。”
魏岚珍:……孩子?什么意思。
她颤抖得不行。
……
这时,在众人念叨中,秋白道人终于来了。
“咦?”看到林子文时,秋白道人也很诧异。
老皇帝:“师兄你来的正好,快给林爱卿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林子文一眼,赶紧又瞥开视线,无他,太伤眼睛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脸上已经溃烂了大半了。
林子文松开了魏岚珍的手,他将自己化开的脸托住,揉了揉,然后顶着这里鼓包一点,那里滴答一点的脸,朝秋白道人求道。
“道长救我!”
秋白道人拂了拂拂尘,林子文就像被定住了一般,只能在小小的圆圈范围内活动。
“道长。”
老皇帝:“他这可还有救?”
秋白道人摇头。
“骨肉和这水鬼已经黏糊在一起了,他附身不是现在的事,看着程度,起码十来年起步。”
众人惊了!
老皇帝:“十来年了?”
秋白道人点头。
“惭愧,老道修行不精,之前竟然没有看出这林子文是水鬼附身。”
光圈中,林子文拼命的砸着光圈,滴滴答答的骨肉簌簌的掉在了地上。
又恶心又骇人!
想着自己还和这恶鬼住一起,甚至怀孕了,魏岚珍眼睛一闭,没有昏过去……
啊啊啊!这该死的强壮身体!
林子文嘶吼道。
“不,不是附身,是复生!”
“这是一场完美的起死回生!是复生啊!”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皇帝。
“皇上,放了我,让秋白道长放了我,难道您不想千秋万代吗?只要能找到翁氏,我就可以恢复原样了,是翁氏,一定是翁氏搞得鬼。”
秋白道人瞥了皇帝一眼,悚然发现他居然在沉思。
“师兄,不然先让他将这复生的事说清楚吧。”
秋白道人拒绝:“陛下,鬼物邪恶,诡谲多端,您可万万不能上当。”
“养生的药丸,贫道正在为您炼制,您这段时间身子都好了许多了,只要潜心修行,延年益寿是可以的。”
林子文已经不闹了,他静静的看着老皇帝:
“陛下,延年益寿哪里比的上千秋万代?要不是这魏氏胡闹害了翁氏,翁氏为了报复我,这才解了魂替的符力,秋白道人可看不出我是水鬼。”
他蛊惑道。
“陛下,我将一切都告诉你”
“我不是林子文,我是林立祥……死了后作为魂在外漂泊,孤孤单单又无人仰望,多可悲啊……你不想有一个年轻的躯体,重新开始吗?”
“陛下……”
……
作为年迈的老者,每过一天,日子便少了一天……他好似已经听到了死亡来临的脚步。
老皇帝:“秋白,你将他带回宫中,朕要细细盘问。”
秋白道人:“陛下……”
老皇帝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
“没事没事,朕只是听听他的故事,再说了,有你在还会出什么乱子?要真是有伤天和的事,就是朕想做,你也会拦着我,对吧。”
秋白道人叹息了一声。
“陛下知道就好。”
“仙人从人丛山,只有先做人,才能有得到成仙的那一日。”
老皇帝:“知道知道。”
……
他们本来是打算来看魏太师寻回来的千金,因为发生了这出事,老皇帝和秋白道人也没了兴致,两人和魏太师告别了一番,便匆匆回宫了。
……
人都走后,魏太师拍了拍大腿:“嗐,忘记大事了!”
王氏:“什么事?儿媳派人去追。”
魏太师:“行!你将我那甘露醇带两瓶到秋白道人府上,这年纪大了,就得吃着这药丸。”
王氏:……
别以为她年纪小,便不知道这甘露醇是干嘛用的,这就是主治肠道干燥的一剂良方!!
“好,媳妇这就去唤人。”
……


第128章
王氏是个利索人,很快,她便到了家中的药房里,翻出了两瓶甘露醇,并且将它们放到王阿大手中,殷殷交代。
“去吧,将这两瓶的药丸子送到秋白道长府上。”
王阿大看了看手中的甘露醇。
只见这瓷瓶脖颈细长,瓶肚大大,瓷身发白细腻,瓶口用一块红布塞得紧紧的,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但再不是便宜货,白瓷瓶上龙飞凤舞的也写着甘露醇三个大字。
它它它,它就是通便用的啊!
王阿大扯了扯嘴角,犹豫的问道。
“这……奶奶,真要送啊?”
王氏嗔了一个白眼。
“送啊,怎么不送,公爹难得吩咐我做一件事,我得替他办的漂漂亮亮的。”
“快去吧,早去早回来,这次岚珍的事你可是立了个大功,回来后我替你讨个大红封。”
王阿大艰难的再看了一眼瓷瓶。
“那就谢谢奶奶了。”
送这个东西,真的不会人打出来嘛!
……
出了太师府,王阿大思前想后,他看了看甘露醇这三个大字,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在路过一间货栈时,他特意进去买了个木匣,又买了一段的红锦。
捣鼓了一通后,这白瓷瓶终于能见人了。
王阿大吁了口气,摸摸自己扁扁的荷包,一脸肉痛的去了秋白道长的府邸。
……
魏岚珍被人丢出了太师府,她狼狈的趴在了太师府前的朱雀路上,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喘着气。
丢她的小厮暗暗的搓了搓手,生怕有晦气黏上。
他看了看这往日的魏府小姐。
啧啧,真是蛇蝎心肠啊,方才那秋白道长可是说了,天地睁眼,水鬼现身,岚珍小姐腹中的胎儿也已投往他处。
现在待在她肚子里的只是一团阴气。
阴气入腹,犹如一个胎儿一般在她腹中生长,待十月后才能分娩出来。
这是魏岚珍的孽,只有她诚心悔过的那一日,那鬼婴才会散去,不然,这鬼婴将会跟随她,如影随形。
……
魏府众人站在牌匾的台阶上,由上往下看。
魏太师:“你们瞧,心怀鬼胎的人最后腹中长鬼胎,可见,这世间真有报应一说。”
“你们作为我魏凡海的家人,应当时刻警醒,知道了没?”
大家看着魏岚珍的肚子,各个心怀敬畏,听到魏太师这话,连忙齐声应道。
“知道了,老爷/爹。”
……
魏岚珍拼命的拍打自己的肚子,她哭嚎着,眼泪和鼻涕都糊得满脸都是。
“不不不,好可怕,我不要生这个孩子。”
不一会儿,她就乱糟糟的好似疯婆子了。
她抬头看魏太师,膝行几步爬了过来,不住的磕头。
“爹,求你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狼心狗肺,是我忘恩负义,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人啊,居然做出卖妹妹的事……”
她以额触地,长久不起,喃喃道。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求您和秋白道长说说情,让他帮我收了这鬼胎吧,我知道他可以的。”
那秋白道人连那么恐怖的林子文都能收,又怎么不能收这小小的鬼胎了?
她好恨啊,林子文原来不是林子文,他是林立祥,是翁氏的相公。
想到这,魏岚珍又是恨又是恶心。
……
魏岚珍毕竟是魏府老太君带回来的,并且还看着她长大出嫁。
看见她哭得这么凄惨,老太君的心有些软。
“阿海啊,你看这……”她瞥了瞥牵着琼娘手的小稗,言虽未尽,意思却明了。
“琳琳都找回来了,要不就算了,她也遭受报应了。”
太师夫人牙都咬碎了,她眉眼一瞪,眼看着就要开口呛人,魏太师按住了她的手。
“来人,扶老太君进去休息吧,今日劳老太君牵挂了。”
“娘,你也别说了,要是谁帮这魏岚珍求到了秋白道长面前,我还要拼命拦着道长做法。”
琳琳是找回来了,但这并不代表着琳琳这几年遭受的罪就可以一抹而尽。
还有他,还有夫人,他们这几年的煎熬谁来补偿?
魏老太君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叹了口气就让人搀扶着进府了。
罢罢罢,岚儿这丫头立身不正,她说了这么一句求情的话,都觉得没脸了。
魏府女眷陆陆续续的进了府门。
魏太师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魏岚珍。
“到底悔没悔过,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魏岚珍:“不!”
……
魏府大门在她捶地的哀嚎中缓缓关上。
“小姐,咱们回去吧。”
绿蕊眼睛里有着泪水,她搀扶着有些浑浑噩噩的魏岚珍往长乐坊的林宅走去。
宅院大门敞开得大大的,里头一片混乱,就像是遭了贼似的。
绿蕊一惊,怎么了这是?
她松开魏岚珍,上上下下的奔走了一番,最后泪珠簌簌的往下落。
“小姐,太师府将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
就连梳妆台等大物也抬走了,她方才看了,连自己私藏在角落里的那些首饰也一并没有了。
魏岚珍失落:“没了就没了吧。”
她跌跌撞撞的往屋内走去,在屋内的床榻上,有一个老旧的行囊在那里放着。
绿蕊打开来一看,是几身洗得发白有些破旧的女童小裳。
绿蕊:“……小姐。”
魏岚珍捂着脸吃吃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有眼泪从她的手指缝里留下。
……
虽然时间久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刚进魏府时带的衣裳啊。
腹部又痛又痒,却抵不上她心中的痛。
时隔十二年,她从魏府千金魏岚珍,又做回了村里丧父丧母的土妞了。
……
乐亭县,小源村。
宋延年掌风一拂,原先涓涓流着烛泪的红烛便熄了火光。
他看了他爹一眼,笑道。
“爹你别怕,这恶鬼有时还没有人可怕呢。”
宋四丰:“瞎说。”
宋延年:“真的。”
“你瞧我给你讲过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这样?”
“这恶鬼虽然可怕,但它是明晃晃的吓你,看多了其实也就那样,不可怕的。”
“可恶人就不一样了,他还懂得披一层好看的人皮,外头花团锦簇,内里腐烂恶臭,冷不丁还拖人一起陷入这恶臭的泥塘。”
“多吓人啊!”
宋四丰:……
这么一说,倒真有几分道理。
他见宋延年正在摆弄桌上的一个卷轴,不禁有些生气。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磨叽?”
宋延年莫名:他怎么了?
“我啥都没干啊!”
宋四丰痛心疾首,就是啥都没干,他才说他磨叽啊。
“你看看你,咱们都回来好一会儿了,你怎么还不处理你手上的这本邪书?”
“爹和你说啊,这事就不能过夜,过夜它就有事端发生,戏文里都唱了。”
宋延年:“……爹,这叫夜长梦多。”
宋四丰:“是是,它就是这样唱的。”
“你瞧你,又开始磨叽了不是,快将这本书烧了。”
宋延年:“在弄了,爹你别急。”
土泄火且克木,这卷轴上有一圈的黄泥线,是他当初加在毕方身上最后的一道封印。
宋延年用符力将卷轴上的黄泥线震断。
卷轴铺开,毕方振翅图出现在宋四丰面前。
“延年,这是你画的吗?”
宋四丰惊叹了。
他伸手摸了摸毕方鸟轮廓,这羽毛,这色泽,当真是好看,就好像下一秒,这画中的鸟好像就要拍拍翅膀从画中飞出来了。
宋四丰不错眼的又看了几眼毕方振翅图。
须臾,图中毕方鸟那轻薄如蝉翼的羽尾轻轻震动,蓝光似水一般的晕开。
“毕方~”
宋四丰侧头看宋延年。
“延年,爹是不是真的上年纪了?我好像看到这鸟动翅膀了,它还啼叫了一声。”
宋延年:“爹,你没有听错。”
“这不是我画的,这是前些年封印的毕方,我给你说过这事,你还记得吗?”
宋四丰有了印象,“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就是前几年你来信说的,为了自己的情鸟,怒发冲冠,用火烧了琼宁州城洒金街的那只鸟?”
宋延年点头,“是它。”
宋四丰又看了一眼这蓝羽白喙的大鸟。
真可怜,天生没了条腿不说,后来连媳妇也没了。
“毕方,毕方~”
宋延年伸手,由上而下的拂过这卷轴,随着他的动作,毕方鸟的叫声愈发的响亮。
白光大盛,宋四丰再一睁眼,卷轴的上空已经悬浮着一只蓝羽艳丽缥缈的大鸟。
蓝羽下,点点艳红的斑点闪着危险的光。
“毕方~”
宋延年一把捏住毕方鸟的白喙,警告道。
“我和你说啊,你这才出监狱放放风,要懂得惜福,要是表现得不够好,我就又把你关进去了。”
“下次你想在出来,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自己想清楚了。”
说完,他就放开了毕方鸟的白喙。
毕方鸟瞬间就耷拉下了尾羽,无精打采的看了他一眼。
“毕方~”知道啦。
接着,它身上的红斑便由原先鲜艳欲滴似的艳红,转化成了普通的红色。
宋延年这才满意的点头。
很好,他喜欢识时务的鸟。
……
在毕方出现的那一刻,原先安静的书灵便开始簌簌的发抖着。
幽幽黄光不断的撞击灵韵屏障,想要逃窜而去。
宋延年招呼毕方鸟看那团黄光。
“借我一团火。”
他看了一眼毕方身上的红斑,继续道,“不是你之前烧洒金街的凡火,要你丹田中的赤炙。”
毕方鸟有些肉痛,它修行多年,丹田中的赤炙火也才那么一小簇呢。
到底是谁排面这么大,居然要劳动它的这簇赤炙火?
毕方鸟饱含怨怼的瞥了一眼黄光,随即愣住了。
宋延年见到这一幕,了然了。
“你们认识啊!”
毕方鸟猛摇头。
“毕方毕方~”不认识不认识。
虽然说着不认识,但它显然是不愿意拿出自己的赤炙火了,鸟儿小而机灵的眼睛在宋延年和黄光之间看来看去。
宋延年轻笑了一声,他伸手探向毕方鸟的丹田处,灵韵如潮水似的包裹住妖丹中的那丝炙热的红光。
白光柔和却又不容拒绝的将赤炙火包裹而出……
一团明亮好似能焚尽万物的火龙出现在他的掌心。
毕方鸟看着自己妖丹中的火苗,原先一团拳头大的火光,现在只剩下一根头发丝粗细,明明灭灭,脆弱的好似下一刻就要熄灭过去。
毕方鸟:……
它的眼泪唰的掉了下来。
早知道就自己来了。
它真傻,又不是头一次知道,这人类娃娃手黑着呢。
……
毕方鸟矮下唯一的一条腿,它卧在白布似的卷轴上方,脖颈缠绕进自己的翅膀窝窝,紧紧地抱着自己,汲取着那少得可怜的温暖。
宋四丰:……
虽然有些可怜,但他就是想笑,这是怎么回事?
宋延年转头,他的目光落在逃窜的黄光身上,开口道。
“别跑啦,多累啊。”
不想听到这话,黄光逃窜的更厉害了,黄色的光影在白色的屏障中,硬是跑出了残影。
宋延年嘟囔:“你跑得不累,我眼睛都看累了。”
他将手中的火团一扔,炙热的红光瞬间化为一条游头摆尾的火龙。
火龙张嘴似有咆哮声,倏忽的一下就飞扑向黄光……
白色的屏障就像是点点星光在半空中炸开,自由的黄光还不待逃窜,就被那火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缠绕上了。
“啊啊~”
书灵发出痛苦的哀嚎。
“叛徒叛徒!”
毕方鸟将自己蜷得更紧了,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
它才不是叛徒呢,它就是一个阶下囚。
……
宋延年将他爹往后拉扯了一下,让他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爹,这书还要烧一会儿的,没这么快,你有别的事要忙吗?”
宋四丰:“啊?没有。”
难得延年回家,他当然是万事都丢开手,陪儿子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忙。
宋延年:“那你坐在这里看吧,坐着腿不累。”
说完,他还贴心的替他爹倒了一碗的凉茶,又将他娘买的一些糕点瓜子放在盘子里,搁在了旁边的矮几上。
宋四丰:……
看这个阵仗,应该是要烧挺久的。
随着赤炙火苗的燃烧,黄光越来越弱,越来越多似字似图案的黑丝从黄光里腾空升起。
宋延年五爪微敛,他将这些黑丝抓来,快速的看完里头的符文符箓,另一只手不忘将它净化。
宋四丰惊奇的看着那黑雾似的东西经过延年的手,便成了丝丝白光散到空中。
黄光还在不停的哀嚎,声音时男时女,时老时幼,声声真切,句句动情。
“哥哥,呜呜,放了我吧,你弄疼人家了,别这样,我知道错了~”
“小子,你这时候停手,我家主上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你难道不想高官厚禄,位极人臣吗?放了我,这些我都能给你……这片大好河山你就不心动吗?”
“痛痛痛,我好痛,我要娘~哇哇,坏人,你是坏人~”
……
宋延年将他爹按住了,“没事没事,这都是假的,没有小孩呢。”
这鬼书惑人确实有一套,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不行,就利用人们的恻隐之心。
在不甘愤懑中,黄光在火龙的吞噬下,变成一张薄如蝉翼透明的轻纱纸。
宋延年收回赤炙,接住了这张轻纱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