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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与不是,过去一瞧便知。”张婆耷拉着的眉眼,这才将视线投到翁氏身上。
张婆的视线停留的有些久,翁氏有些不自在,但很快的她又眼泪落了下来,转身向一旁的老村长求道。
“村长,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子文,立祥这一走,我们老林家可是就子文这一个独苗苗了,他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叫我可怎么活。”
说罢,痛哭流涕。
“天呐,我这是上辈子造了孽吗?立祥出事,现在子文也要出事,我活着还干嘛。”
众人给她这一哭,心中具是一片同情。
“是啊,林家娘子这也太惨了。”人群中窃窃私语传出。
“林秀才可是考上了秀才的功名,货真价实的秀才。”
“可惜命短,没福享受。”
几人沉痛叹息摇头,时隔一年了,村里人每每提到都是感叹不已。更不要提当事人翁氏该如何悲痛了。
“翁氏是个福薄的。”
众人口中的翁氏,站在太阳下,听着那窃窃私语,如同以往一般,脑中一阵晕眩,她拼命的咬着牙,掐着自己的掌心,告诉自己,没事了没事了,现在不一样了,她会是个有后福的人。
张婆不睬众人的言语,径自往村西走去,林家宅子在那边。
“快快,大家都跟上。”村长赶紧招呼上众人。
人群中,有些人有些迟疑,握紧手中的锄头停在原地。
村长气得直跺脚,“怂货!”
手指着一个个不动的人,“你们以为这不关你们的事吗?一个个怂货!到时,真让那鬼成了气候,我看村里里谁能够逃得过。”
众人悚然一惊。
众人相互看了看,宋延年的三伯宋三丰被推着走了出来,对着村长干干笑了声。
“村长,我们不是不想去,这不是乍一听鬼神之事,腿有点不大听使唤嘛!”
“哼!”老村长甩了下袖子,也不和众人多言,转头跟上张婆。
后面的村民握紧了手中的锄头,相互看了看,乌拉拉的也跟了上去。
宋延年抬脚就要跟上,被江氏一把拉住,“延年,乖,跟娘回家,你还小,冲撞了可不好。”
宋延年可不听江氏的,今天这事,逃得过就都逃得过,躲不过就谁也别想跑,起码他要弄得明明白白,就算是死,也要知道个彻底。
遂冲她喊了声我不怕,几下就蹿到张婆身后。
江氏气急,“这孩子,怎么这般胡来。”看看了手上碍事的空篮子,往旁边一摔,撒气,“啥时候了,我还拿着这个干嘛!”
又不敢在张婆和村长面前造次,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前去。
约莫一刻钟后,众人终于见到江畔的林家宅子。
方才翁氏走时,已将大门关上,此时,正是门户紧闭。
村长看着紧盯着大门处的张婆,放轻了声音,“张家阿姐,可是有情况。”
张婆并不理睬,径自弯下腰,手里摸了摸墙角的一处水渍,又放到鼻尖一闻,这才直起腰,若有所思的看着林宅。
众人将视线落在她手上的那抹水渍,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第8章
翁氏在村长的示意下,颤抖着手,尝试了两三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头,铁质的锁头被她拨动得哗啦哗啦响。
这声音听在大家伙儿的耳朵里,叫人的心都绷得紧紧的。
“这娘们就是磨磨蹭蹭。”村里的一名青壮给这声音弄得尤其心烦意乱,烦躁的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嘴里低咒着。
再往土地吐了口口水,不停用力的用脚撵着。
“你行你上啊,在这瞎囔囔啥!”
方大嫂斜眼看他动来动去的模样,只觉得他更烦人些。遂毫不客气的拿话顶了回去,言语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说话的人用力的瞪了她一眼,却不敢再应声。在这种关头吵起嘴来,怎么说都显得没理。
大家伙儿也不将这小插曲放在眼里,在乡下地头,挑个水,洗个衣服这种小事,都会有人因为它们打起架来,更何况是眼前的小小拌嘴。
他们的眼睛此刻都盯着那双正在开锁的手,只见那双莹白的双手又颤抖了两下,这才将钥匙插进了钥匙眼里。
宋延年轻轻的松了口气。
但随即他又将呼吸放得很轻,那小心翼翼,好似生怕破坏了啥大事的模样,让人看了又可爱又可怜的。
而站在他前面的张婆面无表情,一双眼目光沉沉,一派的沉着。
只有那比平时挺得更直的腰板,让宋延年明白,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
大家伙儿提着的心并没有随着大门的打开而放松,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谁也不敢开口,那打开的大门,就像是怪兽张大了的嘴,大白天的,就让人出了一身冷汗。
深吸了口气,张婆率先走了进去。
后面的村民无声推攘了几下,不甘不愿的抬起脚步也跟了进去。
最后乌拉拉的进来了一大群人,让这不甚大的院子,一下变得拥挤了起来。
没进院子的人,也焦急的探头探脑看着。
这是一进的院子,院子不是很大,院角一棵老槐树,枝干干皮暗褐色,已经是初秋时节,却仍然是绿的格外葱葱郁郁,繁茂的枝叶,往地底下倒印着一大片繁繁茂茂的树荫。
张婆无声的叹了口气,槐树,木中之鬼,而它如此葱郁,无风都有三分动,只怕这鬼气…
思罢又将视线挪回。
院子被打理得很是整洁,并没有像乡下里的人家一样养着鸡鸭等家禽,整个院子显得更加干净,也更加的安静。
只是此时此刻此景,大家伙儿并不是很欣赏这份安静。
入眼是堂屋,八角供桌上,先人牌位下还供着新鲜的果蔬。张婆皱了眉,眼里似乎有疑惑。
先人镇宅,保家护后人,怎会如此轻易让鬼物进门。
只怕这鬼物,不是一般的强大。张婆眼里闪过一丝忧虑。
还不待张婆多看,就听见前方传来一声犹疑的问句。
“发生什么事了吗?”堂屋的两边分别有一间小舍,此时随着话语,其中一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林子文的脑袋从门后探出,待看到这么多村里人,好几个甚至还拎着锄头,一看就不是很友好的模样,骇了一跳。
有些瑟缩又吞吐的问了句,脸也一下子就红了。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声,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林子文给这视线盯的简直要哭了,颤着声音问道,“怎,怎么了这是?”
待看到人群中站着的翁氏,眼睛一亮,求救一般的喊道,“娘。”
“怎么这么多人在我们家,他们这要干嘛啊?”
翁氏给这一声娘唤得热泪盈眶,泪眼看向一旁的张婆,激动的说着话,“张家阿婆,你看我家子文都认得我,他没事,他没有被鬼物附身,他没事的。”
说着就要去扯张婆的衣袖,被村长一把拉住了,老村长不赞同她的动作,说道。
“拉拉扯扯像什么样,不要去影响你阿婆,她自有主张。”说完,谨慎的看了林子文一眼,又说道,“而且鬼怪惯会迷惑人心,你切不可只听这么一言,就掉以轻心。”
“鬼?什么鬼啊?你们在说什么?”
林子文白着脸,一头雾水。无措的摇了头,一脸祈求的看向翁氏,眼里满是仓皇“娘,你们要做什么,我好害怕。”
翁氏不忍心的别过了头,不敢再看林子文伸出的手。
在众人的紧张的目光中,张婆打开了她随身带着的那包黑布裹着的圆状行囊。
一个气质古朴,镜面周围雕着繁复又奇怪纹路的铜镜出现在众人眼前。
宋延年惊叹不已,眼里简直要冒出星星了。
他想,这铜镜一看就不同凡响,一看就是个厉害的。
只见张婆低头爱惜的轻抚过镜身,再看向林子文时,耷拉着眼皮的眉眼里,目光沉沉。
“这是我遇山一脉镇山的法器,天元宝镜。”
“世上万物久炼成精者,多是似你这般有本事假托人形以迷惑人。可这骗得过肉眼凡胎,唯独瞒不过这天元宝镜。”
说完,又大声道。
“孽障!于镜中显现真形吧!”
张婆的声音到最后猛地变重,目光狠厉的看向还紧贴着门后,脸色苍白的少年。
“到底出什么事了嘛。”林子文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他就是在家里温习功课而已,怎么一开门好似世界都变了。
他将门拉大,想要跑到他娘那边去,这一动作,引动了众人的神经,只见好几个人将锄头举搞了来,威胁着他不要轻举妄动。
林子文将抬起的那只脚又收了回去。
泪眼看向他娘,哀求,“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贪玩,我一定好好做功课,学里先生说我没有天资,不似父亲有才气,我只是听了有些伤心,这才懈怠了功课。”说道后面语气急促,“娘,你信我,我一定会加倍的努力考功名,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无耻鬼物,还待做戏。”张婆嗤笑。
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四肢夸张又奇异的舞蹈着,然后一个大转身,猛地将手中的铜镜高举对准了头上的日头。
一大束的光从天上被引下,就像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日光,汇聚到那铜镜中。
原先灰扑扑好似带着尘土的圆镜,刹那间神光晕晕,宝光灼灼。
光芒温暖亮眼却不刺眼。
真是宝物。宋延年再次惊叹,眼都不舍得眨一下的盯着放着灼灼光芒的铜镜。
张婆引那日晕的时间好似很久,其实不过刹那。
不消片刻,就见人群中的张婆,好似捧着一团日光,将镜面对准了林子文。
这时,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不敢忽视这矮小又有些佝偻的老太。
她干瘪老态的脸上,那双老人特有的浑浊双眼,也放出精光阵阵。
那一刻,众人只觉得她似神似佛,无悲无喜,却又悲悯众生。
神性!宋延年脑海里刹那间闪过这一念头,这时他看站在院中的张婆,又觉得她不像是张婆。
突兀的,每个人耳中似有一声尖锐又缥缈的叫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耳力惊人的宋延年,脸上甚至闪过痛苦的表情,他连忙捂着耳朵蹲了下来。
那声音持续了将近一刻钟,不甘、怨恨,甚至是阴冷潮湿,又带着如蛆跗骨的恶毒。
“娘~”声音似近似远,到了此刻,那鬼物还喊了一声尖锐又模糊的娘。。
宋延年听得冷汗淋漓,忍不住睁大眼去看林子文。
而此时的林子文已经倒在地上。
他在日光刚刚照到之时,就已经是如被抽去魂魄一般,昏倒在地无知无觉。
一直表现害怕的翁氏一下子就跑上前抱着他,“立。。。你没事吧,子文子文。”一边说,一边摇着林子文软软摊在地上的身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情急,她的身子将那团团的日光挡住了不少。
看到这一幕的宋延年有些着急。
心想,也不知道这些日光被大嫂子的身子挡住了,会不会影响张婆驱邪啊。
不行,还是让大嫂子让开些比较好,宋延年左右看着,想要叫个人上前将翁氏拖开。
有这种怀疑的人并不只有宋延年一个。
只是此时大家伙儿都被吓破了胆,这是真有鬼啊!长这么多年头一次见。
村民一个个的脸色苍白的看着前方,纷纷摇头,脚就像是长了钉子似的嵌在地上,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开玩笑,鬼都是无形缥缈之物,这要是无知无觉被附上了可怎么办。
好像有默契的一般,大家都往张婆身后靠了靠,连一直和张婆并排站着的老村长,也倒退了一线,不去拘泥于自己领头的地位。
宋延年无语的看了这老头儿一眼。村长,你莫不是觉得自己步子偷摸着挪得小了一点,别人就看不见了?
又将视线投向神情凝重,却又面色有些土色的张婆身上,宋延年心知,张婆这一做法,虽然看上去威力大,但对自身的损耗也是巨大的。
还不知道她和鬼物之间,是谁先耗死谁。
他咬了咬牙,一步冲了上去,想要将翁氏给拉开。
第9章
江氏扑上去都没有拦住他,气得直跺脚。
越是靠近林子文,那呼啸在耳朵里的的凄嚎声音越是刺耳尖锐。
宋延年忍得满头都是汗,拼命的在心里和自己的耳朵说,小点声小点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他觉得耳畔的声音确实是小了一些。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像随着他的意念,空气中涌动的气状胶质在他耳边形成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一层又一层的覆盖过去,直到宋延年觉得好受了许多,这才停下。
咦!宋延年惊奇,不是错觉啊。
可是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多研究。
他拉着翁氏的衣角,“嫂子嫂子,我们快让开一点,让张婆给子文驱邪,子文一会儿就好了。”
翁氏仍然是抱着子文不动,半点不理睬宋延年,好似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宋延年并不灰心,又用力的拉了拉翁氏,这次他加大力度,甚至将她这么一个大人拉了个趔趄。
翁氏虽然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的身形,但那重量也是不轻的,足以见宋延年的蛮力有多大。
他冲翁氏的耳朵大声喊。
“你把日光挡住了,这样会害了子文的,让开一点啊!”
还是孩童的声音,陡然拉拔高时,尖锐的甚至要将人耳膜震破,半点不逊厉鬼的凄嚎。
翁氏猛地抬头看向宋延年。
宋延年被这目光骇了一跳,手一松,冲劲让他一屁蹲的坐在了地上。
“。。。嫂子?”
眨了眨眼,眼前的翁氏却还是柔弱焦急中带点茫然的表情。
“是延年啊?”翁氏勉强对他一笑。
让宋延年忍不住怀疑,那恼恨阴狠怨毒的目光,是否是自己看错了眼。
“嫂子,你赶紧挪挪,不然该挡住张婆的施法了。”宋延年见他不动,又将话说了一遍。
翁氏闻言,连忙转头看向施法的张婆,又看了昏倒在地的林子文,慌慌忙忙的就要站起来。
快站起来时,却又似乎无力一般,惊呼着往旁边一倒,又砸在了林子文身上,将那光束挡了更多。
只听扑通一声的巨响,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宋延年怀疑,子文醒来后,肋骨还能不能要了,别到时候水鬼没给到他伤害,反而是他自个儿的娘亲给了他暴击。
他皱眉,气闷的看着地上手忙脚乱的翁氏,“大嫂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翁氏慌乱的摇头,哀伤,“我没有力气了。”
“那你往旁边爬开点。”宋延年指挥道,一边还伸手拖动翁氏,想要助她一臂之力。只是这样一来,他也无可避免的碰触到了下那束神秘的光。
暖暖的,却又觉得十分的干净。
一碰到那光芒,宋延年就觉得心神一涤,好似被什么温柔的存在拂过,方才耳朵的疼痛,也一下就消失。
这么舒服啊。
宋延年心想,又偷看了半坐在地上,心神不定的翁氏。
他漫无边际的瞎想,难道她刚才是故意不起来的,毕竟,作为人被这光芒照耀着是那么的舒服。
不会的不会的,子文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呢。宋延年努力的将脑袋里的不着边的想法甩了出去。
但随即又有丝不确定。
宋延年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张婆身上,那团光芒已经开始慢慢的减弱,他贪婪的看着,想把她怀里的光抢过来。
没有了翁氏的遮挡,在天元宝镜的威力下,那波尖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甘的消尽。
宋延年惋惜的看着那束光也一点点减弱,直到最后跃出张婆的怀抱跳了跳,好似在告别,最后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他抬头望天,看着光芒消尽的地方。
张婆抱着又重新变得平凡古朴的铜镜,蹒跚了几步,才走到林子文面前。
她蹲了下来,将林子文趴在地上的脸翻了过来,怼上那光芒散尽的铜镜。
铜镜清晰的倒印着林子文双眼紧闭又苍白的脸。
张婆疲倦又满足,声音嘶哑,“可以了,水鬼已在天元宝镜的法力下,露出了面目,现在已诛杀。”
众人听罢欢呼不已,纷纷抱着自己身边的人。
只要想到真的有鬼怪混进小源村,大家伙儿都是后怕不已。
看向张婆的眼睛是敬畏又感激。
“现在知道不能去玩水了吧。”方大嫂用指甲盖用力的掐着方大力的耳垂子。
“不敢了不敢了。”方大力苦着脸想哭,却一点也不敢哭出来,呜咽,“我这辈子都不敢下水玩了。”
周围的小伙伴心有戚戚的跟着点着头。
可不是,吓死个人了。
“那倒不必矫枉过正。”张婆慢慢吞吞挪了挪身子,毕竟小源村可是靠山靠水吃饭,不敢下水,以后可怎么养家。
难不成靠田里的那点出息?张婆暗讽。
“昨日你们也是赶巧了,下水时又是恰逢阴月阴辰阴时,这才齐齐被鬼迷了心窍,答应将他带上岸,让他有机会幻化成这林家儿郎模样迷惑了你们。”
说完,又想了想,问小孩,“昨天是否有谁给那水鬼指路,让他去了林家儿郎家中?”
这话一出,几个小孩子具是白着脸,互相望望,摇了摇头。
而一个孩童藏在父母身后,半晌探出头,忐忑的点头,“昨天我看子文,不,那水鬼有些迷糊恍神的样子,我就送他到这路口了。”
说到这里,吶吶的掰着手指头,“我不知道那是水鬼,我以为它是子文。”
说完,小声的抽泣。
旁边的父母轻抚着他的脑袋瓜顶儿,心疼不已,却也不敢开口,毕竟这路确实是自己家的小子带的。
众人同情的看着还昏倒在地的林子文。
这孩子也真是倒霉到家了,人在家中乖乖温书学习,没有随那些臭小子下水捣蛋,结果到最后反而是他被这水鬼附身了。
倘若再迟个一两天,估计村里就得挂白了。
张婆温声劝慰,“好孩子,这怪不得你,鬼怪多狡猾,我们凡人肉眼凡胎的,看不出区别,这怪不到你头上。”
说道最后,张婆是看着翁氏的,“望你别怨这孩子,这是你儿命里的一个坎,向来命数自有天定,没有这孩子带路,那水鬼也会找来的。”
翁氏蹲在地上抱着自家儿子的脑袋,这时也是胡乱的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的。”说了两句,声音哽咽,“我只希望他以后好好的。”
张婆叹息。
抬脚走进了林子文的屋子,四处环看了一周。
想了想,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布帕,打开里面是一张黄纸红字的符箓。
“一会儿等他醒了,就烧了化水给他服下,他遭这一趟罪,倘若没有好好调理,多少对寿数是有些影响的。”
“好好好,我一定照做。”
翁氏连忙双手奉过符箓,郑重的放在怀中。
“另外,村里最好这段时间的用物,都用些黄色的。”张婆以拳抵嘴,咳嗽了两声,补充说道。
众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黄色,向来是代表神佛,你看佛门庙堂,佛像皆是金光灿烂,身披袈裟。家中重黄,也是有请佛坐家镇家宅的意思。”
院子里的村民听罢纷纷点头,各个表示回去就将窗棂糊纸等换成黄色的。
“好了,这孩子没什么大事了,好好休养几天就行。”张婆看翁氏低垂着头,似有眼泪,宽慰了几句。
“都来个人,帮忙把子文抱进屋去。”老村长拄着拐杖,站在院子大门处喊了喊。
众人谁也没应声。
“反了天了这是!”老村长气急,又有些尴尬。
张婆抬眼看了下,也不强求。
接过话头,简单的和翁氏交代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开。
她没注意到的是,院角那枝叶繁茂的槐树,还是那般青葱郁郁。
宋延年还想跟上,他想看看那神奇的天元宝镜。
才走出两步,就被一旁的江氏一把抱住,提高悬空,啪啪打了几下屁股。
“又想去哪儿!”
“娘~”宋延年捂紧屁股,讨好的笑着,声音甜甜的拉的很长。
“叫娘也没用,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没想到他年纪小小,主意却那么正!不让他来看这抓鬼之事,他倒好,偏要来,来就来了,还爱乱管事!
方才翁氏挡住了光那下,谁都没敢动,他居然还敢上前拉翁氏!
不知所谓,简直算是胆大包天了。
江氏是越想越气,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他娘那明显在气头上的模样,宋延年是不敢吭声了。乖乖搂过他娘的脑袋,被他娘抱着往回走。
权当看不见他娘那张臭臭脸。
江氏脚步不慢,很快就走出离林宅挺远的地方,只要再拐一个弯,就要看不到林子文和翁氏他们了。
子文还躺在地上,翁氏半坐着,伸手轻柔的将他凌乱的发丝整理好。
宋延年将脑袋搭在他娘的肩头,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
子文和大嫂子真是太倒霉了,摊上了这么个鬼事。看大家伙儿避讳的模样,估计好长一段时间,大家伙儿都会躲着他们走了。
这时,宋延年看见躺在地上的林子文动了动,慢慢伸着手揉着脖子坐了起来。
宋延年还不待替子文欣喜,眼底刚浮出的点点笑意就僵在脸畔。
第10章
什么鬼?!
宋延年揉了揉眼睛。
只见林子文慢慢的坐了起来,唇轻轻张动,就那么一个词,翁氏紧张忐忑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了,甚至有了丝笑意。
只是,在宋延年眼里,林子文耳朵处的一小块面皮,却像是被蜡融了似的。
一点点变形,甚至往下坠。
犹带着笑的翁氏好似并没有注意到。
只见她从袖口处拿出一条洁白的素帕子,轻轻的擦拭了他脸上的一块脏污。
宋延年着急,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他拼命的想着,想让耳朵子更灵敏些,哪怕听个只言片语也好。
由于不熟练,过了好半晌他这才将附在耳边的那几层无形膜给撤掉。
这样一通折腾,毕竟是迟了片刻,此时,他只能隐隐约约的听了些片段。
风送来了翁氏断断续续的私语,“我方才。。。担心,还好。。没事,立祥。”
立祥。立祥?!
宋延年满脑门问号,什么立祥,好好的提子文的爹干嘛。
宋延年拉长耳朵,想要听得更多一些,偏偏事与愿违,这时两人都已经不怎么说话了。
宋延年气闷又挫败。
泄气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只能眼不转的看着那两人。
那厢,林子文好似也察觉到自己脸上的不对,伸出手托了托下垂的部分。
轻轻的在脸上揉了揉,就像是拉皮一样,通过一通捣鼓,下颌骨处的面皮被揉成正常的模样。
阳光洋洋洒洒照在他扬起的面容,林子文沐浴着阳光下的脸庞是那样的平静怀念。
恶魔~
宋延年心砰砰砰的直跳。
他眼睁睁的看着翁氏起身,又上前几步要将大门关上。
就在门快关上时,一直仰头闭眼享受阳光的林子文突然将脸转向了大门处,睁眼望出。
慢慢阖上的门缝中,宋延年对上了一双毫无波动,死寂的双眼。
呼吸一窒。
轻松放轻松,宋延年拼命的催眠自己。
这么远,我什么也看不见。
慢慢的,他也真的将身子柔柔的放软了。
抱着他的江氏毫无察觉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他将头轻轻的搁在江氏的肩头,两眼放空,又用手指揉了揉两只眼,踢拉晃动两条小腿,一幅爱困的娇模样。
“这下知道累了?”耳朵旁,江氏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随着她脚下的步伐,很快,江畔那座老宅就被抛的远远的,直到再也看不见。
宋延年搂紧江氏的脖子,一声不吭。
“等你爹回来,我就和你爹说这事,看他怎么收拾你。”江氏威胁。
“爹才不会。”提到他爹,宋延年这才想起他遗忘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