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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是分家了。”江氏道。“分家了明白吗?”
“那前几年,我还给他们那么多帮助呢。”宋四丰还不死心。
“我那几个侄子侄女,养育他们,给他们结婚,哪个我没出过力?”
早些年,他们没有分家,他们夫妻十多年没有孩子,赚的钱,做的事,都是为公中做的,现在可算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却得不到兄弟姐妹的帮扶,总的来说,是他们吃亏了。
“我们分家了。”江氏平静的再次重复。
气氛一时有些僵。
“好吧。”宋四丰死心,仔细一想,他不得不承认他媳妇是对的。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宋四丰抹了抹脸,从屋子角落里挖出一块砖,砖后面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他们家所有的家当。
不算铜板,零零散散的碎银有十余两。
“唉,这要是读书,不说束脩,就是平日里的笔墨纸砚,年礼,人情往来,都是不够的。”宋四丰愁眉苦脸。
“谁说不是,当初林秀才家大业大的,不也在几次赶考中变卖了吗?”江氏越说越犹疑,最后想要让儿子读书的心也动摇了,这读书还是出路吗?
“读!”宋四丰重重的说道。“砸锅卖铁也要读。”
“不说让他多有出息,就是多识些字,多懂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这钱也是花的值了,至于以后要不要赶考,看他的情况吧。”
“当家的。”江氏眼里有些泛泪。
“你别担心银钱,孩子这么小,又是个懂事坐的住的,我就是再难,都供他,我们只有这一个儿。”
讲到这,宋四丰停顿了下,又郑重道,“明天我就再进一趟源山。”
江氏一声惊呼,“这可不行。”
宋四丰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头,“这事我自己有分寸,我今天出来的时候,雾还是散的,再加上我每一次进山,都是有做好标记的,我快去快回,不贪进不贪多,会没事的。”
“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可是一个老猎手了。”
江氏看着宋四丰坚定的眼神,渐渐的不再出言反对,“那你多加小心,你先休息,我给你做干粮去。”
说罢,赶忙背过身,点上一盏煤油灯去厨房里忙活去了。
宋四丰看着兀自睡的沉沉的宋延年,将被角搭上他露出的肚皮,这才点上一管土烟,推开门站在门口抽上,一边抽一边看着天上的圆月。
第3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延年就醒了过来,自己去了厨房,从灶里打了热水,再往盆里兑了一些冷水,这才开始洁面洗漱。
温热的毛巾搭在脸上,宋延年忍不住要发出舒服的喟叹,早起的不适一下子就被冲淡了。
他将属于自己的小帕子搭在毛巾架上,转头看向身后的动静声处,只见江氏拎着个槽盆进来。
“延年,起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江氏见到他,有些诧异。
嘴里说着话,顺手还将准备好的鸡食放入槽盆,打算去鸡棚里给小鸡喂食。
“我来我来。”
宋延年积极的捧过槽盆,盆有些重,他晃悠的走得慢了一点。好在鸡棚离厨房也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他趁着小鸡们都在拼命抢食的时间,顺手就在在草堆下摸出几个还带着温热余温的蛋,放在厨房里的篮子里,准备早上吃最新鲜的。
这是他最近最喜欢干的活了,超有成就感。
“我爹呢?”蹲在地上将手洗干净,宋延年四处张望,没找到他爹的身影,抬头问他娘,一边催着。
“他又去哪啦,我可太想他了,前些日子他可已经答应我了,要带我乘小船去镇上赶集呢。”
江氏的身子顿了顿,说,“你爹他有事,要出门几天,等过几天他回来了,娘一定让他带你去玩,乖哦,今天你再找大力他们几个一起玩吧,记得不要去河边玩哦。”
“我才不要和他们几个小孩玩呢。”宋延年意兴阑珊。
“爹不是才回来嘛?”宋延年不满。
“他又去哪里了,怎么不带上我,我也想去。”宋延年连连发问。
江氏好笑,“你自己就是小孩儿,个儿还没有桌子高,倒嫌弃上别人了。\"
“爹那是去办正事,带上你个小孩儿像什么样。”
“好啦好啦,娘一会儿要去林家嫂子那儿一趟,你不找大力他们玩,要不要和娘一起去?”话锋一转,江氏岔开话题。
“刚好可以和子文一起玩耍。”
“不了不了,我还是找大力他们几个一起玩吧。”宋延年连忙拒绝。
江氏有些好奇:“延年,你不喜欢和子文玩吗?”
按理说不应该啊,宋延年性格开朗,又爱热闹,在村子里又是个辈分大的,他一向爱以长辈自居,和村里每个孩子都很合得来。很少看到他这样排斥去哪家做客的,拒绝的这么快。
“娘你可别瞎说。”宋延年打断江氏不靠谱的话,背过手严肃的说。“这让子文听到了,还以为我针对他,那他得多伤心啊。”
江氏有些好笑,这小小孩子,还知道啥是伤心,说出来还怪有模有样的。
宋延年看江氏笑吟吟的等着他的回答,犹豫了下还是说了。
“我不是不喜欢子文,只不过不大喜欢大嫂子。”
“子文他娘?”江氏问。
“嗯。”宋延年重重的点头,话说出来后,后面的话再说也就不会困难了。
“大嫂子她对子文可凶了,我看了有些怕。”
“子文是读书人,你大嫂对他期望高,自然要求就严格一些。”
江氏不以为意。
接着又说道,“以后我们延年要是读书了,娘也一样严格督促你的。”
“才不是。”宋延年嘟囔,左右看了看没有人,示意他娘弯腰,这才在江氏耳旁轻声道:“子文功课没做好,大嫂子除了拿细细的柳条打子文,还会拿针扎子文。”
“那也是子文不好好做功课在先,辜负了你大嫂的心意,你大嫂才生气的。”
“为了供子文读书,你大嫂也不容易。”
宋延年听罢,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娘。
江氏给他看得别扭,摸了摸脸,“怎么了?”
宋延年摇了摇头,“娘,那可是针扎啊,多大仇啊,拿针扎人。”
“你大嫂有分寸。”江氏说完又看了儿子一眼,“你可别跑到你大嫂面前没大没小的啊,乱给子文出头,那是别人家的事,她可是子文的亲娘,还有谁能比她更疼爱子文不成?”
宋延年受不了,“我知道!我才不会过去乱说话。”
“好啦好啦,又不是娘拿针扎你,你这么生气干嘛。”江氏好笑。
宋延年气闷,声音瓮瓮的,“没有,我没和你生气。”
宋延年长吁了口气,将心中的郁结吐出,这个年代连人权都没有,更不要提儿童保护了,给小孩吃饱穿暖,就算是很好的父母了,更别提那些还供孩子读书的家庭,而且林家嫂子为了供子文读书,那双眼常年熬得通红,理智上他都明白,但情感上,他就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想再多都没用。
很快,宋延年就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了,如果不能适应和自我调节,估计他天天都得气闷着过日子了。
坐在饭桌上,江氏笑吟吟的舀了一勺鸡蛋:“饿了吧,娘给你做了水蒸蛋,滴上几滴香麻油可香了,快尝尝吧。”
宋延年看着金黄色的鸡蛋上面浇了一些酱油和香麻油,一股咸香味扑鼻而来,自己拿起碗勺,专心吃了起来。
“我出去玩了。”他从椅子上滑下来,和江氏打了个招呼,就冲出门了。
九月的清晨,风凉凉的吹来,带来青草泥土的香气,路边草丛的绿叶上,几滴露珠附在上面,倒显得几分俏皮可爱。
宋延年拿了根树枝,扒拉了一会儿地上的蚂蚁,这才拿出一个小铲子,准备去抓一些虫子蚯蚓,给自己家的小鸡加餐。
小孩子的精力真是无穷的,自打他这身子调理好,宋延年觉得自己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撒起欢来,身子轻盈的像是要飞起。
不到一刻钟,宋延年就跑到村外源山脚下的一个树林里。
这片树林虽然并不是很大,但里面树的品种却是挺多的。往前几步,宋延年还看到了一个小竹筐,估计是前几天采摘枣子的人落下的。
快速的爬上一棵枣树,打了几个剩余的枣子下来,用衣袖擦了擦,就啃着吃了。
一边吃着,一边还查看着周围的环境。
常年累月的落叶和其他生物堆积形成的腐物,让这片土地异常的肥沃,按他判断,这样潮湿,阴暗,又带点温暖的土地里肯定少不了虫子和蚯蚓。
果然,拿起小铲子在一块松软的土地上轻轻一挖,就看到到几条肥圆的蚯蚓在土壤里翻滚。
宋延年忍不住咧开嘴角,手疾眼快的将这几条蚯蚓装进了他带来的破陶缽里。
忙碌了一会儿,日头渐渐的升起,宋延年看到了下装的满满的陶缽,再看看土壤里还在蠕动的蚯蚓,惋惜不已,可恨这陶缽太破太小,不能装下更多的了。
顺着水声,很快就找了个小溪流,将手洗了干净,这才抱着陶缽往家里走去。
还隔得比较远,宋延年就听到一阵争吵。
“我们昨天就是十五个人,没有错。”大虎风风火火的嗓门传来。
“不能吧,我昨天走的时候数了下,有十六个人。”方大力有些底气不足。
“大力哥,是十五个人啦。”江秀水人如其名,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为了这,没少挨他爹打。
“你们在吵什么?”
还在争吵的几个少年看到抱着陶缽的宋延年,眼睛一亮。
方大力更是几步上前,将他拉到几个孩子之中。
在你一言我一语当中,宋延年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昨天几个孩子回去后,各家大人在听了方大嫂的说辞后,都后怕不已。
“中元节还敢下水玩,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几个大人一遍骂一遍打,直打的几个孩子哭爹喊娘,连乎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不,今天一碰头,几个孩子揉着发疼的屁股,不知道是谁又提起这事,话赶话的说起了昨天下水玩的人数,这一说大发了,大家说的对不上号,有人说十五个,有人说十六个。
“我奶昨天说,中元节下水玩,会有水鬼跟着上来,然后他就会混在我们中间,不知不觉的,寻找替死的。”张诺说话声音颤颤悠悠的,眼神里都是惊恐。
“昨天我们就去了十五个,回家的时候数了十六个,里面一定有一个人是鬼!”
这话一出,就像是水滴到沸腾的油锅里,一下就炸了。
有胆小的甚至抱住了旁边的伙伴,又马上的想到什么,跳着松开了,眼神怀疑的看着四周的伙伴。
最大的孩子方大力无力的安抚着其他几个,眼神期盼的看向宋延年。
“延年,你说,我们昨天几个人去河边玩?”
“十六个。”宋延年想了想,肯定的说。
“我就说嘛。”方大力松了口气,还不等他喘口气,就听宋延年接着说到。
“加上我十六个人。”
方大力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他昨天数数的时候是没有算上宋延年的,因为宋延年一直在岸边玩,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声有鬼啊,哄的一声人都跑得差不多了。
只剩大虎,方大力,张诺,以及江秀水在原地。
“我不怕。”大虎拍了拍胸口,他家是祖传的杀猪匠,大虎小小年纪,已经很有他爹的真传,那身板是壮壮的,“鬼来了,我把我爹的大砍刀拿出来,看看谁更厉害。”
方大力勉强一笑,“应该是我数错了吧。”他还要挣扎。
张诺虽然眼睛里还有惊恐,嘴里不停的念叨,“没事没事,有鬼的话,我就找我奶奶,我奶奶会收鬼。”
众人看向江秀水,只听他细声细气的说,“我不敢跑回家,我爹知道我被吓跑了,会揍我的。”
众人了然,江秀水虽然名字秀气,像个女娃娃,但他确实是男娃子。张婆说他五行缺水,家里人就应是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只是没想到,这名字叫得秀气,整个人也养的秀气,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的,经常被他爹嫌弃不像男娃。
其他小伙伴也经常拿这个开他玩笑,有的过分的还给他取小名叫秀娘。
这不,虽然害怕着,但江秀水还是不敢往家跑。
毕竟鬼不会把他怎么样,而他爹会把揍得屁股开花。
几个人看向宋延年,询问他怎么不跑。
宋延年有些摸不着头,他来得迟,还没沉浸到那种气氛,没怎么反应过来。
“我拎着这个,跑不快。”宋延年晃了晃抱着的陶缽。
“这是什么?”几个孩子好奇的凑了过去。
第4章
待看到里面蠕动着,盘虬在一起的无数条红红的蚯蚓,几个人迅速的跳开。
“吓死个人了!宋延年,你真恶心。”张诺脸皱成一团,捏着鼻子大声指责。
“我不觉得恶心就好了。”宋延年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随即宝贝的将陶缽盖好。
“延年,你抓这个干嘛呀。”过了会儿,几个人适应过来,又凑了上去,好奇的问着。
大虎甚至拿了根树枝就要往陶缽里拨弄。
“去去去。”宋延年一手将他拍开。“不能给你玩这个,我捉了它们可是有用的。”
“这些虫子能有什么用途,瞧上去怪恶心的。”江秀水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抖了抖身子,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看着宋延年有些佩服,“也就你不怕。”
大虎也在一旁催着宋延年说话。
装得满满一罐子的陶缽还是有些沉手的,宋延年遂将陶缽往地上一放。
众人看着随着他的动作,陶缽里红红的条条蚯蚓,肥硕的好似颤了颤,大家伙儿具是打了个激灵,看向宋延年的目光都变了。
宋延年半点不在意,“我这段时间在家里养了些小鸡小鸭,它们吃饭洗窝棚,都是我在干呢。”
宋延年掰着手指数着自己最近干的活。
“然后我就发现它们可爱吃这些虫子了。”
“而且吃了这些虫子以后,这些鸭子和小鸡下的蛋都比会以前我娘喂养的更多也更大个。”
宋延年嘿嘿一笑,拍了拍陶缽,“你们看这还是虫子么,不是,它们是蛋!”
“哇,真的吗?”听到可以让家禽生更多的蛋,几个孩子瞬间不杵这些弯弯绕绕缠在一起的蚯蚓了,两眼发光的看着地上的破陶缽,好似能将它看出一朵花来。
“我爱吃鸡蛋。”江秀水小声的说道,轻轻的吞咽了下口水。
“说得好像有谁不爱吃一样。”张诺嗤了他一声。
宋延年丝毫不意外,他可是太知道这个时代到底有多缺少食物了。
看大家都感兴趣的样子,宋延年爽快的招呼几个伙伴,“走,跟我去家里看看我养的小鸡小鸭们,准保各个皮毛油光水亮。”
“好啊好啊。”大虎爱凑热闹,欢喜的拍了拍手,“让我看看延年是不是吹大牛。”
“我来拿吧。”方大力贴心的将地上的陶缽拎起,手上掂了掂,“还怪沉的。”
揉了揉宋延年的脑袋,“你这小孩力气还怪大的。”
“没大没小,你还得喊我一声叔呢。”宋延年拍掉了头上恼人的手,原先还想道谢的话瞬间吞了回去。
几个小伙伴很快就来到了宋延年家门口。
“快来,我爹娘都不在家。”宋延年招呼。
几人探头探脑的瞧了瞧,发现确实是没人在家,这才敢跟着宋延年进屋。
“大家都跺跺泥啊。”宋延年看到自己脚上埋汰的草鞋,树林那边泥土太过湿软,粘得他满鞋子都是。
用大力气才跺了个干净,这边在使劲的敲打自己脚下的泥,还不忘喊其他几个小孩。
“这蛋还真的比我家的大个些。”几个人围着宋延年,评价着他手上的鸡蛋。“里面是不是有两个蛋黄?”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宋延年有些得意,回答道,“有的有两个蛋黄,一般就一个。”
想了想,索性抱了个碗,小心的将几个鸡蛋磕破倒进去,“你们看,就一个蛋黄。”
“今天我请你们吃蛋羹吧。”宋延年一手捧碗,一手拿着筷子快速的搅拌打发着。
“哇~”几个小孩都看着碗中那要比寻常鸡蛋更红的蛋黄,都眼含期待的盯着宋延年的动作,目光追随着他将打发好的蛋液放入铁锅蒸笼上。
“延年,这不好吧,你娘回家看到鸡蛋少了,该骂你了。”方大力犹犹豫豫,虽然很想吃,但还是怕宋延年挨了打。
“没关系,这是我养的小鸡下的蛋。”宋延年摆手,让方大力放宽心。
接着笑眯眯的说,“如果你们觉得过意不去,到时帮我抓几天蚯蚓就好了。”
虽然还是有点杵蚯蚓那扭曲盘虬的模样,但随着灶火升起,蛋羹浓郁的香味传出,几个人不争气的吞咽了下口水,还是同意了。
蒸好的蛋羹刚刚一上桌,就被几个小伙伴风卷残云一般的抢夺光了。
“我们等下再去抓鱼吃吧。”大虎吧砸吧砸嘴巴,意犹未尽的说道。
“你不怕啦?”张诺呛他,“还想下水抓鱼?”
大虎马上想到方才谈起的水鬼的话题,呼吸一窒,又犹豫了起来,但摸了摸自己还扁扁的肚子,再想想烤鱼那喷香的滋味,他觉得他又可以了。
挺了挺胸膛,“我大虎就没有怕过。”
“你不怕我怕。”江秀水认怂的干脆,“我不但怕鬼,我还怕回家挨老爹打,要去你去,我是不去。”
“那我就自己去。”大虎见几个伙伴没人动,气恼的就要自己起身。
“哎哎哎。”宋延年连忙将他拦住。“说好在我家玩的,一个人去抓鱼有啥意思,我们一起去喂小鸡和鸭子吧。”
见有人拦着自己,大虎也就半推半就的留下来了,就算他不怕水鬼,也怕他爹那蒲扇大的巴掌啊,昨天挨打的地方还没消肿呢。
但是认怂是不能认怂的,想到这,大虎大声嚷嚷,“我才不是怕,我是给延年面子才留下来和你们玩的。”
宋延年见他一边说,一边偷觑大家伙儿的模样,也是好笑不已。
怕谁去又去应了他,让他真的下不来台阶,到时又跟炮炸似的吵个没完没了,连忙招呼上他们几个。
几人看着宋延年将一陶缽的蚯蚓倒入竹篮子里,放上清水,仔细的揉搓清洗着。
直到将它们身上的泥都洗了干净,这才放在一边,又从角落里拿出破陶缽,堆了火堆烧起火来。
“延年,还要洗这个啊。”从宋延年开始清洗蚯蚓开始,方大力几个就离远远的,就怕他喊他们帮忙。
这时看他都清洗完毕了,才推推攘攘的上前来看。
“当然了,不然都是泥巴,家禽吃了会生病的。”宋延年一边回答,将陶缽架在烧好的火堆上方,还不忘往里面添些清水。
“还要煮吗?”张诺简直难以置信,问出来的声音都高了两分贝。
猝不及防之下,宋延年耳朵都被刺激了下,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对啊,我怕蚯蚓里有虫子,小鸡们吃了不好,煮一下烫一下,里面的虫子就会死掉了。”
看着其他人别扭的表情,宋延年恍然,“没事的,我这个陶缽是专门用来处理这些蚯蚓的。放心,不煮饭!”
方大力几人看着宋延年面不改色的伸手抓起一把蚯蚓,放入沸水中煮熟捞出,胃部隐隐不适。
想到刚才吃下的蛋羹,几个人都不想浪费,几人忍住不吐,只是扭过头不再看他的操作。
“延年,你胆子真大。”江秀水坐在宋延年身旁两步远的石头块上,由衷的说道。
“习惯了就好了。”宋延年语气自然,面带鼓励“过个几天,你们也就习惯了。”
几人并不是太想接话。
将最后一部分的蚯蚓切成小截,再拌入鸡食后,这才去打了热水将手洗个干净。
“是不是很简单。”宋延年一边说,留意到他们几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知道他们几个一时是觉得有些接受不能。
他倒不会,从一开始他就接受良好,感觉这辈子他的神经还是比较粗的。
“你们可不要觉得它恶心,这些小东西可是很有用的。”宋延年手指了指大虎,随口一言,“它不但能给我的小鸭子小鸡加餐,像你爹身上长的缠腰火丹病,也可以用这个来治疗了。”
“缠腰火丹病?”大虎疑惑,随即明白过来说的是他爹最近脸上长的疱疹。
他爹这毛病最近差点没将他家搞得人仰马翻。
听到这长条虫子能够治疗他爹的病,大虎精神一振,“真的吗?怎么治?”
这段时间,他爹快被这缠腰火丹病苦恼死了,不知怎么的,脸上突然长起了那些火燎似的泡泡,一簇簇的,疼起来让他爹那么壮的大男人都难以忍受。
这几天每每发病,疼痛剧烈,他都捂脸哀嚎不已。
而且他娘还老是和他吵吵,非说他爹是去了不正经痷脏的地方,才得了这病,说他是受这遭罪也活该。
他爹不认!
他说他没做过的事坚决不能承认,他娘一边哭一边和他爹干仗。
家里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镇上出摊卖猪肉了,他奶就拿了张小矮凳坐门口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是叹息家里没有出息呢,还是叹息他爹的病。
这些低气压让大虎都不敢太捣蛋,昨天他爹揍他,他还诡异的还有些欢喜。
起码揍他时,他爹看上去精神头还是那么足,这让听多了他爹的哀嚎声的他,心理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这不是去了什么痷脏的地方。”宋延年认真的说道,大虎这才知道,情急之下,他已经将家里这几天的吵闹也说了出来。
第5章
“我就说嘛,你家最近怎么吵吵闹闹的。”
张诺点点头,恍然大悟,一幅终于破案了的模样。
“我娘还老是念叨我爹,让他不要像你爹那样花,外面的女人都是不干不净的,你爹那是赚了点钱,钱多了烧的慌!看吧,这下就得花柳病了。”
乡下地头的孩子,说起男女之事,荤素不忌,张诺才十来岁,却也是口无遮拦的,半点不害羞,坦荡的紧。
宋延年看大虎一副替他爹臊的慌的模样,连忙接话。
“你们都误会大虎他爹了。”
宋延年简直都有些同情大虎他爹了,这生病了不说,风评还被害了。
也不知道村里该传成什么样子了。
他也知道大虎着急,连忙接下去说,“你爹这是生病了,一般我们管这个叫缠腰火丹病。又因为这些泡泡长得像蛇形一样,所以有人也叫它蛇盘疮,这病除了非常疼痛,疼起来像火烧一样,一抽一抽的疼,还会红肿瘙痒,对吗?”
宋延年询问大虎。
大虎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对对对。”
“为什么叫缠腰火丹啊,这名字还怪威风的。”张诺好奇的插嘴。
“因为这种病一般比较多的人是长在腰上啦,而且痛起来像丹火灼伤。”
顿了顿,继续道,“我听说一旦从腰这里长到这里,绕上一圈,蛇头蛇尾一碰,人也就死啦。”宋延年在腰上比划了一下。
话音刚落,就见大虎眼泪掉下来了,号啕大哭,“我爹要死了。”
宋延年唬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看这么风风火火的大虎哭的这么惨。
而且是听完他说的话,才哭的这么凄惨,宋延年稍微内疚了下,觉得自己是吓到人了。
连忙安慰,“没有没有啦,我也只是听人家这样讲的,不知道真的假的。”
“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大虎抽着鼻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