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谷安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也会一直陪着倩娘的。
……
在判决之前,一股桃粉色的气从外头蹿进,倏忽的钻到了林静慧的口鼻中。
这气一入体,她再看旁边的梁杰信便是百般的顺眼,黑黝黝的眼眸里好似也有了无限情丝。
宋延年惊诧。
这是花瓶破了?
原先作用在纪家小姐身上,汲取了纪家小姐情意的桃花反噬了?
宋延年多看了林静慧两眼,捏着木牌的手顿了顿,随即扔在了两人面前,沉声道。
“先押下大牢,择日流放苦棘岛,流放三年。”
听到这判决,林静慧顾不上看表哥了,她猛地抬头看上座的宋延年,磕头道。
“大人,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我,我只是一时没有思量太多……他们纪梁两家有亲……他们本来就有亲啊!”
这苦棘岛是什么地方,听名字便能看出一二。
听说那片地界荒草丛生,遍地荆棘和石头,去了那儿一衣一饭都难,更别说那儿的风大凛冽。
她以前见过一个苦棘岛的人,不过是二十岁的妇人,面皮却是四十多岁模样。
那都是被那风吹的!
林静慧捂着脸,不住的摇头。
不,她不想变得那么丑,也不想过这样的苦日子。
……
宋延年站起身,轻声道。
“本官已经从轻发落了,按本朝的律例,以巫蛊邪术害人,一旦抓获,重则抄家诛灭九族,轻则幽禁终身……望你二人珍惜,再回来时能有所悔过,重新开始生活。”
三年,说慢很慢,说快倒也很快。
林静慧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梁杰信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李大牛站了出来,三两下的便将两人带了下去。
……
犯人被带下去后,外头瞧热闹的百姓也退下了,今日可是七夕佳节,他们还得抢着为家中的闺女设案供瓜果,家里忙着呢。
离开时,大家伙三三两两的感叹着。
“所以说啊,这养闺女也是要教得好好的,别的不说,做人的心就得正直,你瞧今儿这林家闺女,那是心思歪了啊。”
“是啊是啊,你说她图啥?真是自食恶果!”
“唉,谁知道呢,唔,不是说她会那些巫蛊之术嘛,估计在她的眼里,看咱们就跟看蚂蚁一样……你会管蚂蚁痛不痛苦,日子过得好不好吗?”
“……不会。”
“没错,就是这样了……”
……
王昌平走了过来,“你瞎忽悠了。”
朝廷律法上是没有巫蛊之术害人的惩戒,宋延年方才说的那些,只是帝王以及王孙贵族在遇到巫蛊之术时的刑罚。
在人间百姓家,这事根本难以定刑。
宋延年笑了笑,“不敢,在你这夏胡柚面前,我这么点事怎么算是瞎忽悠,顶多就是没说清楚罢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张谷安,问道。
“那花瓶还在纪家吗?”
张谷安点头,“我让纪伯伯在那儿看着了,大人,怎么了?”
宋延年沉吟:“没什么,它应该是被打破了,方才在公堂上,一股桃粉的气突然钻进了林静慧的口鼻中。”
“花瓶破了?”张谷安和王昌平异口同声。
张谷安着急:“这事对倩娘有么有什么影响吗?”
宋延年摇头,“无事。”
张谷安庆幸:“那便好,那便好。”
不同于张谷安的着急,王昌平则是有些好奇。
“粉红的气?是反噬吗?那会怎么样?”
张谷安本来想退下去纪家看看,听到这话,顿时停住了脚步。
他提拉起耳朵听宋大人说话。
……
宋延年点头,“是反噬,接下来,林静慧也会感受到这种心不由自己,莫名对人心动,心神被他人牵引左右的情绪。”
“简单的说,她会为他表哥神魂颠倒。”
王昌平瞠目结舌:“那,那这两个不是得缠上了?”
片刻后,他急急的追问。
“一直这样吗?”
宋延年意外,“当然不会,一张符箓的功效哪里能保证这一辈子的心动。”
“这样啊……”王昌平面露奇怪的神色。
宋延年推了推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王昌平:“期待啊。”
“我就想知道,等这桃花符反噬的符力过了,她到时会是怎么样的反应……是悔恨?还是记恨你啊。”
宋延年:“……不知道。”
“走了,这花瓶破了,我得去看看。”
张谷安心里快慰:该!
宋延年冲他招手,“走了,给我们带路,咱们去纪家。”
……
三人一同出了署衙,张谷安套了一辆马车坐在前头赶马车。
车厢里,王昌平撩开车帘布,让清凉的风进来一些,好奇道。
“花瓶破了就破了,左右这桃花劫都已经解了,咱们怎么还要亲自去一趟纪家啊。”
宋延年拢了拢袖口,皱眉道。
“按理说,这花瓶是不会破的。”
那花瓶用了符文,如果那么容易被打破瓶身,岂不是很容易便被人破咒?
像花瓶这样的脆皮的,在施咒的时候,符咒会护着承载它咒力的本体。
王昌平了然,“这么说,打破这个花瓶的人不一般了。”
宋延年点头,“去看看。”
……
随着马儿的奔跑,车轮子咕噜噜的朝前,很快便到了纪府。
纪家坐落在万里街,这是一座两进的宅子,宅子木砖混合结构,外头围了一圈的围墙。
将近两米的围墙由青砖砌成,上头还用碎瓷片混着,尖锐的碎瓷片在阳光下漾着锋利的光芒。
要是有贼星翻墙,这碎瓷片定然让他吃不少苦头。
此刻,木门严严实实的关着。
……
张谷安在巷子口停好马车,他跳下马车后,一边将缰绳往石头上捆,一边回头道。
“大人,到了。”
宋延年和王昌平下了马车,一行人往巷子里的纪宅走去。
张谷安指着隔了几座院子的一处宅子,开口道。
“那是我家,我和倩娘小时候都在这条巷子里玩。”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张谷安脸上爬上了笑意,眼睛看过去黑黑亮亮的。
王昌平拍了拍张谷安的肩膀,笑道。
“回头说亲成了,让你家大人给你做证婚人。”
张谷安朝宋延年看去,兴奋道,“可以吗?大人!”
宋延年哈哈笑了一声,爽快的应下了。
“成!”
“唔,我还能帮你将酒水包圆了。”
回头他得找荣枫兄唠嗑唠嗑,他发现了,这荣枫兄也是个多灾多难的。
宋延年瞥了王昌平一眼。
唔,也就比昌平兄好一些罢了。
王昌平:……
作甚那样瞧他,心里毛毛的。
……
到了纪家,张谷安过去拍门,王昌平撑开折扇摇了摇,转头便看到宋延年的眼神正四处打量。
他踱步走了过去,折扇在宋延年肩上点了点。
“延年兄,在看什么呢?”
宋延年嗅了嗅鼻子,眼神又落在王昌平身上。
王昌平收了折扇,莫名。
“看我做什么?”
宋延年看了一眼张谷安,见他没注意到这边,这才凑近了王昌平,手掌掩唇的小声问道。
“昌平兄,你今日,呃……”
唉,真是难于启齿啊!
……
王昌平:“……有话说话,不要吐吐的。”
“还有啊,你大点声,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别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有什么心虚事呢。”
他,王昌平,这辈子都是坦坦荡荡的!
宋延年斜睨了他一眼,“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大声说了啊!”
王昌平陡然打了机灵,拉扯着宋延年到旁边,讨饶道。
“不了不了,你还是小声点吧。”
宋延年摇头,当真是难以启齿啊。
“昌平兄,你今日放水的时候,没有再弄到裤子上了吧。”
王昌平:??
他简直要跳脚了!
听听,听听,这堂堂的知州大人问的是什么话!
什么叫做他放水的时候弄到裤子上了!
他从来没有过!
宋延年:……
王昌平:“该死!”
“你得给我道歉,你污蔑了我的为人!”
宋延年一只手就将胡乱挥舞的王昌平拦住,无奈道。
“昌平兄,这事还是你自己说的啊。”
随即,宋延年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
“这会儿纪家这个味道,和上次咱们去峒阳县,茶摊上,你去小解回来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宋延年也很无辜,“我问你沾染上了什么,你自己和我说,你放水放到裤子上了。”
王昌平如遭雷击。
这都几个月的事了,居然在这个时候又被抓出来讲了。
王昌平哀怨:“延年兄,你就不能忘了有这件事吗?”
宋延年又闻了闻,神情若有所思。
王昌平摆手:“没有,没有,我很干净!”
宋延年瞥了他一眼,沉吟道。
“那便是你那天碰到了什么东西,这东西也来过纪家。”
……
纪家人听到敲门声,连忙过来了。
纪老爷打开们,见到来人愣了愣,“啊,是谷安啊。”
“快快,进来进来。”
他的视线落在宋延年和王昌平身上,宋延年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是?”纪老爷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询问张谷安。
张谷安连忙介绍道,“纪伯伯,这位是我们的知州宋大人,旁边的是王师爷。”
纪老爷上前两步就要见礼,宋延年将他搀扶了起来,“老伯不必多礼。”
纪老爷摆手:“要的要的,我都听谷安说了,就连救了小女的那道符,也是大人恩赐的,您对我们家是有大恩德的。”
说完,他不顾宋延年阻拦,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
宋延年无奈,“老伯。”
“对了,那花瓶是破了吗?”为了不让纪老爷再说感谢的话,他赶紧将这趟的目的问了出来。
“是是。”纪老爷忙不迭的应道,“今儿一个穿着白袍子的女子就像一阵风一样的卷进我们家,拎起那花瓶就往地上砸。”
“哐当一声,那瓷瓶便破了。”
说起这事,纪老爷还一脸的后怕。
还好还好,那女子没有对他的家人不利。
……


第201章
纪老爷一边说着话,一边侧身将众人迎了进去。
“瞧我这粗心的,只顾着说话,都忘记让大家进来了。”
“走走,咱们到屋里头说话。”
纪家堂屋。
纪老爷请三人落座,热情道,“我给几位大人泡杯茶吧,前些日子,我新得了一些翠螺,啧,那茶好啊,泡起来茶汤又清又亮,还特别的香!”
宋延年笑了笑,“那便麻烦老伯了。”
纪老爷欢喜,“不会不会,大人赏脸,是我们纪家的荣幸。”
说罢,他拎了水壶,准备去灶间烧一壶热水泡茶。
……
宋延年的目光打量了几眼屋子。
大大的日头升起,院子外头一片的明亮,此时正值夏日酷暑时候,随着日头升起,屋内很快便有些闷热了。
王昌平摇了摇扇子,有些闷闷的开口,“唔,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好像少了什么。”
张谷安跟着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是什么呢?”
宋延年沉吟:“可能是院子里很安静吧。”
听完宋延年的话,王昌平和张谷安一脸的恍然。
是了是了,这时候天热,除了草丛里的虫鸣以鸟儿鸣叫声,东湖州城到处都有烦人的蝉鸣声。
但是,纪家的这个院子却很安静。
两人顺着宋延年的目光朝外头看去。
院子里还种着一株杨树,往常这种树上的蝉鸣声最是吵人了。
王昌平:……
他疑神疑鬼的看了周围几眼,小声的问道。
“延年兄,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纪家还有鬼魅不成!
宋延年没有回答王昌平,只见他的手一翻,一张黄符朱砂的去晦符便出现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随着手诀翻飞,黄符陡然化作一道火光,倏忽的朝屋舍和院子里席卷而去。
火光过处,淡淡缥缈的黑气出现并被燃烧。
王昌平瞪眼,“这是什么?”
宋延年瞥了他一眼,“这和你那天沾染的味道是一样的,你好好想想,那天到底碰到什么了。”
王昌平:……
他那天不就是放了个水嘛!
不,不对!
王昌平陡然间想起草丛中一闪而过的眼睛。
难道……
他迟疑的开口,“那天,我走得比较偏僻了一点,草丛里还有个人,应该是个姑娘家……”
说到后面,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放水还被别人瞧了去,实在是失礼。
王昌平恍然,“这么说,那姑娘便是今日砸纪老爷家花瓶的那一个?”
宋延年点头,“应该是。”
……
待纪老爷回来后,一行人又问了纪老爷关于砸花瓶女子的信息,奈何纪老爷也说不清楚。
他想了想,捻了捻胡子,开口道。
“那姑娘裹着白袍子,动作又快又利索,我都没看清楚她的模样……她砸完花瓶人便跑了,我和婆娘还有闺女,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时人早就跑没了。”
“唔你说身量?哦哦,大概就这么高。”
纪老爷比了个高度,补充道,“看过去颇为小巧玲珑,是个小个子的姑娘家。”
又过了片刻,他陡然拍腿,想到了大事情一般,一脸兴奋道。
“是了是了,她的手还特别的白,还有些青,就像常年不见太阳一样,她拎起花瓶的时候我瞧见的。”
说来也是个怪人,他那时都将门锁紧了,院子围了围墙,上头还搁了碎瓷片,寻常人应该是难以进来,偏偏那姑娘是来去自如。
想来,应该也是一个高人吧!
纪老爷感叹,“虽然出现的突兀,但我觉得她没有恶意,倒像是对那花瓶厌恶得很……”
“唉,小女也被那花瓶害得不浅,说不得,这位姑娘也是知道这花瓶有几分邪异,特意寻来我家帮助小女的。”
见问不出什么信息了,宋延年几人便不再说这白袍女子。
这翠螺茶果真不错,喝完茶,几人由纪老爷领着去西厢房,那儿,花瓶残留的碎片还在地上搁着。
……
宋延年将花瓶的残片收拢好,随着宽袖拂过,火龙卷着花瓶焚烧,上头残余的粉气和黑气很快便消失殆尽。
见屋舍明亮,没有了味道,一行人便准备离开。
……
路上,马车中,王昌平面上有着不解。
“这黑气是什么?”
宋延年想了想,开口道。
“有些像是僵的尸气,却又没有恶意,瞧过去像是无法控制一般,所以有些许的溢散……”
“便是没有符箓焚烧,等一会儿太阳大了,再多晒晒便也就没了。”
他看了王昌平一眼,补充道。
“就像你上次一样,后来不也没事。”
王昌平僵住了。
原来,他曾经又离这种东西这么近过吗?!
……
到了署衙,宋延年请人将黄媒人唤来。
署衙书房里。
宋延年推了一杯茶盏过去,笑道。
“翠翠姐,今儿请你来,是有一事想要问问你。”
黄翠翠接过茶喝了一口,忙不迭的应道。
“哎,大人有话只管问,只要我黄翠翠知道的,我一定一五一十的和您说,绝对没有半点虚假!”
宋延年失笑,“那便先谢谢翠翠姐了。”
接着他便问起了黄翠翠,那个曾经在花轿上吐血的新娘,也就是古老太爷口中,被林静慧奶奶送出的花瓶害死的新嫁娘。
宋延年:“那是哪家的姑娘?”
黄翠翠惋惜:“嗐,这林家祖孙真是造孽。”
“这事你问我黄翠翠便对了,这事我还真的知道,这桩亲是我那好姐妹马姐姐保的媒。”
黄翠翠回忆。
“还得从前年说起,那姑娘是花家的姑娘,单名一个彤字,嫁的是城东的阮家。”
“那姑娘模样生得十分标志,瞧过去小巧玲珑的,十分可人,那阮家的公子瞧了一眼便上了心……”
“但是吧,这阮家的公子身子骨不是太康健,花家便不愿意同他家做亲,后来,也是听说花家的姑娘瞧上了阮家的公子,这才成了这门亲事。”
宋延年点头,将茶点也推了过去。
黄翠翠吃了一口茶点,又配了一口清茶,这才继续道。
“哪里想到,这花家姑娘都上了花轿,半路上又突然吵着不嫁了,马姐姐说了,她神情恍恍惚惚的,又想像哭又像笑,闹腾得厉害!”
“那会儿谁知道有这花瓶邪术的存在,大家伙儿都当是姑娘家面皮薄,又或者是哪里不痛快了在使小性子。”
这事倒也不是没有,姑娘家嫁人除了欢喜期待,更多人是带着恐慌和焦虑的。
这些事,她们做媒人的都有见过,毕竟,这做妇人和做姑娘可不一样。
成家了做妇人,那是从自己家到别人家,以后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事情多着呢。
黄翠翠:“所以啊,我那老姐姐安慰了她两句,谁也没有当真……毕竟,上花轿了就没有往回走的道理,不吉利的!”
说到这,她叹息了一下。
“哪里想到,这姑娘家是个性子烈的,估计本来便有心疾,这样气怒和焦虑之下,她硬生生的吐了口血……”
“等轿子落地,新郎官上来踢轿门的时候,大家伙这才发现出大事了。”
因为是大喜日子的大丧,这事十分的不吉利,阮家便不想收这个新娘了。
没道理这还没有拜堂洞房,他家公子便成了个二婚头,回头,他家公子该不好说亲了。
珍惜姑娘家的人,那可是不愿意看到自家的姑娘当继室的。
黄翠翠怕宋延年这样一个年轻人不明白,连忙解释道。
“继室在原配面前只能执妾礼,到了祭祀以及年节时候,自家的孩儿还得喊人家牌位一声大娘……”
“所以啊,这阮家想到这,便不肯让花姑娘进门了。”
宋延年想了想,问道,“那阮家公子呢?”
“不是他吵着要娶吗?想来这花瓶应该是他求来的。”
黄翠翠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甭提那小子了,闹着要娶的人是他,见到新嫁娘吐血了,不说关心一句,自个儿倒是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在后头两家的交涉里,他就没出来吭声过,浑然就是一个事外人,没出息!”
宋延年沉默。
这是假心动啊。
黄翠翠将茶盏搁下,重重的道。
“我看啊,他就是瞧人家姑娘的面皮生得好,见色起意罢了,本来也就没有多少的深情!”
她缓了劲儿,为花家姑娘不值,叹息了两声,这才继续开口。
“我听我那马姐姐说过一嘴,后来花家人便将新嫁娘带回去了,因为她还未嫁人,算是夭折,葬的是白棺……这夭折的人不能入祖坟,因此便找了道长来看,听说是埋在城外的愁牢山上。”
“愁牢山?”宋延年诧异了。
这山,去峒阳那日他还和昌平兄谈过。
这愁牢山险绝,人难登其峰,山上乱石林立,是葬地中的凶地,葬在这片山上,因为那山脉带着锐气,又无龙虎护山,是难得一见的败椁之地。
黄翠翠点头,“是啊,那片山都是石头,我们东湖人有丧事,一般是不选这座山脉做墓地的。”
宋延年点头,“败椁之地,人鬼皆愁。”
黄翠翠拍了拍大腿,“是嘞!我那马姐姐也说过,这是败椁之地,那道士有说。”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模样。
“我有听过一种说法,说是那花家姑娘化为厉鬼,魂找回来了……家里人都怕得很,道士说那败椁之地棺木尸首腐败得快,那怨气也能被消磨。”
“花家人这才废了大力气,找人抬棺上山的。”
宋延年想着那日见过的山,若有所思。
愁牢山的山势高耸险绝,山头的罡风确实是有消弭戾气的作用,再加上山上那如帽盖的树木林,就似剑鞘一般的封住了山的锐气,也似牢笼一般。
但是,上次一场雷火,山林被毁了一角,看过去便如牢破了一般。
黄翠翠没有注意到宋延年的沉思,她睁得大大的眼睛转了转,压低了嗓子说话,青天白日下,愣是被她营造出了一股阴森吓人的气氛。
“原先还没多想,只以为是坊间传闻。”
毕竟,这穿着红嫁衣大喜日子吐血而亡的新嫁娘,如此离奇的事,这人说一嘴,那人说一嘴,没有故事也能编出个十个八个的说法。
还个个吓人瘆人!
黄翠翠:“现在想想,没准还真的是化为厉鬼了……花姑娘没了后,阮公子人也没了,我问了古老太爷了,就连这个林静慧的奶奶也是阮公子没了后,人没了。”
原先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她眼下越想,越觉得这肯定是遭报应了,是新嫁娘的亡魂回来,将他们一起带走了。
宋延年:……
他看着黄翠翠越说越害怕的神情,失笑不已。
“翠翠姐莫要自己吓自己,你也说了,这阮公子本来便体弱多病,也可能是他自己没撑住,至于林静慧的祖母……”他顿了顿,继续道。
“她做了孽事,有可能是被怨孽反扑。”
“修行之人讲究因果,她种了因就必定要承受果,不是此时,也会是彼时。”
“这花家是哪一户的花家,今日得空,我去走一趟。”
黄翠翠摆手,“搬走了搬走了,去年便搬走了,眼下也不知道去了何方,听说是隔壁的州城,嗐,我也不清楚呢。”
宋延年听罢点了点头,“无妨,我先去愁牢山看看。”
黄翠翠:“哎!”
……
这时,宋延年的视线瞥过外头,只见书房外,一个人影时不时的探头朝里边看来,他一眼便瞧出是张谷安在外头。
宋延年收回目光,看向黄媒人,笑道。
“翠翠姐,那我便不打扰你做事了。”
“咱们署衙的张武侯有事要拜托你呢。”
黄翠翠莫名:“拜托我?”
拜托她啥事,她就普通的一个妇道人家,这张武侯是个官爷,她能帮啥忙哟!
宋延年笑道:“自然是大事。”
……
黄翠翠走出了屋子,宋延年听到两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黄翠翠诧异:“上纪家说亲?”
“不成不成!官爷你上次也见到了,我上回上纪家说亲,结果被纪夫人赶出来了,市集上我们俩还扯头花了,现在我再去纪家说亲,纪夫人多尴尬啊。”
张谷安:“婶子,你昨儿夜里可不是这般说的,你说了,你和纪伯母已经一笑泯恩仇了。”
黄翠翠一窒。
她那不是为了救恩公家的小子,想着和官爷攀扯关系嘛!
张谷安苦脸:“婶子,求你了,你可是我和倩娘的大恩人,要不是有你,我们还不知道梁家那混账对倩娘施了邪法呢。”
“倩娘,倩娘嫁人不要紧,她要是也和那花家的姑娘一样吐血了,我,这叫我怎么活啊。”
只要这样一想,他一个大老爷们的鼻头都酸涩了。
黄翠翠:……
“好了好了,小伙子你别哭,我陪你走一遭,还有啊,你得喊我翠翠姐,叫什么婶子,真是的!”
自从听了宋大人的翠翠姐,她就听不得人家喊她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