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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公大义!”
古老太爷听到这古公一词,面露得意的捻了捻胡子,随即轻咳了一声,故作矜持的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都是街坊邻居罢了。”
“你们人类不也常说远亲不如近邻……我那时和这个妇人住同一处的屋檐下,自然想着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呵呵,客气客气。”
“后来,我家小子找到更好的地儿,我就跟着他去别的地方生活,也是这两年找了这个地儿,日子才好过起来。”
“这不,我那几窝的孙儿中,就大肉有点慧根,他成亲我自然是想要喜庆点,这才想起这黄翠翠。”
“她这些年在东湖州城的名头,我们躲在角落里也是有所听闻的。”
“可惜可惜啊!”
古老太爷惆怅的看向前方的地上,宋延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原来精致的小红轿掉在了地上,轿夫逃窜,上头的法力一点点的消失。
再一细看,那哪是什么小轿子,分明只是一只破了个洞的绣鞋。
绣鞋是大红色的底布,鞋面用金线勾勒,上头是双碟恋花的图案。
只不过,鞋面的那朵石榴花处有一点破口,许是这鞋子的绣工过于高超,这一点破口并没有损坏绣鞋的美丽,反而让它有种惊心动魄的残败之美。
那边,黄媒婆回过神来,两步便跑到古老太爷面前。
此时,她已经不再惧怕古家一门三老爷的脸了,只见她郑重的行了个大礼,张口便呼恩公。
“恩公在上,受婆子一拜,多谢恩公对我家小子的活命之恩,婆子感激涕零。”
古老太爷捻了捻胡子,“罢罢罢,也是我没把话说清楚,咱们人妖有别,请人的时候吓到你了。”
黄媒人:“不不不,是我胆子太小,小题大做了,呵呵。”
知道这古老太爷是当年给她儿子活命的老鼠,黄媒婆对这大肚小手的新郎官怎么瞧怎么顺眼。
哎!这可是她恩人家的公子咧!
黄媒婆脸上重新挂上了喜庆的笑容,这次可是真诚多了。
宋延年又看了一眼那只绣鞋,看向古老太爷,告罪道。
“是在下扰了这场婚事,古老太爷一定要接受我的歉意。”
说完,他从宽袖中摸出了一张喜纸和一把银质的小剪刀。
“咔咔。”剪子的银光晃过宋延年的脸庞,照得他认真的脸显得有两分慎重。
随着他手上的几下动作,一个纸剪的花轿逐渐成形。
剪纸从半空中轻轻飘落,一道莹光一闪而过,剪纸倏忽的变成了一顶四方四角出檐的宝塔顶形大花轿,艳丽的红绸和明黄的穗禾妆点着这顶花轿。
轿帏上绣有金鱼闹荷花。
一阵清凉的夏风吹来,风动莲花,空气中一股莲花的清香飘来,下首的鱼儿好似活了过来,倏忽摆尾,下一瞬,鱼唇又在荷叶处微微拱啄。
宋延年又剪了四个小人。
“好了。”
随着他的话落,小人见风就涨,很快便抬起了大花轿。
古老太爷欢喜得不行,“好好!”
他看向宋延年,热情的邀请道,“道长随我去寒舍做客吧。”
“今日醉凤楼有大席,贵人用的菜剩得颇多,小老请道人一同享用。”
随着菜名的报上,宋延年的表情也有了两分奇特。
这,这和他方才吃的大席菜单一模一样啊。
古老爷凑了过来,笑道。
“道长,这可真的是豪客呢,啧啧,真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啊。”
“这醉凤楼的菜可不便宜,他一定便是好几日,豪气豪气,我家小子也是沾了他的光,这几日可以在乡亲父老面前摆摆阔,整个流水宴席。”
说罢,他热情的上前,伸手就要去挽宋延年的胳膊。
大户人家宋延年:……
他连忙伸手推拒,笑道。
“不了不了,今日我和三两好友相聚,已经吃过了……夜里饱食太过,不利养生。”
“好吧,那道长明日有空再来。”古老爷和古老太爷遗憾的摇头。
……
唢呐响起,古少爷一派欢喜的牵着新嫁娘往里头走去,两颗大门牙高兴得是藏都藏不住。
花轿的轿夫连忙跟上。
一会儿在正厅的前庭,按习俗来说,空轿还得再颠上三颠,新郎官还得打轿顶三次,踢轿门三次。
……
“成亲不要早,只要配得好。”黄媒人黄莺似的声音里都是喜意,一人顶得上十人的热闹。
“大家瞧瞧新郎新娘,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来来,这里有个坎,新郎牵着新娘走,从此郎情妾意,在天做比翼,在地结连理……”
古少爷大板牙的脸都酡红了,羞羞答答的去牵新娘。
里头一片的热闹。
宋延年笑了笑,转身捡起地上的那只破了洞的绣花鞋,这绣鞋上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怨,他想了想,便先将这绣鞋收好了。
周围无数的鼠类眼睛探来,里头有着渴望。
宋延年:……
他叹了口气,挥了挥衣袖,一股灵韵便众鼠涌入。
“去吧,吃了流水席便褪去,不可惊扰百姓。”
红光顿时如潮水一般的褪去,各个小老鼠跑到古老爷家门口,衔起前头摆的宴席便朝角落跑去,很快,这些剩菜便被分食殆尽。
宋延年转身走进夜色里。
……
送新郎和新娘进了洞房,黄媒人和古老太爷寒暄了几句,便打算家去。
这文麓街离她家的长樱路倒是有段距离,不过她黄翠翠可不怕,她常年走街窜巷,又经常跟着迎亲队伍来来去去。
因此,就是叫她走上大半日的山路,那都是不成问题的。
路上。
黄媒婆撩了撩自个儿的裙摆,得意的看下头的脚丫子,摇头晃脑的哼唱。
“我,大板脚,大板脚有福,大板脚能走万里路,哈哈哈。”
就在她自娱自乐的时候,一顶花轿悄无声息的跟上了她。
黄媒人被吓了一跳,随即发现这是方才高人纸剪的那抬花轿。
她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膛,嗔道,“吓死人喽。”
花轿在黄媒人面前停下,左侧的汉子躬了躬身,声音有些直板,瓮瓮开口。
“黄媒人请,大人托我等送您家去。”
黄媒人探头看了一眼这红艳艳的大花轿,连连摆手。
“不不不,不用不用,我自己走……”自己走。
话还未落地,黄媒人便被那壮硕的汉子抓起,一把丢到了花轿中。
壮硕汉子拍了拍手,霸气的发言:“这可由不得你,大人吩咐了,这花轿你是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夭寿哦”
黄媒婆的老心肝跳个不停。
道长还说这般话啊!
她抚着胸口多看了两眼花轿,只见这内里也妆点得十分的精美,流苏泛着幽幽的光,一闪一闪的迷人又神秘。
黄媒人挪了挪屁股,就连这垫子都这般绵软,她掀开帘子一角朝外看去,周围的夜景在后退。
黄媒人绞帕子红脸。
“夭寿哦!”
这般年纪坐花轿,羞煞人也!
……
第193章
长樱路,陈宅。
陈平峰原先都歇下了,他白日里还忙活了一畦的菜地,农活做多了,夜里睡得便比较沉一些,倏忽的,他突然一阵心悸,猛地惊跳醒来。
方才做了什么梦,这一时倒是想不清楚,但是梦里的惊惧之感即便是此刻稍作回想,仍有回味。
“老婆子,我和你说啊……”
陈平峰擦了把冷汗,转身正要去叫身边的黄媒人,他的手一摸,顿时摸了个空。
“哎,人咧!人到哪里去了?”
陈平峰急急的坐了起来,眼睛左右的四顾着。
今夜的月光很明亮,莹白的月光透过窗棂倾泻而进,屋里的景色朦朦胧胧的都能看清楚。
片刻后,陈平峰的视线落在前方栓好的木门栓插时,心下猛地一跳,失声喊道。
“老婆子?”
他鞋都没顾得上穿,就这样奔过去仔细的再探看。
陈平峰失神:“这,这不可能啊……”
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和翠翠一起睡下的,怎么这下翠翠人不在屋里,门却还栓得好好的?
……
“梆~”
陈平峰侧头。
“梆梆~”
“梆梆梆~”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梆~”
外头巡夜的更夫走过,随着他沉沉的声音落下,又是一记响亮的梆子铜锣声敲响,这一声就像是钟鼓一般的砸进陈平峰心里。
出事了!
他家翠翠一定是出事了!
这一念头上来,顿时如杂草一般的在陈平峰心里疯涨,他心里慌得不行,连忙披了件袍子,赤着脚拉开门便要往外跑。
倏忽的,一阵清风涌来,伴随而来的似乎还有锣鼓喧天的鼓乐声。
夏风吹拂中,陈平峰抓着木门,脑袋瓜有一瞬间的停滞。
怪哉!这热闹的声音怎么有几分熟悉?
……
能不熟悉嘛!
黄媒人是个能耐人,自从当上媒人后便将陈平峰丢到几个老师傅那儿,不但学了唢呐大鼓,还学会了铜锣。
一有什么喜庆的事,陈平峰混在结亲送亲的队伍里,也能有口饭吃。
这段时间,黄媒人不开张,他的生意倒是还做了好几趟。
……
陈平峰恍然,这是迎亲送亲的热闹声啊。
随即,一股悚然又爬上他的脊背。
这这,这月夜时分哪里来的送亲迎亲队伍?
……
接着,在陈平峰惊悚的目光中,庭前陡然出现一顶大红花轿,四个抬轿的壮汉身材魁梧,薄薄的夏衫下肌肉扎实,便是抬着轿子,他们的腰杆也是挺直挺直的。
还不待陈平峰昏厥,他听到了自家婆娘的声音。
……
黄媒人探头,一脸的喜滋滋。
“这是到了吗?”
“好快啊,谢谢,谢谢,谢谢大伙子们,辛苦了辛苦了!”
掀开轿门的是先前扔她入轿子的人,汉子听到黄媒人的话,抱了抱肘,大眼上的浓眉往上挑了挑,瓮瓮的开口。
“不客气,我等也只是依大人的指示办事。”
“下次见到大人,你谢他便好。”
他说完朝黄媒人点了点头,转身时又朝还呆滞的陈平峰拱了拱手。
“告辞!”
似有一阵清风,四人重新抬上轿子,只见他们的脚小跑了几步,这花轿顿时似跑进了另一个方界,那抹娇艳喜庆的红光如水波一样的漾开淡去。
陈平峰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这是什么?”
“不不,老婆子,方才这是什么情况?”
“这花轿哪里来的,你怎么就坐花轿了?”
这一迭的问话如炮竹一样朝黄媒人咂去,因为激动,陈平峰的话都说得囫囵不清了。
……
黄媒人甩了下帕子,老脸一红,“讨厌!”
哪来的花轿?
一个年轻又好看的道长特意做的呗。
“嗐,你别瞎想,这是一个好心的道人怜我夜里受惊,特意交代人送我回来的,虽然是花轿,但是这没什么别的意思。”
陈平峰的老菜帮子脸都皱成了一团。
不是啊。
他原本还没有瞎想,但他家这老婆子脸红得这般厉害。
当真是容不得他不多想!
陈平峰心里升起一阵阵的危机,连忙迎着黄媒人进屋,殷勤的替她松了鞋袜,又打了热水过来,温声道。
“翠翠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可太好奇了。”
黄媒人舒坦的泡了泡脚,摆手道。
“嗐,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
“你也真是的,我就睡在你旁边,被人请走的时候你都没有察觉到……那呼噜声都要震天了。”
陈平峰讪笑,“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不过,我刚刚便是做噩梦突然惊醒的,可见,咱们这还是有心灵感应的。”
黄媒人哼了一声,便也没有抓着这事斤斤计较了。
“我啊,今儿是去给恩公家的公子做媒去了。”
说完,她一脸喜色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遭。
她常年做媒,一张嘴是又巧说话又动听,这一夜发生的事被她说得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快言快语就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陈平峰听得心潮澎湃,好半晌才收回心神,叹道。
“原来,咱们家和古老太爷家还有这般缘故。”
“恩人,大恩人啊!”
“明儿咱们整桌好席,回头带上小克,一家人好好的谢谢古老太爷。”
黄媒人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这等好妖常来往不是坏事,它们就像保家仙一样。
两人闲说了几句,黄媒人面露惆怅。
“唉,就是不知道今日这道人是哪家的?不然我也得好好的上门感谢一番,你是不知道那时我的心有多慌,这人一出现,我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了。”
黄媒人回味:“这人性子又好,说话还好听。”
陈平峰:……
“你这是看人家公子生得好看!想着多贪看两眼,我还不知道你!”
“快睡快睡!公鸡都要打鸣了。”
……
夏日雷雨多发,清晨还一片的艳阳天,接近午时时刻,天边急剧的跑来大团大团的阴云,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天空乌云密布,时不时有数道银光划破云层。
“轰隆隆!”
闷雷砸地,激起人们的心肝一片乱颤。
东湖州城外一片连绵的山峰,其中有一座山峰,这附近的百姓都称其为愁牢山。
为什么会有这般名字,盖因为这座山峰又险又恶,人鬼见了都发愁,就似一片囚笼。
因此,这一片的山很少有墓葬的坟墓。
山峰乱石丛生,石壁突兀又高高的耸起,就像一把利剑一般朝周围的山脉咄咄逼来。
遥遥看去,只在山巅顶部有些许的树林,就像是天然的剑鞘,封住了这山戾气的气势。
“轰隆隆!”
“轰隆隆!”
闷雷似天在发怒一般,毫不吝惜的一颗又一颗的砸下,一道雷火恰好砸在了山巅的这片树木上。
常年落下的枯枝裹挟着青绿的树木,为这雷火助势。
山巅燃起了大火!
“快看快看,那片山头起火了。”
城外的百姓惊呼。
……
好在,山火来得迅猛,去得也迅猛。
随着闷雷的砸下,豆大的雨水倾盆的落下,很快,山巅上的火势便被这泼天似的雨水给浇灭了。
雨水过后,山后多了一道绚丽多彩的彩虹。
……
第二日。
城门外的小茶摊。
卖茶的小哥替宋延年这桌重新又添上满满的茶汤,茶汤清亮,芳香四溢,用的是好茶和好水。
“您等是没瞧见,那时我们看见那山火可是急得要死,大家伙儿都慌了……那时风也大,这要是火被吹开了,啧啧,那后果可真不敢想。”
茶摊小哥感叹:“昨日那场雨,当真是一场及时雨啊。”
宋延年喝了一口茶汤,跟着附和道,“是,上天庇佑。”
……
这时,道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黄尘滚滚而来,显然,这条路上又有新客要来了。
小哥面露欢喜,和宋延年打了声招呼,甩了甩肩上的白搭布,随即朝来人迎了过去。
“客官,要点什么?”
“我们这里除了有茶水,还有冰镇的绿豆汤和小食,要不要来一点儿?”
来的是一个商队,主事的汉子摆了摆手,随意的点了些茶水便拿布巾扇着脸。
这么热的天,大家伙都不是太想说话。
宋延年瞥了一眼,随即将视线收了回来,他将桌上的小瓷碗推到王昌平面前,笑道。
“快吃,一会儿咱们还得赶路呢。”
王昌平脸上带上烦闷,不耐道。
“这李公公他们什么时候走啊,我都给整得受不了了。”
宋延年轻笑了一声,安抚道。
“快了快了,再过两日便离开了。”
说起今儿这行程,便是他们陪着李公公去峒阳县。
这几天,他们日日傍晚拖着李公公上醉凤楼,醉凤楼的好菜特别的下酒,有好菜作配,两三坛的花雕酒不知不觉中便被吃空了。
孙侍卫背了李公公几天,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到现在都会唠叨他几句。
无他,实在是公公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了起来,孙侍卫背得有些累了。
昨日,李公公痛定思痛,宋延年再去邀请时,他一脸惋惜挣扎的拒绝了。
宋延年当然不能强求,在他的严防之下,李公公都没有招到娃娃。
峒阳县是最后的一个县城了,李公公打算亲自走一趟。
左右无事,宋延年便拉着王昌平一道出来,准备好好的陪李公公将最后一块地走完,再送他离开东湖。
……
王昌平伸手拿过瓷碗,双手剥了剥这茶叶蛋,眼神瞥了远处大榕树下的马车,面上带了两分同情。
“李公公也是难,被咱们这么一防,一个人都收不了,也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被老皇帝刁难了。”
好歹一起吃喝了这么多天,都有一分脆弱的感情了。
宋延年诧异:“怎么会?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李公公收不到百姓家的娃娃,那说明咱们东湖州城富饶,百姓安康,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昌平:……
他多瞥了宋延年两眼,一时也分不清这延年兄是真的这般想的,还是在促狭老皇帝。
宋延年无辜:“你偷看我作甚。”
王昌平:“……没。”
看来是后者了。
……
歇得差不多了,宋延年踢了王昌平一脚,“别喝了,过去问问李公公,咱们可以走了没。”
王昌平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朝树下走去,过了片刻后,他回来重新落座,懒散道。
“没呢,公公想再歇息片刻,他的身子还是有些不舒坦。”
宋延年惭愧:这锅得他背。
这李公公这些日子被喂胖了不少,这一胖,人就特别容易累。
更别说此时烈日当头,春困夏乏秋盹冬眠,可炎炎夏日,可不是让人觉得疲惫么!
“无妨,咱们让公公多歇歇,不急不急。”
两人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茶,倏忽的,王昌平的视线落在远处那山巅被烧得半秃的山,感叹道。
“这山瞧着倒是险,上头的树木也少,这样看过去,就像帽子少了一半。”
宋延年跟着看了过去。
“不是帽子少了,是牢笼破了个洞。”
忙得差不多的茶摊小哥打旁边走过,听到两人的谈话,跟着凑了句热闹。
“哎!还真是呢,我们都叫它愁牢山,这样一看,可不就是牢笼破了个洞么,哈哈。”
……
“小哥,添茶!”隔壁桌的汉子喊了一声。
“哎!来嘞!”茶摊小哥利落的拎起大肚茶壶,转身往旁桌走去。
……
宋延年沉吟:“愁牢山,这名字贴切,是一座人鬼见了都愁的山。”
王昌平来了兴致,“怎么说?”
宋延年示意王昌平看山势。
“这山势如剑,有刚强坚劲之气,眼下这如剑鞘的树木被焚烧,便是牢破。”
“因此,这座山锐气更甚,此地险绝,人难登其峰……乱石林立,是葬地中的凶地。”
王昌平诧异:“凶地?”
宋延年点头,“当然,一般也不会有人葬在这种地方,除了山路不好走,这山脉也自带锐气,无龙无虎护山,乃是败椁之地。”
《葬书》里提到过这类的山脉。
天地间的气聚拢成风,这风会吹散山灵的生气,像这种前后左右无树林遮挡的山脉,地上升腾的生气很快便被风吹散。
因此,埋在这种地方的棺椁,定然腐败得特别快。
宋延年:“后辈埋葬先祖,除了悼念便是讨一份先祖庇护,这种地方很少会葬人。”
除非家人想让亡者早日消亡。
……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一壶茶水几乎要见底,那边孙侍卫朝这边走了过来,歉意道。
“劳宋大人久等了。”
宋延年:“无妨,公公好多了吗?”
孙侍卫:“好多了,多谢大人关怀,咱们这便上路吧。”
宋延年点头,“行,我们这就来。”
孙侍卫转身朝大榕树走去,宋延年从宽袖中摸出碎银搁在桌上,“小哥结账。”
茶摊小哥:“好嘞!”
……
宋延年将铜板收好,这才和王昌平一道走出茶摊,朝大榕树下走去。
王昌平摊开折扇对着自己扇了扇,掩了掩嘴小声道。
“延年兄,我这满肚子都水,走起来晃荡晃荡的,怪不自在的。”
宋延年:“没事没事,今日太阳大得很,一会儿出了汗,你便舒坦了。”
说罢,他伸手就要去化王昌平身上的清凉符。
王昌平一个错身躲开了。
“别!没有你这样的,这清凉符是我辛苦劳作才向你讨来的,没了它,我可不跟你去峒阳。”
宋延年收回手,笑道,“好吧。”
王昌平左看右看,还是不自在的将话说出口了。
“你等等我啊,我去前头放个水。”
宋延年:……
“去吧。”
王昌平回头看了看,正好宋延年转了个身,他忍不住跑得更远一些。
丢人了丢人了!
这一不留神的茶水便灌多了,延年兄眼睛这么利,他还是跑远一点吧。
面皮薄的王昌平又往前跑了一段路,这一片是半湿地,土肥水丰,青草长得也格外的茂盛。
王昌平往里边走了走,挑了个隐蔽的地方,回头看不到宋延年了,这才放心的撩开衣摆,舒舒服服的放了个水。
“滋溜溜~”
王昌平喟叹:真舒坦哇,憋死他了!
突然,他前方的草动了动,王昌平心下一紧,最后一点水没有收住,一个不留神便滋溜到了衣摆下方,上头一片湿濡。
“啊!”王昌平懊恼。
他低头看了一眼,连忙又抬头看前方,正好对上草丛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王昌平:……
他简直想要尖叫跳脚,手脚慌乱的将裤子提好。
另一边,来人也发出已经惊呼,随即一阵草动,很快那黑白分明眼眸的人影也不见了踪迹。
王昌平生无可恋:……
他对不起瑶娘……
呜呜,他的清白被人看走了。
王昌平在心里再一次埋怨李公公,都怪他要去峒阳,去峒阳还不算,路上还要歇这么久,要不是歇这么久,他就不会喝那么多的茶水,也就不会憋不住的来放水。
这一放还放这么久!
王昌平垂头丧气的朝宋延年走去。
“延年兄,咱们走吧。”
宋延年回头,他陡然吸了吸鼻子,抬眸看向王昌平,诧异道。
“你这是碰到了什么?”
“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
王昌平僵了僵,心里直骂娘。
这延年兄是属狗的吧!
他将凑过来的宋延年推了推,故作无事道:“没有没有,李公公等久了,咱们快走吧。”
宋延年坚信自己的嗅觉不会出错,肯定道:“不,你这是有一种臭味。”
在宋延年还待再说时,王昌平破罐子破摔了。
“是是是,我那是放水时不小心洒身上了。”
宋延年:……
他惊叹的多看了王昌平两眼,多大的人啊这是!
“快走快走,磨磨蹭蹭的你!”
王昌平嘟囔:“我都说没有了,你还非问。”
“到底是谁在磨磨蹭蹭了,真是的!”
在他背后,阳光将一缕淡之又淡的黑雾晒散。
……
榕树下的两辆马车驶远后,又一队的商旅过来,这几人一来便是板着脸,嘴里不断的说着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