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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什么都没有,她的灵府中空空如也。
紧接着,“谢爻”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他奋力将左手抽出来,仿若冰雕玉琢的手像是被烈火烧灼过,焦黑的皮肉一片片脱落,露出血肉和白骨。
冷嫣坐起身,冷冷道:“你以为这点伎俩能骗到我?”
话音未落,无数黑蝶如血般从她伤口中喷涌而出,朝“谢爻”飞去,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他全身,张开嘴,露出尖锐的口器,啮咬他的肌肤,吸食他的血肉。
片刻,照机镜中的谢爻在一声声惨呼中被啃食殆尽。
白骨“喀拉拉”倒下,幻象消失,冷嫣再一次坠入虚空。
冷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琉璃珠,玲珑剔透的珠子已经变成了红色,她已通过了试炼。
她正思忖着要不要立即捏碎琉璃珠,虚空中却飘起了雪。
灰白的雪慢慢飘落,在她周围积聚,不一会儿,她便感觉凉意从她的脚底直往她身体里钻,一股久违的困意侵袭着她的神智,她渐渐恍惚,慢慢记不起自己是在照机镜中参加重玄的终选。
雪越积越多,世界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她站在雪地里,紧紧握着姬玉京的“断春”。
雪中浮现出一道道黑影,眼神空洞,神情呆滞,其中有她的爹娘,也有重玄的同门,更有归墟中无数死在她剑下的亡魂,黑影越来越多,站在雪地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道颀长的人影从风雪中浮现出来。
他的手里握着把乌鞘宝剑,冷嫣一眼便认出那是谢爻的可追。
男人不发一言,脸隐藏在暗影中。
他轻轻抬了抬手,那些神情麻木的围观者忽然向她蜂拥而来。
“锵”一声,冷嫣手中的断春出鞘,微青的剑光有如连绵不绝的春水,又如斩不断的愁绪。
剑光缠绵,剑意温柔,却在悄然不觉间便带走了生命,剑锋所至,头颅像落花坠落,鲜血如花瓣纷飞,春意断尽,骄阳烈日熔金烁石。
冷嫣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她丝毫感觉不到疲惫,她的身体麻木,心也麻木,砍下的头颅神情麻木,倒下的身躯也麻木。
飞溅的鲜血像仲夏的暴雨打在她脸上,她在血中前行,一茬茬的活人和亡魂无一例外地倒在她剑下。
最后,所有人都倒了下来,只剩下无言的男人,渊渟岳峙。
浴血的少女举起剑,剑锋直指他的咽喉。
男人终于开口,声音飘忽而疲惫:“你当真要杀我?”他的脸仍旧隐藏在阴影中。
冷嫣不发一言,手中断春送出,干净利落地刺穿了男人的咽喉。
她拔出剑,男人向前踉跄了两步,他终于离开了阴影。
冷嫣看清楚他的脸,那是一张清朗如皓月的脸。
“锵啷”一声,断春落在地上,断成两截,冷嫣后退两步:“怎么是你……”
姬少殷看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的眼睛里满是愕然和谴责。
“小师妹,”他吃力地说道,“你手上……手上怎么会……”
冷嫣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她的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她又抬起头,却发觉姬少殷不见了,眼前是个仅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少年,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少年的眼神空洞茫然:“小师妹,你怎么……变成这样……”
话音未落,几点火光从他手中落下,是他好不容易替她寻来的离朱草种子。
冷嫣只觉耳边轰然一声巨响,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是小师兄,她杀了小师兄。
姬玉京向前仆倒,她茫然地扶住他。
她跪倒下来,让他躺在自己怀里,用手捂住他喉间的伤口,可温热的鲜血从她手指间流下。他的双眼慢慢黯淡下来,不一会儿便像一切死人,蒙上了一层白翳。
她的身上也沾满了鲜血,血融化了冰雪,四周成了一片血海。
她感到姬玉京的身体从她怀里滑下去,她用双臂箍住他,想方设法阻止,可他还是从她怀里滑了出去,缓缓沉入血海。
……
金博山炉里的香早已燃尽,冯真真面上镇定自若,心里早已焦急万分。
她不该偏袒任何一位待选者,但平心而论,她希望苏剑翘能进入终选——尽管这希望微乎其微。
若是实在通不过,她至少希望她能全身而退,照机镜会挖出一个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即便是修为高深的道君进去也有危险,何况是凡人。
她在台上踱着步,时不时抬头看看姬少殷和几位峰主。
长老和师伯、师叔们都泰然自若,时不时聊上一两句,冯真真忍不住传音给姬少殷:“小师兄,苏剑翘进去那么久都没动静,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姬少殷也忧心忡忡,答道:“先别自己吓自己,苏姑娘吉人天相。”
不过他脸色白里透着青,这话显然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与苏剑翘虽是萍水相逢,但他每回见到她都无端感到亲切,仿佛他们已认识很久似的,若是她在照机镜中出事,他不知该如何自责。
冯真真咬咬牙:“不管了!”
话音未落,她手中长剑已经出手,剑身化作长长的白绫飞入镜池中。
不一会儿,白绫飞出水面,却不见那凡人少女被卷上来。
冯真真不信这个邪,再次将剑化成的白绫抛入池中,可苏剑翘就像消失在了池底,怎么也捞不到。
连几位峰主也不曾见过这种怪事,弟子们忍不住交头接耳。
“难道是那凡人太弱,神魂连同躯壳都叫镜池吞噬了?”
“都快小半个时辰了,就算捞出来恐怕也不中用了……”
姬少殷坐立不安,忍不住向夏侯俨传音:“师尊,镜池中不知出了何事,弟子能否下去查探一下?”
夏侯俨语气有些严厉:“少殷,我知你与那姑娘有点交情,不过这是我们重玄千百年来的规矩,贸然进入照机镜,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姬少殷:“可是……”
夏侯俨厉声道:“可是什么,少殷,难道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停了?”
姬少殷道了声“遵命”,断开了传音。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莲花更漏嘀嗒作响,一声一声像是敲在人心上。
姬少殷再也忍不住,腾地站起身,向夏侯俨行礼:“师尊,弟子不能见死不救。”
说话间已飞下石台,便要跳入池中。
说时迟那时快,数道白光闪过,将姬少殷团团围住。
姬少殷不明就里,定睛一看,却是八只雪白的山魈,每只都有两人高。
他抬头望向山魈们的主人:“道君这是何意?”
北斗座上的华服男子慵懒道:“姬仙君好生小器,眼见这位苏姑娘在照机镜中呆的时间要比你久了,可是面子过不去?”
饶是姬少殷好性子,也快被他这颠倒是非的话气笑了。
“道君误会,在下是要救苏姑娘,”他冷下脸道,“还请道君让这些灵宠让一让。”
那些山魈非但不让,还手拉手围着他跳舞。
姬若耶道:“你怎么知道她用的着你救?”
姬少殷正欲说什么,忽听“哗啦”一声巨响,一道水柱从池底喷涌而出,在半空中盘绕一圈,竟化作了一条银光熠熠的巨蛇。
巨蛇发出震耳欲聋的啸声,声如龙吟。
有人惊呼:“快看!是那个凡人!”
众人定睛一看,果见巨大的银蛇背上站着一个白衣少女。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那少女身形忽然晃了晃,然后如一片秋叶从半空中栽倒下来。
第43章
众人都张口结舌,别说普通弟子没见过这等事,便是三位长老中年事最高的凌长老也不曾见过,他甚至从未听说过镜池水会化作银蛇。
这凡人少女在照机镜中究竟遭遇了什么?
正思忖着,少女身形忽然一晃,如秋叶自半空坠落,池水化成的银蛇在空中盘旋数匝,忽然解体,“哗啦”一声落回了池中。
姬少殷立时耸身向少女飞去,然而却有两只山魈一跃而起,一左一右,好巧不巧地将他的去路封得死死的。
眼看着少女就要跌落在地,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一阵清越细碎的鸾灵声,一道白影如闪电飞下高台,几乎擦着地面掠过,堪堪在少女堕地之前将她掠在了背上。
白色身影划出一道弯月半般的弧线,随即稳稳地落到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方才发现那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灵虎。
姬少殷一眼认出这是天枢道君姬若耶的坐骑。
他举首向北斗座望去,只见姬若耶正摩梭着左手食指上的一枚宝石纳戒——那白虎大约就是从纳戒里放出来的。
众人先时心被吊到了嗓子眼,此时又啧啧称奇,心道长留姬氏这病秧子,别的本事没有,驯灵兽倒是有一套。
白虎像是能猜到人们的想法似的,高高昂着头,不紧不慢地驮着少女向青帐中走去。
姬少殷总算摆脱了山魈的纠缠,快步走进青帐中。
仙侍们已将苏剑翘放到软榻上,那头灵虎温顺地趴在榻边,时不时用尾巴轻轻拍打一下地面。
姬少殷问仙侍道:“苏姑娘怎么样了?”
一名仙侍答道:“方才喂了药,不知怎的还未苏醒。”
姬少殷走近榻边,灵虎忽然警觉地站起身,弓起背,将尾巴高高竖起,冲着他露出尖牙,喉间发出“哈哈”的气声。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小猫,不许失礼。”
足有一头小象般大的“小猫”呜咽一声,乖顺地趴了回去。
与此同时,姬若耶已款款走进帐中。
他瞥了眼榻上不省人事的少女:“哟。”
他的口吻听起来像是幸灾乐祸,姬少殷心中反感,蹙了蹙眉,作了个揖道:“多谢道君及时出手相救。”
姬若耶指指人事不省的少女:“我救的是她,何须你道谢。”
姬少殷不明白姬若耶为何平白无故出手救一个陌生的凡人少女,但转念一想,这位小堂叔性情乖戾,做事随心所欲,为了争道能杀死同为世家子弟的杨林东,因为某些古怪的理由救下苏剑翘也不足为怪。
姬少殷温和却坚决:“苏姑娘既已通过试炼终选,便是敝派弟子,道君救了敝派弟子,晚辈理当道谢。”
他说着便要伸出手查探苏剑翘的经脉,不想却有一把黑色麈尾横插过来,挡住了他的手。
姬若耶凉凉道:“她几时拜师的,我怎么不记得。”
姬少殷一时无言以对,未行拜师礼,苏剑翘的确还不能算重玄弟子。
他想了想道:“晚辈粗通医理,庶几可以替苏姑娘看一看。”
姬若耶挑了挑眉:“我正好精通医理,庶几比你这粗通的可靠。”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将少女的左手翻转过来。
姬少殷正想说什么,冷不防看见一道伤口横贯整个手掌,几乎深可见骨。
姬若耶又将她袖子轻轻卷到手肘,只见胳膊内侧布满了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伤口,翻卷的皮肉被池水浸得发白,殷红鲜血正从伤口中慢慢渗出来。
姬少殷不由骇然:“这是……”
姬若耶淡淡道:“为了在照机镜中保持神智清明,自己割的。”
姬少殷感到心头像是被尖针刺了一下,喃喃道:“何至于如此……”
姬若耶从纳戒中取出伤药,驾轻就熟地替冷嫣敷上,然后掀起眼皮瞥了姬少殷一眼:“听闻姬仙君在照机镜中逗留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出来时毫发无伤。”
姬少殷颔首:“说来惭愧,晚辈是比同门顺利一些。”
姬若耶道:“敢问姬仙君在照机镜中经历了什么?”
姬少殷道:“不瞒道君,晚辈什么也没见到,唯有澄澈池水。”
姬若耶又问:“你可知照机镜照的是什么?”
姬少殷点点头:“晚辈知道。”
照机镜照出的是一个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也是道途上最大的阻碍。
姬若耶收回视线:“因为你无忧亦无怖,自然不懂别人的执念。”
姬少殷蹙眉:“可是晚辈并非不能想象……”
姬若耶道:“最烦的就是你这种人,明明不懂还要假装善解人意。”
他顿了顿,不耐烦道:“她看来要醒了,你赶紧出去,省得她认错救命恩人。”
姬少殷:“……”
姬少殷刚走出青帐,若木便挥手布了个秘阵,无论谁设法窥探,都只会看见祂想让他们看到的景象。
冷嫣睁开双眼:“多谢。”
若木没好气道:“谢什么,横竖也摔不死你。倒是把本座一瓶上好伤药浪费在你的傀儡身上。”
冷嫣道:“我买了还你。”
若木冷笑道:“本座的药,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那用这东西抵偿怎么样?”冷嫣挑挑眉,摊开掌心,里面是一块只有婴儿手心大小的八卦镜,青光熠熠,星芒闪耀,似玉非玉,似金非金,光华流转,叫人挪不开眼。
冷嫣只给他瞧了一眼,便即合拢掌心:“待剑铸成,给你挂在剑上。”
若木扯了扯嘴角,瞥了眼她伤痕累累的胳膊:“谁要你这破镜子。”
顿了顿,沉下脸道:“知道难缠还强行收伏,真的折在里面看你怎么哭。”
虽然傀儡身的皮外伤无关大碍,但是祂知道强行收伏重玄的镇派宝镜,又强行挖出镜魂,绝没有她说的那么轻巧,为了保持清明,她一定对自己用上了远比刀割更酷烈的手段。
冷嫣道:“本来我也不想赶尽杀绝,谁叫它动了杀心。”
她话锋一转:“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把它炼化了,雕个傀儡倒不错。”
若木“啧”了一声:“就你那手艺,剪纸都算暴殄天物。”
身为偃师宗唯一的传人,冷嫣鬼斧神工的手艺大约能将祖师爷气活,她也闹不明白,当年自己的女红差强人意,为什么做的傀儡个个歪瓜裂枣。
但是叫人直接了当地指出来,总是令人泄气,冷嫣道:“你也未必比我强。”
若木轻嗤一声:“本座只是不稀罕雕罢了,但凡肯做,必定是巧夺天工。”
两人聊了几句,若木便即起身离开,虽说姬若耶的喜怒无常、性情乖张已深入人心,但若是对一个凡人的兴趣超乎常理,还是难免惹人怀疑。
他刚走,冯真真便来到帐中:“剑翘,你好些了么?”
冷嫣点点头:“服了天枢道君的药,好多了。”
冯真真还是不放心,坚持替她探查了经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刚才你在池子里半天没动静,可真是吓死我了。”
她顿了顿道:“对了,师尊让我问问你,在镜池里究竟碰到了什么,那池水怎么会变成银蛇?”
冷嫣皱起眉头作冥思苦想状,半晌只是不确定地摇摇头:“抱歉,我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
冯真真点点头:“大部分人从照机镜里出来都觉像是做了场噩梦。”
冷嫣又道:“我只记得池水突然涌出来,把我整个人托上了天,浑浑噩噩的,也不记得有蛇。”
她说着揉了揉太阳穴。
冯真真道:“我想也是,连神君、师尊和几位长老都不明就里,你当然更不知道了。”
冷嫣脸上闪过忧虑:“仙子,这样会不会算终选没通过?”
冯真真立即道:“当然通过了!你知道你在照机镜里呆了多久么?”
她兴奋道:“刚好半个时辰,比小师兄还厉害!你放心,进不了内门我把头拧下来给你。”
……
若木走出青帐,向照机镜投去一瞥,池水依旧明澈如镜子,看着与先前并无不同,三年后若是重玄还有机会举办入门试炼的话,他们便会发觉这镜池已失了镜魂,成了一潭死水。
想到此节,他不由扬起嘴角,转过身,勾勾手召来个重玄执事弟子,递给他轻飘飘一张纸:“人我已经治好了,这是给你们夏侯掌门的药帐。”
那执事弟子一看账目,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这……”就是让他不吃不喝三百年,薪俸也付不起这瓶药钱。
姬若耶叹了口气:“本来我自救我的人,但你们姬仙君非说这是贵派的人,那只有算算清楚了。”
那弟子不知所措,只觉薄薄一张纸有千斤重。
待姬若耶扬长而去,他才压低声音对同伴道:“那位天枢道君是不是和我们的姬仙君不对付啊?”
他同伴道:“我看十有八九是这样,听说这位一来便对着我们姬仙君横挑鼻子竖挑眼,方才拦着姬仙君,又抢着救人,这会儿还巧立名目讹仙君的钱财,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针对姬仙君呐!”
冷嫣隔着几重帷幔,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哑然失笑,也只有祂能想出这么损的法子,既打消了别人的怀疑,还讹了重玄一笔钱。
不过片时,账目到了夏侯俨手中,饶是他城府深,也叫那数字吓了一跳。不过他随即便明白过来,这姬若耶八成是因为什么缘故看姬少殷不顺眼,因此事事与他作对,拿着那凡人少女做筏子,找姬少殷的麻烦。
他讥诮地撇了撇嘴角,这笔钱虽然不小,不过早晚都能从他身上连本带利地收回来——只看他愿不愿意收下他堂兄姬重宇的买命钱。
原本他是不想将麻烦揽到自己身上的,但姬若耶实在太能折腾,才几日,这上蹿下跳的劲就让他有些忍无可忍了,若是按原定计划住上一年……
夏侯俨揉了揉额角,打定了主意,待谢汋从凌州回来,也该与姬家主叙叙旧了。
……
候选者在青帐中歇息时,其他人也没闲着。
历来试炼终选不仅选拔新弟子,还是老弟子切磋道法与剑术的好机会,尤其是外门弟子,这是为数不多能在内门道君们面前露脸的机会,若是得了谁的青眼,直接登堂入室也不无可能。
上场比试的弟子都卯足了劲,约莫一个时辰的连环打擂之后,有一名外门弟子得到了晋升内门的机会,可以与新弟子一起拜入内门。
酉时的钟声响起,众人不由精神一振。
钟声中,通过照机镜考验的八名新弟子加上方才脱颖而出的外门弟子,都换上了天青色绣银色蟠虬纹的道袍,依次走到台前。
冯真真扫了众人一眼,冲冷嫣飞快地挤了挤眼睛,随即道:“恭喜诸位道友通过照机镜的严苛考验,顺利通过敝派终选试炼。”
接着她解释了遴选弟子的规则——每位有资格收徒的道君面前的案上都放着个金匣,匣中各有数块鲤鱼佩,最少的一块,最多的三块,视他们可收的弟子数而定,按照师父的辈分和修为差别,这些鲤鱼佩的材质也不尽相同。
三位长老辈分最高,用紫玉,夏侯掌门和郗子兰次一等,用墨玉,谢汋又次一等,用白玉,再下一辈便只能用青玉。
每个待选的弟子将依次上前,属意的师长便可施诀赠出鲤鱼佩,这一环节是师长选徒弟,师长们所赠鲤鱼佩会从金匣转移至那位弟子的木匣中,待赠佩完毕,便由弟子打开木匣,从得到的鲤鱼佩中选择想追随的师父——这时候又成了徒弟选师父。
冯真真宣布完规则,便道:“有请第一位新同门,苏剑翘。”
冷嫣向前跨出一步。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这个貌不惊人的凡人少女身上,若说终选之前大部分的目光还是轻视,这时候已有不少变成了钦羡。
历来排名第一的新弟子都会拜入名师门下,而修为辈分都低一些的师父心知投了也不会被选中,便会直接放弃。
众人都暗暗揣测这少女的机缘会落在哪一宫——三位长老已经数百年不曾收过新弟子,应当不会破例,玄渊神君更是从未收过徒弟。
掌门和玄镜仙君谢汋都有不少弟子,大约不会再收徒弟,峰主中只剩下琼华元君。
郗子兰本来有四个弟子,但玉面狐狸和冷耀祖接连被逐,她手上便多了两个缺额。
众人暗自揣测,这一鸣惊人的凡人少女多半要花落玄委宫了。
莲花更漏嘀嗒作响,姬少殷正要赠出青玉鲤鱼佩,却收到了谢汋的传音。
“少殷,”谢汋道,“我想收苏剑翘为徒,你意下如何?”
姬少殷一怔:“三师叔是当真的?”
谢汋笑道:“这是自然,你这次是不是只有两块鲤鱼佩?若是投了她不选你,白白浪费一块。”
姬少殷蹙了蹙眉,他并不在乎浪费一块鲤鱼佩,但是苏剑翘看到他的青玉佩,会不会为了践诺而勉为其难地选他呢?何况三师叔好心提前知会他,他执意而为,未免伤感情。
他想了想,眉头舒展开,心道这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先前答应苏剑翘收她为徒时,他们都不知道她会在终选中一鸣惊人,如今她高居榜首,又得三师叔青睐,论辈分论修为,三师叔都远胜于他,她没有任何理由选他,何必让她为难呢?
姬少殷道:“侄儿明白了,多谢三师叔告知。”
谢汋勾起嘴角:“你又要多个小师妹了。”
姬少殷想起当初赠剑时少女坚定的眼神,心中莫名有些怅惘,但他旋即便真心实意地替她感到高兴。
师叔侄两人传音时,郗子兰忐忑不安地觑着道侣。
谢爻面前也有一只金匣,里面也躺着一块鲤鱼佩,由独一无二的赤玉雕成。
这样的鲤鱼佩他只赠出过一块,那唯一的一块在一个寒夜里碎成了两半,是一个少女在剧痛中生生捏碎的。
郗子兰明知谢爻不可能收眼前这凡人为徒,但还是莫名坐立不安。
她终于忍不住传音道:“阿爻哥哥,你说我要不要收下这苏剑翘?”
谢爻沉默片刻,淡淡道:“可以。”
郗子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既然阿爻哥哥这么说,我就听你的。”
她生怕他后悔似的,立即捏诀投出了鲤鱼佩。
“她的心性很不错,”郗子兰愉快地道,“我一定倾尽全力教她,法器灵丹我也不会吝啬的。”
谢爻“嗯”了一声,向台下的少女瞥了一眼,她的身量要比记忆中的人略高一些,没有那么羸弱,但同样单薄纤瘦。
他忽然感到眼底一阵刺痛,忍不住移开视线。
铃声响起,冯真真道:“苏道友,你可以打开匣子了。”
众人都盯着少女的手。
冷嫣揭开盖子,天青色锦缎上卧着两块玉佩,一块是墨玉的,鱼尾别具匠心地雕成一株兰花,显然属于郗子兰,另一块是白玉的,属于谢汋。
没有青玉佩。
冷嫣诧异地看向姬少殷。
姬少殷也在看她,眼中满是欣慰的笑意。
他的笑意渐渐凝固,因为他看清了少女的眼神,里面没有丝毫惊喜,只有深深的失望。
冯真真道:“苏道友,琼华元君与玄镜仙君都愿收你为徒,你想拜哪位道君为师?不必有所顾虑,说出你真实心意便是。”
冷嫣道:“请恕在下不能拜这两位道君为师。”
众人不禁哗然,有人不可置信:“她连这两位都看不上,还想拜谁为师?三大长老?掌门?总不见得是玄渊神君吧?”
郗子兰脸色微微一变,谢汋却不以为忤,眼中的兴味越来越浓。
冯真真大吃一惊,她是知道苏剑翘多渴望学剑的。
她着急道:“为什么呀?”
冷嫣淡淡地望了眼姬少殷:“因为在下与人已有约定,既已承诺过,便不能拜别人为师。”
冯真真这才想起苏剑翘是想拜小师兄为师的,她知道这位苏姑娘执拗,却不知她这样认死理。
她只得道:“苏道友,按敝派门规,拜师以鲤鱼佩为准,小……你的匣子里没有那位道君的鲤鱼佩,恐怕是缺一点师徒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