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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道:“别乱叫,我问你,你们这里还有什么龌龊勾当?那些无辜女孩儿都在哪里?”
阁主目光躲闪,一双绿豆眼滴溜溜地四处张望,见那些凌虚弟子不见踪影,这才道:“仙子恕罪,小人也是不得已,小人是被逼的,都是灵墟派那些没人伦的败类逼小人做的,小人只是本本分分、安安生生地做买卖……”
他不说还好,一说冯真真更来气,用力踢了他两脚:“少废话,快说,那些女孩儿是哪里弄来的?还有多少?都藏在哪里?”
阁主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姬少殷向来最见不得这些污秽之事,冷冷道:“不说实话,看来也不必活着了。”
话音未落,冯真真的长剑已经架到了那阁主肥肉层层的脖颈上。
阁主颤抖着道:“回禀道君,药膳就这一个,凡间正乱着,阴煞雾又重,往来不易,这种稀罕货满清微界也找不出几个,就这个……”
他本想说就这个还是因为得知重玄几位道君莅临,特地寻摸来有备无患的,见那温文尔雅的青年面覆寒霜,哪里还敢说出口。
李道恒听出端倪:“这种药……药什么只有一个,听你话里的意思,还有别的腌臜事?”
阁主不敢觑姬少殷脸色,缩头缩脑道:“药膳真没了,就是前日来了一批……一批那个药……药鼎……”
冯真真好奇道:“什么是药鼎?”
沈留夷也没听说过这种肮脏的勾当,但大致猜到了不是什么好东西,红着脸扯了扯师妹的袖子:“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姬少殷和李道恒却是听说过的,有些修士不愿脚踏实地修炼,好些的寻些天才地宝、灵丹妙药服用,提升修为,还有一些连服药也觉麻烦,或是嫌药物中的灵力不够精纯,服药作用太慢,便找一些有灵根灵脉的贫苦少年少女,短时间内喂以大量灵药,做成“药鼎”,以□□的方式来汲取药力,药物中的灵气经过“药鼎”的灵脉“炼化”,比直接服□□纯许多,还不会在经脉中积聚药毒。
姬少殷厌恶道:“那些人是哪里来的?”
阁主道:“大多是从凡间买来的,都是下家送来的,小人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小人本分做生意,只知银货两讫便罢了。”
饶是姬少殷生性宽厚,也忍不住冷笑:“好一个银货两讫!”
阁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姬少殷道:“人在哪里?”
阁主支支吾吾,冯真真又在他肥脑袋上踹了一脚:“带路!”
……
冷嫣一行出了金相阁,正打算找个客店落脚,那乖乖缀在他们身后的药人少女却突然跑上前来,扯扯冷嫣的袖子,嘴里发出“咿咿”的声音。
若木没好气道:“大好的机会错过,又捡了这么个累赘。”
祂瞪了“药膳”一眼:“你有什么事?”
冷嫣睨了祂一眼,向那少女道:“怎么了?”她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却比同其他人说话时都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
少女“咿咿呀呀”地叫着,扯着冷嫣往船舷边拖。
冷嫣猜到了什么:“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少女听不懂她的话,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只是继续把她往船尾拖。
若木不耐烦道:“再敢拉拉扯扯,把你扔到水里去。”
少女仍旧见这少年有些怕,畏畏缩缩连头也不敢抬,不过她似乎知道有冷嫣给她撑腰,这少年不能拿她怎么样,还是牢牢地抓住冷嫣的袖子。
冷嫣对若木道:“别吓唬她。”
她向船尾看了眼:“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去看看。”
若木无可无不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药人到了船尾,忽然向甲板上一趴,用手拍打甲板,嘴里的咿呀声更急促了。
冷嫣把她拉起来,往甲板上看了看,只见两块木板的缝隙比旁边的木板略大一些,将剑插进缝隙中一撬,一扇暗门应声打开,露出一条黑黢黢的狭窄木梯。
药人越发激动,指指那道木梯,又指自己。
冷嫣道:“里面还有别人?”
若木气不打一处来:“救了她一个累赘还不够,全家都赖上我们了。”
冷嫣道:“先看看。”
她放出一缕神识下了那道窄梯,梯子比想象中的更长,穿过底舱,一直往下通到船底。四周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到处弥漫着海水的咸腥气味。
冷嫣的神识四处一探,发现巨大的楼船底下竟然附着着一个个水泡似的鲛皮囊,鲛皮囊呈现半透明,隐约可以看见里面蜷曲的人形——每个鲛皮囊中都装着一个只着单衣、蜷缩成一团的少年或少女。
这些鲛皮囊几乎遍布整个船底,密密麻麻仿若鱼卵,一眼望不到边,乍然探到这样的景象,连冷嫣也有些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她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隐约听见姬少殷那个小师妹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立即收回神识,睁开眼睛,向若木道:“有人来了,到剑里去。”
若木十分看不上那把寒酸的铁剑,更嫌弃里面那个破落的农家小院,不过还是不情不愿地回了剑里。
冷嫣又把药人少女塞进一枚形制古朴的纳戒里,少女只觉四周天地忽然一变,自己不知怎么就在一间漂亮华丽的屋子里,陷在一张又香又软又滑的大床里,床边的小狮子香炉里喷吐出好闻的香气。
她舒服地翻了个身,像婴儿一样蜷缩成一团,很快困意上来,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冷嫣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把暗门按原样封好。
她很快穿过窄梯,来到船底,钻进一个空鲛皮囊里。
若木的声音自剑里传出,听起来瓮声瓮气的:“你要做什么?”
冷嫣道:“混进他们中间。”
她说着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张符纸和一把银色的小剪刀,三下两下剪出个人形轮廓。她一向不擅长这些,剪出来的小人歪歪扭扭,连双腿都是长短不一,左腿长,右腿短。
冷嫣修剪了一下左腿,这下又变成左腿短,右腿长。
她自暴自弃地把剪刀塞回乾坤袋中,手指在无鞘的铁剑上一割,挤出一点血按在纸人眉心。
纸人一沾上她的血,很快化作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任谁用神识去探查,都会以为这只是个有着劣等灵根灵脉的凡人少女。
冷嫣的神魂从原来的傀儡身中脱出,钻进刚制好的身体里,傀儡身立时化作一个巴掌大的玉雕像,通体莹澈洁白,只有眉心有一点嫣红的血迹,她把雕像和剑一起藏进乾坤袋中,再将乾坤袋贴身藏好,便抱膝蜷身,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头顶传来脚步声,重玄一行人很快沿着梯子下到水底。
夜明珠照亮水底,沈留夷惊呼了一声:“这……这是……”
重玄一行人望着密密麻麻的鲛皮囊,一时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姬少殷先发话:“先把他们救上来再说。”
一个接一个凡人少年少女被他们解救出来,带到甲板上。
姬少殷解开最后一个鲛皮囊,只见里面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形单薄,眉眼淡淡,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
他向她伸出手,和善道:“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把手放到他手里:“苏剑翘。”
第25章
姬少殷带着那名唤苏剑翘的少女爬上窄梯子,甲板上已站了几十个人,大多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最大的不过二十来岁,最小的只有十来岁,此外还有几具皮肤青紫的尸首,有个女孩蹲在其中一具尸首旁痛哭。
这些少年少女身上大多只穿了单衣,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冯真真和沈留夷一边清点人数,查问姓名和来历,一边给他们发避寒符。
苏剑翘一上甲板就开始四下张望,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姬少殷道:“你在找谁?”
苏剑翘道:“我妹妹。她和我一起被卖来的。”
姬少殷道:“她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阿嫣。”
姬少殷问冯真真:“这里可有一位叫阿嫣的姑娘?”
冯真真摇摇头:“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少女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冯真真同情道:“八成是被带走了。”
姬少殷道:“你先别急,就算她不在这里,也可能还在这船上,或者被人带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冯真真脸上现出自豪之色:“对对,我们是重玄门下,只要你妹妹还在这清微界,我们一定能找到。”
冷嫣点点头。
冯真真道:“伸手。”
她说着拉起冷嫣的手,在她手背上贴了张小小的符纸:“这是避寒符,贴上暖和些。”
“多谢,”冷嫣道,“暖多了。”
冯真真眉花眼笑:“对吧对吧。”
朝姬少殷扬了扬手:“小师兄,你还说我画符功夫不到家,这些可都是我画的呢!”
李道恒远远道:“多亏三天两头罚画符,也算有了一技之能。”
冯真真气得跺脚:“李道恒!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姬少殷眼里浮现出温柔的笑意:“不许这么和李师兄说话。”
李道恒道:“对对,不然仔细你小师兄再罚你画符!”
姬少殷不经意回头,看见少女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失神地望着他们,说不出的孤单可怜,不由有些歉然:“苏姑娘,你去旁边歇一歇,我们这里还有些扫尾的事。”
少女点点头,走到一边抱膝坐下。
沈留夷也走过来,她一眼便注意到那形单影只的少女,身形单薄羸弱,薄得像纸片一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她的脸色也白得像纸,眉眼生得很平淡,可身上有种无法言喻的东西,莫名就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中看见她,却忍不住多看两眼。
沈留夷想了想,或许是因她格外安静吧,其他被就上来的少年男女,或是惊慌失措,或是低声啜泣,只有她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收回视线,走到姬少殷身边:“小师兄。”一边抬手将鬓边凌乱的发丝掠到耳后。
姬少殷点点头打了声招呼,冷不防瞥见她胳膊上的伤,忙关切道:“师妹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沈留夷忙放下手:“无碍的。”
姬少殷道:“伤口沾了阴煞雾,还是小心些好,晚些让真真替你看看……罢了,她粗枝大叶的,待这边的事了结,我们找个今晚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我替你再看一下伤口。”
沈留夷双颊晕红:“这……太麻烦小师兄了……”
姬少殷道:“出门在外本就该互相照拂,不必同我客气。”
沈留夷低低道:“那就多谢小师兄了。”
姬少殷转头问冯真真:“所有人都救上来了?”
冯真真道:“我用神识又探过一遍,放心。”
姬少殷似乎有些不放心,正要说什么,李道恒先笑道:“小师妹一说放心,不知怎么我就提心吊胆的。”
冯真真翻了个白眼:“不放心你自己下去看。”
李道恒道:“人命关天,以防万一我再下去检查一遍。”
姬少殷点点头:“有劳李师兄。”
李道恒连道“无妨”,便重又返回舱底。
姬少殷道:“总共多少人?”
沈留夷道:“方才清点了一下,总共二十七个人。”
她指了指苏剑翘:“加上那位姑娘,一共二十八人,还有三具尸首,没有外伤,大约是鲛皮囊里的避寒符失了效力闷死的。”
姬少殷道:“知道他们都是从哪里来的么?”
沈留夷道:“我们大略问了问,大多是从凡间买来或骗来的,也有出生在清微界的,资质不好或是家境贫苦,便被送到了这里。有的是三两个一起被卖来的,彼此认识,也有单独来的,到了这里便被关在鲛皮囊里,谁也不认识。”
她顿了顿,瞥了眼那远离人群的少女:“那位姑娘也是凡间来的?”
冯真真接口道:“她和她妹妹一起来的,她妹妹不见了,沈师姐,我们帮她找找吧。”
沈留夷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自然。”说着便收回了视线。
就在这时,李道恒从暗门里钻了出来,声音发颤:“少殷,这里还有具尸体!”
冯真真道:“又不是没见过尸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李道恒把尸首拖出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睁着死灰的双眼,与另外几具完好无损的尸身不同,这具尸体白色的中衣上都是早已干涸的血污。
姬少殷蹲下身,掀开那少女的中衣下摆一看,只见他肚子凹陷,中间一道长长的口子,显然是被冥妖吃空的。
他眼中闪过不忍,将尸身的眼睑合上:“不知金相阁这只冥妖是她从凡间带过来的,还是到了这里后才遭了毒手。”
几人一听这话,都有些不寒而栗,若是后者还好些,若凡人界也开始有冥妖出没,死伤可就不是几十几百了——凡人不比修士,遇上冥妖还能抵挡一二,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就算长千上万的兵马也没有一战之力。
因此凡人有另一套应付冥妖的法子,那便是逆来顺受。他们将冥妖奉为神明,定期供奉童男童女,指望满足冥妖的食欲,避免它们大开杀戒为祸一方。
然而冥妖的胃口是越养越大的,起初也许只是一两个月吃一人,渐渐的十天半个月就要吃人,到后来一天一个都吃不够,吃的人越多,妖力便越强,不及时除掉祸患只会越来越大。
三百多年前凡间出过一个冥妖,便闹得十分厉害,为患数州,不知吃了多少孩子,当时还是他师叔谢爻亲自去人间斩杀的。
冯真真一想便不寒而栗:“小师兄,我们怎么办呐?”
姬少殷脸色也不好,沉吟道:“但愿是虚惊一场。无论如何,先向师尊和长老他们禀告一声。”
众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白影掠过他眼前,那名唤苏剑翘的少女在尸体旁跪坐下来:“阿嫣……”
姬少殷心头仿佛被揪了一下:“苏姑娘……”
少女仿佛听不到他的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尸体,好像整个神魂都被抽走了。
姬少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道:“苏姑娘,节哀。”
就在这时,远处的水面上忽然传来哗然水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艘大船正破开水面,飞速向他们驶来,船头桅杆上一面蓝白的旗帜迎风招展,旗上绣着两条水蛇相互缠绕的图案,是凌虚派的纹章。
旗下是几个身着蓝白道袍的凌虚门人,当先一个白发飘飘的尊者,衣襟上绣着八条水蛇。
凌虚派以此区分尊卑,掌门道袍上绣九条水蛇,此人在门派中显然也是个位高权重的人物。
李道恒在外走动多,从那老者的衣着容貌上便猜出了他的身份,传秘音给同门道:“应当是左长老宋峰寒。”
冯真真不自觉地握住剑柄,皱着眉道:“那些人来得还真早,这么急着来寻仇。”说着便要拔剑。
姬少殷道:“别轻举妄动。”
沈留夷也道:“小师妹别冲动,先听听他们有什么话说。”
说话间大船已到了他们眼前,两船之间不过相隔数尺。
那白发尊者向着重玄一行作了个长揖:“几位仙君仙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姬少殷上前道:“宋长老言重。”
白发尊者打量了姬少殷一眼,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夏侯掌门高足姬仙君,听闻姬仙君年少有为,惊才绝艳,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锐。”
姬少殷淡淡地与他说了几句场面话,那尊者道:“几个逆徒胡作非为,冲撞仙君仙子,是在下等管教无方,请容在下替这些逆徒向诸位仙君仙子赔罪。”
说着长揖至地。
姬少殷道:“在下越俎代庖,宋长老切勿见怪。”
宋峰寒道:“仙君不必介怀。这些孽畜罔顾人伦,百死不能谢罪。”
他一边说着,转头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片刻后,便有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凌虚弟子被押上前来。
重玄一行一时不知他们是什么意思,正纳闷,宋峰寒道:“请诸位认一认,是否是这几个孽畜?”
姬少殷扫了他们一眼,点点头:“是几位高足。”
宋峰寒点点头:“那便好。”
话音未落,他已拔出了佩刀,只见夜色中寒光一闪,“扑通”、“扑通”数声,那几个凌虚弟子的头颅已经落了下来。
重玄一行人万万没想到那凌虚长老对自家弟子如此狠,都是一怔。
宋峰寒慢慢擦着刀上血迹,笑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日叫几位见笑了。”
他细细地擦完,还刀入鞘:“几位想必还未决定下榻之地,若是不介意,敢请几位去敝派稍歇。”
姬少殷微一迟疑,便作个揖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宋峰寒命人将大船靠到金相阁楼船旁,伸手:“请。”
姬少殷回头扫了一眼解救上来的少年少女。
不等他发话,宋峰寒道:“诸位仙君仙子高义,这些凡人,敝派自会遣专人送返乡里,仙君放心。”
姬少殷道:“叨扰。”
他向师兄妹们点了点头,安排那些少年少女登上凌虚派的大船。
就在他要跟着凌虚派的门人上飞阁时,忽然感觉有人牵了牵他的大氅后摆。
他转过头一看,是那苏姓凡人少女。
他道:“怎么了?他们会送你和……令妹回家。”
那少女道:“我没有家。”
第26章
姬少殷正直善良,却也不是会把什么事都揽上身的人,在他看来,把那些凡人解救出来,送回家乡,这件事便结束了。
不等他发话,在旁侍奉的凌虚派道僮便一个箭步冲过去:“你是什么身份,敢同仙君说话?”
姬少殷蹙了蹙眉,向凌虚派一行人拱拱手道:“在下这里有些私事,请诸位先行一步。”
众人先是诧异,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都纳罕地看着那姿色平平的少女,只觉这位姬仙君的口味好生奇怪。
宋峰寒打量了那少女一眼,想法倒是与旁人不太一样,这少女长相虽清淡,那双眼睛却像会说话,淡淡地看过来时煞是勾人,看久了好像会被吸进去。
若非有要紧事在身,他倒不介意尝一尝这少女的滋味。
他笑着道:“在下在楼上略备了些粗茶薄酒,仙君可携这位姑娘同来。”
姬少殷知道他误会了,但他没明说,他也不好解释,只是对李道恒等人道:“你们先上楼,我片刻就来。”
冯真真道:“我得先换身衣裳。”高高兴兴地上了楼。
李道恒紧随其后。
冯真真转过头,见沈留夷落在后头,唤她道:“沈师姐,你怎么不来?”
沈留夷踌躇道:“你们先走,我留下等等小师兄。”
冯真真了然地一笑:“哦!”拉着李道恒走了。
甲板上只剩下三个人。
姬少殷看了眼少女,她的眼睛很黑,衬得脸色越发苍白,想到她刚失去亲人,还亲眼见到亲人惨状,不由心生怜惜:“苏姑娘是没有别的亲人了么?”
少女抿了抿唇:“不是。”
沈留夷道:“令尊和令堂可还健在?”
少女垂下眼帘,长睫似羽翼覆下:“在。”
沈留夷道:“那苏姑娘为何不愿回去?又怎么说没有家?”
她莫名有些急躁,虽然只是个被卖到烟花之地做药鼎的凡人少女,却莫名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姬少殷温声向沈留夷道:“别急,让苏姑娘慢慢说。”
少女道:“我和妹妹是被爹娘卖到这里来的。”
沈留夷出身清微界的世家大族,族中明争暗斗、互相倾轧的事情不少,但是父母将亲生骨肉卖掉却是闻所未闻。她想了想道:“想必是家里有难处,可是遇上灾荒了?”
她隐约想起来曾听师父提过,听说凡间闹起灾殃来,穷苦人家是要卖儿鬻女的。
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灵石:“你把这带回去给你父母,他们有了钱便不用再卖女儿了。”
那少女却摇摇头:“回去他们还会卖我。”
沈留夷无法理解:“这是为何?”
少女抬起眼:“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
她没有哭,眼里甚至没有多少悲伤委屈,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却比多少眼泪都更让人难过。
姬少殷感到心口发堵:“苏姑娘有什么打算?”
少女道:“买我们的人说,这里可以拜师学道法,学剑。”
姬少殷有些吃惊:“你想修道学剑?”
少女点点头,目光变得坚定:“是。”
沈留夷秀眉微蹙:“苏姑娘若是不想回父母家,也可用这块灵石置办些田产铺子,自给自足……”
少女只是浅浅地笑了笑。
沈留夷脸一红,这少女的笑没什么恶意,但显是在笑她异想天开,她很不喜欢。
她解释道:“修道学剑都很苦,而且能修到什么地步,天赋也至关重要。”
少女道:“我不怕苦。我想学剑,不再受人欺负。”
姬少殷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清明而坚定,无端让他有些动容。
少女又问:“有收凡人的地方么?”
姬少殷道:“苏姑娘可否让在下探一探灵脉?”
少女伸出手,捋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
姬少殷道一声“冒犯”,并指搭在她手腕经脉上,闭上眼睛,放出一缕神识探入她经脉。
与他想的一样,凡人少女的灵根驳杂,灵脉也细弱,好在那些人似乎还没来得及给她灌药,没将灵脉毁了。
沈留夷看姬少殷的神色,便知这凡人少女天赋不佳,暗暗松了一口气道:“大部分宗门都不曾明文规定不收凡人,只要能通过试炼,便能入门。”
顿了顿道:“我知道几个不错的剑修门派,与门中尊长也有些交情,若是苏姑娘想参加入门试炼,我可以替苏姑娘引荐。”
少女道了声“多谢”,看向姬少殷:“两位的宗门,是叫重玄?”
重玄威震清微界,不管谁提起“重玄”二字,都是肃然起敬,沈留夷还是第一次听人用这样的口吻提起重玄。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面上不显,和善道:“苏姑娘初来乍到也许没听过,重玄是清微界九大宗门之一。”
她没说“九大宗门之首”,是谦逊的意思。
少女道:“那你们宗门收人么?”
沈留夷道:“苏姑娘,任何人要进重玄都得通过入门试炼,即便我们认识你,也不能破例的。”
少女点点头:“我明白。”
沈留夷有些累,这凡人少女性情执拗,也不太聪明,无论她怎么暗示,她似乎就是不明白。她只得道:“重玄弟子大多来自修仙世家,即使是寒门子弟,也都是天赋出众之辈。”
姬少殷也不认为这凡人少女有可能进重玄,但沈留夷这样以出身下定论,他也无法苟同,蹙了蹙眉道:“修道确实看天分,不过家师常说,天分不仅在灵根灵脉,道心与意志更重要。”
他顿了顿道:“不过敝派的入门试炼不简单,历来能通过的百中无一。”
少女皱着眉想了想:“试试要钱么?”
她贴身藏着的乾坤袋里传出“扑哧”一声笑。
好在姬少殷和沈留夷修为分别只有炼虚和元婴,听不见若木的声音。
“亏你想得出来,”神木翘着腿躺在那冷硬的木板床上,凉凉道,“还挺会演。”
冷嫣趁姬、沈两人不注意,往腰间轻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