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氏睇了德妃一眼,到底德妃这是向着四阿哥说话,佟佳氏就算不喜欢她,也没有糊涂到帮荣妃抹黑四阿哥的道理。
两人不吵起来。
惠妃、荣妃心里不由遗憾,没想到今儿个倒是没有好戏可以看。
阮烟喝着茶,吃着酸奶疙瘩,心里想着,眼下这些阿哥就这么热闹了,将来若是一个个成婚生子,那可就更热闹了。
想着,她的眼神不由得朝大福晋看去。
大福晋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了,她最近爱吃酸,惠妃吸取先前教训,没敢往外传什么这胎定是阿哥,可却也是早早预备下各种小阿哥的衣裳,虎头鞋,虎头帽,连胤福小时候的衣裳都来讨要。
想到胤福,阮烟就不禁想到胤福的性子。
小些时候还没觉得,现在大了,她才发觉自家儿子性格好像太过善良宽和了。
三阿哥、四阿哥打架,旁人束手旁观,他倒好,上去帮忙,得亏是九阿哥聪明,不然真要是胤福上去拉架,被打的最多的多半是他。
阮烟心里叹了口气。
儿女都是债。
胤福都这个岁数了,性子要改也是不能改了。
第215章 第二百一十五声
“你刚才在慈仁宫怎么盯着大福晋看?”
安妃回去后,便不解地对阮烟问道。
阮烟倒是没藏着掖着,她和安妃一向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是发愁胤福,他这性子,这日后倘若是……”
现在只是打架,拦着便也拦着,就算挨几拳顶多也是吃痛一阵子。
可将来争那位置,他若还是那个性子,怕不是叫人拿着当木仓使。
阮烟说的含糊,可安妃心里也明白。
这几年,大阿哥和太子两人之间火药味那么重,便是个睁眼瞎,也看出大阿哥不甘心只是个阿哥这事了。
“别多想了,我倒是觉得他是心里有数的,他虽对人好,可也不是没有性子的,以前不还为了七阿哥和大阿哥红脸过。”
安妃说道。
阮烟一想,这倒也是。
也是孩子不在跟前,她不能及时知道出什么事的祸,要是同雅莉奇一样,天天都能看见,出什么事她能知道,也不至于这么担心。
阮烟道:“说起来,最近那拉贵人倒是少见。”
“她这几个月都在宫里抄经念佛。”
安妃道:“正月是万黼的忌日,四月又是胤禶的忌日。”
阮烟抿了下唇,“年初我就瞧见她瘦了不少。”
阮烟抄经念佛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可那拉贵人抄经念佛却是连鸡蛋都不吃,只吃素。
“做这些她心里好受。”
安妃平静说道。
有些事不是过去了就能过去,两个阿哥接连夭折,那拉贵人受的打击是最大的。
何况,两个阿哥的死也都各有蹊跷。
阮烟心里叹了口气。
“明日我去瞧瞧她吧,总吃素身体哪里挨得住,荤的不能吃,奶茶、奶糕什么的总能吃吧。”
安妃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翌日阮烟过去的时候,让阮烟带了一匣子自己做的人参茶过去。
抄经念佛劳力伤神,喝喝人参茶,至少能补补身子。
尊不下卑。
阮烟没事先下帖子,只是找了个借口,说是路过咸福宫来讨口茶喝。
那拉贵人穿的素,一身白色旗服,仅仅是领口袖口绣了些花纹,鬓发上更是只带了一根梅花簪。
这身衣裳,实在素的过分,便是守孝也同这差不多。
“妾身这里没什么好茶,就沏一壶这人参茶,可好?”
那拉贵人见到阮烟,勉强露出几分笑意。
阮烟也不是真来喝茶的,只点点头。
“如是,去沏茶。”
那拉贵人对一个穿着青色宫装的宫女说道。
如是道了声是,双手领了人参茶,下去了。
屋子里有浓郁的檀香味。
阮烟瞥了桌子小几一眼,见小几上摆放着黄纸,上面拿朱砂不知点了多少个点,心里便忍不住更叹息了一声。
这样一个黄点便是一遍往生经。
那拉贵人得念了多少遍,才能点了这么多个点。
“本宫带了些奶茶和奶糕、酸奶疙瘩来,知道你吃素,这些可能吃?”阮烟问道。
那拉贵人知道她有心,就算笑不出来也露个笑容:“娘娘好意,妾身心领,不过这些妾身也用不得,娘娘还是带回去给格格们用吧。”
阮烟听了这话,便不再劝说。
那拉贵人是个有主见的,拿定了主意,再劝也是白劝。
如是送了两盏人参茶上来。
人参茶带着股香味。
阮烟瞧了如是一眼,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心里疑惑,喝了口茶,笑问道:“翠柳和白英怎么不在?可是出宫了?”
她话音落地,屋子里安静一瞬。
阮烟本来不过随口问一句,因着翠柳和白英两人忠心,她对两人一向很有好感。
那拉贵人没有说话。
如是瞧了那拉贵人一眼,低下头去。
阮烟愣了下,心里不禁起了疑惑。
这要是出宫,翠柳和白英也的确到了岁数,是好事。要说舍不得,也不该是这个情态。
这模样,倒像是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似的?
“怎么了?可是她们两个做错事,叫你给罚了?”
阮烟放下茶盏,笑眯眯说道。
那拉贵人将手里剥好的橘子放在泥金小碟上,推到阮烟面前,“娘娘不必问了,她们两个当差不利,叫妾身打发出去了,如今在储秀宫里。”
阮烟再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她心里疑惑,可那拉贵人神态分明不欲让阮烟多问,再追问下去怕也是无济于事,便笑着岔开话题,“说来最近天气也变暖了,你也该出去多走动……”
“皇贵妃、皇贵妃……”
廊檐下鹦鹉突然高声叫道。
给她喂食的小宫女吓了一跳,险些打翻了手里的鸟食。
阮烟也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是那只鹦鹉时,哭笑不得,“这只鹦鹉……”
她本想说笑一番,转过来却瞧见那拉贵人神色微变。
阮烟的话顿了顿,笑着继续道:“这只鹦鹉到如今还是这番模样,也不知底下人怎么调教的,怎么送上来这么一只?”
这鹦鹉原先还是钟粹宫养的,康熙说它机灵,可养了一阵子,阮烟发现这只鹦鹉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还总是学了她的腔调,尤其是学她喊安妃姐姐,那声音像得连安妃都分辨不出。
因此,胤福在跟她要了这鹦鹉送给那拉贵人时,阮烟没多想就点头送了,一直养在咸福宫里。
“拿进来给本宫瞧瞧。”
阮烟招手道。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看了那拉贵人一眼,见那拉贵人没说什么,才提着鸟笼进来。
那鸟笼十分精致,金子打的,它吃的东西也精贵,小米碾成粉加了蛋黄,比宫女太监们吃的还好。
被提进来时,那只鹦鹉还低着头,小鸡啄米似的吃着鸟食。
“瞧着养的倒是挺不错,胤福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阮烟说道。
听到胤福,那拉贵人唇角没那么紧绷,眉眼有了笑意,“前阵子六阿哥还送了个新笼子给它。”
“是嘛?本宫倒是不知。”
阮烟诧异道。
她逗弄了一番那鹦鹉,那鹦鹉吃饱喝足,便不开口了。
那拉贵人悄悄松了口气。
阮烟瞧在眼里,让人把鹦鹉拿出去,道:“时辰也不早了,本宫就先走了,不打扰你。”
“娘娘客气,以后有空再来坐。”那拉贵人客气道。
阮烟点了下头,示意那拉贵人不必送后,抬脚朝外走去。
她走出没多久,回头一瞥,瞧见屋内,那拉贵人正对那叫如是的宫女不知吩咐什么,神色有些冷漠。
阮烟眼眸一转,收回眼神,若有所思。
回了钟粹宫,她让夏意和秋色去把糕点送到后面西配殿,给格格们当下午茶。
春晓替她换了鞋,穿上屋子里常穿的绣鞋。
“春晓,”阮烟突然开口。
“你去打听打听,翠柳和白英什么时候被赶出咸福宫,又是因为什么事?若是能够见见她们,那就更好。”
这事怎么琢磨怎么透着古怪?
那拉贵人的脾气,她也有所了解,断然不可能是为了什么办差不利把心腹宫女打发走的人。
何况翠柳和白英又不是什么新人,进宫这么多年,便是再笨,宫里的规矩也都该记牢了。
哪里可能会犯当差不利这种错?
“是,娘娘。”
春晓答应一声。
阮烟实不希望那拉贵人出什么事,又或者做出什么傻事来。
然而。
现实往往叫人失望。
春晓去储秀宫一趟,就把翠柳给带来了。
翠柳在储秀宫的日子并不怎么难过,她如今是姑姑,带着十几个小宫女,可一见到阮烟,她还是跪下哭了。
“娘娘,救救我们贵人。”
“快起来,这是怎么了?”
阮烟心里咯噔一下,千想万想,到底还是出了事。
那鹦鹉叫出皇贵妃,她就觉得不对了。
那拉贵人和佟佳氏的仇,后宫皆知,咸福宫她屋子里的人,但凡有点儿脑子的,就知道不能提起皇贵妃。
能提的,除了那拉贵人还有谁。
春晓搀扶了翠柳起来,拿帕子给她擦了脸。
翠柳抹着眼睛,道:“奴婢不敢瞒您,我们贵人一向心里恨着皇贵妃娘娘,早些年倒也罢了,去年年初我们屋子里有人出去了,便进来了个如是。那如是一来,便经常和我们贵人说佛论道,还说什么今生受苦来世享福。”
“原先这些话,我们想贵人听了高兴也就罢了,便是那如是因此露脸了,也不许下面人说三道四。”
“可谁知道,她竟不怀好意,给我们贵人提了个主意,让我们贵人……”
翠柳说到这里,嘴唇嗡动,吞吞吐吐,不知该怎么说。
阮烟朝外看了一眼,又给春晓递了个眼神。
春晓会意,走到门口帘子外守着。
阮烟这才道:“让你们贵人做什么你直说,本宫恕你无罪。”
“让我们贵人魇咒皇贵妃娘娘。”
翠柳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阮烟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眼睛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任凭她之前怎么猜,都猜不到那拉贵人会和这种事扯到一块儿去。
从汉朝时,牵扯到魇咒、巫蛊之术的,就没一个落的好的。后宫更是如此。
但凡查抄出这种事,一概是抄家灭族。
怪不得那拉贵人把翠柳、白英赶出去,她、她是想破釜沉舟!
第216章 第二百一十六声
屋子里黄铜暖炉散出熏香。
阮烟靠着烟紫色条褥,那条褥拿金丝银线绣出了葡萄纹,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扣着那些葡萄,心乱如麻。
翠柳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
阮烟沉吟片刻,道:“你起来吧,天冷别跪坏了腿。”
翠柳啜泣应了声是,站起身垂手站在阮烟面前。
阮烟拿起桌上茶盏,也不留意茶是冷是热,喝了一口压下心里的思绪才问道:“这事,你怎么知道?”
这么隐蔽的事,料想无论是那拉贵人还是那个如是,都应该瞒得死死的才是,万不可能让翠柳知道。
翠柳红了脸:“是奴婢偷听来的,先前奴婢见我们贵人和那如是常独处说话,怕贵人被那如是挑唆,便偷听了一回,想不到却是……”
她不敢再往下说。
阮烟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既是偷听,可见这事隐秘,不是人人都知。
“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我们贵人和那个如是,也就奴婢和娘娘您了。”翠柳道:“奴婢连白英都没告诉。”
阮烟听了这话,不由得高看了翠柳一眼。
在宫里,最难得的是能管住嘴巴。
那白英和翠柳是同一年入宫,情如姐妹,翠柳能管住这张嘴,可见谨慎。
但这事,阮烟拿不住主意。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带着珐琅指甲套的手指交叠放在膝盖上:“这事,本宫得想想,你姑且回去,等本宫想明白了再说。”
翠柳嘴唇动了动,想说几句,但一想这件事的确不是小事,善贵妃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拿定主意。
她道了声是。
阮烟叫来春晓,让春晓打了水来给翠柳擦脸又上了粉。
夏意等人进来,便听见阮烟温声对翠柳道:“本宫也想替你们说几句话,可你们犯了错,那拉贵人不肯原谅,她不松口,本宫也不好说什么。这样吧,你且回去,先当着差再说。”
“是。”
翠柳老实答应道。
夏意等人眼神从她脸上扫过,瞧见她面上虽然涂抹了脂粉,可眼睛红肿,分明是哭过的模样。
便只当她是哭诉被赶出咸福宫心里委屈,少不得安慰几句。
翠柳也一一周全,竟没露出什么马脚来。
阮烟瞧在眼里,心里叹了口气。
这翠柳的确是个忠仆,那拉贵人少了翠柳和白英,无异于断了左臂右膀,又多了如是这个不知来历的。
来历不说,奸倒是能确定的。
再想上进的宫女,也没有挑唆主子去魇咒主位娘娘的。
阮烟心里存着这事,连带着用膳都有些用不进去。
哈宜瑚跟和卓闹腾不吃菜,雅莉奇还拿出了姐姐的样,“不许调皮,要是不吃菜,晚上就让人给你们沏苦丁茶喝。”
一听到苦丁茶,哈宜瑚跟和卓不敢闹腾了,捧着小饭碗,味如嚼蜡地吃了几口菜。
哈宜瑚鸡贼,觑着阮烟出神,悄摸摸地多吃了一块羊肉。
今晚的晚膳是焖羊肉,二月里天气还冷,吃焖羊肉可不正是时候。
炖得软烂的羊肉里一咬即烂,这样的焖羊肉,哈宜瑚自己能吃一小碗,偏偏她体虚,吃多了就上火,因此,才不让多吃。
阮烟毫无察觉。
等用完晚膳,奶嬷嬷们带哈宜瑚跟和卓下去,雅莉奇才疑惑地对阮烟问道:“额娘,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晚上您吃的可不多。”
阮烟手里捧着沏出茶色的大红袍,笑笑摇头:“没不舒服,只是在想你皇阿玛在外面不知到了哪里罢了?”
雅莉奇哦了一声,耳根一红,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阮烟浑然没察觉,她喝了口茶,吃了块松子糖。
松子糖脆生生,起初松子有些苦涩,吃到最后只剩下嘴里的甜。
她看向雅莉奇:“雅莉奇,倘若有件事你做了没好处,保不齐反而有坏处,但却能帮人,你是做还是不做?”
雅莉奇是聪明孩子。
她一听就知道她额娘刚才的话是敷衍她的,这句话才是她额娘今天一直愁眉不展的由头。
她道:“额娘,您若是不想做,便不必发愁了不是吗?”
她一句话倒是让阮烟如同醍醐灌顶一样明悟了。
是。
如果阮烟不想做,这事早就结束了,翠柳那边,大不了便是告诉一声自己无能为力,回头如果真出了事,照拂下她们两个罢了。
但,便是过不去心里的这个坎儿。
旁人若是想寻死,阮烟是不会管的。
她这个贵妃位置高,可也得顾虑诸多,外家郭络罗氏,安妃,雅莉奇、胤福还有哈宜瑚她们。
她这些年份位越高,反而越低调,为的不就是护住这些人。
可那拉贵人到底不是旁人。
姑且不说这么些年来,那拉贵人每逢雅莉奇、胤福生日都送了各种自己做的针线活来,便是她给胤福点的长生灯也足够叫阮烟记她一份情。
何况,当年那拉贵人怀着胤禶阿哥时出了事,这里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着她。
阮烟又摸了一块松子糖。
罢了,只当图个心安。
翌日。
她便让春晓去寻了翠柳,这回没避人,光明正大拿翠柳和白英被赶出咸福宫这事说事,说是愿意替她们在那拉贵人面前说合。
白英不明就里,真以为阮烟是来帮她们在那拉贵人面前说情,又是感动,又是磕头。
这戏,本来就三分真,多了她的真情流露,也有八分真了。
承乾宫。
赫舍里贵人听说这事后,秀丽的眉一挑,瘦的脱相的脸上露出几分尖酸刻薄,“这倒好,我原先还想怎么把那拉贵人和她扯上关系,现如今有这个由头,倒是不怕回头找不到缘故了。”
百合小声道:“贵人,这贵妃娘娘突然关心起那拉贵人,会不会被她察觉出什么来?”
小赫舍里氏最听不得的是就是旁人夸赞阮烟。
她进宫没几年,却吃够了苦头,原先明媚艳丽,像枝头上的刚开的花儿似的,哪曾想入宫后处处不顺,先是试图献媚,被万岁爷呵斥,随后又是被迁到承乾宫这个冷宫来,连太子也不愿出手帮忙,紧接着又是一场大病,到现在天一冷风一大还有些咳嗽。
她把所有的事都归罪在阮烟身上,认定若不是善贵妃心胸狭隘,刻薄她,她一个赫舍里家姑娘,如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百合这番话虽是在戒备善贵妃,但言外之意何尝不是觉得善贵妃谨慎。
小赫舍里氏睇了百合一眼,“我倒是不知你这么知晓她心意?莫非是她肚子里蛔虫?可是我这里耽误了你前程?”
几句话把百合问的又羞又怒,头都抬不起来,咬着唇儿忍着泪。
小赫舍里氏哼了一声,盘算着接下来怎么行事才好。
那如是原是赫舍里家安排进宫的,小赫舍里氏把她安插在了咸福宫里,原来是因为其他宫不好安插人手,但不想,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去年小佟佳氏进宫,小赫舍里氏就上去卖了个好,没曾想小佟佳氏没福气,但小赫舍里氏却是借着小佟佳氏的关系,和皇贵妃搭上了线。
这回这个局,就是两人合谋做成的。
阮烟既拿定主意,便没有后悔的。
她自家也知道这事厉害,一句话没告诉安妃,为的是真要有什么不好,也牵连不到安妃头上。
拿了帮翠柳、白英说情的借口,阮烟再次去了咸福宫,这回她特地让膳房拿豆油做了糕点,吃素旁的不能吃,豆油却是能吃的。
瞧见翠柳、白英来了,那拉贵人眼中掠过诧异神色。
如是奉上松针茶,掀了掀眼皮,瞥了翠柳、白英二人一眼。
阮烟眼神一扫,屏退众人,连春晓也都不留。
春晓退了下去,笑眯眯对如是道:“翠柳、白英好不容易来一回,咱们去茶水房里说说话吧。”
如是露出笑容,“春晓姐姐,咱们这正当差,哪里能走?要是主子吩咐没人应,可不成。”
春晓早知道她不好说话,笑眯眯道:“主子们吩咐,咱们哪里能听不到,再说了,难不成翠柳、白英姐姐来一回,你倒是连茶也不招待一杯?”
她这句话把如是架上去了。
翠柳白英虽然走了,可那拉贵人屋子里的太监宫女哪个不想她们两个,尤其是小宫女多半都是她们两个带起来的,没少承受她们恩情。
如是便是想在门口偷听,也不能够了。
她笑了笑,“春晓姐姐好厉害的嘴,我原不过是怕当差不利罢了,既然姐姐这么说,那便由我来做个东道。”
她分明是指桑骂槐。
白英脸色当下沉了下来,翠柳拉住她的手,使了个眼神,白英这才忍下这口气。
阮烟放下茶,“那鹦鹉怎么不见了?”
那拉贵人看了她一眼,“那鹦鹉吵闹,叫妾身让人拿到梢间里去。”
阮烟眼皮一掀,“是它吵闹,还是你怕它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那拉贵人心一颤,手上的茶盏打翻在裙上。
阮烟吓了一跳,忙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得亏冬日里衣裳厚,倒是不怕烫着。
那拉贵人拉住阮烟的手,“娘娘是知道了什么?”
第217章 第二百一十七声
阮烟叹了口气,抽回手,把那帕子放在桌上。
“本宫便是原先不知道,如今瞧你这模样,也该猜出来了。你这胆子倒是不小。”
那拉贵人原还寻思她兴许只是知道自己对皇贵妃有恨意,可听到胆子不小时,再也明白阮烟已经知道了。
“翠柳和您说的?”
“你知道?”阮烟蹙起眉,倒是有几分惊讶。
那拉贵人点点头,她把茶盏收拾好,拿了帕子抹去裙子上的茶叶,“翠柳再谨慎,到底瞒不过我,我本想着横竖把她们赶出去了,便是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妨碍。”
阮烟嘴唇嗡动,“你是替她们设想周全,可想没想过你自个儿?倘若被发现这事,你性命难保。”
那拉贵人扯了扯唇角露出个笑容来,“原妾身也早该去了,多活了这么些时日也是尽够了。早些下去,倒是能和那两个孩子早些母子团聚。”
阮烟心里一紧,那拉贵人果然是心存死志。
她要劝那拉贵人收手,可得从别的方面入手。
“你可有想过,若是不但不成,反而还把自家身家性命也赔付进去?”
那拉贵人一愣,神色微怔。
阮烟见状,趁热打铁道:“后宫里恨她的人那么多,倘若那魇咒、巫蛊之术有用,何至于让她活了这么多年?况且,若是这法子好使,如今皇帝不定是哪个!”
她这句话说得很是大逆不道。
连那拉贵人都忍不住抬眼错愕看她,像是想不到她素来一团和气,万事不理,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本宫哪里说错了。”
阮烟挑眉问道。
那拉贵人低了头,她本以为阮烟会苦口婆心劝说她放下仇恨,却没想,阮烟会说出这番话。
那拉贵人再大逆不道,也不过是这回心存死志,想豁出去,拿了木偶诅咒皇贵妃罢了,可不想,善贵妃竟然连万岁爷都敢拿来说嘴。
这番话偏偏,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倘若巫蛊之术真的灵验,裕亲王便罢了,恭亲王可不是个善茬老实的。
“可如是先前分明灵验过。”那拉贵人迟疑道。
“她怎么个灵验法?”阮烟挑眉道:“皇贵妃的病,是她做了法才病的?”
“她先前是这么讲。”那拉贵人说道。
阮烟顿时笑了,“那好,既是如此,那本宫倒要问问她从哪里弄来皇贵妃的生辰八字?便是宫里的老人,也未必都知道这事,她才进宫,如何得知?”
那拉贵人其实并不蠢,只是她恨了佟佳氏多年,这些年一直以来拿皇贵妃束手无策。
冷不丁有人出了个主意,还看上去可行。
自然不假思索一头扎了进去。
这会子叫阮烟一点破,这些日子里的迷障一下子消失了,如是的种种可疑先前为了报仇雪恨都只当没瞧见,这会子却是越瞧越分明。
那拉贵人眉头紧皱。
若是能要佟佳氏的命,赔付上她的命,她是不在乎的。
阮烟见她神色,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能听人说话便至少还有的救,就怕那一头扎进去,不管不顾的,那时候才叫要命。
她道:“你想明白拿个主意,这事本宫看是不成,不但不成,还得赶紧把手脚收拾干净,那如是,也得想法子处理。”
她拍了拍那拉贵人的手背,低声道:“其实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她那身子这些年常病着,不知能活多久呢,不然也不会去让她妹妹进宫来。咱们要复仇,未必要自己动手,活的比仇人日头长,比仇人日子好,岂不更加快活。”
“胤福没几年也就要成婚了,他素来孝顺,先前还说了等将来成家立业,把咱们都接出去,好好孝顺咱们呢。你不为旁人,便为这个孩子的孝心也好好想想。”
听到胤福,那拉贵人神色松动了。
她要是死了其实也没有顾虑的,唯有六阿哥放心不下。
阮烟见说到她心坎上,又忙道:“还有两位阿哥,你要是走了,谁给他们烧香烧纸钱,你好好活着,胤福和雅莉奇都说了,将来他们要是有孩子,挑两个过激在他们名下,也算是叫两位小阿哥后继有人。”
如果说刚刚的话,那拉贵人有五分意动,听了这话便有八分了。
她恨佟佳氏,无非是恨两个小阿哥的死或多或少都和她有关系。
现在知道报仇不得,又有两个阿哥的后事吊着,自然打消了心里的主意。
“娘娘,妾身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