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在来的路上有满腹的话想要和太皇太后说,可他想不到,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太皇太后在乎的却是他的身体。
一时之间,康熙喉咙哽咽,竟说不出话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颌青色的胡茬可见他这些日子有多憔悴。
“汉人都说出门饺子回家面,苏麻喇姑,去让膳房做一碗牛肉面给皇帝。”
太皇太后笑盈盈地说道。
“是。”苏麻喇姑红着眼眶,答应一声下去了。
牛肉面很快送了上来。
兴许是康熙的回来让太皇太后很是高兴,她躺了这么多天终于坐起来了。
此时的她,正满脸慈祥地“看”着康熙吃面。
面很劲道,汤底清澈。
康熙却食不知味,味如嚼蜡,为了让太皇太后顺心,他几乎是勉强才把一碗面吃光。
“还是皇玛嬷这里膳房的手艺好,内膳房的手艺总是差一点儿。”康熙勉强笑着说道。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声
“你要是喜欢,回头哀家去了,让膳房的人去内膳房伺候。”
太皇太后笑眯眯说道。
康熙怔了怔,太皇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万岁爷,哀家活得够久了,如今连曾孙女都有了,哀家也心满意足了,何况如今还见到您最后一面,便是现在走了,也没有遗憾。”
康熙喉结滚动,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这番话是太皇太后心里的话,如果不是为了见他,太皇太后也不会强撑着,让人用药吊着命。
先帝爷和孝康章皇后去的时候,康熙太小,且和先帝爷,生母都不亲近,虽然感伤,但不至于太过悲痛。
赫舍里皇后和钮钴禄皇后去的时候,康熙太忙,内忧外患,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太皇太后不同,这是从小陪着他长大的祖母,是教导他做人做事,处理国事的祖母……
“您别说这样的话,您就不想看看太子大婚。”
康熙艰难地忍着悲痛,说道。
太皇太后摇摇头,“哀家什么也不想了,哀家这辈子其实也就盼着大清好,盼着皇帝您好,您做得很好,哀家也相信,太子他们将来个个都会是有出息的,哀家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窗外飘雪不断,太皇太后转过头,朝外面“看”去,“哀家入宫时是天命十年,转眼已经六十二载了……”
许是见到了万岁爷,太皇太后的身体从那日后江河日下。
她的脸颊凹陷下去,双眼无神,连人参汤都喂不进去了。
康熙回来后,每日晨昏定省,就连上完早朝也都会来慈宁宫看望太皇太后。
不只是后宫的人,就连京城的人也都知道,太皇太后估计是撑不过今年了。
在这种情况下,今年的腊月格外萧条。
往年腊月,各家各府上都会请戏班子到府上唱戏,可今年,甭说唱戏了,就是青楼楚馆也都萧条了,没几个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作死。
十二月二十五日。
这日天气突然放晴,连下了好几日雪这难得的天晴也仿佛一扫先前的阴霾。
雅莉奇在阮烟这里逗着两个小妹妹玩。
两个小格格现在已经会爬了,爬的还挺利索。
“砰砰砰……”拨浪鼓不断翻转,发出清脆的响声。
“啊呀呀。”大哭包朝拨浪鼓伸出手,试图抓住。
可雅莉奇这个坏心眼的,却故意往后退了几步,朝大哭包招手:“快爬过来,谁要是赢了,姐姐给她糖果吃。”
“呀呀。”
大哭包抗议不止。
小哭包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一点儿也不给雅莉奇这个姐姐面子。
阮烟难得得闲,和安妃脸上带着笑看着几个孩子闹着玩。
而此时。
慈宁宫中。
太皇太后忽然睁开眼,她闷闷咳嗽一声。
这动静,引起了外面人注意。
苏麻喇姑连忙和钮钴禄贵妃都进来。
“苏麻喇姑。”眼前的人模样模模糊糊,但太皇太后还是认出了苏麻喇姑来,朝苏麻喇姑伸出手。
苏麻喇姑先是一愣,紧接着是一喜,再然后却是突如其来的难过。
她知道,太皇太后这般模样,怕是回光返照。
“太皇太后。”苏麻喇姑搀扶起太皇太后,伺候她坐起身来。
太皇太后脸上露出平和的笑容。
人在即将离开世界的时候,能接受自己的命运,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平静地说道:“哀家怕是要死了,去把万岁爷、后宫妃嫔和阿哥们都请过来吧。”
“是。”
苏麻喇姑忍着悲痛点头。
她立刻让人去各宫通传。
不到一盏茶时间。
紫禁城里所有的主子都聚集在了慈宁宫。
这是后宫中最为尊贵女人的住处,而如今,现在这个最尊贵的女人就要走了。
康熙、后宫妃嫔、阿哥们无不面露哀伤。
至于,真真假假,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皇上。”太皇太后朝明黄色的身影伸出手。
康熙迈步上前,跪在太皇太后的床榻旁,握着太皇太后沧桑枯瘦的手:“皇玛嬷。”
“哀家的丧事莫要大办,朝廷上下都要用钱,以国事为重。”
太皇太后从容说道,“您也不要哀毁过甚,大清就指望您呢。”
“皇玛嬷!”
康熙眼含热泪,嗓音沙哑。
为了让太皇太后长寿,他什么办法都试过,甚至还向满天神佛乞求,用自己的寿命补给皇玛嬷。
可是,苍天无情。
“哀家这个岁数去,是喜丧。”
太皇太后面带笑容,“大家该高兴才是。”
话是这么说,可谁敢露出笑容来。
在万岁爷悲痛这个时候,莫说笑出来,就是言行举止稍有不对都怕是要遭殃。
“皇贵妃。”
太皇太后朝佟佳氏看去。
佟佳氏忙膝行上前,跪在太皇太后身侧,“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深深地看了佟皇贵妃一眼。
当年,佟佳氏进宫,太皇太后其实不是没动过让佟佳氏为后的心思,只是此女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为后怕是一国之不幸。
万岁爷心软,念及母家旧情,纵容不喜佟佳氏,他日未必不会为难立佟佳氏为后的事。
康熙听着太皇太后的心声,心里越发羞愧。
他为帝多年,竟然让祖母临终时还担心他的私事。
“皇贵妃身子弱,皇帝,你可得答应哀家,日后不可让她操劳宫务,得让她好好养身子才是。”
太皇太后眉眼带着慈祥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叫佟佳氏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佟佳氏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
后宫妃嫔都为之一惊。
太皇太后这话,是要彻底断绝佟佳氏插手后宫事务,甚至封后的可能性啊。
今日这番话说得好听是要让皇贵妃养身子,可传出去,佟佳氏一族的女子还有何颜面见人?
“孙儿答应您。”
康熙没有犹豫。
这事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佟佳氏身子一晃,险些软倒在地上。
她目光呆滞,直愣愣地看着康熙,似乎不敢相信康熙会这么绝情。
但康熙,早就在收到太皇太后的信,知道佟佳氏在太皇太后身子不行后,第一时间把事甩给阮烟和钮钴禄氏时,就对佟佳氏心生厌恶了。
作为副后,作为晚辈,佟佳氏不仁不孝不忠不义,没有废掉佟佳氏,不过是为了四阿哥,为了佟佳氏一族的面子。
慈宁宫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
先前那些疏忽太皇太后,怕担责任的妃嫔都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太皇太后接下来要处罚的是她们。
但是她们高估了自己的身份,也低估了太皇太后的心胸。
若非不是为了替康熙解决佟佳氏这个麻烦,太皇太后才懒得去管佟佳氏的那点儿小心机。
“善贵妃,钮钴禄贵妃。”
太皇太后的声音很小,但在此时,再小的声音,众人也都不敢疏忽。
阮烟和小钮钴禄氏连忙上前。
太皇太后看了二人一眼,视线停留在阮烟身上,“后宫事务,哀家就交给你们二人了,哀家相信你们。”
“臣妾二人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阮烟和钮钴禄氏忙说道。
一时间,不知多少妃嫔投来复杂的眼神。
太皇太后临终托付,善贵妃和钮钴禄贵人二人地位从此就更不同了。
阿哥们心里也复杂,尤其是胤褆、胤祉他们也都希望太皇太后能提起他们的母妃,就算不为什么权利,好歹惠妃、荣妃也能顾全下面子。
然而,上位者从不考虑下位者的想法。
就算是惠荣等人看直了眼,太皇太后也没有提起他们。
太皇太后只让胤祺上了前。
胤祺哭的涕泪俱下,他养在皇太后膝下,又何尝不是养在太皇太后跟前。
这些阿哥当中,和太皇太后感情最深的就是他了,一路奔波着急回宫的人也是他。
“好孩子,莫要哭了。”
太皇太后对五阿哥有着不同于对其他阿哥的慈爱。
她的手冰凉凉,将手腕的佛珠戴在了五阿哥手上,“乌库妈妈是去长生天,你是好孩子,以后可要照顾好你祖母。”
一直沉默的皇太后忽然低下头,一滴滴泪水落在了地面上。
“乌库妈妈!”
五阿哥失声痛哭。
太皇太后露出一个笑容,眼睛渐渐合上,她的双手垂下,呼吸也停了。
慈宁宫瞬间安静片刻。
紧接着,一声痛哭声响彻了紫禁城。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太皇太后驾崩,丧钟响彻京城。
明相府、索相府各府均都换上披麻戴孝。
举国同悲。
太皇太后年幼入宫,历经三朝,从妃嫔到皇太后再到太皇太后。
满朝文武莫有不敬佩她品德本事的。
她活着,虽从不插手朝廷事务,却犹如一根定海神针,让人心里安定,因此,她的驾崩,不少人心里着实有些难过。
恭亲王深夜提着酒壶去了裕亲王府。
裕亲王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不像话弟弟:“太皇太后今日驾崩,你这是像什么话,就不怕被人告上一状,回头撸了你这亲王!”
恭亲王混不吝地笑了下,把酒壶放下,“二哥,您就别念叨了,今儿个就你我兄弟,难道还不能说几句真心话?再说,难道在你府上,我还不放心?”
裕亲王张了张嘴,看着恭亲王笑得扭曲的面容,到底还是闭上了嘴,在他旁边坐下。
恭亲王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二哥,咱俩碰一杯,祝贺太皇太后早登极乐。”
他说完,不等裕亲王反应,拿起酒杯就猛地一灌。
“何苦如此。”
裕亲王忍不住说道。
恭亲王冷笑:“您别以为我恨她,成王败寇的道理我懂,他日等我额娘死了,我也找您喝一杯。”
裕亲王一听这话,便不言语了。
当年陈庶妃谋害当今圣上,被太皇太后发现,太皇太后捏着陈庶妃,愣是没废了她,活活折磨到现在,也是因此,当年后宫才没再有人敢对当今圣上下手。
而恭亲王因生母的罪行受迁怒,一直不得重用,直到康熙十年才得了亲王位置,封号为恭。
这个恭,是恭顺的恭。
太皇太后是把施恩的机会留给了当今圣上。
“二哥,那位我恨她,也服她,咱们大清,要是没有她,真不一定有今天。”
恭亲王似笑似哭,“来,这一杯咱们敬太皇太后!”
夜深似墨。
今夜不知谁喜谁悲。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声
太皇太后的逝世对康熙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康熙爷连续五日没有上朝,每日守在慈宁宫灵柩前,滴水不进,莫说是后宫妃嫔,就是太子等人也都担忧的不行。
分明是正月,除夕过了几日,紫禁城却丝毫没有一丝热闹气氛。
太监宫女们一个个谨慎小心,唯恐在这个节骨眼有哪里做的不对,成了主子们的出气筒。
“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
阮烟手里捧着暖炉,皱眉看着钱德宁。
钱德宁弓着腰,脸上的褶子都带着和气,但没人敢小瞧他,这可是毓庆宫总管太监,太子爷的人,他笑道:“贵妃娘娘,的确是殿下让奴才来的,论理,太子殿下本想亲自请您帮这个忙,只是怕被人误会,这才让奴才来走这一遭,但太子心中对您那是绝对尊敬的。”
阮烟也不会以为太子打发钱德宁来是小瞧她的意思。
太子那样的人,做事滴水不漏,既是有求于人怎么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有什么差池?
“太子究竟有什么事,公公便直说吧,若是本宫能办的,自然就帮忙办了。”
钱德宁脸色笑容越发灿烂。
“贵妃娘娘真是快人快语,是这样的,万岁爷这几日都在慈宁宫,茶饭不进,日夜不眠,太子担心万岁爷,但万岁爷不听劝,思来想去,能劝得动万岁爷的恐怕只有您,所以才特地想请您去慈宁宫宽慰万岁爷。”
阮烟明白了。
她悟了。
太子这是既想尽孝,也想卖她一个人情。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钱德宁一眼。
这个眼神,不知怎地让钱德宁心里一跳,总感觉仿佛善贵妃看穿了他们的打算。
“这事本宫也正有此意。”
阮烟微笑说道:“太子这么孝顺,想必万岁爷知道了必定欣慰。”
钱德宁是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
太子知道后,也只道了声知道了。
“殿下,贵妃娘娘也太油盐不进。”钱德宁小声嘀咕。
胤礽笔下如走龙蛇,神色不变,“到底是贵妃,你真当她没什么心机不成?能坐到贵妃这个位置,哪里是几句话就能拉拢的。”
大雨连天。
雷雨交加,轰隆一声惊雷声过后,闪电撕开了夜幕。
外面暴雨倾盆。
阮烟看着窗外的雨,眉头皱了皱。
春晓拿了披风过来给阮烟系上,“娘娘,要不等明儿个再去吧,这么大的雨要是受寒了,可不得了。”
阮烟摇摇头,“不了,既然要去,晚些去不如早些去。况且今日也是太皇太后的头七。”
说到这里,阮烟眉眼流露出几分感伤。
钟粹宫的辇子往慈宁宫而去。
没多久,阮烟下了辇子,就着春晓撑着的油纸伞走入慈宁宫中。
慈宁宫门口的宫女太监们忙屈膝行礼。
阮烟摆摆手免了她们的礼,走进去,只见康熙跪在太皇太后的灵柩前,阮烟不做声,点了香插上后,跪在康熙身后。
朱漆的神牌上刻着太皇太后的谥号。
以前,阮烟觉得慈宁宫太过安静,但今时今日,她才发觉相比起今日,往常已经足够热闹。
她看着神牌,心里想着的是往日太皇太后的和善仁慈。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活着的时候免不了要想旁人的不好,可人一走,想着的就只有她的好。
康熙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在片刻过后,他才道:“既上了香你便回去吧,你身子弱,不能久跪。”
“臣妾跪在这里也是臣妾的一番心意。”阮烟直白道:“况且您都跪了好几天,臣妾跪一会儿又算什么。”
康熙沉默。
这几日他脑袋里空空的,心像是被挖了一块,整个人神魂不舍,不敢相信皇玛嬷真的去了。
“贵妃,佛家说有轮回转世,你说太皇太后是不是已经入了轮回?”
悲痛当中的人,说什么都不值得稀奇。
阮烟想了想,道:“兴许吧,若是快的话,不定已经投胎了。”
康熙再悲痛,此时也忍不住笑了一声,但却没有训斥阮烟胡扯。
他道:“那朕希望,皇玛嬷下辈子能投入一户好人家,这辈子她为我们爱新觉罗操心的太多,吃的苦也太多。”
“那顶好是投入大户人家里当个富贵小公子。”
阮烟一本正经道:“当女子就算了,女子太苦,在家要从父,出嫁要从夫,还要生儿育女,倘若丈夫花心,娶个三妻四妾,又要装大度,不如做男人好,就算做的不好,他日悔改,也能落个浪子回头的美名。”
梁九功在旁边听着阮烟的话,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善贵妃娘娘说话也未免太大胆了。
这就不怕人头落地。
偏偏,出乎梁九功意料。
康熙却点头:“女子的确命苦,即便是咱们大清的格格,也不如阿哥们肆意快活。”
梁九功麻了。
阮烟对康熙的回答毫不意外。
“是这个道理,所以臣妾生了两个小格格后,心里也担心得很,知道她们俩迟早都得去抚蒙。”
梁九功人没了。
善贵妃娘娘,您可真是不见外,这种心里话也敢说。
“朕也没办法。”
康熙叹了口气:“雅莉奇一个朕还能和后宫妃嫔交代,若是两个小格格也不去抚蒙,后宫妃嫔不会答应,她们外家也不会答应。”
“所以臣妾没想过让您为难。”阮烟说道。
她早知道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
康熙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当个富贵公子,朕还能明白,为什么是富贵小公子?”
阮烟道:“您不明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家里长子要继承家业,任务太重;次子不受重视,心里难受;这最小的最好,老来宝老来宝,老来的儿子都是宝,富贵不说还能任性妄为。”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道:“臣妾原以为胤福会是这种性子的孩子,没想到他那么爱读书,倒是把臣妾弄无奈了。”
“胤福是个读书种子。”
康熙点评道,“你这番话倒是不无道理。”
殿外暴雨倾盆。
春晓等人站在游廊,看着外面瓢泼大雨。
哗啦啦的雨水溅射在了她的绣鞋上。
春晓心里想着,娘娘进去这么久,到底怎么样了?
万岁爷现如今心情不好,她就怕她们娘娘来了撞到了万岁爷的气头上。
虽说万岁爷一向宠娘娘,可如今不同啊。
“哒哒哒。”
殿内传来了脚步声。
春晓连忙挺直了本来就笔直的身板,想着是谁出来了。
梁九功出来后,一眼瞅见了夏和安和孙小乐。
他眼睛一转,连忙吩咐道:“万岁爷要传膳,你们两个去御膳房走一趟,快去快回!”
“嗻!”
夏和安和孙小乐心里一激动,赶忙答应。
两人领着几个小太监朝着养心殿内御膳房过去。
春晓听见梁九功的话,心里松了口气。
万岁爷要传膳,看来心情不会差到哪里去。
因为要守孝,内御膳房准备的膳食都是素菜,连米饭都是糙米。
除此以外,吃起来的味道更是粗糙拙劣,说是味如嚼蜡丝毫不差。
“朕让御膳房特地做成这样的,你吃不惯陪朕吃两口也就罢了。”
康熙直接说道。
阮烟也没逞强,她的确是吃不惯,因此只吃了两口就把碗筷放下。
梁九功心里暗道,若是其他妃嫔,恐怕就算是再难吃也会吃完。
不过,善贵妃到底不同常人。
康熙已经习惯无视梁九功的心声了。
他用了几口后,便让人将膳食撤下。
阮烟陪着他喝了会儿茶,又主动提起太子的事。
康熙眼皮抬也不抬,只道:“太子有心,时辰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阮烟早料到康熙会是这个反应,一点儿也不惊奇。
她知道自己就算不说,太子也会主动提起,想表示孝顺也好,想表示对康熙诚实也罢,反正这种容易被人抓到马脚的事,太子是不会做的。
阮烟道了声是后就走了。
各宫收到万岁爷用膳的消息,心情都有些复杂。
惠妃拧着眉头。
她心有不甘地对白夏道:“去,将箱子里那几匹料子给良贵人送去。”
白夏愣了下,没犹豫便道了声是,也只字不提那些料子原本是想赏赐给大福晋的,只是因着大福晋生了个格格,惠妃失望不说,还丢了脸,哪里还会把那些好料子赏赐大福晋,不给大福晋脸色瞧,已经是惠妃仁善了。
惠妃娘娘深夜来赏赐。
良贵人脸色有受宠若惊神色,她看了眼那些虽然素净却看得出雅致的宫缎,“这些好料子,妾身怎受用得起?惠妃娘娘怎么不自己留着?”
白夏带着得体的笑容,“贵人客气,您和娘娘什么干系,不过几匹缎子算得了什么,这些缎子难得合时,您让绿浓她们做几身衣裳出来,回头娘娘看了肯定喜欢。”
“那就多谢惠妃娘娘了。”
良贵人笑道,“麻烦白夏姑娘帮我和娘娘道声谢。”
白夏道了声是。
等白夏一走,良贵人看着那些缎子,脸上露出苦笑。
前脚绿浓刚来告诉她贵妃娘娘去了慈宁宫的事,后脚惠妃就来赏赐缎子,这里头意思,便是猪也猜出来了。
惠妃想要争宠,偏偏碍于万岁爷不喜欢她,不能争,就要她去出头,去争。
“小主?”
绿浓、青蘅担忧地看向良贵人。
良贵人叹了口气,“明儿个就拿这些料子做几身衣裳吧。”
即便她不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声
万岁爷哀痛数日,任何人劝都劝不动。
阮烟去过后,万岁爷却肯用膳。
这在众人看来,自然成了阮烟的功劳。
一时间,钟粹宫越发成了宫里的香饽饽。
钮钴禄氏来找阮烟的时候,见她正在给两个小格格做小衣裳,忍不住打趣道:“善贵妃娘娘怎么还自己做衣裳,这点儿活交给旁人不成?您如今可是要紧人。”
阮烟丝毫不给面子地对钮钴禄氏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纯心来拿我取笑不是?要是如此,可别来我的钟粹宫,也别喝我的茶,省得你喝了茶,话更多。”
“可别。”小钮钴禄氏忙道:“是我说错话了,行不?”
“这还差不多。”
阮烟道,她手里继续绣着衣裳,嘴上道:“旁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万岁爷脾气?哪里是我重要,不过是他想明白罢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句话用在万岁爷身上虽然不太妥当,却也有些道理。
家国天下,所有大事都等着万岁爷去处理,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太多时间伤心难过。
小钮钴禄氏叹了一声,也同情了康熙一下。
她让人拿了绣棚来,阮烟纳闷看了她一眼,“你平日里可不爱做这个,怎么今儿个倒是做起来了?”
“这不是闲着没事嘛,”小钮钴禄氏道,“我家那孙猴子去上书房了,他这一走,启祥宫倒是显得冷清了。还别说,我还真有些记挂那小兔崽子。”
她脸上露出惆怅神色。
阮烟正要说笑几句,外面春晓就急匆匆走了进来,屈膝行礼,而后道:“娘娘,钮钴禄娘娘,德妃娘娘发动了。”
阮烟和钮钴禄氏吓了一跳,阮烟算了下,德妃是三月份的时候传出喜信,料想到现在的确也该差不多生了。
也是她们这阵子忙着照顾太皇太后,又要处理太皇太后的丧事,一时间却是忘了。
阮烟和钮钴禄氏忙让人去和安妃说一声,三个人备了辇子前往永和宫。
到了永和宫,却是宜妃在处理。
也是,如今永和宫也就两个正经主子,一个是德妃,一个是章佳贵人,章佳贵人上个月才生了个格格,正是坐月子的时候,也就宜妃能帮忙了。
“接生嬷嬷可都来了?”
阮烟对宜妃问道。
宜妃颔首,“回贵妃娘娘的话,嬷嬷们都在产房里,德妃是未时发动的,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
阮烟还是信得过宜妃的,听到这番话后,心里松了口气,从容落座。
没过多久,惠荣二妃也都到了。
众人等了估摸半个时辰,却是见皇贵妃迟迟未至。
别说惠妃、荣妃心里疑惑,就是阮烟也忍不住问道:“皇贵妃那边可让人去报信了?”
宜妃神色掠过一丝嘲讽,“一个时辰前就让人去翊坤宫报信了,只是人还没回来,兴许是耽误了。”
这说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