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放心吧,这事不大。”
阮烟摆摆手。
她上辈子好歹也是时尚圈里爬到高层位置的,要是连这点事情的应对手段都没有,那她也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我这会儿有点饿了,去膳房提膳吧,”阮烟随口点了四五道菜。
夏和安本来还心慌慌,见她这副模样,心也渐渐定了下来,压下心里头的顾虑,领了人去膳房要膳去。
“羊肉粥、胭脂鹅脯、四喜丸子,清蒸鲥鱼,”刘四喜乐呵呵地道:“今儿个的蘑菇也挺新鲜,要不再给贵人加一盅小鸡炖蘑菇?”
“那当然好,劳烦刘公公您了。”
甭管刚才在梢间里多慌乱,到了外头,夏和安还是先前那个众人追捧的夏公公,丝毫不见任何惧色。
刘四喜笑着点了下头,吩咐人给他倒了一碗茶,转身去操办这顿提前了的晚膳。
他的徒弟刘五福帮他打下手,心里困惑不已,但这会儿还有夏和安在,他便没敢开口。
等所有菜色准备好了,夏和安提着走了,刘五福才开口道:“师傅,这如今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分明这郭贵人要出事了,咱们怎么还这么捧着她?”
让刘四喜亲自下厨,这得是敬嫔娘娘才有的颜面,先前夏贵人再得宠,刘四喜也顶多不过站在旁边,张嘴指点人做菜罢了。
“你懂什么。”刘四喜捧着茶,悠哉地坐在椅子上:“都这个时候了,郭贵人都有心思要膳,这位主子不简单啊。”
要么就是早就有所准备,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无论前后者哪个原因,这分明就是个贵主儿。
刘四喜见刘五福一脸糊涂,也懒得说穿。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还想着多干几年呢,可没打算这么早就退了。
吃完提前了的晚膳,阮烟在屋子里散了会儿步,估摸着这个点儿,敬嫔快要用膳了,她便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去前殿找敬嫔了。
这个点儿,敬嫔总不能说自己睡着了,把她给打发了吧。
“娘娘,她可来的正是时候。”夏贵人眼里是压抑住的兴奋,她知道传言这招有效,可没想到竟然传的这么快,这么广。
现在这个局面,郭贵人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可不是,正好省了本宫让人去找她。”敬嫔露出温和的笑容:“等会儿便能告诉她贵妃娘娘许她跟你去请安这事,想来郭贵人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敬嫔想到明日翊坤宫会发生什么事,这些日子来的郁闷便清扫一空。
宴无好宴,佟贵妃突然让人去请安,又点了夏贵人和郭贵人两个人,分明是要对郭络罗氏出手。
有佟贵妃的责罚,郭络罗氏嚣张跋扈的名声板上钉钉,而她则会替郭络罗氏求情,到那时候,谁不说她宽厚大度。
他日郭络罗氏若怀上龙种,腹中的孩子则必然是她的。
敬嫔垂下眼眸,遮掩过心里的得意,即便郭络罗氏不知情识趣,她不还是有办法让郭络罗氏“听话”,“让她进来吧。”
“郭贵人,娘娘请您进去说话。”周炳满脸和气。
这落在言春他们眼里,无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第17章 第十七声
“贵人郭络罗氏给敬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一进里间,阮烟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这股香味从葡萄紫掐丝珐琅香炉内传出。
病人养病需空气清新,这个道理在这个时代其实早就有了。太医署的人不会蠢到没留意这点儿。
但现在敬嫔的寝居还用浓香,很显然,她是在装病。
不过,这件事到了现在,和敬嫔是否有病没多大干系。
因为,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敬嫔是在装病那又怎样,难不成还能开设公堂,来断案不成?
“郭贵人,快起来吧。”
敬嫔捂着嘴唇咳嗽几声,眼神亲切:“本宫不是说了不必让你来请安,你怎么来了?”
夏贵人在旁捧着茶盏,一脸的似笑非笑。
阮烟示意言春把自己手抄好的佛经送上来,轻声道:“这些日子娘娘病着,妾身担心娘娘,但又不好前来请安,因此每日都在屋里抄写佛经,这里是一遍《法华经》,虽说不多,但也是妾身的一点心意。”
簪花小楷抄写的佛经赫然映入眼帘。
敬嫔、夏贵人脸上的笑容凝滞住了。
还没等敬嫔反应过来该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甩鞭声,分明是万岁爷的銮驾来了。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赶紧回过神来,给收拾打扮的收拾打扮,连夏贵人也都连忙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
“给万岁爷请安,”
敬嫔带着阮烟等人在正殿迎接康熙。
她的脸上因为激动而带着绯红。
“都起来吧。”康熙摆了摆手,在上首坐下,眼神落在敬嫔身上。
敬嫔还未来得及欣喜,就感觉到康熙的眼神朝郭贵人看去。
她忍不住咬了下嘴唇,拳头握紧。
康熙不是一时兴起来的。
他这回来乃是因为听说了宫里头最近的传闻,郭贵人最近炙手可热,这回出事,当然有人迫不及待地把事捅到万岁爷跟前,想让万岁爷彻底恶了郭贵人。
谁知道反而弄巧成拙。
康熙本不知道这事,一听说了反而起了逆反心,你们不就是都想把郭贵人弄下来,那朕反倒要让你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万岁爷怎么突然来了?
阮烟一脸纳闷。
康熙看了她一眼,这还不是为了她?
宫女们沏好了上好的碧螺春端了上来。
康熙接过手,并不急着喝,“都坐下吧。”
“谢万岁爷。”
敬嫔等人在圈椅上虚坐下来。
康熙拨了拨茶盖,笑着问道:“敬嫔,朕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好了?”
“回万岁爷的话,臣妾身子已经大安。”
敬嫔露出一个笑容。
万岁爷来了也好,今日借着万岁爷,也能够将郭贵人嚣张跋扈的名声传出去,“这些日子,多亏夏贵人和成答应侍疾,臣妾的病才能这么快好转。”
夏贵人低头,仿佛不胜娇羞:“敬嫔娘娘,这都是妾身该做的,当不得娘娘的夸奖。”
敬嫔看了她一眼,神色非常和蔼,“夏贵人就是脸皮太薄,本宫夸你,是因为你受得起。”
阮烟眼观鼻鼻观心。
夏贵人脸皮是薄,秦始皇修城墙的时候要是能参考下她脸皮构造,八成是事半功倍。
“咳咳咳。”
康熙正喝茶,听到阮烟心里这句吐槽,忍不住呛了下。
“万岁爷?!”敬嫔担忧地看向康熙,眼神朝刚刚端茶上来的宫女瞪去。
康熙摆摆手:“朕无大碍,郭贵人,你今儿个怎么这么巧在敬嫔这里?”
“妾身是来给敬嫔娘娘送佛经的。”阮烟起身回话。
“佛经?”康熙露出疑惑的眼神。
阮烟示意言春把佛经呈上,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去接了过来,递给这位爷。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1】
清秀的簪花小楷字迹清晰,这手字颇有风骨。
这郭贵人可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无能。
“先前敬嫔娘娘体恤妾身,特许妾身不必请安侍疾,但妾身心里担心敬嫔娘娘的身体,便日日在屋中抄写,如今也写了一遍,便想呈在小佛堂内,好让佛祖保佑娘娘身体安康。”
阮烟不疾不徐地说道。
康熙眼神落在佛经上,眉眼里露出几分笑意。
这佛经的墨可不像是这几天写成的,分明是放了有段时日了。
“你有心了。”康熙颔首道。
阮烟心里松了口气。
这佛经果然是后宫生活必备。
不枉费她进宫后隔三差五就抄佛经。
如今不就正好派上用场了。
康熙看阮烟的眼神泛出几分古怪。
这佛经是这么用的?
顺治帝信佛,前朝后宫就时兴吃斋念佛,康熙登基后,也大崇佛教,后宫妃嫔为了投其所好,也都或多或少信起佛教来。
每逢观音诞等日,抄写佛经者更是不计其数。
在他面前卖好的,多。
拿佛经这么用的,郭贵人还是头一个。
康熙也并不觉得郭贵人这么做不尊重佛祖,原因很简单,他其实也不信。
他崇佛,不过是为了压制萨满们。
满族原本是在草原上生活,萨满们的权利甚至能决定一个部族的兴衰,这对于如今的统治者来说,无疑十分危险。
康熙都夸郭贵人有心,敬嫔难道还能和万岁爷对着干。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可不是,臣妾刚也想夸郭贵人呢,郭贵人这么诚心,臣妾心里实在感动。”
夏贵人在旁边表情已经僵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事竟然会是这么个发展过程!
有了万岁爷和敬嫔这两句话,宫中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她花费的心思全都白费了。
康熙淡淡看了夏贵人一眼。
“朕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康熙敲了敲桌子,淡淡道:“安嫔那边太过冷清,朕本想寻个人去陪她住,可巧郭贵人也是好佛的,想来和安嫔能说到一块去,就让郭贵人去景阳宫吧。”
如果说刚刚康熙的夸奖对敬嫔来说不过是轻微的打击,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无疑就是暴击。
“万岁爷!”
敬嫔险些维持不住脸上平和的表情,她是对付阮烟,打一棒子给一颗糖,可她并没有动过让阮烟离开的想法。
想也知道,要是阮烟走了,她怎么能够占得了便宜?
靠无脑的夏贵人,还是靠万岁爷压根想不起来的成答应?
“臣妾和郭贵人这些时日相处了也有感情,怎么突然就……”
感情?
阮烟心里呆滞。
她错了,真正脸皮厚的是敬嫔才对。
康熙唇角笑意更深,语气却不容拒绝:“你和她感情好,有空去景阳宫看她便是,朕让钦天监看个日子,过几天郭贵人就搬过去陪安嫔吧。”
“是,妾身谢万岁爷恩典。”
阮烟起身行礼。
这回她行礼行的格外心甘情愿。
梢间的人做梦都不敢想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夏和安更是连声念叨阿弥陀佛,“万岁爷当真是明察秋毫,主子往后的日子可好过了。”
安嫔是七嫔之首。
脾气好不好,姑且没人知道。
但是,比起敬嫔来,这位安嫔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下午,钦天监就来了消息。
日子算了,九月初六,离搬过去也就剩下三天时间。
跟这个好消息比起来,明日去翊坤宫请安的事,顿时便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郭贵人不敬主位娘娘的传言已经不攻自破。
明日的请安,便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师傅,您可真是神了!”
刘五福对刘四喜竖起大拇指,“您说,这郭贵人怎么就想到这招?”
送佛经,嘿,这招奇是奇,可有效啊。
如今谁敢说郭贵人嚣张,没见到连万岁爷都夸郭贵人有心啊。
“我哪里能想到。”
这会子,刘四喜反而不怎么高兴了。
他嘴里嚼着红皮花生,老脸拉长。
他千算万算就没算到万岁爷竟然把郭贵人给腾挪到景阳宫去了。
这下好了,到手的贵人跑了。
翌日早上的请安风平浪静。
佟贵妃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三个字。
她本打算借乌雅氏来给郭贵人立规矩,乌雅氏怀着身子都对她这位主位娘娘毕恭毕敬,郭贵人一个小贵人怎能对敬嫔不敬,怎么罚她都想好了,让宫里的嬷嬷去给郭贵人教教什么叫做上下尊卑。
不折腾得郭贵人狠跌一跤,她就不是佟贵妃。
可谁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好好的算盘愣是给砸了。
不但如此,她还要给万岁爷打配合,赏了阮烟一套梅兰菊竹的好砚。
“谢贵妃娘娘恩典。”
阮烟屈膝行礼。
佟贵妃皮笑肉不笑:“快起来吧,郭贵人真是可人疼,日后住在景阳宫,可要和安嫔好好相处。”
她顿了顿,看向安嫔:“安嫔妹妹,你素来好清净,有郭贵人去,你那景阳宫日后可热闹了。”
翊坤宫静了静。
所有人都听得出佟贵妃是在讥嘲安嫔以后要借郭贵人邀宠。
阮烟默不作声。
她刚刚进来时就看了安嫔一眼,是个清冷高傲的冰美人。
说来安嫔虽是七嫔之首,可这位娘娘似乎并不受宠,也没什么动静。
因此,很难看出这人到底是什么性格。
“哦。”
安嫔的回答很简单,一个字,却瞬间噎得佟贵妃一肚子火气。
这叫什么反应,安嫔就真不嫉妒万岁爷宠爱郭贵人?
“安嫔妹妹真是大度宽和。”佟贵妃皮笑肉不笑道。
安嫔漫不经心:“都是贵妃娘娘给我等立了个榜样。”
“咳咳咳。”
宜嫔喝着茶听到回答,呛住了。
在众人看过来时,不等佟贵妃发怒,宜嫔连忙道:“这茶真是太烫了,臣妾失仪态了。”
“茶热,妹妹就慢些喝,不过是普通的龙井,难不成延禧宫没有?”佟贵妃把火气发泄在了宜嫔身上。
宜嫔也不是好欺负,用帕子擦了擦嘴唇:“臣妾宫里有这茶,不过就是没这等粗苯的宫人,连茶都泡不好。”
众所周知。
翊坤宫的宫女样貌是最一般的。
乌雅氏搁在翊坤宫能被抬举,要是在延禧宫,那可就不一定了。
阮烟心里暗道,看来佟贵妃好妒之事,宫中人人皆知。
今儿个这请安不白来,多有趣啊。


第18章 第十八声
“郭贵人留步,”
阮烟是最后走的,刚走出翊坤宫,就有两个宫女带着笑容迎了上来。
言春小声提醒:“主子,是安嫔娘娘身边的人。”
“奴婢给贵人请安。”
秋荷、秋叶屈膝给阮烟行了礼。
阮烟笑笑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郭贵人,奴婢两个是景阳宫的,安嫔娘娘让奴婢来问个话,下午不知贵人是否有空?景阳宫后殿已经收拾出来了,内务府的人正着手修改,但是门窗这些的式样得贵人自己拿定主意,若是贵人有空,下午便让内务府的人送册子过去。”
秋荷恭顺地说道。
“可巧我下午正好有空,就让他们来吧。”
阮烟点点头说道。
“是,贵人。”
秋荷、秋叶再次对阮烟行了礼,这才离开。
言夏小声道:“这么看来,安嫔娘娘好像挺看重主子的。”
阮烟若有所思,却也没多说什么。
日久方能见人心。
她和安嫔接触不多,不过安嫔好像的确很好相处。
九月初六。
这日内务府便派了人过来帮阮烟搬家。
来的人还是先前那个何吉祥。
“都轻手些,仔细别磕坏了郭贵人的东西!”
何吉祥对着几个小太监发号施令,一转头,看到阮烟却是露出一脸笑容:“给郭贵人请安。”
“又劳烦何公公了。”
阮烟脸上露出笑容,“这么热的天,公公怎么亲自来跑这趟?”
“哎呦喂,今儿个也是贵人的大日子,奴才哪能不来?”何吉祥乐呵呵道:“再说了,奴才还没恭喜贵人乔迁呢。”
“公公真是有心了。”
阮烟和何吉祥客套了几句,便上前面去和敬嫔告别。
“妾身这些日子受娘娘照拂颇多,今后虽不同娘娘同住承乾宫,也必定会谨记娘娘的恩情。”阮烟给敬嫔行了礼。
敬嫔面上已经毫无笑容。
她冷冷道:“郭贵人这话重了,本宫于你有什么恩情?郭贵人自打入宫就进了我承乾宫,只是想不到贵人竟是说走就走。”
她言语意思很明显,是说阮烟吃里扒外。
连走都不事先说一声。
很显然,她觉得阮烟搬去和安嫔住在一起,是阮烟预谋已久。
但这事,阮烟还真的不知情。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敬嫔已经对她恨之入骨,她说再多,敬嫔也只会觉得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搬去景阳宫,是万岁爷的意思,娘娘若是不舍妾身,何不亲自去和万岁爷说?”
先前是住在承乾宫不得不给敬嫔留几分面子,现在都要走了,阮烟哪里还会委屈自己,她本来还想好聚好散,现在看来,敬嫔是自己给脸不要脸,她重重发音道:“至于娘娘对妾身的恩情,你我心照。”
自打进了承乾宫,敬嫔可没对她有多好。
得宠时含酸带刺,连拉带打;失宠时嘴上句句规矩,实际上处处刁难。
虽说对于很多主位娘娘来说,心里都会把同宫贵人、常在等当做固宠邀宠的工具,可也没有敬嫔这么自以为是的,不但要人乖乖被利用,还要人承受她的妒火。
“你!”
敬嫔哪里想到阮烟会说出这种话,当下立刻黑了脸。
夏贵人更是立即发怒:“郭贵人,你放肆!”
阮烟似笑非笑地看了夏贵人一眼:“夏贵人,你这把刀是真好使,可你可知晓万岁爷向来可不是容易被人糊弄的,旁人利用了你出手,往后怕是要你自食其果。”
夏贵人脸色瞬间白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敬嫔。
阮烟屈了屈膝:“时候不早,妾身告辞了。”
备好的辇子就等在承乾宫前面,坐上辇子,朝景阳宫的方向而去,阮烟心里大为快慰,颇有毕业后甩开一群傻逼室友的快感。
她早看不爽敬嫔和夏贵人了。
以前她在承乾宫,敬嫔和夏贵人还能上演一出姊妹情深,如今她走了,她倒是要看看,又挑破敬嫔的手段,她倒是要看看她们还能不能维持表面的和煦。
景阳宫颇大。
前面面阔三间,后面面阔五间。
本来这景阳宫应该是后宫妃嫔争先恐后想住的地方才是,可因为这景阳宫地方太偏,因此,反而没什么人愿意住。
过来前,夏和安等人就打听过了。
这景阳宫除了安嫔以外,还住了两个答应,都是去年大选入宫的,一个姓周,一个姓舒舒觉罗氏,虽是旗人,但估计家世一般,不然也不会混到只有个答应的份位。
这两个答应都是住在后院的梢间。
到了景阳宫,阮烟先换了身衣裳再去给安嫔请安。
阳光从外投射进明间,金黄色的光落在阮烟的脸上,甚至能看清脸上那细小的绒毛,安嫔看了一眼,心里道,怪不得万岁爷喜欢,连她看着都觉得郭贵人实在好看,“起来吧,今儿个你初来乍到,本宫也直接和你讲明白些规矩,免得日后彼此难做人。”
“是,娘娘。”
阮烟道。
许是在翊坤宫就对安嫔有了好感,就连安嫔这番话,阮烟都觉得她脾气爽直。
“本宫这里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也不需要你每日请安,更不需要你讨好,”安嫔冷冷道:“但本宫也不喜欢别人给我找麻烦,若是有这种事,本宫这里也绝不姑息。”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要觉得安嫔难伺候了。
但阮烟简直就和中了大乐透似的。
安嫔这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合租室友”啊。
都进宫了,阮烟便没幻想过有什么主位妃嫔对她亲亲热热,情同姊妹,想也知道不可能好嘛?
皇帝就一个,前朝的大臣们尚且为皇上的看重争得你死我活,后宫怎么可能例外?何况入了宫的女子争宠不只是为她自己,更是为了家族。
她只盼望能有个互不干涉,大家相敬如宾,维持着表面和谐的“室友”,前任室友“敬嫔”做的实在太糟糕,现在这位“室友”似乎很不错。
“娘娘教诲极是,妾身定然会谨记在心。”
阮烟兴奋答应道。
安嫔疑惑地看着她,压下心里头的困惑,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多嘱咐了,你初来,怕是有的是东西得收拾,本宫便也不留你了。”
阮烟识趣地走了。
回到后院的时候,言春等人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之前住在梢间,阮烟的东西并不多,到了这地方,简单收拾归置下便差不多了。
“主子,次间已经收拾出来当做书房,明儿个内务府的人会送来些花瓶字画。”言春汇报道。
阮烟听了后微微点了下头,她坐在明间西边窗户下的黄花梨荷花纹贵妃榻上,这屋子可比之前那个梢间宽敞得太多,地方宽敞,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们都辛苦了,这个月大家跟我一块担心受怕的,多加一个月的月钱,另外,今儿个都添两道菜。”
“谢主子恩典。”
言春等人屈膝谢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阮烟笑道:“今儿个咱们初来乍到,就先试试景阳宫膳房的手艺,今日天热,就要几道凉菜,再要一碗牛肉面,让膳房的人看着做的清淡点。”
“是,主子。”夏和安答应着领人去了。
阮烟也换了一身轻薄的旗服,是用妆花纱做成的,穿上后凉爽了不少。
中秋一过,这天气就变化无常了,有时候冷有时候热的,阮烟便没让人去夏季的常服收起来。
“要几道凉菜和一碗牛肉面?”
负责景阳宫的膳房总管太监张德早打听过郭贵人的口味,一知道郭贵人传膳,便忙赶了过来,听说阮烟要得东西后,张德笑道:“我这就给贵人准备,夏公公稍坐片刻,也尝尝我们这里的茶。”
茶是一般的大红袍,称不上什么好东西。
夏和安这些日子吃惯了好茶好水,自然看得出这茶不怎么样,倒是这水,却是玉泉山的水,他笑道:“这茶沏的真不错,今儿个我也是沾了张爷爷的光才有这样的口福。”
张德岁数少说四十多了,论辈分,还真能当夏和安的爷爷。
他嘿嘿笑了笑,又吩咐人给夏和安和小豆子送来了一盘饽饽,便撸起袖子打算好好表现一番。景阳宫这地安嫔不得宠,两个答应压根上不来台面,张德自打被分配到负责景阳宫后,就有些心灰意冷,没曾想,时来运转,竟来了郭贵人这么一个贵主儿。
他是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
因此,这顿晚膳非常丰盛。
主食是牛肉面,汤底用牛骨、牛杂汤熬出了味,撇去上面的沫子,面条细长劲道,牛肉炖得熟烂,切成一片片盖在上面,再佐上焯水过的青菜,卖相极其诱人。
小菜有八碟,糟鸭舌、拍王瓜、咸酥花生、凉拌藕丁、腌萝卜……
八碟小菜里,阮烟最爱的是咸酥花生和腌萝卜。
那花生说不是味道多特别,就是咸口,上面还带着盐粒,可就是吃得停不下来,腌萝卜酥脆当中带着点甜辣,非常开胃。
汤汁非常鲜美,阮烟甚至到最后都想叫人去膳房再要一碗汤来。
毫无疑问,这顿晚膳非常符合她的胃口。
于是,她便让人去赏了膳房。
张德领了赏,脸上笑容格外灿烂,一瞬间竟像是年轻了三四年似的。
再一打听郭贵人用什么用的最多,张德心里就有成数了,知道以后该怎么伺候了。


第19章 第十九声
吃完这晚膳后,阮烟在屋子里散了散步,顺带把屋子参观了一遍,次间很是明亮,很适合看书练字。
里间收拾的很舒适,屋子里没摆放什么花,她平日常用的首饰都摆得整整齐齐,把支摘窗打开,外头则是一缸睡莲。
这地方无疑很舒适。
阮烟心里也高兴,走了一会儿便有些困了。
今儿个为了收拾东西,她特地早起了,腾出地方给言春她们收拾,作息一乱,整个人就有些乏。
她打了个哈欠,对众人吩咐道:“我去午睡会儿,若是没什么大事,就不必喊我起来。”
“是,小主。”
言春等人答应一声。
阮烟进了里间,言春等人退了出来,夏和安他们出去和景阳宫的太监拉交情了,留下个小豆子听吩咐,言春等人都在明间守着。
没过一会儿。
周答应和舒舒觉罗答应却是来了。
“我们听说郭贵人今日乔迁,特地来给郭贵人道喜。”周答应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她的眼神在明间里转了一圈,像是在找阮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