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来,阮烟也不急着用他们,只让夏和安和言春他们看着安排。
其实对她来说,多了人反而麻烦。
言春他们六个,阮烟和她们磨合了一年,经历得宠、失宠,也只敢说对她们信了一半,这两个初来乍到,又是在这个节点,保不齐就是宫里头哪位主子的人。
用着心里难免嘀咕。
但最多的想法也在丰盛的晚膳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晚膳的主食是一碗碧梗米,就是红楼梦里面贾宝玉吃的那种,颜色真的是绿色的,不过是淡绿色,颗粒细长,吃起来有点像是泰国香米,但比起泰国香米有嚼劲。
阮烟吃着饭,心里寻思,光是这碗饭她就能解决晚膳了,不用菜也行。
这饭真的太好吃了,软硬适度,咀嚼起来回味微甘。
之前她也吃过碧梗米,好吃是好吃,可却没有今天这样的好味道啊?
“这碧梗米膳房今儿个怎么做的这么好吃?”
阮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心里有困惑就直接问了出来。
夏和安垂手在旁,恭敬地回答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听说今儿个膳房煮米的水是玉泉山的水。”
阮烟愣了下后,恍然大悟了。
膳房给她开小灶了!
京城的水味道微苦,井水也不例外,以往给她做饭,估计膳房的人用的就是井水,因此味道就不怎么好。玉泉山的水那是有口皆碑的清甜,历朝历代的人都知道。
御膳房有用玉泉山水的习惯,这事阮烟是知道的,可没想到今天也能尝到。
“赏。”她淡淡说了一声,示意夏和安夹一块肘子。
酒炖肘子炖得酥烂,琥珀色的肘子颤巍巍,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软烂中带着黄酒的甜香味,下饭一绝。
四喜丸子红润油亮,是用有肥有瘦的肉剁碎了,加上荸荠、藕丁,先炸后炖,炖得丸子吸满了汤汁,汤汁里满是肉香。
吃了颗四喜丸子,再吃一口清炒芹菜解解腻。
芹菜本就当季,热油下锅,加点盐,清脆可口,带着原汁原味的甘甜清新。
最后再吃一口八宝鸭。
美味可口的晚膳结束了。
剩下的菜就由夏和安等人瓜分了。
阮烟知道他们辛苦,就推说自己想自己一个人看看佛经,让他们下去吃饭去。
言春他们也“体贴”地让主子静静地看佛经。
挑盒提到了耳房。
几道菜言春和夏和安两边各自分了一半。
等到在耳房把那四道菜端出来后,言春看着端出来的菜,突然想起来他们还不晓得早上敬嫔娘娘让主子过去是为了什么事呢!
“言春姐姐,怎么了?”
言夏疑惑地看向看着菜出神的言春。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儿个言冬来了算是来对时间了,这几道菜可是平日里难得吃上的好菜。”
言春笑盈盈地看向言冬。
言冬脸上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也是主子心善,咱们才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这话不假,”言春点点头,示意几人坐下吃饭,“咱们也别多说话了,赶紧吃,吃完好去伺候主子。”
主子果真是不容小觑啊。
言春反而放心了。
同阮烟想的相差无几,言春也不是全然就相信周围同样伺候的人就一定是忠心的。
不到关键时候,哪里就能看清谁的心一定是忠诚的。
“听说膳房的刘公公得了赏,后院的几个杂役太监这些日子也和夏和安那几个走得很近……”
周炳小声说道。
敬嫔闭着眼睛,眉头始终微皱着。
“她倒是心大,天天都能吃得香。”
出了今天这事,郭贵人都还敢点膳。
敬嫔都不知道该说郭贵人是真胆大,还是说,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庆丰司的猪牛羊也是如此。”
周炳沉声道。
敬嫔低笑了一声。
“这话倒是实在。”
敬嫔心里宽慰了不少,这郭贵人再能耐,在她这里,也不过是同猪牛羊没什么差别,任人宰割之辈罢了。
从那日起,阮烟就等着敬嫔出招。
丢了这么大的人,以敬嫔的脾气,不千百倍讨回来,是绝不可能罢休的。
可过了几天。
她就听说,敬嫔生病了。


第14章 第十四声
在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阮烟一刹那以为敬嫔是要将她生病的事扣在她的头上,传出去一个小贵人把一宫之主气得病了,谁能不说这个小贵人真是嚣张得没边了。
可转念一想,她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敬嫔娘娘那是多么爱面子的人。
要是传出她被一个贵人气晕,到时候别人少不得就要好奇缘由,倘若知道敬嫔是因为她没告诉敬嫔万岁爷喜欢的喜好才气病了,那敬嫔真就没脸见人了。
而且这事也忌讳。
因此,敬嫔的病说不定是真的?
“娘娘怎么样?可宣了太医?”夏贵人露出关心的神色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仿佛真的和敬嫔姊妹情深。
“是啊,太医可来过了?”阮烟附和着问道。
陈嬷嬷颔首道:“多谢贵人们关心,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吹了风引发的头疾,这几日娘娘要静养,贵人们和答应就不必来请安了。”
她说到这里,两个宫女端着药碗过来。
苦涩的药味让人忍不住皱眉。
陈嬷嬷看了一眼药碗,又朝夏贵人等人看来。
阮烟立即意会:“那我等就先行告退,不打扰娘娘休息。”
“嗯。”陈嬷嬷微微颔首。
她目送了阮烟等人离开,才端着药碗进了里间。
敬嫔正偎依在床上,额头勒着一条红巾,她脸上脂粉不施,看上去有些憔悴和郁结,瞧见陈嬷嬷端着药进了,敬嫔眉头皱了皱:“又是这药?”
敬嫔的确病了,不过是老毛病,头疼。
一旦睡不好,心思重,就发作。
太医署那边把过脉,心里就有数,开了四平八稳的消气解郁的方子,这种毛病治不好,只要心不宽,华佗在世也奈何不了,毕竟这是心病。
“娘娘好歹喝一碗,今日这药太医署的人说了黄连不多,”陈嬷嬷劝说道:“喝了药好好睡一觉,这病自然就能好。”
敬嫔皱了皱眉,但没多说什么,接过药碗如同吃毒药一样吃下药。
她就算打算装病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吃了药,睡了觉后,敬嫔果然头疼缓了下来。
她听见后院传来的笑声,声音像是从郭络罗贵人屋子里传出来的。
“快小声些,免得叫人听见。”言春忙对小豆子说道。
小豆子忙捂着嘴巴,可笑的肩膀一抽一抽。
阮烟也是拿帕子捂着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刚刚和福同他们说了个笑话,说是乡下有个老财主,特别抠门,这年刚好过年有人上门来借钱,老财主讲究忌讳,大过年不能说不字,只好捏着鼻子借了。
这借了一个,旁人听说了也来借。
一来二去,一上午借出了三两银子。
这下老财主心急了。
可巧女婿听说了这事,上门想来借钱,一听说老丈人发愁这事,便道:“这事容易啊,老泰山您不能说不,您可以让人滚啊。”
老财主立刻夸奖:“乖女婿,你这主意不错。”
女婿高兴了,趁热打铁开口借钱。
老财主脸立刻拉了下来,和福此时就挺直了身板,装出老财主趾高气扬的样子,中气十足道:“滚。”
这笑话把一屋子所有人都逗乐了。
就连夏和安都笑的背过气去。
“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手本事。”阮烟忍俊不禁道:“改明儿颁金节、大过年可得让你再说几个笑话来。”
“奴才从明儿个就开始备着。”和福喜得合不拢嘴。
这当奴才的不怕事多,就怕没事情干。
“本宫病着,她倒是高兴了。”
敬嫔垂下眼眸,随手拨弄了下银盘上的蜜饯:“既这么着,本宫再病些时日吧。”
“娘娘,可敬事房那边?”
敬嫔一旦生病,敬事房那边就得把牌子拿下来。
陈嬷嬷面露忧愁,万岁爷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要是连绿头牌都被拿下来,保不齐哪天就真的叫万岁爷给忘到脑后去了。
“那绿头牌天天搁着,万岁爷也未必能想起本宫。”敬嫔冷冷说道。
陈嬷嬷抿了抿唇,不敢接这话,这话怨气太重。
敬嫔的病果然报到敬事房那边。
敬事房总管太监顾问行眼皮抬了抬,“那就把敬嫔娘娘的绿头牌取下吧。”
他手里捧着盏茶,茶盏里是一两一金的好茶叶,敬事房这地方向来是油水最足的地方,甚至还比乾清宫油水足,毕竟乾清宫那地方可没人敢伸手,可是这地方,后宫哪个主子不得上下打点。
来传话的小太监觑了一眼绿头牌,小心翼翼道:“顾公公,那这事要不要让人去告诉梁公公一声?”
顾问行一听这话,眼皮撩起,笑呵呵地看着他:“这承乾宫给了你多少好处?”
小太监立刻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公公,奴才……”
“行了,起来吧。”顾问行摆摆手,“慌张什么,就这点胆子你都敢开口提梁公公。”
他不冷不热道:“咱家看你同乡,提点你一句,这好处可以拿,可事办不办你得心里有数。拿了东西咱们也不过是让人家放心,好回去有个交代,和梁公公说这事,你也寻思寻思人家梁公公领不领情。”
梁九功天天跟着万岁爷旁边伺候着。
他一句话顶旁人百十句。
让梁九功开口提起一个妃嫔的病情,行不行?
当然行,可前提是那个妃嫔至少得得宠,或者有身孕啊,一个敬嫔,万岁爷好几个月想不起的人物,膝下又无儿无女,哪里来的资格让梁公公给出这份人情?
顾问行挥手让那小太监出去,省得碍眼。
他看着窗户下渐渐落下的夕阳,每当玫红色的太阳落下,便是他们敬事房当差的时候。
今晚上,不知道万岁爷会不会翻牌子?
绿头牌呈了上去,顾问行亲自端着,他弓着腰,浑身的精神都绷着。
好在,上面传来了翻牌子的声音。
顾问行心里松了口气,出去的时候,脚步都轻松了。
梁九功看在眼里,心里一乐,这顾问行这阵子也不好过吧。
也是,太皇太后天天担心万岁爷子嗣,他都被敲打过,顾问行这个敬事房总管太监只会比他更麻烦。
“万岁爷翻了承乾宫郭络罗贵人的牌子。”回到敬事房,顾问行又恢复了总管太监的威风,他眼睛一扫,七八个太监顿时绷紧神经,盼望这好差事给了他们。
“就你领人去吧。”顾问行点了个平时比较老实的。
那人乐得都快找不着北,赶紧带人准备了辇子去了承乾宫。
而今天拿了敬嫔好处的太监,心里不乏有些消沉。
顾问行看在眼里,心里摇头。
可不正是被他说中了。
刚才绿头牌端上去,万岁爷连问都没问起敬嫔娘娘绿头牌的事。
康熙也是有阵子没看到阮烟了。
骤然一见,他不免眼前一亮,冲她招了招手:“你瞧着气色倒挺不错。”
可不是嘛。
天天吃好喝好,气色能不错吗?
阮烟忍不住又想起八宝鸭来了。
康熙:???
八宝鸭?
“先前赏的蟹酿橙好吃吗?”他问道。
“好吃。”阮烟重重点头,眼睛都在放光,“那蟹酿橙一点也不腥,蟹黄肥美,蟹肉鲜嫩,橙味清新,承乾宫的膳房可没您这里的好手艺。”
梁九功:????
您来侍寝说这合适吗?
不过,还真说得馋死人。
听到梁九功的心声,康熙唇角也露出一份笑意。
他道:“喜欢就好,内御膳房的厨艺自然要比其他地方好,回头你再尝尝别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上下看了阮烟一眼,“见天听你吃东西,怎么不见胖?”
说完,还上手估摸了下阮烟的腰身。
梁九功等人识趣地滚蛋了。
屋子里响起阮烟的笑声,“别摸,痒。”
紧接着又是一番床榻响起的声响。
鬓发如云,眉眼如丝,香汗淋漓的美人搂在怀里,温暖的体温仿佛弥补了心里的某个空洞,康熙面色柔和,正想伸手抚摸阮烟的头发。
就听得怀中美人心声:“有点饿了,要是等会儿去后殿休息能不能点夜宵?要是不能的话,是不是只能饿到明天早上?说起来,明天早膳要点什么呢?上回还有好些菜没吃到,这回能不能多点一些?……”
空气里某种被称作为暧昧的气氛如同肥皂一般被一戳即破。
梁九功在屋外候着,他盯着脚底下的影子,估摸着有半个时辰过去了。
突然里面传来万岁爷叫水的声音。
梁九功忙领人进去,热水、胰子一应俱备。
阮烟正要被宫女领下去到后殿沐浴休息时,康熙出声道:“郭贵人更衣后过来陪朕用膳。”
“是,万岁爷。”阮烟的语气都欢快了几分。
梁九功:???
这、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先前也就算了,怎么今晚上还传膳?
万岁爷这个点一向都不用膳的。
不过,他想想,最近万岁爷忙平三藩的事,人瘦了不少,多用点也好。
于是,便没说什么。


第15章 第十五声
在乾清宫用晚膳的事情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阮烟要了羊肉汤,羊肉汤炖得乳白鲜美,羊肉嫩而不膻,汤汁里似乎加了中草药,有党参、枸杞等的味道,一口下去,从喉咙暖到胃部。
她喝着汤,脸上弥漫着叫幸福的笑容。
康熙本没觉得这羊肉汤有什么,可看她吃的那么享受,也不禁琢磨出几分滋味来了,用了小一碗羊肉汤后才把汤勺放下。
见阮烟也停下,康熙摆手道:“你用你的,不必顾忌朕。”
要是搁在其他妃嫔或者阿哥,保准把汤勺放下,擦擦嘴巴,表示已经饱了,毕竟哪里有让万岁爷看自己吃饭的道理。
再说,吃饭的时候神态未免有不雅观的地方,自然不好见人。
可阮烟不放心上,道了声是,还让人拿了块干饼来掰成碎块泡在里面,就着熟烂的羊肉和鲜美的羊肉汤,吃的别提多有滋味了。
康熙不禁笑道:“有这么好吃吗?”
“万岁爷,您难道不觉得天冷的时候吃上这么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很舒服吗?”阮烟咽下嘴里的羊肉,擦了擦嘴唇,道:“妾身在家的时候,额娘特别会做羊肉汤,说是这羊肉汤滋补身体,每过了立秋,必定隔三差五给妾身和哥哥们煮羊肉汤吃。”
她看到这羊肉汤,就想起她额娘了。
她小的时候身子骨弱,她额娘怕她立不住,四处寻找各种方子给她调养身体,其中最多的就是食补的方子。
为了她这个闺女,她额娘一个大家千金愣是学出了一手好厨艺。
康熙心里怔了怔。
郭络罗贵人有个好额娘啊。
宫里头愿意随口三两句关心下孩子的妃嫔不少,可亲手给孩子做膳食,钻研食补方子的可不多。
“郭贵人额娘有慈母之心。”
康熙悠悠感叹道。
他顿了顿道:“这羊肉汤的确做的不错,当赏。”
梁九功道了声喳。
心道那内膳房的今儿个算是碰上了好机会,承了郭贵人的人情了。
这羊肉汤又不是什么新鲜东西,要不是郭贵人,那几个哪来的机会得赏赐?
膳房的人得了赏赐,果然喜不自胜。
次日阮烟点早膳的时候,内膳房总管亲自动手给她做了一桌好菜。
吃的阮烟赞不绝口的同时,也纳闷怎么内膳房的人厨艺突飞猛进的这么快。
“主子。”
见到阮烟回来,言春等人上来伺候。
言春送上一盏浓茶后,小声道:“主子,夏贵人和成答应今儿个一早去给敬嫔娘娘请安,并且还主动留下给敬嫔娘娘侍疾。”
阮烟刚要掀开茶盏的手指顿了顿。
她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半个时辰前的事。”夏和安道:“前面扫地的几个太监瞅见夏贵人和成答应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
阮烟的眉头皱了皱。
她喝了口茶润润口,顺便醒神。
敬嫔早说过免了她们请安,论理,她们不去请安也没人会说什么了,可偏偏夏贵人和成答应两人跑去献殷勤,这么一来,她就被落下了,场面就尴尬了。
不去固然有理由,毕竟是敬嫔自己免的请安,可难免会被人说倨傲。
随手搁下茶盏,阮烟道:“帮我换身衣裳,我去前面给敬嫔请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说不就是作秀,谁还不会这一招。
换了身胭脂色串枝莲缎的旗服,重新梳了个小两把头,仅仅用了一根银镀金点翠宝石簪,阮烟就带着言春和言夏上前面去了。
“娘娘,郭贵人来给您请安来了。”
敬嫔正歪靠着桃红色葡萄纹迎枕上,夏贵人和成答应一左一右,两个人刚刚正陪着敬嫔说笑,听见周炳来回话,屋子里说笑声顿时停了下来。
敬嫔顿了顿,用帕子捂着嘴唇咳嗽一声,这郭贵人反应倒是挺快。
她淡淡笑道:“郭贵人可真是有心,你去告诉她,她的心意本宫领了,不过这些日子她得伺候万岁爷,本宫就不见她了,免得过了病气给她。也让她不必过来请安。”
“诺。”周炳低垂着头,答应一声去了。
下首坐着的夏贵人握紧了手中的帕子,那方绣着鸳鸯的锦帕被蹂躏得不像话。
她的眼里的嫉妒已经忍耐不住了。
同样是贵人。
她得来侍疾表忠心。
而郭贵人却能因为需要伺候万岁爷,不必来卑躬屈膝。
“夏贵人,你可是觉得心里有怨?”拔步床上,敬嫔将夏贵人的神色一览无遗,沉声问道。
夏贵人立刻变了脸色,慌忙起身屈膝:“妾身不敢。”
不是没有,而是不敢。
这分明是说明心里的确有怨。
敬嫔不怕她心里有怨,有怨才有怒,有怒,夏贵人才能成为她手里的刀,任由她驱使。
她咳嗽一声,接过陈嬷嬷递过来的茶润了润口才说道:“你心里想什么,本宫清楚,但你需知晓,这宫里万岁爷就是天,万岁爷喜欢郭贵人,那咱们就得照顾好郭贵人,这样咱们才能有好处。”
她这句话三分真七分假,足以挑得本就自视甚高,丝毫不把阮烟放在眼里的夏贵人彻底红了眼。
“是,娘娘的教诲,妾身必定谨记在心。”
夏贵人低头答应。
成答应闷不吭声,像是不敢言语一句。
“郭贵人,娘娘的话奴才也转述了,这里就不留郭贵人了,哪天等我们娘娘病好了,再请贵人来喝茶。”
周炳不疾不徐地说道。
阮烟笑着道了声好,起身离开。
她的神色不见任何变化,直到回到自己的窝里,她才露出困惑,“敬嫔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单纯的酸里酸气?
阮烟不觉得敬嫔有这么简单。
言春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里倒是没有两个新来的,阮烟把他们打发出去了,一个叫去内务府领些好墨来,一个喊去针线房问之前的料子做的怎么样了。
“会不会是娘娘想借此拖延给主子腾挪地方的时间?”言夏小心翼翼地说道。
升为贵人,这个梢间就有些不适合阮烟的身份,之前敬嫔已经说把后殿的东配殿给阮烟住,这简直就是鸟木仓换大炮,一下子鸽子笼变大平层。
但因为这几天敬嫔生病,这事就耽误了。
要说因为这事有意拖延时间,因此才装病。
阮烟觉得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事达成对敬嫔没好处啊。
毕竟,敬嫔的病拖再久也会好的,到时候她不还是该搬就搬。
带着困惑,阮烟吩咐梢间的人最近都夹紧尾巴做人,她自己也打算不怎么出门了,闭关,顺便以不变应万变。


第16章 第十六声
“去把话传出去,就说承乾宫郭贵人仗着圣宠,连主位妃嫔病重都不去请安侍疾。”
夏贵人垂着眼眸盯着银库才送来的首饰。
先前的首饰精致华贵,处处可见用心,还是时兴的式样,现在送来的却不过是稀松平常,甚至成色都还不如她之前赏给宫女的。
内务府的那帮东西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夏贵人砰地一声合上匣子。
“是,主子。”
答应的是个小刘子两个小太监。
他们心里也窝着火,自然愿意出全力把郭贵人拉下马。
这样一来,他们才能重新成为别人口中的公公,而不是什么小刘子之类的人。
不知从哪里开始传出的谣言,如同星星之火一般,没几天就散步得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其中,自然不少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这些有心人里面很多,阮烟都不熟悉,更甚至她们其实没有打过几次教导。但是谁让阮烟最近得宠,枪打出头鸟,有时候你无需去得罪人,只要你比旁人过得日子好,你就有很多敌人了。
消息传到翊坤宫时。
佟贵妃眼皮微微抬起,她正慢条斯理地用着一碗血燕,血燕是燕窝中的极品,在四九城这个地方,一盏品相上好的血燕足以买下一座两进的院子。
这东西甚至不是普通权贵能享用的东西,非得是富贵至极的人家才能用得起。
而佟贵妃的娘家是佟佳氏,作为万岁爷的母家,佟佳氏有底蕴能让佟贵妃日日享用这等血燕。
而这目的,无非是希望佟贵妃能生下皇子。
他日无论这皇子是否有机会能登上大宝,都能够保佟佳氏再富贵几十年。
“一个小小的贵人竟如此嚣张?”佟贵妃叹了口气,她放下手中的汤勺,擦了擦嘴唇,“这也是本宫不是,算起来,本宫有小两个月不曾让人来请安,下面的人难免就不懂规矩了。”
“娘娘,这哪里是您的不是,分明是那郭贵人性子浮躁嚣张罢了。”乌雅常在坐在绣凳上,温声说道。
她现在已经有八个月多的身子了,除了腹部凸出外,面容倒是没什么变化,乌雅常在能被佟佳氏选中替她固宠,从官女子爬到常在的位置,自然而然有她优于她人的地方。
她面容不是顶漂亮,气质也不是顶出众,但她懂得“善解人意”。
佟贵妃果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要是人人都和常在你一样懂事,本宫也就不必操心了。这样吧,明日让各宫妃嫔来请安,到时候常在也好多和各宫姐妹说说话。”
“多谢娘娘体恤,妾身正发愁这些日子不能外出走动,没什么人能好好说话呢。”乌雅氏露出感激的模样出来。
那神情看着就让佟贵妃心里舒服极了。
哪怕佟贵妃知道乌雅氏是在奉承她,可也感觉愉快,毕竟乌雅氏说的做的都是她愿意看愿意听的。
“各宫都在这么说?”
写完最后一卷《法华经》,阮烟接过言春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夏和安点头道:“正是,就连奴才去内务府,也听内务府的人含沙射影的提起,说主子您仗着万岁爷宠爱,连敬嫔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夏和安脸上满是担忧神色。
这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的成语,夏和安不懂,可他知道后宫中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不然贵妃娘娘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展现自己的“贤惠能干”,不就是想更进一步?好名声有这样的功效,坏名声自然也有。
如果宫里头人人都说郭贵人不好,那么即便是万岁爷再疼爱他们主子,也未必会真的相信他们主子不是那样的人。
至于万岁爷会不会去调查这件事,还他们主子清白,夏和安做梦都不敢这么想过。
万岁爷是什么人,前朝那么多事万岁爷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去帮一个贵人操心?
“我要是有这样放肆,如今我住的可不是这里了。”
听说了来龙去脉,阮烟反而露出了个笑容。
这可把夏和安给笑愣住了。
这回他不是惊艳,他是糊涂。
都到这个时候,他们主子怎么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