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件事,阮烟必须得告诉言春,免得哪天她自己稳稳当当,窝里的人却被利用着当木仓使了。
言春勉强笑了笑,心里头哪里能不担心。
反倒是,阮烟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下午乾清宫赏了一道蟹酿橙,她吃的格外有滋有味,仿佛早上说起那件吓人的事的人不是她一般。
言春看在眼里,是既好气又好笑。
倒也因此没那么担心了。
她心里也想明白了,无论敬嫔娘娘算计什么,只要她们主子得宠,那一切算计都不过是纸老虎。
第11章 第十一声
阮烟想得开,可宫里头其他人却没有像她这么能想得开。
早上还传郭常在触怒了万岁爷,被唤去伴驾,结果却压根没侍寝,晌午的时候就人人都知道,郭常在成了贵人了,万岁爷还赏了好些首饰锦缎,晚点还特地赏了一道蟹酿橙。
这圣宠真是明晃晃的。
谁看了能不红眼呢。
有人就疑惑这郭络罗贵人到底是怎么讨万岁爷欢心的。
东西也就罢了,怎么就一下子从常在蹦跶到贵人这个位置上来了?
别看贵人好像没什么,各个宫里都有一两个。
可这贵人和常在的区别可说是天壤之别。
比方说,贵人有吉服,常在是没有的;贵人生辰能到万岁爷、太皇太后等人面前磕头行礼,但常在就没这福气。
别以为这磕头行礼是什么坏事,这要换成现代的说法,就是你每年都能见一次全国最大的大佬们。
这等露面的机会,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得。
也是因此,一旦当了贵人,就真的成了“贵人”了。
正是因为知道这贵人的分量,宫里头众人更加纳闷。
万岁爷在提妃嫔的份位方面一向是比较严苛的,单单看现在宫里头佟贵妃下面一个妃都没有就可想而知了。
连佟贵妃宫里的乌雅答应都是怀了孕才晋升为常在。
郭络罗常在去了一晚,正事都没办呢就晋了。
这叫她们心里怎么能不嘀咕?
好在过几天后,前面就传出了消息出来,说是吴三桂没了,死了,衡州乱了。
这下,好些人都感觉自己找到原因了。
“偏偏她碰上这等好运,”僖嫔脸上带着冷笑,对宜嫔说道:“叫她可巧碰上这样的喜事,万岁爷一个高兴,可不就赏了她一个贵人。咱们在这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反倒是要叫她给赶上了。”
屋子里熏着香。
茉莉香从蟠龙香炉里袅袅升起。
精致可口的点心一个个不过一口大小,为的是方便贵人们进用。
宜嫔尝了口松子百合酥,酥脆可口,咸甜适度,又尝了口奶子,味道醇厚,膳房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也不知是长进了还是胆小了。
想来是觉得她最近心情应该不怎么好,就越发卖力表现,以免成为出气筒。
“宜嫔姐姐,”见宜嫔心不在焉,僖嫔心里有些恼怒,不免开口喊了一声。
“怎么了?僖嫔妹妹。”宜嫔唇角露出几分笑意,她拿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今儿个膳房的点心做的不错,你也尝尝,看看他们手艺和你们永和宫的相比起来怎么样?”
僖嫔见她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心里膈应得慌,没好气拿了块绿豆糕,囫囵吞枣,也没尝出个什么滋味来。
略坐了一会儿,见宜嫔始终打太极,心里也气,索性就走了。
她一走,宜嫔顿时舒心了,摆摆手道:“把糕点撤了,今儿个她来,吵嚷的本宫都头疼了。”
宫里头都说她性子活泼,改明儿得叫他们见见僖嫔,这才叫“活泼”!
从进来到离开,嘴巴就没听过。
那么多糕点也没堵住那张嘴。
“娘娘既然不喜欢她,那下回奴婢们就说您在歇息?”桃花给宜嫔换上一盏清茶,小声问道。
宜嫔喝了口茶,换了换心情,摇头道:“那倒也不必。躲得过初一是躲不过十五。”
即便不见僖嫔,其他人也未必能不来打扰她。
僖嫔至少还算好对付,换成其他个,可未必那么好打发。
不过,想到刚刚僖嫔的话,宜嫔就觉得好笑。
什么赶上咱们。
不就是想说郭贵人要压过她了嘛?想激她出手对付郭贵人!
她也不用脑子想想。
再怎么着,她和郭贵人也都是郭络罗氏。
郭贵人得宠宜嫔是不高兴,但她不会蠢到去和郭贵人拼个你死我活,且不说这么做,圣宠也不会落到她身上。
就是真成了,事情传出去,她阿玛额娘兄弟还能做人吗?
郭贵人的阿玛官职是不如她阿玛高,可不过差着一品罢了,更要紧的是郭贵人有三个兄弟,据说各个都挺成才的,宜嫔就算不为她阿玛着想,也得为自己兄弟着想。
她要是害了郭贵人,郭贵人兄弟能不记恨她的兄弟?
这种事,做出来是亲者痛仇者快。
宜嫔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做。
“各个都想看本宫和郭贵人打起来,本宫偏不让她们如愿。”宜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将茶盏放下,对桃花道:“本宫库房里有几块狐皮,回头收拾了给郭贵人送去,另外还有一匣子指甲盖大的珍珠,也送给郭贵人玩玩。”
杏花在旁边听着都愣住了,“娘娘,那几块狐皮都是白狐的,难得的很。”
“正是因为难得,本宫才要送给郭贵人。”
宜嫔不疾不徐道。
说完这话,她没看杏花一眼,侧过头对梅花道:“膳房今儿个做的松子百合酥和绿豆糕还不错,你去要些也一并给郭贵人送去。”
“是,娘娘。”
两人答应着带着小宫女去照办了。
杏花被丢在一旁,尴尬的耳根都红了。
她都不明白前些日子娘娘明明还很看重她,怎么突然这几天就对她冷了下来。
如今连梅花都比她得重用。
宜嫔的重赏到来时,阮烟脸上一刹那掠过一丝惊讶。
而后她便收了神色,满脸笑容道:“宜嫔娘娘对妾身真是关怀有加,不知娘娘今日是否有空,我也好去谢恩?”
桃花心里松了口气。
这郭贵人真是个明白人。
她笑道:“娘娘正好得闲。”
于是,阮烟便去换了衣服,同桃花去谢了恩。
这一来一回,自然落入了宫内众人眼里。
走了趟形式,阮烟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换上绣鞋,花盆底不是人穿的玩意,10CM,穿上还得走动、蹲膝行礼,还要注意姿势优美合规矩。
“宜嫔娘娘刚送来的蝴蝶酥、绿豆糕拿来给我尝尝。”脚踩实地了,阮烟心里舒畅了,忙打发人去拿点心来。
各宫都有专门的膳房。
这延禧宫的膳房点心她可惦记许久了,当秀女的时候尝过一回,后来和宜嫔闹翻,自然没机会吃到了。
今儿个可算又能饱口福了。
言夏笑呵呵地捧了挑盒,端出一叠叠点心来。
各宫膳房因为伺候的主子不同,用的器具也不同,承乾宫走的是清雅素净风,延禧宫则是雍容华美风,玛瑙镶金边的碟子,青玉镶赤金的叉子。
单单看餐具,阮烟都能感到宜嫔的rich!
吃了口松子百合酥,酥脆里带着松仁的颗粒,口感极妙,满口清香,又喝了口茶,阮烟心情瞬间美滋滋。
“主子,宜嫔娘娘赏的几块皮子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您瞧瞧要做成什么好?”言春过来问道。如今虽然才八月,可这做皮子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横竖是宜早不宜迟,倒不如早早让针线房的人做了。
反正东西做好后放着,也总比临到要的时候没得用四处托人情求人的强。
“都是什么样的,给我瞧瞧。”
阮烟好奇地问道。
她是和宜嫔不合,可她干嘛和东西过不去啊。
何况现在宜嫔还拉她唱一出姊妹情深的大戏,这出戏对她来说也不无坏处,阮烟也知道自己一旦得宠,势必有人想挑她和宜嫔斗起来。
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让人如愿以偿。
“有四块皮子,两块比较小,奴婢寻摸着做成风领也合适。”言春道:“还有另外两块大些,能做成披风。”
她边说,边和言秋把四块皮子摊在榻上给阮烟瞧。
阮烟上手摸了摸,手感软滑温热。
宜嫔这回出大血了。
这样的好东西,便是宜嫔也不多的。
她微微颔首:“那就这么办吧,这两块当披风的里,拿秋菊黄色的缎子、藤紫色的绫为表,让针线房的人上点心,做的仔细点。”
言春两人都答应一声。
这要是其他东西做差了倒也没什么妨碍,但宜嫔给的,二十四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东西出岔子,浪费事小,招来说嘴就没意思了。
一番安排,阮烟便懒得去处理这些东西了。
至于那匣子珍珠,她只让人登记造册。
宜嫔和阮烟唱的这出戏可谓十分成功。
别的不说,至少宜嫔清净了。
僖嫔虽然说背后说了几句,可至少知道撺掇宜嫔去对付郭贵人是不成的。
这日午后。
敬嫔应了端嫔的邀,去她的咸福宫里赏花。
“如今这时节,正是花开的好的时候。”端嫔手指着一盆斗雪红:“今儿个得亏敬嫔姐姐能来,总算我才有个伴能一块赏赏花。”
敬嫔笑道:“你这宫里住的人也不少,那拉贵人难道不能陪你不成?”
“快别提她了。”端嫔摇头道:“她自打有了身子,闻到花味就不舒服,为了她,我是不敢在宫里摆一盆花,今日也是因着姐姐来,我才让人去端了几盆花来一块赏赏。”
端嫔宫里的那拉贵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子。
人人都知道,将来这孩子生下来八成是给端嫔抱去养的。
听着端嫔这番话,敬嫔神色有些不自然。
这要是她宫里哪个有这等出息,别说只是闻不得花味,就是闻不得脂粉味,她也敢让整个承乾宫一盒脂粉都进不来。
前期表现的越是关心,将来孩子生下来才更有机会养在膝下。
一想到这里,敬嫔就不禁叹了口气。
“妹妹也是有心了。”
端嫔看了一眼敬嫔,小声道:“姐姐何必叹气,如今你宫里那郭贵人正得宠,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怀上龙种了,到那时候,自有姐姐的福气。”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无奈道:“说来那郭贵人也不知道怎么讨得万岁爷的喜欢的,连我宫里的那拉贵人这些日子万岁爷也没怎么过问过,只是隔三差五打发人送东西来罢了。”
今年万岁爷是越发难以捉摸心思了。
以前她好歹还能摸到一点思绪,可今年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个月她借着那拉贵人身体不适,拉着万岁爷来了,结果万岁爷来了后,过问了几句就走了,回头说让她好好照顾那拉贵人,打那之后就没再翻过她的牌子。
端嫔又慌又怨。
先前还不怎么把那拉贵人的肚子当回事,打那之后就不敢了,这胎要是保不住,以后她未必有机会。
“要我说,姐姐也要做个两全准备,旁人有,终究不如自己有好。”端嫔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看的是那拉贵人住着的后院。
她现在这么费尽心思、战战兢兢,还拼命护着那拉贵人的肚子,不就是因为那孩子生下来未必是她的。
而且,有个生母在,到底隔了一层。
她当年的二格格要是还活着,端嫔如今何必这么担心?
第12章 第十二声
端嫔的话到底还是进了敬嫔的心里。
她是康熙十年进的宫,一直以来都还算是受宠,不然也不会被封为嫔位。
比起他人怀上龙种,自然是自己怀上龙种更强。
敬嫔侧卧在塌上,眼睛看着外头桌子上仅仅点起的一盏烛火,眉头紧锁,她就不信自己能不如那郭贵人。
算起来,她伺候万岁爷可比郭贵人多了好几年。
只要能让她明白万岁爷的喜好,重新得宠也不是什么难事。
敬嫔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心里慢慢有了底气。
次日。
阮烟等人前来请安的时候,敬嫔脸上就带着笑容,单独把阮烟给留了下来。
“天天自个儿用膳没什么意思,郭贵人今儿个不如留下陪本宫用膳?”
阮烟一下就瞧见坐在她对面的夏贵人脸色一下变了。
看向她的眼神更是跟淬了毒似的。
她心里默默无语了一下后,笑着起身道:“能陪娘娘用膳,是妾身的荣幸。”
嫔位的份例可比贵人丰厚多了。
早膳满满地摆了整整一桌子,旁边还有两个长桌,几个太监将膳食摆好后,又有人摆上碗筷,阮烟下意识地想要站在敬嫔旁边,肩挑起夹菜的重任。
敬嫔却笑着道:“快坐下吧,本宫是想着有个伴一块用膳才能进的香甜,可不是来辛苦你的。”
她话说完,一个宫女端来了绣凳就放在敬嫔身旁。
又有人摆上了餐具。
阮烟笑道:“那妾身今儿个可有口福了。”
敬嫔脸上笑容更盛,她虚点了下阮烟:“早知你是个爱吃的,这桌上本宫特地让人要了几样你平时常吃的菜。”
她说罢,眼睛在桌上一扫,瞧见一品虾仁馄饨,便道:“先给郭贵人盛一碗馄饨。”
伺候的宫女从善如流地盛了两颗馄饨在阮烟的碗里。
馄饨皮薄,虾肉弹口有嚼劲,汤汁鲜美。
要是在自己屋里,阮烟能一口气吃八个。
但偏偏是陪敬嫔用膳。
阮烟心里无奈摇了摇头,惋惜不能好好尽情享受这顿早膳,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何况还是敬嫔这等心高气傲之人。
但凡她给你一分好处,她都要预备讨回十分好处。
一大早找她一起吃早餐,要说是想找个吃伴,那得多缺心眼才能相信敬嫔的话。
即便如此,阮烟也是把心思放在了早膳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就算发愁,该来的还是会来。
别的不说。
这顿饭还真的香。
虾仁馄饨清新爽口、八宝鸭炖得皮酥肉烂、孙泥额芬白糕奶香味十足,软糯可口。
敬嫔自己食欲不振,只喝了两口燕窝牛奶粥,旁的什么也不想吃。
她本以为郭贵人被自己留下来,怎么也该心里惴惴,忐忑不安一番,却见她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宫女夹的菜每道都吃的格外香甜。
敬嫔眉头微皱。
郭贵人这番表现是有恃无恐呢?还是真的缺心眼?
旁边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
人人心里对最近炙手可热的郭贵人敬佩不已。
郭贵人,胆子是真大啊。
用罢早膳,阮烟肚子饱了,喝着茶清味,也有了体力来应付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
早膳都被撤了下去,敬嫔带着她换了个地方坐。
黄花梨圈椅上刻着八仙过海的纹饰,阮烟坐在下首,敬嫔坐在榻上,面带笑容,“前些日子本宫身体不好,便无暇管教下面的人,郭贵人想必受了不少委屈。”
“没有的事,”阮烟斟酌着道:“娘娘一向对下管教有方,妾身住在这里,只觉得处处都好,即便有个别的不好,也是他们心性有问题,不知好歹。”
敬嫔眼里露出三分满意。
看来这郭贵人是个聪明人。
是聪明人就好,就怕是个蠢人。
她微微颔首:“郭贵人这么说,本宫也就放心了。本宫旁的不怕,就怕你对本宫有什么误会。先前外头都在传说本宫不喜你,这番话也不知是谁说的,分明是纯心抹黑本宫同你的姊妹情。需知,同住一宫,你好了,本宫便也好,本宫好了,贵人的日子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阮烟听着听着琢磨出一二味道来了。
这敬嫔的意思是想让她在万岁爷跟前多提到她?
“妾身也是这么想的。”阮烟一本正经的点头:“娘娘对妾身的好,妾身一向记在心里面。”
横竖说不说全看她,再说了万岁爷日后未必还翻她的牌子。
阮烟决定用糊弄学给糊弄过去。
敬嫔笑意更灿烂。
“本宫就知道贵人懂事。”
她顿了顿,道:“说起来万岁爷这些日子也不知怎地不常往后宫来,贵人能伺候万岁爷,阖宫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外头的人都说你的贵人之位是因着那吴三桂而来,本宫看来这话可笑。分明是贵人伺候得好,哪里是因为什么机缘凑巧。”
阮烟:“……”
这番话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见阮烟不说话,敬嫔怔了怔,心里生出些恼怒来。
她看了周炳等人一眼,做了个手势。
周炳等人沉默地退了下去,还带上了门。
随着轻微不可闻的关门声传来,屋子里敬嫔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声,这叹息声悲凉,几乎要揉断人的肝肠。
“郭贵人,如今这里也没有外人,本宫也和你说说心里话。”敬嫔满面愁苦,“旁人看着本宫这嫔位以为本宫日子过得多好,可实际上本宫心里苦,入宫七年,本宫膝下无子女,今年来万岁爷也不知怎地不常往后宫来,往后三年大选不知道又有多少鲜嫩年轻的姑娘进来,若是不趁着这几年生下一儿半女,往后本宫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才好。”
????
阮烟现在就是一头雾水。
苦?
苦在哪里?
敬嫔这番话大有“我是千万富豪但是我很不开心”的资本主义悲愁味道。
她可是七嫔里仅次于安嫔的敬嫔。
论地位,后宫里面不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她排的是老三。
承乾宫人人都听她指挥。
她一个脸色,整个承乾宫上下包括她们这几个贵人、答应都得提心吊胆过日子。
在承乾宫里,她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甚至连怨恨,旁人都不敢恨她,夏贵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敬嫔但凡对她脸色好些,话好听些,夏贵人都只恨她,不敢去恨敬嫔。
现在,敬嫔竟然和她说她日子苦。
如果不是这一年来没少受敬嫔整治,阮烟估计会生出一秒钟的同情出来。
但是现在。
不好意思,升斗小民同情不起大佬。
“娘娘且宽心,子女都是缘分,想来该来的时候就会来。”
阮烟配合地“宽慰”道。
“郭贵人?!”
敬嫔声音里有些夹带出来的难以置信。
她不敢相信,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郭贵人竟然还不知情识趣地说出该说的话来。
而阮烟此时是真的有些无语。
她不傻。
她当然知道敬嫔是什么意思,是想让她告诉怎么样才能讨万岁爷欢心。
但问题是。
首先第一个,这事不能说。
不是说她藏私,是真不能说,这紫禁城里,有关于皇帝的任何事情都是绝等机密,就拿那御前伺候的孙小乐,先前提点她也只不过是借着自己提点下万岁爷不喜欢浓香这等含糊极了的事情。
想要孙小乐再说的细致点儿,那就算是你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没那个胆子。
没看就连皇帝的饮食,每顿用几口都没人敢写下来吗?
第二个,就是——其实她怎么让康熙喜欢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去伺候真的是没花什么心思。
康熙喜欢她什么?
吃得香?
能哭?
总不能是喜欢她这张脸吧?
阮烟想到这里,又更沉默了。
这就更不能说了。
这说出来,敬嫔能恨死她!
“娘娘,妾身是个愚笨的,但妾身知道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何况万岁爷也是个念旧情的,无论后宫妃嫔多少,万岁爷心里始终有娘娘的。”
阮烟果断说道。
横竖她是绝对不会说。
毕竟就算她真说了些什么出来,敬嫔得宠也不会感激她,反而是不得宠还会怨恨,甚至怀疑是她故意说错什么,让敬嫔失去皇帝的喜欢。
说也得罪,不说也得罪。
干脆就不说。
她就不信敬嫔在这个节骨眼能弄她。
这个贱人!
敬嫔握紧了手,养了多年的指甲因为力气过大而崩断,指甲边沿处流出血来,她都这么诚心地请她帮忙,她竟然不肯!
“好,听到贵人这番话,本宫也能宽心了。”越是恨,敬嫔脸上的笑意就越深,“好贵人,多亏你宽解,不然本宫就想岔了。”
阮烟低头,露出一个腼腆羞涩的笑容。
她大有感觉今天这事没完。
要说今天这出戏,大概能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找人帮忙的才是大爷。
她真不明白世界上怎么老是有那种人觉得自己开口,别人就该千恩万谢地出手帮忙,否则就要记恨别人。
人家是欠了你的不成?
第13章 第十三声
“主子?”瞧见阮烟从前面回来,言春等人忙出来迎接。
言春还悄悄拿眼睛打量了下阮烟的膝盖,想从她身上看看有没有学过“规矩”留下来的痕迹。
但阮烟神色如常,甚至还称得上面色红润。
仿佛她在前面当真只是简单的陪着用了早膳。
“给我沏一壶浓茶。”回到自己小窝,阮烟软趴趴地靠着迎枕躺下,“刚才吃的太多,撑着了。”
言春等人:“……”
这心大的不是一点半点儿,同敬嫔一起用膳,她们主子都能吃撑,某种程度上,她们家主子也是厉害人。
即便无语,言春等人还是忙去沏了一壶浓茶来。
大红袍浓香,喝了几口,慢慢的肚子就舒服多了,阮烟随手把茶放到一旁,对巴巴的看着她的夏和安等人吩咐道:“晚膳嘛,今天可以晚点了。”
“……”夏和安怔了下,道了声喳,“那主子今儿个晚膳想用什么?”
“敬嫔娘娘那边有道八宝鸭挺好吃的,就要一道八宝鸭,再加一道清炒芹菜、酒炖肘子,顺带要一道四喜丸子。”
阮烟想了想,菜名随口就报了出来。
夏和安心里记了一遍,道:“奴才记住了。”
于是,这一岔就这么打过了。
下午的时候,睡完午觉起来,内务府的人就来了。
贵人伺候的宫女太监是各四个,阮烟这里刚好需要补上来一个宫女一个太监。
内务府的太监笑得很是殷勤。
一招呼,几个宫女太监走了上来。
因为郭贵人最近得宠,想来伺候的人是抢破头。
这几个宫女太监看过去别的不说,一个个容貌都很端正,这是很正常的,别的不说,宫女都是小选进来的,容貌身材规矩都是经过筛选的,有的容貌压根不输给主子们;太监们虽然不用小选,可如今世道乱,多得是人愿意自己割了一刀进宫来奔前程,因此,一个个模样不说多俊,至少五官整齐,看过去不讨人厌。
阮烟看了一眼,留下了一个看上去比较老实的宫女,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太监。
她留前者是为省事,不管是真的老实还是假的老实,到了这里总能够老实的,言春她们对她忠诚听话,可对下面的人,而且还是刚来的人,可未必就好说话;留后者,则纯粹是因为她难得的同情。
十三四岁,搁在现代还是初中生,但是在皇宫里已经算是岁数不小了。
因为要割一刀,很多太监都是很小年纪就进了刀子房,宫里头五六岁的太监都有。
这些小太监要是混到二十岁还没找到主子,那基本上也没什么前程了,因为主子们都爱用岁数小的,图个从小到大,忠诚,听话。
那太监听到阮烟留下他,激动的眼睛都红了,可眼睛一眨,到底没敢在主子面前丢脸。
“他们两个就归你们俩个管教。”
阮烟冲夏和安和言春说道。
又对内务府的太监说道:“今儿个辛苦何公公走一遭,这是一点心意。”
夏和安上前去赏了个荷包,里面装着两个小银锭,大概有三两。
那太监笑的合不拢嘴,“贵人客气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吩咐,打发人去内务府寻奴才便是,奴才叫何吉祥。”
何吉祥走前还留下一个好消息,过几天内务府会让人来更换窗纱等东西,换成贵人用的份例。阮烟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颔首表示领了他的情。
新人来了后,阮烟只记住了她们的名字,宫女改了名叫言冬,太监叫何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