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头晒得她脸颊绯红。
阮烟和安嫔都在喝茶,见她满脸通红进来,忙道:“这是怎么了?”
周答应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忘记带把伞出去了,没曾想今儿个日头这么晒。”
她说完话,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担心脸上会脱皮。
安嫔和阮烟对视一眼,都琢磨出不对劲来了。
没带伞这种低级错误,宫女不可能犯的。
再说了,知道是去太液池游玩,哪个妃嫔不知道得带把油纸伞出去,也挡住日头,免得晒黑了不好看。
白术一脸的愤懑,显然是有事。
安嫔光是看神色都能猜出一二,她张口就要问,阮烟却给她使了个眼神。
阮烟笑道:“晒得这么红,回头可得拿芦荟膏涂涂,这几日仔细别吃什么浓油重赤的东西,也别出去了,免得晒伤了。”
“是。”
周答应心里松了口气,答应道。
安嫔赏了芦荟膏,周答应略坐了坐,等回到自己房间后,连忙让白术给她洗去脸上的脂粉,擦上冰凉的芦荟膏。
周答应的家境不算好,可进宫这两年也是养尊处优,养出一身白嫩的皮肤来,尤其脸上,那更是仔细再仔细。
哪曾想今儿个出去会碰上这样的事。
“这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吧?”
看着绯红的脸,周答应蹙着眉头,担心地说道。
白术恼怒道:“小主这会子担心这个了,刚刚您怎么不和安嫔娘娘还有郭贵人告状?”
“这种事说出去多丢人。”
周答应咬着嘴唇说道。
再说,不过是被僖嫔“借走”油纸伞,借花献佛给了卫答应,这样的小事,安嫔和郭贵人会给她撑腰吗?
与其自找没趣,倒不如吞下这口闷气。
再说,这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委屈,比起其他宫里不得宠的妃嫔,她背靠着安嫔、郭贵人,已经日子过得算不错的了。
白术一听这原因就有些闷气。
可也不好说主子,也只好忍了。
“刚刚你怎么不让本宫问?”安嫔不解地看向阮烟。
阮烟道:“周答应分明是在外头受了委屈,你让她怎么好意思说?她虽是个答应,可到底也是个主子,哪里不要面子?倒不如咱们让人去打听清楚,再来想怎么处置这件事。”
安嫔琢磨了下,也觉得阮烟的话有几分道理,便让林安出去打听。
这消息好打听得很,僖嫔“借伞”的时候根本就没避着人,因此看到的人不在少数,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太液池旁边发生了什么事。
林安回来汇报后,安嫔的脸一沉,心里怒气蹭地一下烧起来了,她拍桌子道:“这僖嫔也太目中无人了!她想拉拢卫答应是她的事,拿周答应的东西孝敬算怎么回事?”
阮烟也有些恼。
这事说来不大,但就是膈应人。
你说卫答应的油纸伞坏了,你僖嫔让人跑一趟去拿不成,再不然你把自己的油纸伞让给卫答应啊,又要面子又要里子,就踩着周答应的面子送人情,可真有本事!!
“姐姐,这事还真怪不得周答应不肯说。”阮烟说道,这种小事膈应人,要说违反宫规,那倒不至于,可就是能让人膈应死。周答应的心性其实是有些高的,她的性格更不可能说出自己这么丢人的事。
“这事,依你来看该怎么办?”
安嫔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她的家世摆在那里,就算以前不得宠的时候,端嫔等人说几句带刺的话,她都是直接怼回去,也没人敢这么对她过。
阮烟笑道:“这事,姐姐要是放心,就交给妾身来办,妾身保准让僖嫔狠狠地吃个教训,给周答应讨回公道。”
安嫔疑惑地看向阮烟:“你想怎么做?”
“您容妾身卖个关子,等明日您就知道了。”阮烟眨了眨眼睛,说道。
这种事还真不能就这么忍下来,僖嫔借油纸伞是头一次,可要是周答应和她们什么都不做,后宫的人一看周答应是个软柿子,就算和她没有仇,碰上机会都会想掐一下。这种情况就类似校园里的霸凌事件,一开始只能是被坏学生欺负了下没还手,后来旁人看了,有样学样,到最后烫烟头,扇巴掌,扯头发,要保护费都会出现。
安嫔带着疑惑,等到了翌日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
今儿个依旧是妃嫔云集。
周答应站在阮烟身旁,时不时总感觉周围的人朝她投来各种异样的眼神,像是看笑话,又像是在嘲讽她。
周答应忍不住把头低得更低。
今早来之前她已经上了脂粉,可脸上实在太红,根本遮掩不过去。
阮烟也把周围人的眼神留意到了,趁着太皇太后没来,她放下手上的茶盏,笑着看向惠嫔娘娘,问道:“惠嫔娘娘,妾身想问下个月的份例是不是得晚来啊?”
惠嫔怔了怔,后宫妃嫔的分量一向是她负责,她疑惑地看向阮烟:“向来是月初发放月例,即便出宫也不例外,郭贵人怎么问起这话?”
“是啊,郭贵人莫非手头紧了?”僖嫔带笑搭话道。
“哦,那倒不是。”阮烟微笑着说道:“妾身只是担心僖嫔娘娘手头紧才问起这话。”
她话音落地,屋子里静了静。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僖嫔一愣,恼怒道:“郭贵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阮烟露出个柔弱惊诧的表情,“僖嫔娘娘怎么这么凶?妾身可是关心您,您若不是手头紧,怎么会连周答应的一把油纸伞都借了不还呢?”
“噗嗤。”
宜嫔本来在喝奶茶,听得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忙用帕子捂着嘴唇,别过头去,可肩膀的抖动都彰显她此时是在忍笑。
僖嫔反应过来了,卫答应也明白了,两个人脸色一个青一个白。
“说来其实一把油纸伞也不值什么钱,平日里打赏宫女太监的东西比这值钱的不知道有多少,”阮烟懒懒道:“可是一是一,二是二,您借了周答应的伞给卫答应,那就得还吧。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她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道:“还是说,僖嫔娘娘瞧上那油纸伞了,不舍得还?若是如此,那就当周答应送你了,周答应,你看可好?”
那字说的送,可听上去和赏没差别了。
僖嫔气得脸上通红。
周答应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狠出了心里一口闷气,便道:“一把伞,妾身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还是你大方。”阮烟笑盈盈道:“既然如此,那僖嫔娘娘就不必还了。”
一把伞,搁在以前,僖嫔还真不放在眼里。
可现在收下,她成什么了,宫里头不得笑话她小家子气,眼皮浅,一把油纸伞都贪。
卫答应局促不已,她忐忑道:“油纸伞是僖嫔娘娘为妾身才借的,妾身昨日回去后忙的忘了,等回头就让人送还周姐姐。昨日的事还多谢周姐姐出手帮忙。”
她三言两语就想把这件事定性为周答应出手帮忙。
阮烟哪能让她如意,这件事说来,僖嫔错在主要,卫答应在次要。
僖嫔为她“借”周答应的油纸伞,她倒是真敢拿。
“卫答应何必这么客气,一把油纸伞罢了,又不是小门小户出身,我们哪里会舍不得这点东西,既是在你那里,那你就留着吧,别回头又没油纸伞,还要找人借。”
阮烟的一番话听着软和,句句刺耳。
众人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郭贵人嘴巴也毒啊。
以往她老是满脸笑,加上不爱惹事,虽然得宠,可众人都没觉得她不好对付,今儿个见识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


第68章 第六十八声
僖嫔和卫答应两人都丢尽了颜面。
回去后,卫答应让人送还周答应油纸伞,还给了两匹缎子当做赔礼,至于僖嫔那边,更是像是为了出一口气,赏了周答应两支金钗。
安嫔笑道:“你这张嘴,这回可让僖嫔大出血了。”
阮烟逗着瓜尔佳氏怀里的雅莉奇,嘴上接话道:“那也是她活该,谁让她先撩者贱,人家周答应给她颜面去赴约,她却给人周答应没脸。这下好了,丢了人还赔了钱!”
安嫔忍不住笑着摇头。
郭贵人这主意还真是虽然有些笋,但却好用得很,想必这么一来,日后没人敢再随意欺负周答应了。
两人说笑时,玉棋来回话,说是周答应过来了。
安嫔和阮烟对视了一眼。
安嫔道:“请她进来吧。”
周答应进来时,眼眶红红的,手里还拿着备下的礼物,进来后她屈膝对安嫔和阮烟行礼:“给安嫔娘娘,郭贵人请安,妾身这回来是来多谢安嫔娘娘和郭贵人替妾身讨回公道的,这里是妾身的一点心意,娘娘和贵人可莫要嫌弃。”
安嫔一怔,说道:“这事本宫就不领功了,替你讨回公道的是郭贵人,礼你只给她便是。”
阮烟也没客气,冲周答应招了招手,“盒子里是什么礼物啊?”
她知道周答应这会子估计是有些受宠若惊,因此与其推拒她的礼物,让她心里惦记着这事,倒不如干脆利落地收下。
再者,这么一来,也算是接受周答应的好意。
周答应心里一喜,她也怕礼送不出去,热情地打开盒子:“是妾身自己做的香丸,礼物不厚重,却也是妾身的一点心意。”
这可见是有心了。
阮烟瞧了一眼,那些香丸做成丸子状,有金色的,有白色的,圆圆滚滚怪是可爱,“倒是不知你有这等手艺,有什么香味的?”
两人就此交谈起来。
安嫔坐在一旁喝茶,脸上露出几分惬意。
丝毫没有被冷落的不悦。
她这人脾气孤高,并不喜和人交际,要她去和人打交道,实在是为难她,倒是郭贵人,仿佛天生在这方面格外擅长。
安嫔看了看奶嬷嬷怀里抱着的兴致勃勃,充满活力的雅莉奇。
心道,什么额娘生什么闺女。
雅莉奇这么小就不怕生,还好动,将来肯定性子和郭贵人差不多。
油纸伞的事就好像一阵风吹过。
对于西苑的妃嫔们来说,不过是多了几句说嘴的话。
对她们来说,要紧的是怎么抓住万岁爷的心。
可这回地龙翻身损毁不小。
康熙忙于朝政,忙于处理通州、良乡塌陷的事,故而根本没有闲心思风花雪月,不但如此,隔日下午,万岁爷就打算先回皇宫去处理政务了。
“在西苑处理不也是一样?”
太皇太后皱着眉头,对康熙的想法有些不赞同。
这几日是没有再地龙翻身了,可接下来几日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次。
先前是祖宗保佑,乾清宫没出事,可下回呢?
万岁爷膝下也就五个儿子,太子也才七岁。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可没有把握万一真的不幸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曾孙坐稳那把椅子。
“皇玛嬷,钦天监已经算过了,朕回皇宫是为大吉,不会有事,”康熙沉声道:“再则,如今关内关外一片慌乱,京中百姓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心也不安,朕身为皇帝,唯有回皇宫中,才能叫百姓放下心来。”
天子,天子。
这二字不仅仅只是荣耀,也是责任。
太皇太后听康熙这么一说,知道他心里已经拿定主意,自己说服不了他,便只好作罢,“也罢,你去吧,后宫这些人?”
“就还是劳烦皇玛嬷多操心。”康熙愧疚地说道。
太皇太后点点头,“这有什么,既然如此,这些事就交给哀家,你去吧,只记住朝廷要紧,你的身体也要紧。”
她又看向梁九功,“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忙上前打了个千。
太皇太后沉声道:“你的名字起的好,梁九功,万岁爷对你的期待不小,你也别忘了自己身上的职责,记得提醒万岁爷用膳休息!”
“嗻。”梁九功都出了一身冷汗,赶忙答应。
康熙又同太皇太后交代了几声,出了太皇太后的松寿院,他想来想去,对梁九功问道:“郭贵人的院子,朕记得是青竹院?”
“万岁爷没记错,正是青竹院。”梁九功回答道。
“既是这么着,也顺路,那就去看看她吧。”
康熙捻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自言自语了一句,便抬脚朝青竹院走去。
顺路?
梁九功琢磨了下,郭贵人那院子在西边,回宫的方向在北边,这顺的是哪门子的路。
不过,既然万岁爷说顺路,那就算是路不顺,也得顺了。
大下午日头晒得很。
得亏这院子靠近竹林,因此才有些凉爽的清风从屋外吹进来。
阮烟撑着下巴在看着一卷《三国志》,这是康熙先前给她的,说是让她看着写,顺带学点儿东西。
这样炎热的天气,被风一吹,整个人便有些昏昏欲睡。
尤其是还碰上《三国志》这种佶屈聱牙,字斟句酌的书,阮烟的下巴不断点着,眼里也耷拉下来。
给她扇风的言春见她快睡着了,怕她打翻了茶盏,上前把阮烟面前的茶盏挪开,头一抬,就瞧见万岁爷从门外走进屋子来了。
她如今也算经了事,虽然惊讶,可也很快反应过来,屈了屈膝就要行礼。
康熙见阮烟打着瞌睡,便冲言春摆摆手,示意她不必行礼,自己放轻了脚步走到阮烟身旁。
言春冲言夏等人做了个手势,都退到外头去了。
夏日炎炎好睡眠。
阮烟恍恍惚惚间做了个梦,梦见面前摆着一桌美味佳肴,卤成琥珀色的猪蹄,烤的滋滋冒油的羊排,烧开了的鸳鸯锅,面前还摆着一壶绍兴黄酒,她握紧了手里的筷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刚要拿筷子去夹肉。
突然冷不丁有人把她的筷子给抽走了!
“我的筷子!”
她在睡梦中惊呼出声。
一下子清醒了。
睁开眼,康熙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是筷子?”
他晃了晃手里的《三国志》。
阮烟:“……”
她眨眨眼,露出无知懵懂的眼神,“万岁爷您在说什么啊,妾身听不懂。”
康熙笑了笑,“那朕刚刚听到有人做梦喊筷子,是朕听错了?”
阮烟无奈,揉了揉眼睛,刚睡醒声音软乎乎的,“万岁爷心里明白,何必说出来。”
“你个馋猫,做梦都想着吃吧?”康熙拿《三国志》打了下阮烟的额头。
阮烟惊呼一声,捂着额头,委屈巴巴:“才不是,妾身是那种只知道吃的人吗?”
康熙笑而不语。
好吧。
大爷真是不给面子。
阮烟四处瞧了瞧,言春她们都不在,估计是刚刚万岁爷来了,她们才出去,她看向康熙,“万岁爷您这是几时来的?”
“才来没多久。”康熙说道。
言春、言夏捧着茶进来了。
康熙接过茶喝了一口:“朕等会儿就要回宫了,你们且还得在西苑住着。”
阮烟怔了怔,心知康熙是为了处理地龙翻身的事,便道:“那万岁爷可得保重好身体。”
“你放心,朕心里有数,”康熙搁下茶盏,“朕回宫里去后,你行事可得小心些,可别太张扬。”
阮烟扁扁嘴,“万岁爷您这话说的好像妾身是什么得意忘形的人似的。”
天可怜见,她进宫这两年可是行事小心再小心不过。
“呵,你当朕什么都不知,”康熙勾起唇角,“昨日松寿院里可不是你说的僖嫔和卫答应没脸?”
阮烟,她,她还真无法反驳。
“那是例外。”
“朕知道你脾气,你做事谨慎,可就是有点不好,太过仁义。”康熙屈起指头敲了敲桌子,“朕在,自然知道你是好的,向着你,可朕走了,太皇太后又等闲不爱管事,就怕你受委屈。”
阮烟想想,“您放心,妾身肯定和姐姐一起闭门不出,绝对不找事。”
康熙本想说倒也不必如此,可一想,少出门也好,横竖吃喝待遇上没人给克扣她们,便是这西苑风景,大不了将来再带郭贵人来赏便是。
这么一想,倒也的确是个办法。
康熙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难得万岁爷来了。
阮烟想起家里人来了,她呐呐地开口:“万岁爷,这回地龙翻身,妾身家里没出事吧?”
康熙愣了下,皱眉回想这些日子上报来的消息。
这回京城里死伤的人不在少数,当中自然也有朝廷大臣,大灾大难面前,可不分贫富。
瞧见康熙皱眉,阮烟心里咯噔了下,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难道?!
康熙没想起郭络罗氏家的消息,这就说明是好消息。
他正要开口,瞧见阮烟伤心的神色,连忙道:“没事,奏折上没提到你娘家,想来你娘家便没出什么事。”
“真的?”阮烟带着些担忧地看着康熙。
康熙想了想,道:“你若是不放心,明儿个叫你额娘进来。”
这么做虽然显得他偏宠郭贵人,可他是皇帝,难道还不能任性一回?


第69章 第六十九声
康熙也真是挤出时间来看了阮烟一眼。
瞧过后他就急着要走了。
等他走之后,阮烟既激动又兴奋,赶紧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安嫔。
上回见到她额娘还是在生雅莉奇之前呢,如今雅莉奇都生了,她额娘也是时候看看外孙女了。
安嫔听到消息后,也露出几分喜色,“这倒是件好事,明儿个你就带雅莉奇陪陪你额娘吧,不过,这事等会儿可得让人去和惠嫔、荣嫔说一声。”
阮烟颔首道:“妾身知道。”
她也清楚这件事说到惠嫔,荣嫔两人面前,惠嫔、荣嫔未必会高兴。
可旁的事也罢了,这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能见到额娘的机会。
以后未必再有。
这事,阮烟让言春和言秋去跑了一趟。
果不其然,惠嫔,荣嫔两位娘娘嘴上的话都有些嘲讽,可好在也没把话说得太难听。
倒是为了这事,后宫不知几多妃嫔羡慕。
“万岁爷从松寿院出来就只去郭贵人院子里?”
佟贵妃几乎扯断了手腕上的南红玛瑙手串,眼里有不平和怨愤。
“娘娘,万岁爷想来是为了小格格才去的。”周嬷嬷宽慰道。
“一个小格格有什么值得去的!”佟贵妃咬牙道:“要说值得瞧的,本宫的小阿哥难道不比郭贵人生的丫头片子贵重,再不然,那拉贵人生的那个病秧子也比她那格格更应该去瞧才是。”
说来说去,就是想说郭贵人狐媚惑主。
周嬷嬷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感觉佟贵妃已经钻入牛角尖了。
佟贵妃一个贵妃,家世贵重,又和万岁爷有情分在,膝下还养了个健康的小阿哥,现如今虽然触怒了万岁爷被夺走宫权,可越是如此,越该卧薪尝胆才是,将来日子久了,万岁爷忘了去年的事,阿哥也大了,到那时候岂不是稳坐泰山?
偏偏她却要为万岁爷的宠爱同郭贵人过不去,当真是庸人自扰。
佟贵妃越想越觉得郭贵人心思深沉,万岁爷心狠无情。
她不过是犯了一个小错,到如今万岁爷都不肯原谅。
“郭络罗福晋,明儿个卯时您可别误了时辰。”
来报信的是老熟人孙小乐。
康熙把他留在了西苑,主要是让他负责跑腿,宫里和西苑有什么事,传消息都指望他来回奔波负责。
孙小乐原先还觉得有几分委屈。
毕竟就他和几个不得力的小太监被留在西苑,而他师傅,连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魏珠却同万岁爷回宫去了。
可刚领了这给普大人府上报信的差事,孙小乐却觉得这事好像不像那么坏。
“辛苦孙公公了,您老人家要是有空不妨留下来让我们做东请您一桌。”普照客气地说道。
孙小乐有些心动,想着横竖西苑没什么事,师傅也跟万岁爷走了,便答应下来。
普照忙命人去楼外楼置办了一桌30两的酒席。
燕窝鱼翅熊掌应有尽有。
酒足饭饱,普照也套出了些话,才又送了孙小乐50两银票,让人送他回西苑去了。
“怎么样了?打听出什么来了?”
见到普照进来,章佳氏心急连忙起身追问。
这回地龙翻身,阮烟担心家里,家里又何尝不担心她?
尤其是听说景阳宫也塌了,章佳氏那时候险些没吓昏过去,得亏两个儿媳妇又是喂人参又是掐人中,才让她醒过来。
可自从之后,就听说万岁爷带着太皇太后和后宫妃嫔去了景山,景山那地方,消息更难打听,一时间就没了消息。
“你不必担心,闺女好着呢。”
普照喝了口茶,为了套那孙公公的话,他喝了一肚子酒,这会子嘴巴干得狠,“让你进去也只是闺女担心咱们罢了,我想着,难得能进去,李家又向来帮了咱们不少,人家以前帮咱们带过话,这回咱们也得礼尚往来。”
章佳氏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她道:“正是这个道理,不说别的,苏合泰的师傅还是他们帮忙找的,等会儿我就让人备马车去李府一趟。”
按说这么匆忙上门,其实是很没规矩的。
一般是得提前三天递帖子才能登门,可现在这事来的匆忙,又是好事,故而才破例。
果然,李福晋在得知章佳氏来意后,并没有动怒,反而欣喜,“难为你惦记着我们家,说来娘娘在宫里,之前听了消息我们也是吓坏了。明日你去就说家里万事都好,让娘娘不必担心就是。”
章佳氏一一答应。
李福晋又托了她带了个匣子给安嫔,那匣子不重,挺轻的。
李福晋也猜不出是什么,也懒得猜,见她不问,章佳氏却说道:“不是什么东西,是家里给娘娘的银票。”
李福晋愣了愣,忙道:“姐姐真是有心。”
安嫔的地位虽然说不缺钱花,可谁会嫌弃钱多。
一个继母能这么对待原配生的闺女,李福晋人品已经很好了。
“嗨,这钱也不是我出的”李福晋笑着摇头:“是安嫔额娘给留的嫁妆,当初安嫔进宫,好些铺面一时出手不得,都留了下来,谁料生意竟还不错,故而才有了这些银票,将来等小格格长大,这些铺面也能给她当嫁妆了。”
章佳氏微微一怔,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闺女生的小格格是记在安嫔名下的。
这一点,章佳氏先前只顾着担心阮烟的安全,却没想起来。
冷不丁想起后,章佳氏有些担心闺女的心情了。
谁知,次日见着阮烟,她面色红润,眉眼都是笑意,抱着雅莉奇,一大一小,简直和年画似的。
“瞧你这模样,早知我就不该担心的。”
章佳氏笑着打趣,眉眼的担忧也松开了。
阮烟露出个笑容,她抓起雅莉奇的小手冲章佳氏挥挥手,“雅莉奇,这是你郭罗妈妈。”
“这孩子叫雅莉奇?”章佳氏新奇且充满喜爱地看着小雅莉奇,“名气起的好,可不就是小甜果吗?”
雅莉奇似乎也知道郭罗妈妈在夸她,咧开小嘴,露出了个笑容。
“哎呦,给我抱抱,瞧多可人疼啊。”
章佳氏心都要化了,先前她还惋惜过闺女这胎不是生的小阿哥,若是个小阿哥,即便给安嫔养了,闺女这辈子也不必愁了。
可这会子看到雅莉奇,她却觉得闺女也好,闺女是额娘的小棉袄,尤其是雅莉奇的模样像极了阮烟小时候。
阮烟把雅莉奇递给她。
章佳氏带孩子习惯,熟门熟路地用最舒服的姿势抱住了雅莉奇,雅莉奇吮着手指头,葡萄似的眼珠错也不错地盯着她看,像是很好奇一样。
“这孩子可真像你。”
章佳氏感叹道。
“像我,有吗?”阮烟好奇地瞧了瞧。
章佳氏点头,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你小时候比她还好看呢,刚生下来满月礼的时候抱出去好些人都夸,那时候还有人说你额娘给你阿玛带绿帽子了呢。”
“噗。”
阮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章佳氏说道:“要不是我亲自生下的你,我都要怀疑稳婆抱错孩子了,你三个哥哥不说了,一个比一个糙,你姐姐,那是得亏那会子你阿玛下手快,知道钮钴禄家二少爷是块读书的料子,干脆利落地和钮钴禄家订了亲,又合了八字说你姐姐旺家,这才能嫁出去。到了你,没八岁呢,就有一堆媒婆上门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