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也抹着眼泪,老泪纵横,“将军,此事应尽快传回京城,也好叫万岁爷知晓此事。另外,噶尔丹绝不能饶!”
“末将愿意领命,前去追击噶尔丹!”斑达尔沙主动请缨。
裕亲王眼神从明珠移到索额图,再到彭春、斑达尔沙,随后落在了大阿哥身上。
大阿哥感觉得到裕亲王的视线,脖子缩了缩,心里有些愧疚。
裕亲王不言语,走到棺材旁边,推开棺材盖。
“将军!”
“皇伯!”
众人不意他会这么做,一时都有些错愕。
毕竟裕亲王的好脾气,好说话,是众人皆知。
不然,明珠也不敢做出这么个局,先声夺人,一口咬死佟大人是被噶尔丹所害!
这为救大阿哥而死,和被噶尔丹所害,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前者会让大阿哥声望受损,让士兵对大阿哥有怨怼,后者只会让朝廷上下,士兵们越发痛恨噶尔丹。
至于噶尔丹会不会否认?
这会子噶尔丹忙着逃窜还来不及,哪里有机会辩驳?
即便有机会,难道会有人相信噶尔丹,却不相信大清的大臣和阿哥?
佟国纲是中弹而死,头部血肉模糊,他双眼紧闭,身上穿着的盔甲上有好几个弹孔。
裕亲王心如刀绞。
他和佟国维交情不算好,可他也知道佟国纲是个难得的好大臣。
此时,兵营中陷入古怪的气氛当中。
明珠等人神色各异。
明珠心里有些忐忑,原本以为这事十拿九稳,事情已成定局,裕亲王和佟国维又不算亲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没想到,裕亲王似乎好像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将军,生擒噶尔丹要紧!”
明珠提醒道。
裕亲王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暴怒。
他合上棺材盖,“斑达尔沙”
“末将在!”斑达尔沙应声出列。
“领三千精兵,追击噶尔丹,务必要将他生擒!”
裕亲王沉声道。
“是,末将领命。”斑达尔沙吼道,飞快转身下去调兵。
裕亲王看向明珠,“佟大人战死沙场,他的尸身务必好好保管,本将会尽快写信告知万岁爷此事。”
“将军放心,我已派人去取冰来。”
明珠说道。
裕亲王冲众人微微颔首。
棺材被人抬了下去,明珠等人就此散了。
大阿哥跟着明珠回了营帐,心里忐忑不已。
“明相,这事,皇伯真的不会告诉皇阿玛吗?”
明珠刚了结了这件事,看着大阿哥都有些心累,说实在的,他要是说对佟国纲的牺牲没什么想法,那是假的。
但谁叫闯祸的是大阿哥,明珠一家子早已全都绑在大阿哥这条船上,别说是死了佟国纲,便是死了裕亲王,明珠都得捏着鼻子给大阿哥擦屁股。
明珠摇头:“不,裕亲王肯定会告诉万岁爷。”
胤褆惊愕不已,猛地站起身来,“那怎么是好?咱们做的一切不是白费了?”
为了让索额图那边的人帮忙,明珠这边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不会。”
明珠阴沉着脸摇头,“这事终究不可能瞒过万岁爷,我们要的不过是此事不能外传罢了。只要此事不外传,便是万岁爷要责罚您,将来也有挽回的余地。”
明珠压根就没想过能把这件事瞒住。
人多眼杂,佟国纲为救大阿哥而死,亲兵们都有眼睛。
那群人不可能都弄死。
他要的不过是将此事在明面上定性,这么一来,大阿哥的名声算是保住了。
大阿哥怔了怔,虽有些不虞,但这个结果也比他原本想的结果好多了。
当初他上沙场的时候,本是想趁此机会立个功劳,哪曾想会发生这么多事?!
深夜。
裕亲王提笔,看着信纸,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对万岁爷在大阿哥和太子之间玩的把戏,裕亲王不是不清楚,但再怎么权衡,这回大阿哥也绝不能姑息!
疏忽职守、不听派遣,若是旁人,早已按军令斩了!
裕亲王拿定主意,落笔三言两语将此事说了个清楚,他连自己儿子也没放过,信写完后,他召来了亲兵,命他速速将此信送往京城。


第263章 第二百六十三声
“荒唐!”
西暖阁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守门的小太监们都缩了缩头,心里头七上八下,这裕亲王是送了什么信回来,怎么万岁爷这么恼怒?!
“咳咳咳。”
康熙的身体本来就刚养好没多久,这一动怒,就咳得止不住了,脸都咳红了。
梁九功忙端了茶上去,“万岁爷,您喝口水吧。”
康熙喝了几口水,这才渐渐止住咳嗽声。
他看着被撕碎的信纸,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佟国纲这个舅舅,不比佟国维会做人,素来在朝廷上敢言敢说,连和康熙都吵过好几回。
可越是如此,康熙才更喜欢这个舅舅,知道他刚正不阿。
可康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舅舅竟然会因为救自己的儿子而牺牲了。
康熙越想越气,心血翻涌,气得吐出一口血来,随后眼前一黑,竟不省人事了。
梁九功等人愣了下,随后屋里响起梁九功的惊呼声,以及让人传太医的声音。
“咚咚咚。”
脚步声急促,由远及近。
安妃正打着棋谱,阮烟翻看着针线房送来的花样,听到声响,眉头皱起,正想叫春晓去看看是谁这么莽撞时,就瞧见夏和安神色惊慌地进来了。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安妃娘娘请安。”
夏和安打了个千,屈膝行礼。
阮烟心里不知为何突地一跳,夏和安一向是稳妥人,若非出大事绝不会如此,“不必多礼,夏公公,你这么着急忙慌,可是出什么事了?”
“回娘娘的话,乾清宫适才请了太医们前去,说是万岁爷昏厥了。”
夏和安飞快地把话交代清楚,“这会子各宫估计也要收到消息了。”
“哗啦。”
安妃手上不稳,手里的棋盒落在棋盘上,棋子全都散落了出来,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
只见她神色惊愕,竟丝毫不在乎面前这价值百金的冷暖玉棋了。
钟粹宫、景阳宫的辇子抵达乾清宫时,阮烟瞥见慈仁宫的辇子也在外面。
她心里有数了,同安妃快步走了进去。
入了乾清宫后,苏麻喇姑果然在这里主管大局。
瞧见安妃和善贵妃前来,苏麻喇姑就要行礼,阮烟忙免了礼,“苏麻喇姑不必多礼,臣妾二人是听闻万岁爷病了特地来看望的,这会子万岁爷可怎么样了?”
苏麻喇姑摇头,眼神看了眼里间的方向,“适才太医们刚进来,万岁爷还没醒来,到底如何,还未可知。”
她脸上闪过担忧的神色,手里捻动着佛珠,只盼着上苍能够保佑万岁爷。
阮烟安慰道:“万岁爷吉人自有天相,想必没什么大碍的。”
她顿了下,又有些疑惑:“要说这事也怪了,万岁爷的病早些已经好了,也养了一阵子,怎么突然昏了过去?”
“奴婢也是刚来,并不知晓内情。”
苏麻喇姑摇头道,“不过这边的小太监说,万岁爷是收了裕亲王那边的来信,才昏过去的。”
裕亲王?
阮烟和安妃对视一眼,莫非前线出了什么差池不成?
正思量着,小钮钴禄氏等人却都是来了。
在得知万岁爷是看了裕亲王来信后才昏厥时,惠嫔心里一跳,捏着帕子脱口而出:“会不会是大阿哥出事了?”
“慎言!”苏麻喇姑眉头蹙起,对惠嫔训斥道:“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岂可胡说。”
惠嫔这时候哪里顾得了这个,苏麻喇姑越是不让她说,她就越发觉得肯定是大阿哥出事了,急得眼眶都红了,“怎么是胡说?若非是大阿哥出事,万岁爷怎么会昏厥过去?”
苏麻喇姑脸色越发难看,若非顾及着万岁爷就在里面,还有那么多太医,她估计都不想给惠嫔留面子了。
阮烟皱了下眉,“惠嫔,太医此时在里面给万岁爷问诊,你在这里吵吵闹闹像什么样,便是有天大的事,也等以后再说。”
小钮钴禄氏颔首道:“正是,便是你担心大阿哥,也得瞧瞧这是什么地,若是再喧闹,本宫便让人送你回去。”
惠嫔心急如焚,听了阮烟两人的话,虽不敢再言语,心里却恨得几乎要滴血。
帘子打起的声音响起。
众人连忙起身,苏麻喇姑忙走过去:“周太医,万岁爷怎么样了?”
周院判冲苏麻喇姑等人拱了拱手,“万岁爷是怒急攻心才昏厥了过去,现在已经醒了,奴才给万岁爷开个方子,这药吃不吃是一回事,要紧的是万岁爷得宽心,可不能再操劳,大喜大怒了。”
“是,是。”
苏麻喇姑连连点头,让小太监们伺候周院判下去开药方子,而后忙走进里屋。
康熙已经苏醒过来,脸上还带着一阵病色。
“苏麻喇姑。”他想直起身来。
苏麻喇姑忙按住他,“万岁爷好生躺着吧。”
康熙抵着嘴唇咳嗽一声,这才躺下。
苏麻喇姑瞧见他的模样,心疼极了,康熙也是她打小看到大的,苏麻喇姑一生没有婚嫁,心里把康熙当成亲儿子一样疼。
“万岁爷,奴婢斗胆说一句,国事要紧,可您更要紧,天大的事都没有您的身体来得重要,那些国事不妨且放一放。”
“是啊,万岁爷,您得保重身体啊。”
小钮钴禄氏等人附和道。
康熙咳嗽道:“朕心里有数,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万岁爷,周院判说您是怒急攻心,到底是什么事让您这么动怒?!”
惠嫔心系自己儿子,此时就有些坐不住,着急地问起大阿哥的事。
她不问还好,一问,康熙想起佟国纲因为大阿哥冒进贪功而牺牲的事,眼里就冒火,他闭了闭眼睛,冷冷道:“让惠嫔回去。”
惠嫔怔了怔,人还没反应过来,梁九功已经走过来,“惠嫔娘娘,请回吧。”
惠嫔张大嘴巴,她仿佛感觉到众人投过来的嘲讽眼神,嘴巴张了张,半晌后白着脸被请了出去。
众人心思各异。
苏麻喇姑见康熙面带疲色,便道:“万岁爷,周院判下去开了方子,您等会儿用了药就好好休息吧,奏折明日再批也是一样的。”
“苏麻喇姑,朕都听您的。”康熙颔首道。
苏麻喇姑放下帷帐,示意梁九功等人照顾好万岁爷,又带着众人从乾清宫走了。
小钮钴禄氏心里疑惑,同阮烟边走边说道:“这就奇了,惠嫔那句话哪里惹怒了万岁爷?万岁爷给她这么大的没脸。”
被当着后宫妃嫔赶走,惠嫔这回丢脸可丢大了。
便是以前惠嫔再不像话,万岁爷看在大阿哥面子上,也不曾这么让惠嫔真丢脸过。
“莫非是大阿哥惹出了什么祸事?”
小钮钴禄氏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阮烟脚步放缓,和小钮钴禄氏对视了一眼,她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神色,随后眼眸中若有所思,“兴许真是这个原因,否则万岁爷不会因为惠嫔问起大阿哥就让惠嫔这么丢脸。”
“那大阿哥到底捅出什么祸事来了?”
小钮钴禄氏低声道,“万岁爷素来海量,能把万岁爷气得吐血昏厥,怕不是小事。先前惠嫔还各种吹嘘大阿哥本事,说大阿哥这回跟裕亲王去出征,定然能立下大功。这下好了,大功还没瞧见,这大过就了不得了。”
阮烟心里头也七上八下的。
大阿哥在宫里怎么闹腾也有限,了不起就是兄弟打架罢了,可在沙场,那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可别是拖后腿了?
万岁爷因前线来信被气得昏厥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只是后宫在揣度原因,朝廷大臣也在各种打听消息。
没多久,佟国纲大人中弹身亡的消息就传来了。
朝野内外无不悲痛。
万岁爷更是当日罢朝以表哀痛。
佟府。
府衙上下早已换下彩灯彩带,鄂伦岱三兄弟都身披麻衣孝服,府衙上下响彻哭声,佟国维那边的子女也都过来帮衬处理事务。
“我要去砸了明府!”
鄂伦岱拿着刀,带着一众家丁就要朝外而去。
门子们拦不住,忙让人去请二大爷法海和三大爷夸岱前来。
法海和夸岱赶来,瞧见家丁们一个个气势汹汹,一副要去寻衅滋事的样子,立刻沉下脸来,“你们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家丁们动作一顿,有些迟疑地看鄂伦岱。
鄂伦岱红着眼,目眦欲裂:“老二、老三,你们要拦着我给阿玛报仇吗?!”
三兄弟里,鄂伦岱和佟国纲的感情最不好,父子都是暴脾气,没少吵架。
可这回消息传来,最动怒最悲痛的却是鄂伦岱。
“报仇,你去报哪门子的仇?!咱们的仇人是噶尔丹!”
法海压着心里的悲痛,沉声喝道。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噶尔丹害死阿玛的吗?阿玛是被大阿哥害死的!”鄂伦岱咬着牙,嘴边流出血来:“我奈何不了大阿哥,难道还奈何不了明府!若非明珠那老匹夫做局,这事怎么会瞒天过海遮瞒了过去!”
佟国纲的亲兵早有人偷偷写信来告知三兄弟,他们阿玛身亡的真正缘故。
法海眼眶微红,“我怎么不清楚,可现在,连万岁爷都只字不提这事,你把这件事闹大了,难道有什么好处?万岁爷难道能真的杀了大阿哥不成!大哥,你别忘了阿玛生前和咱们说过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走上前去,握住鄂伦岱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鄂伦岱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半晌后,将佩剑丢在地上,“你最好别忘了今日这句话。”
“我绝不会忘。”法海沙哑着声音说道。
鄂伦岱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去。
夸岱松了口气,他们三兄弟,鄂伦岱的武功最好,他们俩加起来都不够鄂伦岱打的,这要是鄂伦岱真要跑去砸了明府,他们还真拦不住。
法海捡起地上的佩剑,眼神环视众人:“今日你们可瞧见什么了?”
家丁们打了个哆嗦,其中一个忙回答道:“小的们什么也没瞧见。”
“好。”法海微微颔首。
他平静地说道:“倘若今日的事外传,我定会将那多嘴之人斩首示众,其余人等也全都发卖不赦。”
“是,是。”
家丁们连声应是。
他们原以为二大爷是好脾气的,今儿个才知道二大爷也不好惹。


第264章 第二百六十四声
十月初。
秋老虎的威力依旧惊人,火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守营的士兵都热出了一身的汗。
恭亲王常宁同大阿哥胤褆阔步走进营帐内。
裕亲王福全正看着京城来的信,万岁爷增兵大同各地,以防噶尔丹作乱,又写信来催促福全等人尽快搜罗出噶尔丹的下落。
可这噶尔丹狡兔三窟,哪里是那么好找的,连续好几个月,每次有他的消息,福全派人去搜查,等人到了却发现噶尔丹已经跑了。
福全等人气得不轻。
“二哥。”常宁冲福全抱了下拳,大阿哥也跟着行礼,常宁瞧见福全手上的信,问道:“二哥,可是万岁爷来了信?”
“正是。”福全把信给了常宁,叹了口气:“万岁爷又催促擒拿噶尔丹的事。”
常宁、胤褆两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常宁道:“咱们营帐内所剩粮草只怕不够十天的嚼用了,眼看又要入冬了,要是继续打下去,只怕噶尔丹抓不到,下面士兵们却撑不住。”
蒙古虽然离京城不远,可两处气候却是大不相同。
京城的冬天冷归冷,可忍忍还是得撑得过去。
可蒙古的冬日却是要人命的,大雪封天不说,夜里更是能把人活活冻死,士兵们的衣裳不过是夏日的单衣,如今好些人入秋了都穿的单薄呢,冬日哪里能撑得过去!
“不如跟皇阿玛上折子,让工部多调送些粮草过来。”
胤褆可不想走,确切地说,他没胆子去见康熙。
福全扫了他一眼,“大阿哥的主意好是好,可这么多士兵,便是粮草够,衣裳呢?总不能叫他们穿那么一身过冬?眼看入冬,若是下面人得了病,到时候成了疫病,那可就麻烦大发了。”
胤褆脸上浮现出尴尬神色。
他只想着粮草,哪里想得到衣裳的问题。
福全如今也看明白了,这个大阿哥,外面吹得再好听,本质上不过是个富贵公子哥儿,连衣裳这茬都没想到,能指望他带兵打好仗。
福全道:“本王主意已定,即日起班师回朝。”
“听说裕亲王他们要回来了。”
宫里消息传得快,裕亲王的信送来后没多久,后宫众人就都知道了。
“不是听说没擒拿住噶尔丹吗?”
阮烟对小钮钴禄氏说道。
小钮钴禄氏道:“是没擒拿住,可听说军中粮草也要没了,眼下这个时候,便是要送粮草去,也一时间未必能凑够那么多粮草,裕亲王拿的主意率兵回朝,万岁爷好像不太高兴呢。”
“皇阿玛是不高兴没抓住噶尔丹吧?”
雅莉奇在旁边听着,插了一句话。
小钮钴禄氏微微颔首:“可不是,这打多少场胜仗都没用,没擒拿住噶尔丹,就没功劳。”
阮烟了然,打仗说到底,你杀多少士兵都没用,除非你将对方的人彻底杀了或者俘虏了,只要将领在,就还能再拉起一帮人来。
这噶尔丹从好几年前就一直在骚扰蒙古各部,大清打了多少回,不知杀了他多少人,可现在,他还是活的好好的。
万岁爷前阵子敲打了俄国一顿,叫俄国人记得不要援助噶尔丹,不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
“大阿哥可算要回来了。”永寿宫里,惠嫔哭哭啼啼,抹着眼睛道:“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在这宫里都要没法过日子了。”
大福晋在旁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个敷衍的笑容,“额娘,您别哭了,爷回来是好事,若是爷瞧见您这副模样,怕是要心疼了。”
惠嫔跺脚道:“本宫难道还不能哭了?这几个月,你就没瞧见后宫那些人怎么对本宫的?”
自从万岁爷当着众人的面赶走惠嫔后,惠嫔在后宫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尺。
前阵子还碰见过几个小贵人说她闲话,把惠嫔气得当场就发作了。
虽然说小钮钴禄氏罚了那几个贵人,可惠嫔心里犹然不觉得解气,她就是要大阿哥给她撑腰。
“等大阿哥回来,万岁爷犒赏他,本宫要看那些人还要说什么话!”
惠嫔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福晋心里也没有惠嫔这么乐观。
她比惠嫔聪明得多。
后宫里母凭子贵,惠嫔这些日子受万岁爷冷落,要说是因为惠嫔的性子,那不可能。惠嫔的性子就是这样,万岁爷前些年都忍了,难道如今忍不得?
恐怕是大阿哥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万岁爷吧。
大福晋心里明白,嘴上只字不提。
等回到自己屋子里,才疲惫地叹了口气,
花叶奉茶上来,“福晋,您少操心些,多休息休息吧。”
“我要是能少操心就好了。”
大福晋接过茶来喝了一口,叹息道。
分明要大祸临头,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十一月。
裕亲王一行人已经快到京城。
连带着归来的,还有佟国纲的灵柩。
裕亲王一行人先在京城外驻扎,几个将军和大臣们梳洗过后,才进京去面见万岁爷。
“奴才来请罪,请万岁爷责罚。”
梁九功引着福全等人进了养心殿后,福全就率先跪下请罪。
索额图等人愣了下,也跟着跪下。
康熙心里不是没气的,生擒噶尔丹这事,他从大军出征到前不久一直在反复提起,天大的事都没有擒拿住噶尔丹这个老狐狸重要。
可裕亲王一行人却没能做到,并且还自作主张班师回朝。
这要不是裕亲王是他哥,换个人,康熙早就将人下狱了。
饶是如此,康熙也没好脸色,“裕亲王率军出征,屡打胜仗,何罪之有?”
“奴才罪行有三,一是放走噶尔丹,二是自作主张回朝,三是……”福全顿了顿,沙哑着声音道:“沙场上安排不当,害佟大人身亡。”
明珠等人都露出震惊神色,不由得朝福全投去惊讶的神色。
很显然,谁也没想到,福全会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大阿哥胤褆更是心情复杂。
万岁爷大怒的事,后宫都传遍了,自然也有人给大阿哥通风报信,大阿哥一算时间,就知道是福全把自己的事捅给了皇阿玛。
他心里要说没怨气是假的,可他想不到,福全竟然会护着他。
胤褆是想多了。
福全不是护着他,而是他真的觉得自己有责任。
他身为主将,明知道大阿哥的性子,却没派更多人去盯着拦着,连累了佟国纲牺牲。
福全心里对佟国纲有愧。
康熙此时听着众人的心声,对胤褆等人有多厌恶,有福全这个哥哥就有多无奈和心疼。
他亲自下去搀扶起裕亲王,“二哥您这话,朕听了心里难受,噶尔丹素来狡诈,也不能怪你们没擒拿住他。至于班师回朝,朕也明白你们的顾虑,冬日里蒙古大雪封天,的确不是打仗的时候。”
他说完这几句话,不少人心里松了口气。
他们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只要万岁爷不怪罪,这事就不算事。
可明珠等人还提着心呢,万岁爷还没提起佟国纲的事!
“佟大人的灵柩在何处?!”
康熙扫了一眼,眼神看向胤褆。
胤褆打了个机灵,忙抱拳拱手,态度比以前更恭敬:“回皇阿玛的话,佟大人的灵柩此时在城外,儿臣命人以冰镇着,如今尸身还保管完好。”
康熙嗯了一声,“朕明日去亲自迎接。”
众大臣都吓了一跳。
一国之君亲自迎接,这礼节太重了。
“万岁爷,此事万万不可。”
彭春连忙出声劝说。
明珠更是顾不得撇清嫌疑,“万岁爷,您乃一国之君,佟大人乃是臣子,岂有国君亲迎臣子灵柩的道理!”
“是啊,万岁爷,礼不可废。”连索额图都开口了。
恭亲王常宁好整以暇地在旁边,他也不说话,哪边都不站,就等着看笑话。
这些人,要常宁来说,没一个好东西。
大阿哥害死了佟国纲,明珠等人帮着瞒着,现在连死后哀荣都不肯让佟国纲周全,不就是怕丢脸吗?
不过。
他们能算计得过万岁爷?
常宁可不看好他们。
果不其然。
康熙皱了皱眉头,“虽说礼不可废,可佟大人乃是国舅,又是战死沙场,朕去亲迎,天下谁人敢说不是!”
明珠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明珠脑子一转,想到个主意,连忙道:“万岁爷,奴才也明白您心里哀痛,因此,倒不如叫阿哥们和大臣们出去迎佟大人的灵柩,如此一来,既不过分尊荣,也能全了您对佟大人的一番心意。”
他的话一说出来,众人纷纷附和。
康熙好似犹豫了。
福全虽说也想教训下这些人,可他心里还是以万岁爷为重,如今天下还不太平,白莲教的反贼到处都是,万岁爷出城,就怕有刺客。
他劝说道:“万岁爷,奴才也觉得明大人的主意不错,让阿哥们去送,也是替您尽一份心意。”
“既然如此,那就听你们的。”
康熙微微颔首,“佟大人为国殉职,当以国葬,皇子大臣们出迎[1]。”
“是,万岁爷。”
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称是。
康熙似乎累了,拂了下手,让众人退下。
常宁唇角掠过一丝笑意,跟着众人退了下去。
他睇了一眼明珠等人,心里不屑,还真当万岁爷被他们劝住了,一个个没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