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他把笔扔到桌上。
少棠凑上去看了看,伸手对宗政慎讨要道:“你的印鉴呢?不扣上印鉴,别人以为我在自说自话。”
宗政慎又觉得一阵头晕目炫。
少棠紧接着又有了新主张:“不扣印鉴也可,咱按个血印吧。不过,要委屈三殿下在您食指上拿刀这么割一下。血印更具契约精神。”
说完,她就要掀开车座去里面掏菜刀。
宗政慎无可奈何掏出印鉴,在她举着菜刀转过身时,已经在宣纸上印好她想要的凭证。
“呵呵,甚好甚好。那省事了。”冉少棠转身把菜刀扔了回去,车里即是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听的前面赶车的孟德,一阵胆战心惊。
冉少棠拿起墨迹未干的宣纸,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与印章,吹了又吹,直到墨迹干透,才小心翼翼的叠起来放进怀里。
“三殿下的字一定练了很久吧,飞龙舞凤、丰筋多力、力透纸背,日后定成书法大家。不如殿下再赐我几幅字吧。”
只待若干年后,宗政慎登基为帝,他的墨宝在周饶国那是有市无价,定能让她狠狠赚上一笔。
宗政慎从小就在母妃的批评、指责中艰难成长,即便他做的再好再完美,都没有得到过母妃的表扬与认可。
所以,在他内心深处,埋藏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一种隐隐渴望,渴望被赞美、渴望被认可。
而与冉少棠接触下来,这小女娘的嘴,既毒辣刻薄,又甜滑如蜜。
夸赞的话她毫不吝啬,张口便来。听的他十分受用。
可,宗政慎已经在教她生火做饭时吃过一次亏,这次不知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哪怕她口吐莲花,他也决定不接招。
少棠依旧软磨硬泡,好话说尽。
宗政慎烦透了她。
他十岁时也这般多的谎话连篇、歪门邪道?好像并不是。
他那时虽然比同龄的孩童早熟懂事,也有筹谋算计,但与这小女娘比起来还是差了些火候。
他再次确认此女不可深交,侧过身去只给她一个后脑勺,任她如何夸赞自己的书法行云流水,都下定决心不予回应。
见宗政慎不搭理自己,少棠悻悻坐到一边安静下来。
她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日后再求字也来得及。
宗政慎见少棠闭上眼睛,不再聒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她脸上是光洁无瑕的。不知她是如何把脸上那块胎记隐去的。名字骗人,连容貌都作假。
他摇摇头似要甩走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便又拿起竹简认真看起来。
正当少棠昏昏欲睡,突然听到前方传来迅疾杂沓的马蹄声。
宗政慎也警觉地睁开眼,表情严肃。一队人马迎头冲了过来,片刻间便团团围住了宗政慎的皇家座驾。
嘶鸣声与马蹄声交织,少棠在惯性下身子向前倾了一下,只听到队伍里有人勒住缰绳,急切地朝车里喊了一声少棠。
“少棠,你在里面吗?”
不等那人说完,冉少棠就迫不及待掀开帘子蹿到车头前,看清来人果真是终九畴时,两只杏仁妙目竟毫无理由的酸胀难忍,泪盈于睫。
她张开双臂,想都没想越过勒停马车的孟德,跳进了终九畴的臂弯里,被他轻轻一捞带到马背上,坐在他前面。
“小师叔,你怎么才来?”她鼻音囊囊,似要委屈的哭将出来。听得终九畴莫名心酸难受。
冉少棠失踪了五日,药王宗已经人仰马翻,谢迎刃被罚闭门思过,成乙虽然也受了伤,在宗主丰让与大师姐丰滔滔的盛怒下,不得不带伤出来寻人。
寻了两日没有丝毫线索,终九畴只得动用原来隐藏在暗处,以备不时之需的力量。
就在昨日他得到消息冉少棠被人带到涧城,他立即组织人马来寻。
半路上遇到一位以打为生的人,打听消息时,得知那人在森林里看到官道旁停着一辆高大华丽的马车甚为扎眼,更扎眼的是有三人像居家过日子般在起灶生火做饭。
其中有一个指挥有度的小公子就似终九畴画像上之人,他并不像是被绑架的意思,反而有主人之势。
因离得稍远,人不确定那小公子脸上有无胎记。只是小公子身上穿的衣衫与画上的确认无疑。
终九畴急忙带着人马,按着人指的方向一路奔来。
遇到高大华丽的马车便要围住看上一看,没想到,竟然真寻到了她。
他悬了几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少了冉少棠这几日在身边上蹿下跳,终九畴还略有些想念这个性子聪慧早熟又张牙舞爪的小童。
他一边耐心安抚她:“莫哭,莫哭,这不是来了。”一边用拇指轻轻帮她擦泪。碰触到胎记的位置,虽然看不出原先的粉色印记,摸上去竟有些硌手,不知她贴了何物在上面遮挡,不由心中暗赞她的鬼机灵。
在冉少棠跳下马车的刹那儿,宗政慎伸出长臂想要拽住她,却是晚了一步,手指只擦到她袖子。
听到她坐在男子怀中哭的稀里哗啦,他不知哪来的愤怒压都压不住。
“喂,小无赖。你哭甚?难道本王委屈你了不成?”
终九畴的视线从少棠身上移开,杀气腾腾地挪到宗政慎身上。
宗政慎也带着千年寒霜看向终九畴,四目相对,顿时刀光剑影厮杀于无形。


第049章 修罗
空气骤然紧张。
跟随终九畴而来的二十几名黑衣护卫,顷刻间爆发出慑人的气势,紧勒缰绳,马头齐齐朝向宗政慎,霎时间把马车围的铁桶般严密。
剑拔弩张之际,却见车夫孟德大吼了一声,扬鞭腾空而起,再落到车前时,那只策马的鞭子在他手中气质大变,俨然杀人如麻的武器。
众护卫在孟德的鞭子围扫下,身体依次在马背上后仰,若此时有人在上空围观,定能看到这一瞬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次第绽放。
不过,也只是眨眼功夫,训练有素的护卫,刷刷刷抽出腰间配刀,明晃晃的刀尖直指孟德。
孟德丝毫没有惧色,又是一鞭挥出,一名护卫手中的刀险些被他手中长鞭卷到地上。
少棠已经被这动静惊的忘记了哭。
她看着表情狠厉的孟德,与之前温和的车夫相比,完全像两个人。
少棠双眼放光像盗墓贼挖到宝,孟德简直就是宝藏车夫呀。
在末世,他这种既是司机、又是厨师,还是保镖打手的人才,简直千金难买。
为什么这样的人才要对宗政慎忠心?
她略带嫉妒的目光扫向宗政慎。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把孟德撬过来。
宗政慎发现冉少棠盯着自己看,移了一些注意力过去。
冉少棠可不想这么多人打孟德一个,抓了终九畴的袖子央告:“小师叔,是误会,别打了。”在外人面前,冉少棠还是要给终九畴面子的。
不能“喂喂喂、终九、终老头”的乱喊一气。
终九畴剑眉微蹙,扬手示意护卫停手。
宗政慎也及时叫停。
双方都收了兵器。
不过,宗政慎并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他朝冉少棠冷嗤一笑故意骂道:“小骗子,你原来是修罗宫的人?竟然还信誓旦旦的装什么懂医术,拿药王宗来顶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冉少棠被宗政慎骂的傻了眼。
即使她再聪明伶俐,一时半会儿,也没听明白宗政慎为何要这样骂她?
什么修罗宫?什么拿药王宗来顶事?
她真没听懂。
“姓宗的,你有病吧?好好的你骂我作甚?”他骂她,她也不会往心里去。因为对于不重要的人,她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态度。
光阴如梭,很多人都不值得浪费自己的精力去在意。她只在意那些放自己在心上的人。
然而,宗政慎有些特殊。
毕竟费了这么多功夫,差点丢了半条小命,才换来的以书相交。
怎能说翻脸就翻脸。之前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她委屈又焦躁地看向终九畴:“小师叔,你告诉他我是不是药王宗弟子?有没有说谎骗他?”
终九畴眼神晦涩难辨,俊朗容颜略有僵滞。
宗政慎被冉少棠那句“姓宗的”气的差点仰倒,他一时半会儿不想跟她这个小女娘计较何为自己正确姓氏,先拆穿终九畴才是要紧事。
他指了指终九畴,伸出的食指一一又扫过战马上的黑衣护卫,厉声问道:“谁人不知终九畴是修罗宫的少主,你既然称他小师叔,那不是修罗宫的人会是哪的人?竟然敢诓骗本王。”
冉少棠呆了一呆,旋即转头看向终九畴。他难看的脸色以及沉默的态度,说明宗政慎没有胡言乱语。
她早就猜测过终九畴的身份,瞧他那身支使人干活的气派,以及吃饭时欠揍的挑剔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家族不务正业、不学无术被赶出来的纨绔子弟。
又或者是哪个门派里犯了错的不肖子弟,跑来药王宗躲避仇家。
万万没想到,他会是修罗宫的少主。地位显然不低。
不过修罗宫是什么组织?
第一世和这一世,她还真的从未听说过。
此时,正值晌午。
炙热的阳光透过树叶炙烤在人身上,连风都带着燥人的黏腻。
终九畴的周身却散发着迫人寒气,仿佛千年冰川活人版。
他与宗政慎打过交道。
宗政慎要从修罗宫买人命,两人为了交易自是见过面的。
终九畴刚刚看到宗政慎的时候,原本以为他不会拆穿自己的身份。
毕竟,花钱买别人性命的那个人是他?
难道他堂堂周饶国三皇子竟然不怕被人知道自己见不得人的勾当?
万万没想到,宗政慎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不但不避嫌,还主动拆穿了他的身份。
这令终九畴十分不爽,他还不想让冉少棠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被动得知。
看冉少棠此刻精光乍现、狡黠晶亮的小眼神,他就知道这小家伙脑袋里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眨眨眼,问终九畴:“宗政慎说的是真的?你是修罗宫的少主?”
终九畴在宗政慎等着看好戏的注视下,不得不承认。
“是。”
冉少棠低下头,寻思片刻突然抬头指责道:“你这人简直可恶至极。竟然敢一心二用、用情不专、脚踏两只船,我告诉师祖去。”
终九畴:……
宗政慎:……
在场所有人:……
大家都默默觉得,这话明明是指责情人不忠的专用词。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毫无违和感。
终九畴在她缠了绷带的头顶上狠狠敲了一下:“师祖知道。用你多嘴。”
冉少棠顿觉如意算盘落空,心里像被人夺了宝贝似的难过。她还以为自己捡到大便宜,能用终九畴的这个秘密反制他。看来,这家伙比她想像的还要狡猾。
威胁不到终九畴,冉少棠捂着被他敲疼的百会穴,不耻下问:“请问终少主,修罗宫是做什么营生的?”
她上上辈子困于后宅,江湖上的事情若兄长不提,她是一丁点也不晓得。
马背上的众护卫被这句话问的黑了脸。
修罗宫在江湖上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提名号,方圆十里便再无人敢现踪迹,全都找地方躲起来。生怕被索了命去。
“修罗过处,寸草不生。”宗政慎恰如其分的念出一句乡间谚语。
冉少棠瞬间脑补出末世蝗虫过境的情景。
她的小手伸出较能食指,指着终九畴:“你们是打劫的?占山为王的草寇?这这这……”
聪慧如她,“寸草不生”这句话的隐喻她还是懂得的。土匪强盗所到之处,财帛尽失,更甚者不留活口。可不就是寸草不生么!
众修罗面露寒光:……这小童若不是少主要救的人,他们就算没钱收,也要拿刀剐了他。
宗政慎听到“草寇”二字,差点笑出声来。
终九畴已经忍无可忍:“不许妄言。”这话要是被宫主听到,她十条小命也不够赔的。
冉少棠不服气的嘟囔:“我不妄言,那你告诉我。”
不待终九畴开口,宗政慎在一旁幽幽回道:“修罗宫是九州大陆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暗杀组织。该组织的第二当家终九畴怎么就成了你的小师叔?你还是小心点你的小命。”
冉少棠惊愕地瞪着近在咫尺的终九畴,一时无言。


第050章 问答
终九畴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双掌如泰山压顶,快如疾风向宗政慎袭来。
宗政慎本能的向马车内退了一步,孟德即刻上前以掌相对,把终九畴拦住。他的马鞭在近距离内没有优势,只得扔掉,以拳相敌。
修罗们要出手,被终九畴一个手势制止。
霎时间,冉少棠只觉得风起云涌,两人招式繁复,令人目不暇接,大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势。
终九畴的武功已趋近出神入化的境地,孟德渐渐不敌。
宗政慎站在车厢门口,森冷质问:“修罗宫什么时候改了规矩,生意还未做成,就要吞了主家的财帛杀人越货?”
终九畴不过是气不愤宗政慎泄露自己身份,又见少棠头上有伤,两下加起来想要为难他一下。
江湖规矩不能废,人要保全,那其他的终九畴可顾不得了。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终九畴一掌拍到马车车厢上,少棠抬眼瞧见她一直稀罕的豪华马车车身出现一道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纵深裂去,伴着“咔嚓咔嚓”碎裂声,突然四散开来,半空中扬起木头碎屑。
终九畴这才满意的重新跃回马背上。
宗政慎在马车被毁前及时跳下车,双目萃毒的看着终九畴:“你别以为本王好欺负。”
孟德稳住黑色俊马,眼神仓惶地望着地上散落的锅碗瓢勺和时令果蔬,一时之间竟觉得有种被人抄家的愤然与无措。
少棠惋惜的哎呦一声,盯着装房四宝的提盒,惊呼“可惜了,可惜了”,想要跳下去捡拾宝贝。
终九畴一把把她按在马背上,不许她乱动。
他弯唇露出轻蔑笑容,回怼宗政慎:“三殿下也不要以为修罗宫好戏弄。如若三殿下不服气,自可去我修罗宫分舵讨说法。”
“还有,待我查清小师侄到底是何原因被你带去涧城,我们再好好算这笔账。”
话毕,他一勒缰绳,双腿加紧马腹,带着少棠扬长而去。
二十多名黑衣修罗,齐刷刷也跟着调转马头,紧紧跟随在终九畴身后快马加鞭离开。
少棠慌忙歪着身子冲脸色黑如锅底的宗政慎喊道:“三殿下,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她身后,是一地狼藉。
终九畴没好气的把她的脑袋扒拉到原位:“什么约定?你和他有什么约定?”
冉少棠歪着脖子哼了一声:“为何要告诉你?”
终九畴气结:“刚刚救了你,你就忘恩负义。”
冉少棠呵呵大笑几声,故意打击他:“你若是不来,宗政慎也会乖乖把我送回去。而且坐马车比骑马舒服多了,还能睡觉。”说到这儿,她又想起刚才被毁的马车不由觉得惋惜。
真是败家子。
一拳击碎乃是莽夫行为,有本事把马车抢回来呀,她正愁没有马车坐呢。自己从将军府带来的那辆现在应该尸骨无存了。
真可惜。少棠心中愤愤然。
终九畴为了找冉少棠已经几日未合眼,被她这个小没良心的一顿抢白,不但没觉得郁结,反而开怀大笑起来。
原来,他这几日怅然不快,是因少了与之斗嘴的乐趣。
两人在林间奔弛,任凭暑风拂身,阳光泼洒肌肤之上。
少棠开始还觉得马背上颠簸不舒服,行了一段路,被颠的麻木后,反而只在意眼前变换的风景,观之让人心旷神怡。
终九畴打破沉默,望着冉少棠头上的药布发问:“你不怕我?”
冉少棠晃了一下神,才恍然明白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修罗宫少主的身份被曝光。
少棠坦然答他:“为何要怕?不就是除了药王宗弟子身份,你又多一个修罗宫少主身份。一个救人,一个杀人。造完杀孽再修善缘,挺好。阎王爷会考虑不让你下十八层地狱。”
终九畴以为她小小年纪,又是勋贵子弟,会对自己这个身份反感,没想到,她不但不怕,还敢调侃他。
一时觉得她甚是有趣。
“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些奇怪的想法?”
“你想听更奇怪的吗?”
“但说无妨。”
“你们修罗宫杀一个人要多少银子?看在你是我小师叔、我又照顾你饮食起居这么久的份上,你能不能免费送我几个杀人名额?”
她可知道杀人越货的买卖,经常狮子大开口。她的银子要攒着钱生钱,能省则省。
终九畴:……这想法果然奇怪。
他好奇:“你要杀谁?”
冉少棠想杀的人多了去了,可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的死。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不到万不得己,她不会使雇杀手这招。
“暂时没想杀谁,我怕万一哪天有了仇家呢?”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杀公主你敢吗?”
终九畴双眸沉星:“哪个公主?”
“高兮国长公主轩辕筝。”
终九畴脸上笑容凝固:“你为何要杀她?”
为何?当然是因为轩辕筝总以为冉少棠碍着她儿子的事,阻碍她儿子冉绍祖成为冉家长子,有事没事总找少棠麻烦。
不过,跟终九畴说这些没用。后宅之事不宜与男人多讲。
她笑露梨涡:“我开玩笑。想看看你们修罗宫的实力。”
终九畴的容颜略渐霁色,警告冉少棠:“杀人的事怎可开玩笑?再说,修罗宫可不是江湖上不入流的杀人组织。想要修罗宫做事,必须有资格才行。”
冉少棠侧过脸半仰视着他,视线只看到他的下巴。那里棱角分明,隐隐露着青色。
她眯眼细瞧,竟是未长成的胡茬。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不修边幅的他。
明白他一定不分昼夜在找寻自己,心里有些小感动,却嘴硬着不说谢字,扯开话题问他道:“请修罗宫做事,要有什么样的资格?”
终九畴抬目远眺,回去的路还长,不如与她说说,解解路上的烦闷。
“你若要杀一人,就要用最珍贵的东西交换。如果修罗宫对对方最珍贵的东西不满意,会要求对方为修罗宫做一件事。也许是万两黄金,也许是朝中机要,也许是对方的一只眼,也许是以命换命。总之,要看心情。”
少棠倒吸一口凉气:“要看谁的心情?宫主的吗?”反正不是终九畴的。他一个二把手,哪有这种权力。
何况,与他接触下来,他身上并没有乖戾嗜杀之气。
终九畴赞许的捏捏她漂亮的小鼻尖,夸道:“你就是太过聪明,反而容易被人利用。”
少棠不满的打掉他的魔爪,哼了一声:“谁敢利用小爷我?”


第051章 归家
终九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敢在修罗宫少主面前称小爷的都已经尸埋黄土,唯独眼前这个小鬼精灵,在知道他的身份后还敢这般张狂。
冉少棠虽嘴硬心里却清楚的很,马车相撞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听终九畴的口吻似话中有话。既然他的身份特殊,为了寻找自己还出动了修罗宫的人,那说不定他查到了什么。
想到此处,她试探道:“千门镇人少车稀,平时在镇上闲逛几乎很少看到两辆马车同行的情况。你可知与宗门马车相撞的那驾马车是何人的?”
“寻常人家。”他轻描淡写答道。
那日,他被丰让派来调查毒仙门,冉少棠三人前脚刚出事,终九畴后脚就赶到了。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到达事发地时,少棠已经不见了。
只有散了架的马车七零八落陈尸街市。还有晕倒的成乙师徒二人。
幸好,他今日把人找了回来。
终九畴盯着少棠头上的伤和脖子上明显被掐过的瘀痕,未再与她讨论撞车后发生了何事。
以她的性格,如果想说这几天的遭遇,他拦都拦不住。
她若不想说,他逼她也是白费功夫。
总之,人没事就好。
有些帐,秋后再算。
他想到宗政慎冲着少棠叫嚣时的样子,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却又找不出原因。
一向优雅从容的三皇子竟然在一个孩子面前失了风度,到底为何?
良驹宝马,奔弛如飞,近百只马蹄踩踏起官道上的尘土,所过之处,尘烟滚滚。
冉少棠还想追问那日情形,终九畴只得告诉她:“你还是操心一下回到境山后如何善后吧?”
两日后冉少棠打着呵欠拨完最后一笔欠款,终九畴所谓的善后工作,才算消停下来。
她失踪的这些日子,境山原本只有药王宗知道这个消息。
大家在寻找少棠的同时,药王宗的各项建设事业都一切照旧进行着,也就是说各项开销一样没少。
第一天,村民找谢迎刃结工钱,纪纲出面找个理由挡了回去。村民们深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道理,并未当一回事。
第二天,纪纲又以谢迎刃摔破了脑袋,不能动脑子发工钱为由,再次挡了回去。村民有些小情绪。不过还是厚道的通过纪纲转达了对谢迎刃的问候。
第三天,村民们不等纪纲编瞎话搪塞他们,他们就提前准备好应答的话:“他谢十三脑子坏了,你脑子没坏,只要银子还在,谁发工钱都一样。”
纪纲想说他脑子也坏了。
不然为什么要接这么个差事。
问题的关键就是没银子了。
以前都是谢迎刃与冉少棠兑银子,发工钱。现在冉少棠失踪,银子的来源也断了。
第四天,不知是哪个多嘴的药王宗弟子把事情捅了出去,村民们心想散财童子失踪了,自己前几日岂不是白干一场,他们不但集体罢工,还堵到了凌云殿门口要说法。
其实,最心肝肺疼的是六师叔尤不同。
他可是刚刚把自己全部家当的十分之九交给了冉少棠,想不到这家伙转眼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他与七师弟捶胸顿足说起此事时,七师弟燕青梅幽幽说了句:“兴许这是一计金蝉脱壳。小师侄指不定携款逃跑了。”
就为这句猜测,惜金如命的尤不同两天两夜没睡好。半夜李智路过他房间,看到油灯掌着,人不在。最后在药田寻到他。
李智问师父为何点着火把在药田里踟蹰,而不去休息。
尤不同仰天长叹:“把你师兄弟们都叫起来别睡了,立即把那处山坡上的几块空地开辟成田,明天种草药。”
作孽哟。这要种多少草药才能把银子赚回来。
李智:……他上茅厕就上茅厕,干嘛没事干要寻师父。
……
所以,当听到冉少棠回来后,尤不同直接穿着下田的一身短打,堵在坤峰回药王殿的必经之处。
只为问一句:“你之前所说的办钱庄的事还算不算数?”
直到得到冉少棠肯定的答复,尤不同才满意的又回去种药材。
李智不解。既然不放心把银子交给冉少棠,为何不趁这个机会把银子要回来。
尤不同咬咬牙,是他不想要回吗?银子这东西,到了别人手里,想要回来比登天还难。虽然明明是你的。可拿到银子的对方,比你还像大爷。
看着脑子不够使的李智,尤不同意味深长地抛出句不像他风格的话:“办钱庄是有利药王宗之事。兴宗兴派的重任,为师不担,谁担?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李智怎么听都怎么觉得这些话镀了一层金子,冠冕堂皇的很。
冉少棠回来后第一要事,便是向师祖丰让和师父丰滔滔,汇报了此次事件发生后她的去向,以及这几日如何渡过的。
她说了救自己的人是何身份,也委婉提出要在三天后去鸿福客栈提礼物去感谢宗政慎。却对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易只字未提。
所有隐去的细节,都是她不想让外人知道的重要部分。
丰让与丰滔滔只求她平安。
眼见她伤势并无大碍,不用去信到将军府交待这件糟心事,总算皆大欢喜。
师祖丰让单独留下她,逼她发誓莫要透露终九畴的修罗宫少主身份。且未告知她保密的理由。
少棠岂会轻易放过机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