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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不是那么不讲理嘛。
冒领、顶替等事儿,在乡下常有,大家见惯不怪,所以并没有觉得如何。
不是什么大事儿,面子比天大呢。
胡桂珠丢了面子,多难堪啊,薛老婆子觉得要是自己八成得去跳河。
林苏叶对薛老婆子道:“娘也得说说想法,让大孙子帮你写。”
什么情况不知道就要留胡桂珠吃饭,也不怕吃得积食?
就在这时候小姑骑车回来,她把柴禾往南柴房一扔,就跑过来,“嫂子,我听张蜜蜜说你把胡老师打了,还要报警抓她?”
小姑话音未落,包括莎莎在内的所有人都扭头看林苏叶。
薛老婆子:“怎么回事?怎么我就去找大孙子那点功夫,你们就上手了?”
林苏叶咳嗽一声,“别瞎说,我打得过人家吗?赶紧吃饭了。”
小岭:“妈,那你也得写吧,不得跟我爹说清楚打架报警是咋回事?”
他真的好好奇呀,他连桶水都提不动的妈妈居然会和她向来尊重的老师打架?还报警?
他缠着小姑讲,小姑因为急着回家就听那么一句,他缠着林苏叶讲,林苏叶嘴巴被焊锡焊死了,一个字不肯讲。
小岭就给大军挤眼,大军就跟着他出去。
小哥俩去找张蜜蜜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等摆饭的时候天也黑透了,小哥俩从外面一前一后回来。
小岭惊讶得不行,他妈也太牛逼了吧。胡桂珠来告他的状,她就直接给胡桂珠送生产队去报警,哈哈。
原来报警这么好使,回头他也试试。
大军听他似乎压根不知道走后门的事儿,也没告诉他。
小岭学习也不认真,思维跳跃,听东西只捡自己感兴趣的,容易漏掉一些内容。
再就是张蜜蜜也不是多聪明,满脑子都是林苏叶明明可以靠这个发财却不干,真是太浪费,要是给自己如何如何。只是这话不能拿出来明说,所以她给小哥俩讲的时候自然也有隐瞒,就让小岭听差了。
小岭很感动,抱着林苏叶的腰就撒娇,“妈妈,你对我真好,我再也不说你凶,不说你总打孩子了。”
林苏叶摸摸他有点扎手的脑袋,“不管在外面有什么事儿,都不用怕,回来告诉爹妈。”
有些孩子在外面被人欺负,都不敢反抗也不敢回家告诉父母,因为父母不支持他,让他觉得孤独无助。
林苏叶觉得孩子既要兄弟互助,也要父子情深,更要相信父母是他们的靠山,有事就得回家找爹妈。
小岭喜滋滋的,晚饭都多吃一块饼子。
吃完饭,他用袖子擦擦嘴,对薛老婆子道:“奶,你快点吃,咱赶紧写作业。我还得检查你今天的识字功课呢,昨天我碰到大奶奶,她说已经认识抓革命促生产这几个字呢。”
薛老婆子一听,老妯娌竟然比自己多认识几个字?那还了得!她赶紧拿着干粮和一块咸菜就和小岭进屋,“来了来了。”
就非常积极。
林苏叶:“好好吃饭。”
薛老婆子:“我们爱学习,不要你管。”
林苏叶往上瞅了瞅房梁,随他们去吧。
小姑就给林苏叶夹一筷子虾皮炖蛋,“嫂子,要不要我去把胡桂珠男人打一顿?”
林苏叶:“??”她赶紧阻止,“好妹妹别乱打人,打人犯法。”
小姑:“我也没打女人。以前有嘴贱的女人说我,我哥让我别打她,去打她爹和他哥,谁让他们不管她的。嘿嘿。”
林苏叶:“……”倒也是个办法。
这时候一直安静吃饭的大军也放下筷子,他伸手从莎莎嘴上拿下一块叼了半天也不吃的馒头放在碗里。莎莎正仰着头看林苏叶听她说话,因为出神饭也忘记嚼。
他看向林苏叶,慢条斯理道:“妈,你的功课我帮你检查。”
林苏叶:“我什么功课?”我自学,不需要功课。
今儿是怎么啦?都要挑战她当家的地位吗?
大军:“你不是已经开始学三年级的功课吗?有点难,我可以教你。”
之前他看过林苏叶的本子,薛明翊教得挺多有些也挺难的,她写错了一半,其实和小岭差不多。
既然爹归队,那妈妈的学习就由他来督促。
林苏叶:……手里的馒头突然不香了。
她发现大军这孩子不声不响地站到了家里顶端的位置,她都不好反驳。
谁让大儿子聪明呢?
才八岁,一年级,他就可以辅导她三四年级的功课?
顾知青是怎么教的,喂的什么牌儿化肥?
莎莎也兴奋起来:“画画,爸爸。”
她噔噔跑下去,把林苏叶的本子、铅笔都抱过来放在饭桌上。
林苏叶赶紧收拾饭桌,免得粘上汤汤水水的。
小姑也赶紧帮她收拾。
大军特意看了看屋里炕上堆的画具,对林苏叶道:“妈,这是领导奖励老师和你的,赵老师不会画画都送给你,一样没少。”
林苏叶一边收拾碗筷,“我也不会用呀。”
大军指了指后面的说明书,“写着呢,照着做就行。”
他很耐心地念了一遍。
林苏叶也挺惊讶大军居然主动跟她说这些,以前他只管自己看书写字,很少和她闲聊,今儿不一样了。
看起来胡桂珠还是他们母子感情的催化剂呢,让小岭感动妈妈为他做的,让大军主动表达和妈妈的亲近。
她不禁反思,以前她对俩儿子不好吗?
想想也没有不好,毕竟他俩有奶奶宠着,小姑和莎莎却被奶奶无视,她就多宠小姑和莎莎一些。
以前她对学习没有要求,也不管俩儿子上不上学,成绩好不好,只要不生病不受伤就好。
俩孩子整天往外跑,吃饭睡觉才回来,她也没有很多时间亲近。
现在她陪读、监督他们学习,就比以前有更多相处的时间,他们自然也比从前更亲近她。
她不禁笑起来,心里很高兴。
这个家和家里的人,是越来越好了呢。
她探头看莎莎画画,闺女还在画各种冬瓜倭瓜歪瓜,嘴里还呜呜啦啦地说着,一会儿叫爸爸,一会儿叫妈妈。
她画完各种瓜,还拉着林苏叶帮忙画眼睛鼻子嘴巴。
林苏叶抱着她,握着她的小手画。
莎莎:“爸爸。”
爸爸也抱着妈妈写字。
爸爸握着妈妈的手写字有用,妈妈握着莎莎的小手画画却没用,画出来的还是莎莎的歪瓜。因为莎莎小手握笔特别用力,整只手直接攒着笔,线条画得也很用力。
那小手,就很稳。
八点半左右莎莎就犯困,现在也不用妈妈哄睡,自己嘘嘘然后让妈妈帮忙洗屁屁,再踩着小木凳上炕,站在炕上让妈妈帮忙解开扣子脱掉棉袄,自己往铺好的被窝里一躺。
林苏叶给她拉上被子,亲亲她的小脸蛋,“乖宝儿睡觉觉。”
莎莎:“妈妈,亲亲。”
林苏叶又亲亲另一边,莎莎就闭上眼睛乖乖睡了。
林苏叶发现自从薛明翊带过以后,莎莎比以前更懂事。
她靠在窗台上研究那些颜料的说明书,听着东间屋里小岭和薛老婆子俩人叽叽喳喳这个对那个错,不由自主地分散了注意力,就复盘和胡桂珠的事儿。
胡桂珠肯定不是个好老师,只读过三年小学,靠着她大姑姐进的学校,没什么教学水平,也不受孩子们欢迎。
可不管怎么说她是在编的正式老师,编制就归县里管,乡下是管不到的,她一个军人家属就更不可能赶人家走。
胡桂珠抢功劳那事儿,顶多就是她虚荣、好出风头,大人不好意思揭穿她,孩子童言童语不懂事,当众让她出个大丑。回头也都当个笑话说说拉倒,并不会真的怎么样。
林苏叶不能容忍的是,胡桂珠走后门被拒就怀恨在心,居然给孩子穿小鞋。今儿污蔑孩子品行,明天可能就污蔑他干坏事,影响孩子一辈子。
她今天在生产队打电话,本身就知道这事儿不会引起公安局注意,毕竟乡下妇女说走后门当兵,也没成功,人家听了也就笑笑,谁有这个警力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口角?
她是想给胡桂珠和其他人一个信号,谁找她走后门,她就公事公办不客气,这样可以杜绝同样的麻烦。
这是她跟薛明翊学的,当初那些极品亲戚逼着公婆帮他们走关系,不帮就冷言冷语各种挤兑,搞得薛老婆子心情不好生了重病。薛明翊知道以后就挨家上门,说他只会送人去劳改农场,不会送人去部队,那些人才消停。
她也是警告胡桂珠,让胡桂珠知道自己不是好相与的,如果敢对孩子动手脚,自己就和她拼命。
现在已经撕破脸,她不能和胡桂珠和平相处,也不能再让孩子跟着胡桂珠。
所以要么让胡桂珠不教大军小岭,要么大军小岭离开胡桂珠的班级。
她想给小哥俩转到公社去上学也可以,公社小学更大,学生也多,老师水平高,教学质量自然更好,对孩子的发展也有利。
只是有五里路,对俩小孩子来说有点远,她带着莎莎也不方便。
这样想她还有点内疚,就是明知道胡桂珠不是个好老师,她把自己孩子转走,却由着胡桂珠祸祸其他孩子,似乎太自私。
毕竟她和一年级那些孩子处得挺好,他们挺照顾莎莎的,还让她帮忙画画。
再一想自己也不是什么人物,就一个刚识字的农村妇女,还能管学校用哪个老师?
老师不合格,是学校的责任,不是她的责任。
她当然先管自己的孩子。
胡桂珠不行,等两年运动结束,教育重新受到重视自然有人收拾她。
等明天她就给薛明翊写信,把这事儿说一下。
林苏叶想这事儿,大杨湾杨荷花两口子和胡桂珠几个也正为这事儿烦神呢。
胡桂珠回家也不敢隐瞒,就把薛家屯的事儿都给大姑姐说了,让大姑姐给她找补,“她举报我,我也去公安局举报她。她说我贿赂,我就说她受贿。”
杨荷花:“你举报她,你有证据?”
胡桂珠哭得眼珠子都是红的,“要什么证据,这年头要什么证据,谁不是一张大Z报走天下?当初……”
“别冲动。”杨荷花男人拉着脸,你用这招搞同事、知青或者其他人行,你搞一个乡里关系很硬的军嫂?她不是寡妇不是孤女,薛家人多势众,男人还是部队团长。薛杨两个村也是世代交好,很多联姻的,你举报她,大杨湾的大队长、支书就先给你一巴掌。
胡桂珠就说薛家屯的人怎么怎么嚣张,她们打她,差点让她流产。
杨荷花男人:“现在不是你想报复人家,是怎么解决这个事儿,别伤了杨薛两家的和气。”
优秀教师的评选肯定黄了,但是薛杨两家的和气不能破坏。
乡下聚族而居,亲朋关系厚实,有时候不是谁和谁打架那么简单,很容易上升到两姓族人的矛盾。
真要得罪薛明翊,回头他干涉一下,你以为薛家屯的生产队长不能当大杨湾的大队长?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来的是大杨湾的大队长和支书俩人。
两人都五十左右的年纪,面沉如水,很是不高兴。
他们是真没想到胡桂珠这么嚣张,刚在学校丢人,又跑到薛家屯去找林苏叶闹腾,还惹得林苏叶打电话报警。
这要不是看在本家的面上,支书真想让胡桂珠滚蛋。
大队长和他们关系略远一些,“这个事儿还是要和和气气地解决,不能让薛家屯有意见,以为咱们大杨湾不讲理呢。”
错就错在胡桂珠跑到林苏叶家里去闹,还塞钱,简直丢人。
你就算想托关系,那也得找熟人先试探,人家递了话儿,你才好去送钱。
支书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第二日一早林苏叶就起来做饭,她打算饭后去公社跑一趟。
正忙着,薛家屯生产队长两口子领着杨荷花进来,她手里还拎着礼物。
一进门杨荷花就笑道:“大妹子,你画的好画,县领导、公社领导都夸呢。他们说大杨湾有这么优秀的妇女,怎么不提拔起来为人民服务呢?还真是我这个妇女主任的失误,一直没机会和你多聊聊。”
伸手不打笑脸人。
杨荷花不管怎么说,在大队的妇女工作做得很到位,能力也有,所以大队和公社也重视她,打算培养她进公社。
薛队长就是薛明流的爹,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也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毕竟不是什么大事,闹得伤和气可不好。
薛老婆子也忙出来招呼,给他们倒水,和薛明流他娘在一边聊悄悄话。
杨荷花很健谈,笑声爽朗,能让人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热情和真诚,要是不了解她的人,就会觉得这人特别实在,平易近人。
她笑道:“我做妇女工作也有十几年,别的不说,这经验还是有的。我想在咱们薛家屯发展一个妇女代表,培养两年,以后就接我的班。我瞧着苏叶就很棒,现在主动学习文化知识,能写会画的。”
林苏叶:“杨主任,我才认识几个字,可不敢说大话。家里老人孩子一堆,男人不在家,真的不顶用。”
不管杨荷花真情假意,她坚定拒绝。
她昨天报警举报胡桂珠,今天就跟着杨荷花当妇女代表,这不是自己上赶着送话柄么?
杨荷花倒是也没非得让她答应,闲聊两句又说到胡桂珠,“怀孕了,怀相不好,回家吐得很厉害。看样子得在家养一阵子,生完孩子怎么也得一年,让赵秀芬给她代课呢。”
她主动说这个,就是想和平解决,让林苏叶不要再计较。
昨晚上支书和大队长的意思,既然胡桂珠理亏那就退一步,让薛家看看老杨家处理事情公道。要开除胡桂珠不可能,这可是在编的教师,多不容易进呢,干脆让胡桂珠在家待产。
胡桂珠变相离开学校,也让林苏叶放心。
支书甚至提议给薛家屯发展一个妇女代表,以后也能当妇女主任,领工资,让林苏叶当也合适。
他们做出这些让步,薛家也不会再计较,事情就大事化小,不要继续疙瘩着伤和气。
胡桂珠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薛杨两家的和气。
杨荷花和林苏叶没有利益冲突,也从没交恶,自然和和气气。
对方做出让步,林苏叶也不可能咄咄逼人,事情便这样商量妥。
林苏叶自不肯收他们的礼物,都让杨荷花拿回去。
等他们走后,薛老婆子瞅瞅林苏叶,惊讶道:“不曾想你还有个女干部样儿呢?”
林苏叶笑:“怎么,你嫉妒呀?”
薛老婆子:“乖乖,我可真小瞧你。”她问小岭:“你看奶,像不像妇女干部?”
小岭:“奶,什么像不像,你就是!”
薛老婆子就美滋滋的。
小岭继续道:“退休的老管家,哈哈。”
说笑几句,薛老婆子又对林苏叶道:“你要是想当妇女干部,也不用领杨荷花的情儿。咱薛家屯的妇女干部,关她姓杨的啥事儿。我和你大奶奶说说,我们老婆子一撺掇,就给你选上了。”
林苏叶忙拒绝:“娘你可消停的,我才识几个字,当干部我怕闪了腰。”她看看薛老婆子,“不过……娘你也还年轻,孙子大了不用带,你还学文化,我瞅着你适合当妇女干部。”
薛老婆子忙捂住老脸,“臊你老婆婆,羞不羞?”
林苏叶笑了笑,背上莎莎招呼小哥俩出发。
大军默默地把林苏叶的字典背上。
之前林苏叶让哥俩背着字典学习,哥俩嫌弃太沉谁都不肯背。现在林苏叶在学校要用,大军就每天替她背上。
想起亲妈给自己撑腰,小岭就激动,昨晚开心很久,到现在还没过劲儿。路上他一个劲地叮嘱林苏叶,“妈,你今天别忘了给我爹写信呀,一定要好好写清楚你和胡老师打架、报警的事儿,看我爹咋说。”
反正他已经想好要给爹写什么内容。
别看妈平时对他挺凶的,关键时刻很给他撑腰呢。
人家胡老师就来说他一句坏话,她就给人家打了,还报警,嘿嘿,他心里怎么那么恣儿呢。
说起来就这阵子妈也没少和别人打架,先是杨翠花,然后是林婉丽,现在又是胡桂珠。
哈哈,妈咋那么能呢?
嘿嘿,说他淘气、打架,那随谁?都瞅瞅,随谁?!!
可得让爹好好评评理!
第38章 薛明翊
饭后娘四个去学校,知道胡桂珠不来学校,小岭一路上高兴地打了个好几个旁立。
学校和昨天一样,并没有因为胡桂珠回家养胎就有什么变化,办公室山墙外面的黑板报依然在阳光里闪闪分外夺目。
不过林苏叶还是眼尖地发现了不同,张老师、赵秀芬等人脸上明显带上轻松的笑容。以前他们不敢这样笑,因为胡桂珠会阴阳怪气地问有什么好高兴的,拿出来一起笑一下,你若说了她就说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若不说她就冷哼你别有居心。
林苏叶他们一进教室,一群孩子就把大军和小岭围住,呼呼啦啦地跟他们道谢,还有给他塞地瓜豆的、炒黄豆的,一个个兴奋得跟过年一样。
“胡老师被开除了!”
“她不来可太好了!”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她!”
正说着赵秀芬抱着课本讲义小跑进来,“同学们,我暂时代咱们的语文课。”
“太好了!”孩子们高兴地直鼓掌,他们可太喜欢赵老师了,讲课有趣,还不打骂学生。
赵秀芬好歹是在城里读完初中的,那水平自不是胡桂珠能比的,她给孩子们讲语文课,声情并茂,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一堂课下来笑声不断。
林苏叶也获益匪浅,忙着记笔记、吸收知识,两堂课听得分外认真。
莎莎在她旁边,小手托着下巴,也没睡觉,听得津津有味。
让孩子们读书写作业的间歇,赵秀芬就下来跟林苏叶说话,指点她功课,尽心尽力。
她是女老师,本身就热情细心,善于沟通,给林苏叶讲课,就让林苏叶觉得既好懂又好记,比薛明翊讲得好懂多了!
薛明翊真不会讲课!
大课间的时候,孩子们列队跟着体育老师去做操。
小岭是体育课代表,负责整队,他声音响亮,小身板笔挺,一举一动都像个小解放军。
莎莎站在一边看得很好奇,不由自主地就跟着摆动小胳膊小腿,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林苏叶看着好玩,也领着莎莎在一边学做操。
赵秀芬还暂代胡桂珠的班主任,要过来和孩子们一起做向阳操,忙得脚不沾地。
回教室的路上林苏叶问赵秀芬:“胡桂珠没找你麻烦吧?”
她帮小哥俩说话,林苏叶怕胡桂珠打击报复。
赵秀芬笑道:“我是进步好知青,也不乱搞作风问题,她还想怎么打击报复?”
以往赵秀芬带着学校乐队排练,唱歌跳舞的功劳,都被胡桂珠抢走,还能怎么报复呢?
赵秀芬也看出来了,胡桂珠这种人就是仗势欺人,如果遇到硬茬儿或者比她厉害的,她也就夹着尾巴老老实实。
这不就被迫回家养胎了么,可真是报应不爽。
最后两堂课是数学,张老师的课。
林苏叶自学内容主要是识字、写字、阅读、写文章等,至于数学会加减乘除就好,反正日常用不上复杂的数学知识。
上课前小岭又来提醒她写信,林苏叶有点抗拒,小岭就说她不做个好榜样,逼着他们三个写,她不写能行?
林苏叶只好答应,免得小话痨没完没了。
她当然不会按照小岭的要求写,更不会按照事实写,就简单概括一下经过,轻描淡写地表达一下没问题,让他不用担心。
几句话她有一部分字不会写,得查字典,再把方言换成书面语,就显得正式很多。
写完一看,干巴巴两三句话。
林苏叶看着自己写的东西陷入沉思,不禁有点怀疑,难不成小岭真的遗传她?
她看大军写八百字可容易呢,她让小岭写检讨也觉得挺容易呀,怎么轮到自己写信就……咳咳,没事,不会写东西画画来凑啊。
而小岭也在那里奋笔疾书给爸爸写信呢。
最后一节课他拿给大军看,让大军帮他检查一下错别字,免得被爹看出来丢人。
他发现大军有一个别人没有的本事,一张纸给大军扫一眼,几个错别字立刻就能圈出来,简直神奇。
而他自己逐字逐句地看,哪怕错得离谱,他都看不出来,也是怪哉。
他小声问:“大军,给我看看你写的。”
大军:“你写就行。”
小岭:“你不写?”
大军:“我写别的。”
小岭就挠心挠肺地好奇,想知道大军写什么内容。
大军垂眼检查小岭的,看到其中几句话,不禁睁了睁眼,这小子还真能扯。
他点出几个错别字。
小岭小声求他,“你帮我蹭。”
他这一次写得非常认真干净,生怕自己蹭黑了。
大军摇头,他的作业之所以不黑,是因为没写错,错了要蹭一样黑,毕竟橡皮都不好,谁蹭谁黑。
“你应该学会打草稿,再誊抄。”
这样就不会错,也不会黑。
小岭挠头,那多麻烦啊。
哎,奶啥时候学会写字呀,以后可以帮他誊抄作业。
晌午放学,小岭问林苏叶要她写的信看,林苏叶不给,说还没写完。
小岭:“妈,你这样不行呀,写东西怎么跟我……以前似的,这么费劲呢?我可都写好了呢。”
这孩子给点阳光就灿烂,怎么有点要蹬鼻子上脸呢,从奶奶们身上找优越感就算,怎么还到亲妈这里来秀呢?
她故意板着脸,拿出当妈的派头,“你读多久的书,我才读几天?不要和我比!”
虽然林苏叶有点严肃,小岭却不介意,因为他知道妈是爱他的,而且很爱很爱,为了他可以把向来尊重的老师打一顿的那种爱。
他不会介意妈对他凶的,孙家宝就说打是亲骂是爱。
小哥俩依然搭轿子抬着莎莎,林苏叶跟他们一起走。
大军是没什么话的,小岭却是个话痨,一路上说说笑笑,要么就大声背课文、背诗歌,冷不丁来一句“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莎莎被他吓得一激灵,小手下意识就揪他耳朵。
小岭:“我又不是猪八戒,没有好吃的大耳朵。”
莎莎摇摇头,自己掏掏耳朵,都要给我振聋了。
等他们到家,薛老婆子已经做好饭,正坐在灶膛前戴着老花镜看大军小岭一年级上学期的语文书呢。
书已经破破烂烂的,因为大军很快就学会背过,后来都是小岭用,自然就跟破烂儿一样了。
小姑也回家,喂完猪正在扫院子。
她把莎莎抱过来扛在肩膀上,跟林苏叶说春种差不多,以后晌午不用在地里吃饭。
林苏叶:“小姑都累瘦了,这几天得好好补补。”
晌饭时间紧,基本不会做得太复杂,但是他们家条件好一些,主食管饱,咸菜也算丰富,除了咸菜丝,还有自家做的豆瓣酱,腌的咸鸡蛋咸鸭蛋。
林苏叶:“咱们晚上摊香椿饼子吃,多加点油煎一下。”
春天香椿树发芽,家里有一棵多年的香椿树,能掐不少嫩芽,既可以揉搓腌制起来,还能炒鸡蛋、煎香椿饼子吃。
小姑很爱吃香椿,家里常备的。
大军和小岭吃不惯香椿的味儿,不过大军不说,吃也勉强对付,不想吃奶也会给做别的。
小岭不一样,小岭不爱吃就不吃,直接说:“妈,香椿那么臭,为什么要说香椿?大军不爱吃,我也不爱吃。”
林苏叶:“臭豆腐、腐乳也臭,不是也好吃?”
薛老婆子:“没事,咱烙两样的。爱吃什么吃什么。”
林苏叶看小岭有点飘,就点他,“挑食就是没饿着,我们小时候没的吃……”
薛老婆子不乐意了,“别跟后娘似的,当爹娘的为啥要努力,不就是让孩子吃得好穿得好?我大孙子不爱吃香椿饼子,那就不吃,咱吃大葱鸡蛋饼。奶乐意做。”
林苏叶:“我们的香椿饼子也要加鸡蛋,还要用猪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