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已经打起精神,卓仪也跟着舒一口气,对这个安排没什么异议,眼见着初春都要过去再不下种就太迟了,他说道:“我去找几个叔叔,之前和他们学着育苗,东西都放在那边。”
两人早上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卓仪和陆芸花便都把视线转向孩子们。
阿耿最大,很多时候是做决定的那个,所以弟弟们都没说话,等着他说。
阿耿想了想安排,一样一样说起来:“今日早课还没有做,等一会先做早课,回屋后接着昨天的课程学一章,再练一个时辰的大字。”
卓仪是管着他们学习的人,陆芸花在这方面不怎么操心,所以见他点了点头也没再问,只叮嘱道:“或是先练一会儿大字再去做早课,早晨刚吃完饭可别肚子疼。”
“阿娘等等还想回去再睡吗?”陆芸花问。
余氏今天状态比之前更好,不仅早晨起来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困意,前头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现在像是熬夜久了的人睡了长长一觉,整个人都恢复过来,变得神采奕奕。
她心情极好,微笑摇摇头:“你和阿卓去忙你们的事情,我在家陪着孩子们,今天日头也好,之前在屋里闷久了,现下就想晒晒太阳。”
“那我们在外面学习,也陪着阿婆晒太阳。”云晏按了按自己肿肿的眼皮,没什么感觉,说话这会儿精神也好了不少。
院子里的树发了新芽,遮住不少阳光,所以在树荫下面学习也不妨碍。
早餐这就结束了,众人又说了些话、喝了杯茶,这才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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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边几个村只有一位陶匠,自然也只有一位泥瓦匠。不过这次陆芸花不用走许久的路去找他,因为他就在陆家村里,也姓陆,要是细细算下来还能同陆芸花扯上几分亲戚关系。
陆家村为什么是周边几个村子里领头那个?除了陆村长最有能力,是最叫人信服的那一个人以外,还有陆家村里有着最重要的木匠和泥瓦匠的原因。在养猪行业没有发展起来的现在,屠夫并不是很重要,木匠、泥瓦匠和陶匠才是哪家生活都离不了的三个职业。
“阿叔最近有没有时间?”陆芸花敲了门进去,泥瓦匠就在院子里坐着抽旱烟,和周围学徒们说话。
陆芸花和泥瓦匠不算熟悉,但陆家村没有不熟悉陆芸花的人。更别说泥瓦匠提前得了消息,现在看她来抽了口旱烟,示意她过来坐下,又慢慢说道:“哪里有什么大活儿?村长和我说你家里要建酱坊,这不就在家等着你的消息吗?”
没想到陆村长和泥瓦匠说过酱坊的事,这倒是免了自己解释的功夫。心里感激陆村长对这事情如此上心,陆芸花在泥瓦匠的邀请下落座,拿出纸递给他,眼睛微微弯起:“阿叔,这个就是我的图,您看着我们再商量商量?”
这纸自然不是树皮纸,卓家孩子们每日都要练字,家里次一点的纸张并不少,哪里还用得着陆芸花去找什么树皮纸。
酱坊就是之前和卓仪商量好的模样,煮熟、晾晒、发酵、灌装……陆芸花把酱坊所有功能各自分开设立房间,让它从一开始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专业的“工厂”。
在两人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谈话中,陆芸花总算得到了满意的、修改好的图纸,大致问清楚要多少帮手,又写好契约交了定金以后,陆芸花准备告辞离开泥瓦匠家。
“啊,对了阿叔,我还想在摊子那边修个烤窑,是不是在您这里找人?”陆芸花说得过于开心,差点忘记还有一件事情要说,快出门时候才想起来,忙转身问道。
“烤窑?什么样子?”泥瓦匠熄了旱烟,慢慢问。
陆芸花大致讲了一下烤窑的模样和用法,泥瓦匠一脸云淡风轻地摆摆手:“这活计小,我叫徒弟等等去给你做出来,今天就能做好了,到时候记得晾一晾再用。”
“多谢阿叔,要多少钱?”陆芸花闻言准备掏钱,却看泥瓦匠有点不耐烦似的又摆摆手,像是在轰她出去:“这点活计要什么钱?酱坊让我赚了不少了,这炉子算送你的。”
陆芸花还想再说,却看泥瓦匠干脆地背着手走了,背影十分无情,转眼间进了屋子,跟在后面的徒弟默不作声关上房门,一点没管陆芸花还在他们家院子里。
陆芸花哭笑不得,实在对这样“冷酷”的好意有些无奈,人家意思都这样明显,总不能再去敲房门,只能说后面酱坊开工的时候伙食准备好些,也算是她的一点回报和心意了。
原本计划要去村长那里,但没想到和泥瓦匠说了太长时间,现下腹中饥饿,一看时间也到了午饭时候,只能先回家吃饭。
中午这一顿果真清淡,吃得是春饼。
眼见着春天过了一半,陆芸花昨日收拾着余氏从秦婶那里带回来的菜蔬时才想起来还有春饼这样吃食。因为白巡是很纯粹肉食动物,所以在他在家里的时候,陆芸花都会做一些肉菜大菜配着米饭馒头吃,像是春饼这样清淡的食物完全没有考虑过。
卓家大家对此接受良好,倒是陆芸花虽然也爱吃肉,这么长时间下来的大鱼大肉也有点吃伤了,只想吃点清淡没有负担的食物。这不,白巡一走家里第一顿就是照着“蔬菜多”这个标准来的。
蔬菜多,却不能说不丰盛。
麦粉混着鸡蛋和好面糊,在平底陶锅里面涂上厚油防粘,面糊上面逐渐出现小小的气孔,轻而易举翻过一面后这张饼就做好了。
没什么华丽的技巧,甚至因为陶锅没有长长的锅把,只能用铲子给饼翻面,没什么“锅子一晃、饼子飞起”的高光画面。
这次要切的东西有很多,好在陆芸花回去不久卓仪也跟着回家了,在主厨的安排下取了小案板坐在院子里,伴着孩子们练字的沙沙声切菜。
葱丝、萝卜丝、韭菜段……一样一样蔬菜被飞速切好,这些里面有的要炒制,有的直接生吃。
“阿娘帮我煎饼可好?”突然,陆芸花忍不住瞧一眼安逸地晒着太阳的余氏,犹豫一下还是问道。
余氏睁开眼,有一点惊讶,但惊讶过后一种非常明显的跃跃欲试出现在她脸上。她摇着轮椅到陆芸花跟前,院子里面的火炉很低,平日陆芸花也会坐着炒菜,对她来说就刚刚好。
“要怎么做?芸花做一下给阿娘看看,阿娘躺了这么久,再不活动活动骨头都要软了!”
其实陆芸花说完就有些后悔,昨日看见余氏刺绣就知道她是觉得无聊了,余氏不识字,除了家里事务不会做什么,所以陆芸花刚刚烙饼时候才突然想到让她来,不是想着让她帮忙,只是想给她一点事情做。
她面上犹豫之色过于明显,余氏不禁有些气恼,轻轻打了一下她:“我现在精神好得很,这又不是刺绣之类的活,只烙饼而已,费不了什么劲儿!”
陆芸花无奈,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先示范着做了两个饼又把炉子检查一番,确定没有一点问题才让了位置给她,妥协道:“好好好,阿娘你来烙饼,我去准备别的。”
余氏紧盯着自己放进锅里的面糊,敷衍着摆摆手让她去忙,瞧着有几分刚刚泥瓦匠背影那种“无情”的劲儿。
卓仪看着这一幕不禁柔和了眼眸,又瞧了一眼“认真”练字的孩子们,眼中笑意更深,好似陷入什么思绪般停下手中动作,半晌后依旧挂着笑意切起菜。
春饼说是清淡,桌子上排场却不小。
炒鸡蛋、炒豆芽、炒韭菜、炒春笋条、新鲜萝卜丝等等素菜菜,更有酱肉丝、卤肉卤菜等荤菜,光是酱料碟子就放了蒜蓉醋辣椒、炒豆酱、香菇牛肉酱几样。
一时间一家人坐也绰绰有余的大木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孩子们围在桌边啧啧称奇,实在是脆皮猪肘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场景。
把最后一道油呛小青菜挤上桌子,陆芸花拍拍手:“今日春饼用手吃吧,大家都洗手了吗?”
“洗了!”
“汪汪!”
陆芸花笑着撸了一把大狗,先给他饭盆里放了满满的肉叫它去吃,自己又洗了一次手才坐下:“这春饼的吃法都知晓吗?拿一张饼子,上面放上自己喜欢的菜,再包好就行。”
“还有这个蒜蓉醋辣酱,单单饼子卷一卷蘸着吃。”
陆芸花手里的春饼不是那种薄薄的、像是烤鸭卷饼一样的饼子,而是带着一点点厚度、非常柔软的饼子,吃起来口感很湿润,带着微微的弹性。
把菜夹在卷饼里,陆芸花只少少夹了几块鸡蛋、一点葱和韭菜,加上一筷子豆芽和一点萝卜,和其余人比起来是最素的了。
鸡蛋的香味混着油香,边上炸得有点酥焦,是整个饼子里面味道最重的一种,所以单吃它的时候会感觉有些腻味。
不过饼子里面其他配菜的存在感会在这时候凸显出来,葱和韭菜各自有各自的气味,浓烈中带着呛人的辛香,在叫人精神一振的时候也瞬间赶走了鸡蛋的油腻,配着水甜的萝卜丝和清新的豆芽菜,清淡均衡,很是舒服。
春卷夹豆芽菜有一点不好,丝丝缕缕扯不断,有时候一大口下去所有豆芽都带出来了,叫后面卷饼失了几分味道。
陆芸花喝了几口热汤把春饼顺下去,这次准备感受一番饼子本身的味道。
什么都不加,只把一张饼卷几下,蘸在自己的蒜蓉辣椒醋里面,一时间饼上染了橙红,搅动之时蒜香四溢,醋味呛鼻,单从闻是感觉不到半点好吃的。
“这辣椒油还是我翻出来的最后一点素油呛出来的,正好这辣椒粉辣得很,我只少少做了一点。”陆芸花说着把饼在碗便轻轻刮了刮,一口咬掉所有蘸了调料的地方。
“唔……”
陆芸花皱了一下脸,情不自禁发出声音。
呛。
辣椒是最先出手的一位,呛人又火辣的滋味冲入味蕾,野蛮地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叫整个口腔都如同火烧般燃烧起来。
醋紧随其后,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在口鼻中横冲直撞,只叫人忍不住要打个激灵,酸得皱起眉头。盖因饼子柔软吸汁,不知不觉中就吸入了极多的醋味。
蒜这才出场,如果说辣椒的辛辣是直接了当,那它就是躲躲藏藏。它的辛辣躲在辣椒的辛辣之中,却不似辣椒般来也快去也快,绵长又顽固地存在于味蕾上。
但是很香。
辣香热烈、醋香绵长、蒜香扑鼻,每一个都极有特点,却融合得那样自然。
就和这碟调味料本身一样,都选了最特别的味道却呈现出无比自然的效果,这才能叫饼子直接吃起来也不觉得寡淡,反倒更映衬出它的柔软口感和自带的清甜。
大家都尝试了两种吃法,有各自喜欢的方式,吃的时候依旧是没有什么说话声的。
陆芸花吃完了自己的,舒舒服服喝了一口骨汤解腻,忍不住哈一口气给自己闻一闻,苦笑起来:“今日可得好好漱口刷牙,我这都忘了下午还要去村长爷爷那里,现在可怎么说话?”
第115章 想不出来
蒜也已经吃了,现在后悔也没什么办法,陆芸花只得在吃完饭后又是刷牙又是漱口弄了许久,还喝了一些村长爷爷送的苦兮兮的粗糙野茶才算把蒜味压下去。
“哈——”她半蹲下身子,对面榕洋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通过。
下一个长生在榕洋之后,“哈——”陆芸花重复着再次哈了一口气,长生学着哥哥严肃点头,给后面呼雷让了位置。
“哈……”陆芸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明明只是问孩子们有没有味道,孩子们说要她蹲下来帮她闻一闻,到后来怎么演变成这种排队闻她的诡异场景是她怎么也没想通的。
呼雷端正坐稳,鼻子动作好几下,它先是被薄荷呛得忍不住向后仰了仰,又“尽职”地凑过来嗅。一点蒜味当然逃脱不了狗狗灵敏的鼻子,但是呼雷知道两只脚们的鼻子都不太好使,所以还是仁慈地放宽标准,算陆芸花通过了。
“阿娘嘴巴里没有蒜味了。”因为“检验”通过,阿耿认真点头,做出结论。
“好的……”陆芸花面上还有点没搞清楚事情发展的迷惑,顺从起身,思考一下后对旁边乐呵呵看着的余氏和微笑着的卓仪说道:“那我这会就去村长爷爷那里,把修酱坊的人数定下来。”
“地里的事情上午还没有弄完,我现在过去,正好送你去村长家。”卓仪微微仰头喝干自己杯中最后一点水,干脆起身,又对孩子们说:“你们继续学字,不要劳烦阿婆。”
孩子们点头答应,很是乖巧地去屋里取学习要用的东西。
“他们都听话得很,那里算得上劳烦我?”余氏对女儿女婿面对她时像面对泥人一般的小心态度很是无奈,但她也知晓这是孩子们的孝心,最后也只是嘴上嗔怪一番就算了。
一家人又说了几句话,陆芸花和卓仪两人出来,卓仪把陆芸花送到村长家门口,说道:“芸花,我下午或许会迟些回去,地里活计还剩下不少。”
“好,你忙你的,饭菜给你留下,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吃。”陆芸花和卓仪在村长家门口道别,看着他朝秦婶家那边过去,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准备进门。
“芸花姐姐这会儿总算回神了。”这时从门边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冲着陆芸花眨眨眼揶揄道:“我可没偷听,来来回回许多次才等到你们说完话呢!”
这不是陆双又是哪个?
这等玩笑话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的一种,甚至还不如刚刚冲着孩子们一次次哈气叫人觉得窘迫。陆芸花面不改色,甚至温柔了眉眼,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双双在这等我作甚?”
“自然是等着给姐姐开门引路了。”陆双见陆芸花不动声色,小小撇了撇嘴,站直身子靠过来挽住陆芸花的手臂:“爷爷之前就同我说过姐姐还会过来,这不,我听见声音就过来给你引路啦!”
她说着好奇道:“芸花姐,你要开酱坊了?”
陆双说完看一眼陆芸花疑问的表情,笑道:“爷爷之前去找隔壁王爷爷、赵爷爷的时候告诉我的,只是说你要建酱坊,再的也没仔细说,叫我好奇坏了。”
“确实是要在村里建一个酱坊。”陆芸花温声解释。
陆双性格活泼可爱,因为读了很多书所以就算性子天真却很有些见识,她们一起学字时候相处的很好。陆双年纪又与她差上不少,所以陆芸花一向都把她当做一个小妹妹般看待。
她接着说:“也不会招什么人,现在就是个放着的房子,我做些酱放在里面,要是做成了就拿出来卖,做不成……”
“第一,芸花姐姐是肯定能做成的。”陆双晃晃脑袋,拖长了语调,有种说不出的理所当然:“第二嘛……做不成大不了再做,肯定能做好的!”
“确实如此。”陆芸花抿唇一笑,这就是为什么她和陆双能够谈得来的缘故了,两个人都是这样坚韧不拔、失败后会再次重来的性子。
陆双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芸花姐姐好厉害,自己的生活井井有条,也知道想要做什么,还做得很好……”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陆芸花站住身子,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温柔地问道。因为她从陆双的语气中听出一些羡慕、一些憧憬和一些迷茫,陆双说的是羡慕她的话,实则是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苦恼呢。
陆双跟着停下,紧了紧陆芸花的手臂,再没有掩饰地露出苦恼的神色:“我不知道……或许是知道、但不敢。”
她说得这样含糊倒是叫陆芸花有点好奇了,陆双一直生活在陆家村,虽说并无父母照顾,但是陆村长明显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对这个唯一的孙女也是喜爱有加,陆双说想要什么没有不应的,现在她所说的“不敢”是什么意思?
陆芸花第一时间想到了感情那方面,毕竟陆双确实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可仔细一想又马上排除了这个选项。她和陆双是经常来往的,从未发现过陆双有什么男女感情上的问题,平日里说的也都是些书上的山川湖海、风土人情,对男女之情显然还没有开窍呢。
“双双,若……”
陆芸花话还没说完却被陆双带着继续走起来。陆芸花被挽着,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睫毛似乎颤了颤,怎么都不愿意再说下去了,只搪塞道:“芸花姐姐,没什么,你就当我犯傻罢!”
小妹妹也有了自己的心事啊……
在堂屋门口与陆双道别,小姑娘似乎因为刚刚的失言有些恼羞,只别别扭扭地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陆芸花也不在意,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笑起来,突然感觉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小姑娘了,有种重新认识了自己年龄的感觉。
陆双这个年纪总是有很多想法,陆芸花不是追根究底的人,陆双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她也不会追着问,最多在小姑娘烦恼或者迷茫地向她寻求答案的时候以一种过来人的经验给出一点建议,长辈管得太多可是会被讨厌的。
嗯……她也算是陆双的“长辈”吧?
陆芸花表情严肃地默默算了算,要真算亲戚血缘,陆双确实是她的“妹妹”呢!
“站在门口作甚?”陆村长看她半天不进来,饮了一口茶后放下,疑惑道。
陆芸花骤然惊醒,赶忙跨进堂屋:“村长爷爷,我这次来是要和您商量着定下做工的人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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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卓仪果然在接近黄昏时候才回来,因为余氏吃晚了要积食,所以大家先吃了,只是给卓仪留了饭。
晚上还是卷饼,也不要人帮忙,卓仪洗漱干净后自己去厨房热了剩饭,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春饼和配菜吃完了,盘子里面连一根葱都没有剩下。
“下午可辛苦坏了。”余氏已经把卓仪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见他也不说话只是埋头苦吃,咀嚼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心疼道。
“下午都是在忙地里的事?种子都种下了吗?”陆芸花抱着长生,和他玩“解绳子”,随口问着。
卓仪还没回答,倒是余氏轻轻瞪她一眼:“阿卓才回来,都还在吃饭呢,你问他这些作甚。”
陆芸花手上动作一滞,困惑地抬眼,自从余氏身子好了以后看卓仪越发顺眼了,她感觉自己这个女儿有时候都要退上一射之地,这会儿又被“责怪”,难免心里吃味,说话也别扭起来,闻着都有点酸溜溜的:“阿娘现在看阿卓哪里都好,我都比不上了!”
余氏看她还吃起醋来也是好气又好笑,她这是为了谁?还真是不懂阿娘的心!
“芸花想到哪里去了,阿娘总是最心疼你的。”卓仪哪里还吃得下去,无措放下春饼,温和又无奈地开口说和。要他和哪门哪派掌门正经谈事情还行,现在要他在妻子和丈母娘之间当润滑剂还是有点难为他了,所以想了半天也只语言匮乏地说出来这么一句。
好在大家都了解他,看他为难的模样和格外认真的态度还是给了这“殃及池鱼”的无辜池鱼一点面子,好歹没再说下去。
这就是丈母娘的一点“小心思”了。
余氏看平日里陆芸花和卓仪相处时候总是自然而然地叫卓仪干东干西,多数时候家里事务都不怎么沾手。现在大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多是扫帚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男子,所以余氏看他两这样难免忧心。
情浓时候看对方什么都是好的,到了情谊消退以后从前觉得没什么的东西也都觉得难以忍受了,卓仪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觉得有什么,再过些时候心里有了怨气可又怎么办?
她这个丈母娘站在他这一边责怪一下陆芸花,也叫他万一心里有气能出出来不少,免得不满憋在心里时间久了成了疮疤。
余氏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子,所以难免困于自己的人生经验和认知,但所做确实全都出于一片拳拳爱子之心。①
陆芸花当然不是什么家务都不做,她和卓仪从没有在这上面说过什么,却都很自然地相互妥协着。之前是陆芸花忙,所以卓仪会默默把家里其他事情做了免得占用她的精力。现在卓仪忙起来了,陆芸花也默默把家务分担一些过去,不会说让他在地里忙了一天回来还干东干西。
所以陆芸花和卓仪对余氏的态度转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只能相互对视一眼无奈苦笑了。
不过这没什么,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总是要这样相互磨合的,时间总会让大家找到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气氛很快恢复正常。本来大家想着就在院子里聊聊天讲讲故事,却没想有个人突然在这时敲响了大门,只说“食摊那边炉子做好了,有什么问题就去找泥瓦匠。”都不等陆芸花再问,像怕她塞工钱一般跑了。
陆芸花叹气,她只是想问问炉子的具体情况啊……
“那我们去散散步吧?正好过去看看炉子,趁着现在炉子还没干过去看看,有什么问题也好改。”她起身去屋里给余氏找了一条毯子,余氏都没来得及拒绝。
这会儿正是村中人多的时候,被看见免不得又要问东问西,但余氏一想自己现在身体恢复总是要见人的,现在出去叫大家看看自己已经好了不少也不错,最后还是没有拒绝:“给孩子们换个厚衣裳,这会儿风起来了!”
第116章 故事和大河
看见他们一家人出来,一路上果真不少人来问。他们不知道余氏之前病重到差点去了,多是听到秦婶林婶说了她身子变好的事情上来恭喜,也有身子上有点毛病想找黄娘子诊治一番的,现下知道黄娘子早都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会过来,一时间都是扼腕叹息。
就这样走走停停,踏着夕阳到了食摊。
小摊子还是原先走时候的样子,不知是秦婶平时卖豆腐时帮着收拾了还是刚刚砌炉子的师傅顺手擦了擦,这么久没人在,桌子上面依旧没什么灰尘,只是看着有点空荡。
倒是陆芸花,这些时日都没有过来看过,现在再来食摊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一些恍若隔世的陌生感。
这里是支撑她在这世界上站稳脚跟的地方,是除了家以外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也是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摊子。
“往后不管如何,这摊子都是要开下去的。”陆芸花终于回过神,语气中有些感慨。她现在有分红,以后或许还会有酱坊,食摊却对他们一家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开着它也不是单单为了挣钱。
“确实如此。”余氏很是赞同:“家里出问题时候多亏了各位食客捧场才有现在,哪能说现如今有些钱这摊子说不开就不开了?”
“叔叔婶婶们可要高兴坏了!”云晏笑眯眯搭腔。
阿耿和榕洋面上也有些高兴之色,显然对云晏的话很赞同。
云晏说的“叔叔婶婶”是摊子上的熟客们,摊子开久了不止有男客还有了女客,孩子们常常来摊子上帮忙,与经常来的熟客们也相互认识了,平日里都会聊聊天、说说话。
不止是食客们喜欢陆芸花家里几个性格各异但是同样懂事可爱的孩子,孩子们也很喜欢那些喜爱着陆芸花食摊的客人们。
陆芸花微微一笑,点头:“我先去看看炉子。”
炉子还微微湿润,果然如泥瓦匠所说要晾上几天才能用。
它就在灶台边上,整体呈现圆筒状,上面是敞开的大口,只要把柴火放进炉子底部盖上盖子,等温度升上来就能把面饼沾了水贴在炉子侧边,饼子熟了轻轻揭下来就好。
炉子还是湿的,所以陆芸花只是看了看炉子大致样子,见它完全满足自己的需求,做工也十分精细,表情难掩惊喜:“这却是我占了便宜,阿叔可真是个大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