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和陆芸花想到一块去了。
摊子上除了炉子也没什么可看的,眼见着天色渐晚,一家人又说了说话后就准备回家。
“陆娘子?!”这时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让陆芸花下意识转过身去。
啊,是“是极是极”先生。
陆芸花一时间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境地,她认识这位熟客,却忘记了他的名字,总不能叫人家“是极”吧?
好在也不用她回答,这位极为热情的男子就自顾自地继续说起来,完全忘了熟人相见时候最基本的寒暄。
“陆娘子,今日可算是碰上你了,不过你这会儿过来……是不是摊子要开起来啦?”
他说到这里难掩兴奋,期待地看着陆芸花,等待她的回答。
“明天就开。”
终于,他等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整个人高兴地差点蹦起来,朝着陆芸花一家人拱了拱手:“陆娘子慢慢忙,我有些急事得先走一步。”
陆芸花颔首与他告别,就见他步伐欢快地奔向县城,似乎还在小声叨叨:“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兄刘兄王兄朱兄……”
“看来明天生意不会太差。”余氏笑眯眯望着“是极”远去大的背影,又看一眼陆芸花:“可要多准备些才是。”
陆芸花微笑颔首,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歉疚对卓仪说:“我现在上午都在食摊,眼见着酱坊就要开始建了,到时候免不得劳烦你多费些心思。”
卓仪摇摇头,温声道:“我本身就每天都要去地里,酱坊就在旁边顺便看一看不费什么功夫。”
经过这个小插曲天色变得更暗了,一家人开始往家走,也不拘着什么话题,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聊着天,十分轻松闲适。
“阿娘,故事!”长生“哒哒”跑到前面,又无聊地“哒哒”跑回来,听话题自己不感兴趣又“哒哒”跑向前面,陆芸花见状怕他跌倒,伸手把他拉住,他便顺势拉了拉陆芸花的手,软乎乎地要求道。
“故事啊……”陆芸花看了一眼抬头望向她的阿耿,马上有了腹稿。
“那我今天就讲一个老鹰妈妈和小鹰的故事。”
陆芸花牵着小长生将故事娓娓道来,套用一些从前知道的老鹰习性,编道:“老鹰妈妈又一次给小一喂食,小二感觉自己饿得快要晕厥过去,哭着哀求‘妈妈、妈妈,喂我吃一点东西吧,我快要饿死了!’他心里非常难过,为什么妈妈生了他却又不爱他……”
孩子们听得聚精会神,为身体稍弱所以不受妈妈喜爱的小二感到揪心和同情,随着故事进行,小二靠着自己坚韧的性格存活下来时,所有孩子的脸上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欣喜。
故事讲完了,余氏感叹:“动物生存困难,给强壮的孩子更多食物也在情理之中,但若是有了灵性还如此属实不应当。”
余氏不知道陆芸花为什么讲这样一个故事,卓仪对此再清楚不过,这不就是在说阿耿和他阿娘的事?
“世间也不是所有父母都天生就喜爱自己的孩子。”卓仪见惯了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虽多得是为了孩子掏心掏肺的父母亲,但把孩子当做杂草般轻视的也不少,说起这话的时候表情淡淡。
尤其现在一家许多个孩子,人的手指都有长短,更何况孩子?有喜欢的就有不喜欢的,只爱自己的父母亲也不是没有。
陆芸花也跟着说:“确实如此,因此也该像是小二一样早日清醒,离开不爱自己的母亲和父亲,自己寻找更好的生活。”
因为怕阿耿误会到别处去,陆芸花这会儿几乎是在明示了。
“生我的阿爹阿娘似乎就是这样的。”云晏笑嘻嘻插言。
他早都不在意这些过去,这孩子在感情上面应该是最清醒的一个,这个年纪就已经想得很开,知晓没有血缘也没什么,卓仪和陆芸花就是他的父亲和母亲,所以还能用玩笑的语气说这话。
他心思敏感,知晓阿耿的从前,又看陆芸花时不时看向阿耿,没完全猜明白陆芸花的想法,还是下意识顺着她说起话。
余氏不知道这些,被云晏的不着调弄得一愣,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要安慰还是教育,只得无奈的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算惩罚。
“我也没有第一个阿娘,我连她的样子都没见过呢!”长生想了想,拉了一下陆芸花的手,极为爽快地说。
“莫要跟你哥哥学!”余氏从不厚此薄彼,也轻轻拍了一下长生:“怎能如此说话?”
这会儿没有榕洋插话的地方,他轻轻贴近余氏的轮椅,沉默听着。
云晏和长生也不在意余氏的“小教育”,如出一辙的笑眯眯脸蛋转向阿耿。
被弟弟们这么看着,似乎在沉思中、有一点明悟又有一点迷茫的阿耿明显一愣。
阿耿:“……”
他下意识避开目光,眼睛直视前方,没有说话。
云晏还想再说什么,被陆芸花轻轻拉了一下,气鼓鼓地别过脸,实在不明白阿耿明明知道他母亲对他不好,为什么还是不能做出决断?
陆芸花和卓仪对视一眼,有些无奈,阿耿这孩子过于心软重感情了,所以这事儿还得徐徐图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阿巡走了一天了,也不知道黄阿姐如今到了那里?”陆芸花见气氛有些不好,主动转移了话题。
余氏叹道:“小玉现在去疫区,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这心真是七上八下的,担心啊……”
“应该已经到了。”卓仪算了算路程和时间,又安慰余氏:“黄娘子不止一次去过疫区,很有经验,这次疫病也不是很厉害,阿娘不用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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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家人念叨着的黄娘子确实已经到了疫区,刚刚从船上下来。
“黄娘子路上小心,我和大河就回去复命了!”皮肤黝黑的婶子爽朗笑着送黄娘子下船,因为一路上相处融洽,她忍不住又一次叮嘱:“黄娘子可要多注意安全,要是这边事情处理好了就传个消息,我和大河再过来接娘子!”
“好。”黄娘子凤眸微微眯起,露出一个神采飞扬的笑容:“婶子也一路珍重!”
黄娘子利落的身影逐渐变小,船也逐渐驶离码头,婶子看一眼肃着脸越发阴沉恐怖的大河,轻轻拍他一下:“还想那事情呢?”
大河无言地握紧手里的罐子,眼神极为可怕地盯着水面,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分凶恶的匪徒,但熟悉他就像熟悉自己孩子一样的婶子知道,现在他只是在迟疑犹豫。
“大河,不说再的,如此手艺的娘子……怎么会轻易教旁人东西?”婶子轻轻叹了口气,劝道。
黄娘子就待了一天,并不知道陆芸花对学艺之人的态度,也不知道大河的想法,所以只是淡淡说了陆芸花所在的地方和名字。
大河攥着罐子的手更用力了些,他目光收回,眼神凶狠,口中话语却极为低落:“婶婶,我是真的很想去,就算……就算这位陆娘子不肯收我为徒,我也……想去看看、试一试。”
“大河……”婶子又是叹息,这孩子心地是好的,从前成为水匪也是情势所逼,更是从未伤过别人,但他天生长得……不大好惹,旁人不愿与他相处,导致他做什么都有些困难,只能到船上当个厨子。
好在他本身痴迷厨艺,对此接受良好,但现在若是要去拜师学艺……这外貌就成了大问题。
大河知道她言下之意,神色更是凶恶,要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他眼睛深处的难过和委屈。
长相凶恶就学不了艺吗?大河不相信,长相并不能阻挡他追寻更强更好的厨艺,但他还有着其他的顾虑,有顾虑自然就会犹豫,因此大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婶子,我……知道了。”
第117章 “巫师”
明日要开摊,那今晚陆芸花就得忙起来。
就因为路上那个小插曲,云晏不知道为什么生了气,就这样和阿耿闹起别扭。往常阿耿脾气好,闹别扭时候都是先低头哄弟弟们,今天却很沉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完全没有主动去和云晏说话的意思。
这下可叫本就生气的云晏更是怒火中烧,本来还想和阿耿冷战,被榕洋扯了扯袖子,这才想起来陆芸花曾经说过什么,吓得一下冷静,拉着阿耿和弟弟们去“私下解决”了。
“叫他们私下说说罢。”陆芸花看孩子们拉拉扯扯去了屋里,轻声叹息:“有些话我们大人反倒不大好说。”
“嗯。”卓仪也觉得是这个意思,点点头。
这话叫余氏咂摸出点别的意思,有些狐疑:“你们说什么呢,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陆芸花先是默然,余氏这会儿才好,要是心情一差身体受了影响怎么办?
但一家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她也没想着对余氏完完全全隐瞒,最后只得含糊着说了说事情大概。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不想阿耿回去,就得叫他自己改变主意。”
“世间怎么有这么狠心的阿娘!”余氏气得直捂胸口,陆芸花急忙过去给她顺气,她顺势拉住陆芸花,十分气愤:“芸花你做得对,绝对不能叫小阿耿再回去!我就说你怎么刚刚讲那个故事而不是讲什么大侠小虾的,往后阿娘也会帮你们的。”
“什么大侠小虾?”陆芸花哭笑不得,手从余氏捏得紧紧的手指中挣脱出来给她顺气:“我们没有瞒着阿娘但也不希望阿娘你因为这件事情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至于阿耿这事情……过犹不及,若是时时说起孩子听着也不舒服,咱们啊,态度和往常一般,只偶尔说起、叫阿耿心里有个印象就好。”
陆芸花说得在理,余氏重重叹息,才算是把心里的气顺下去,应和道:“阿娘知道的,你们莫要担心了,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她说到这想到什么,严肃了神情:“芸花,你酱坊什么时候开始建?这事还需和村长细细商量,到时候要请巫师来敬告天地才能动土。”
巫师?
陆芸花对这个名词熟悉又陌生,若是她曾经记忆中的“巫师”,那就是带着尖尖帽子、用小棍棍魔杖骑着扫帚的人,很明显,余氏说的肯定不是这种巫师。
请巫师是这里新房动土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大多时候巫师不会要许多钱财,他们也不会主动要求别人信仰什么,甚至于他们自己,信仰的也是天地万物、是自然里的一切而不是具体的什么。
这事陆芸花完全没想起来,毕竟从前就算动土或者新房建成,大多也就请长辈念唱祝词祷词、放一点贡品就算是仪式。
有些不怎么讲究这些的人家,只动土前和新房建成以后各炸一次鞭炮就算了。
更别说那时候哪还有“巫师”?大多请的是道长,有些家里有特别信仰的则会选择与自己家人信仰相关的人士。
不过她知道,在佛教还没有出现、道教只是刚刚兴起的这个地方,“巫师”就是人们寻求天地庇护的唯一选择。对了,这职业在北方游牧民族那里被叫做“萨满”。
她想到这些,不自觉看向卓仪,见他也是迷茫又恍然的样子,显然也是因为余氏提醒才想起来这回事。
但这巫师是必须得请的。
“我还想着今天找起了人明天就能动土呢……”陆芸花深深叹气,为自己既然有如此疏漏感到懊恼。
她看晚霞都已不见踪影,天色昏沉到看不清楚对面人的脸庞,急忙道:“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我先去找村长爷爷,阿娘你先回屋去吧,现在外面也有些凉起来了。”
“我和你一起去。”卓仪准备把轮椅推进屋,陪着陆芸花一起去找村长。
陆芸花干脆拒绝:“不用,阿卓你去帮我买六……十只鸡。”
“且不说开工的事情,明日肯定要开摊子,鸡得泡上一晚上才行,太久没开摊子,我都忘了这事!”
余氏闻言自己按住轮椅,催促他们两去忙:“阿卓不用管我,你先去弄鸡,芸花也是,快去快回,你们都看着点路,记得把灯带上!”
点点头,陆芸花去找出来两个灯笼,里面添上蜡烛后分了卓仪一个:“我们走罢!”
两人一路疾行,先到的是养鸡的婆婆家。她家孩子正巧回来,母子两人在屋里说话,见陆芸花和卓仪一起过来皆出来迎,很纳闷怎么这么晚他们还过来。
陆芸花大致寒暄了一下,说了自己想要的鸡的数量,留着卓仪在这里三个人一起杀鸡拔毛,自己先去陆村长家。
果然,陆村长知道她想着明天开工却现在都没问巫师也是哑然,也不怪陆芸花这么晚还上门打扰了,细细同她商量起开工事宜。
“明天肯定是不成的。”陆村长摇头:“虽说和人家已经说好,就等着你的开工时间,但你说你明早要去食摊,只得下午去找巫师,怎么算最早开工时间都在后日早晨了。”
陆芸花接受这个时间,她虽然有点急,但也没到这一天都等不得。但是她想到一件事情,免不得又要问问才安心。
“村长爷爷,到时候要不要选什么‘好日子’?”现在是没有“黄历”、“黄道吉日”等等说法的,所以她只能这样隐晦地换了个说法。
陆村长年纪大了,这晚上精神集中谈事情免不得感觉疲惫,现在正端了温水嘬饮,闻言不甚在意,笑说:“你还要选时间不成?只要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避开正午最热时候就行。”
他玩笑道:“就算现在还是初春,正午太阳也足够毒辣,万一有外表看着壮实其实身子很虚的,被太阳这么晒晕过去那可就不美了。”
陆芸花亦是微笑,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确实和她记忆里差不多,并不用特意选择什么时间,这会儿还没到对着时间都有要求的时候呢!
陆芸花虽说没有特别信仰却很尊重这些,因此入乡随俗,也怕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了什么忌讳。
现在的信仰体系还是很粗糙的,人们敬畏自然,所以衍生出有关于自然的巫祝,惧怕的那些仙灵鬼怪也是从自然灾害中幻想出来的,并没有那么丰富。
又和陆村长说了一会儿请的都是什么人,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路了。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家里,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陆芸花独自一人走在路上还有点害怕,只提着灯笼目不斜视,几次加快步伐急急回了家里。
看见家门口隐隐灯光才算是安心,陆芸花呼吸有一点急促,看孩子们出来迎她,这才有种心完全踏实下来的感觉。
陆芸花被孩子们拥着回了堂屋,这会儿云晏好像已经和阿耿和好了,又常常凑在一起亲密又小声地说悄悄话。
余氏见陆芸花满头是汗,急忙给她递上巾子:“怎么急成这样,快擦擦汗。”
汗水被晚风吹得冰凉,黏在脸上十分不适,陆芸花接过巾子细细擦了擦,又喝了榕洋递上来的热水,这才长舒一口气:“晚上一个人出门还是……叫人有些害怕,明明是走惯了的路,全黑下来就觉得陌生。”
“阿娘的胆子好小。”云晏慢吞吞咬字,坏笑时候露出了前面掉了牙的黑洞洞。
“我胆子小?”陆芸花不承认,她小时候可是听过不少鬼故事的!甚至于现在突然燃起给孩子讲鬼故事的兴趣,于是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等等我给你们讲几个故事,到时候你就知道阿娘的胆子到底小不小了。”
她说着环视周围,又问:“阿卓回来了吗?”
“阿爹比阿娘早一点。”长生用手指比了一个“少少”的距离,奶声奶气回答:“只早那么一点点哦!”
“阿爹在厨房。”云晏因为掉了牙说话有些时候咬字不准,现在话也少了,家里因此清净不少,要是平时早都抢着回答了,这会儿却是阿耿在说。
还说着卓仪从外面跨进堂屋,他正拿着手巾擦手,温声说:“我还想着去接你,却在门口听见你进来的声音,就去把鸡煮上了。”
“谢谢阿卓,那我先去厨房卤鸡,大家都要一起去听故事吗?”陆芸花先是道谢,又放低声音。
“我就不啦!有些困,我先去睡了。”余氏说着打了个哈欠,今日一整天确实耗费她不少精神。
“好。”
先去安顿着余氏睡下,陆芸花去厨房的时候大家已经排排坐好等着了。
看着孩子们那种愉快的表情以及还不知道会听见什么的无辜眼神,陆芸花其实有点说不出的心虚……但是大家都懂的,有时候干坏事也会有种隐秘的快乐,尤其看人倒霉更是如此。
所以陆芸花现在具体是一种什么心态?
只能说……嗯,出现是很正常的。
当然没忘记现在出现在厨房的正事是什么,她飞快架起卤锅,把焯好水的鸡放进去等着烧开,又拿了几只鸡继续焯水。
陆芸花做完一切才坐下,也是免得等等被打扰、故事节奏被扰乱,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声音变得悠远轻缓。
众人之间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放在桌上,影影绰绰,看不清陆芸花的表情,更添加了几分神秘和恐怖的氛围。
“我今天要讲一个叫做‘夜路莫回头’的故事。”
第118章 食摊复开
第二天一早陆芸花就起来准备出摊,本想起来时候小声一点不要吵醒卓仪,谁知道起来时候卓仪已经醒了。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陆芸花从蹑手蹑脚恢复成正常速度,一边穿衣裳一边说道,有些歉意。
卓仪利索穿好衣服,给她递上方便活动的窄袖外衫,摇了摇头:“我每日都是这个时间起,要起来练武。”
“咦?这倒是奇了,这么长时间我居然一次都没发现过。”陆芸花挽着衣裳的手一顿,回头上下打量一番卓仪,惊奇道:“阿卓怎么做到的?我睡得也不沉,怎么从没听到过你起床的声音?”
卓仪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是随着她到了梳妆镜前,给她插上钗子。
其实他往日早课时间比现在还要早上半个时辰,今日是也是为了给陆芸花帮忙才多躺了一会儿,不过这些就不用告诉她了。
“这也好,现在每日都要出摊,正好你也是这个时间起,免得我天天都吵醒你。”陆芸花确实不大在意卓仪每日早课是什么时间,因此说了两句以后也就转移了话题。
这确实是一件好事,之前陆芸花还想着要不要和卓仪换个床位,自己睡在外面,现在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卓仪默默将自己每日起床时间向后调整了半个时辰,看陆芸花已经收拾好了,先一步去开了门:“那我回来再去做早课。”
回来?
陆芸花纳闷,不知道他这大早上还要去哪里,见卓仪洗漱完直直去把摆摊用的小车子推了出来,哑然:“你要陪我一起去摊子?”
因为之前说过她的所有生意都与卓仪无关,买鸡买鱼这些就算了,她是真的没有想过劳烦卓仪帮她出摊。
卓仪看向她,深色眼睛里微微有些不解,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
陆芸花有种微妙地、说不出的尴尬,就好像曾经以一种防备的姿态对待一个人,后来才发现他是个品德高尚的好人……就显得曾经所做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转,后面陆芸花就坦然了。
婚前谁知道卓仪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谁能保证卓仪以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所做的其实就是“婚前财产分割”,这是为了保证她自己的未来,没有丢人一说。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遇上问题时候那些协议不会影响什么,遇上问题它们可是能保护自己的。
陆芸花这样想着,又想起收拾在箱子里面的“婚前协议”,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毕竟她曾经的父母都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叫她很难完全相信另外一个人,也因此只有白纸黑字的契约才能给她安全感。
只这一会儿,陆芸花想了不少东西,卓仪见她没有回答自己,只当她是起得太早还有些懵,先去把东西一样样装上车子。
“还有什么要拿的?”卓仪轻声问。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帮陆芸花出摊,没有经验所以难免有些生疏。
陆芸花又去厨房取了几样东西,整理了一下车子,说,抬眼看他:“已经收拾好了,阿卓去忙吧,你不是还要去练武?车子不重,我自己能推过去。”
“我帮你把车推到摊子吧?”卓仪踌躇一下,说。
陆芸花微笑着摇了摇头,表情却很坚定:“东西都不重,你知道我可以的。”
“……”卓仪拿她的倔脾气没办法,只得心里叹了口气,看她就这样推着车子离开家。
他当然不会误会陆芸花,觉得她是怕他插手生意、防备他才不叫他帮忙。卓仪知道,陆芸花只是单纯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并不想麻烦别人,包括他。
又是一声叹息,卓仪有些无奈,这人外表看着温柔亲和,实际上总是这样,自己事情绝不会指望别人,有时候就显得有些……
“时间长了总会好的。”最后,他只如此轻轻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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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昨日提前说了,那位“是极”先生认识的人也足够多,陆芸花还没到摊子的时候里面已经如生意正好时一般坐满了人。
大家也是许久未见了,相互寒暄聊天,也不说什么工作金钱、家长里短之类的话题,单单说一说最近吃到的好吃食或者遇到的新奇事物,这样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般互相问候,整个摊子的气氛都很好。
“这炉子我仿佛见过。”一个见多识广的老饕一来就看见灶台旁边新出的玩意,背着手绕了一圈,见砂浆还有未干的痕迹,也不上手,就这样细细观察:“仿佛是用来制炊饼的?”
他有点不确定,又说:“我也不能确定,往常所见炊饼炉子与这不大相似。”
“就是制炊饼的。”另外一人斩钉截铁,又补充道:“不只是炊饼,我还见过有人将整只羊挂进去烤哩!”
众人啧啧称奇,想象了一下整只羊挂在炉里烤的盛景,皆是心驰神往。
不过只一会儿,一个食客如梦初醒般颤声喃喃:“炊饼炉子?”
“这是往后不做蒸饼,还是……不做卤味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嗡嗡谈论声瞬间占据整个摊子。
“不应当吧,陆娘子这卤味生意才做起来,现在怎么可能换别的?”
“你是后来的吧?这摊子最初卖的是鱼汤面和鱼丸面,后头还不是说不卖就不卖了?”
“……啊??”
这时最初就在这里吃饭的老客人免不得要给因为卤味才来的新客解释一番,愉快又怜悯地看着他们从不可置信到大惊失色。
但转念一想,自己不仅吃不到鱼丸面,往后还吃不到卤味,一时间悲从心来,哪里还有什么“愉悦”可言?
“这可如何是好?”一人刚刚还在看炊饼炉子,和旁人快活谈论,如今就满脸慌张,看炉子哪里都不顺眼起来。
他悲叹:“且不说卤味,就单单蒸饼,自从吃了陆娘子这里的蒸饼,我们家再没自己蒸过饼子!往后可如何是好啊?!”
“哎,我家虽不如你家这般,也是一月有一半时间吃陆娘子的蒸饼的,之前还嫌远,听闻城里开了几家蒸饼铺子,用的都是陆娘子的方子,哪知……哎!”旁边食客接话道。
有人没听明白,下意识问:“哪知如何?”
“你看我现在还日日早起出城,就应该清楚如何了吧?”食客捋了捋自己的美髯,颇为无语,这会儿他火气可大着呢!
那人哑然,也知道是自己犯了傻,讪讪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