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面分割成一条一条,每个间撒上面薄防止粘连,再次醒发。
这次醒发时间短,陆芸花趁机把鱼汤烧热转移,在大灶上烧上一锅水准备用来煮面,正想着阿弟怎么还不回来,她听到两个小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咦?怎么这会儿小伙伴就到家里来了?


第8章 云晏做客
“阿姐,这是……卓云晏,卓猎户家的孩子。”
陆芸花一出厨房就见两个孩子站在门口,家里那个两只手在肚子前交叉着,手指头搅来搅去,看起来很是不安,另外一个头发乱蓬蓬,扬着脸笑嘻嘻的看起来格外讨人喜欢。
陆芸花没问陆榕洋怎么在吃饭时间把人家孩子带到家里来,家里又不是没这点粮食,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何必在他的小伙伴面前让他丢脸呢?
所以她只是温柔地笑了笑,细声细语说:“先和云晏去屋里玩,等等饭就好了,是鱼汤面,云晏也留下来吃一碗罢。”
云晏从见到她起一双眼睛就亮晶晶的,听她这么说忙不迭点着头:“好呀好呀,谢谢漂亮姐姐!”
陆芸花噗嗤一声笑眯了眼,这孩子怎么这么好笑呀,和陆榕洋完全是两个类型,但也很可爱。
这句“漂亮姐姐”要是一个大男人对着漂亮姑娘说免不了让人觉得油腻不适,但若是他这样可爱的小孩子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并非特意奉承。
陆芸花也是如此,被小孩子称赞漂亮以后格外开心:“你两要不就在饭桌上玩耍吧,我才想起阿娘还在睡觉,不要打扰了她。”
两个孩子听话地乖乖坐在桌前,沉默看着陆芸花干活的背影,卓云晏比陆榕洋性格外向一些,率先从兜里掏出一把白色的小珠子放在桌上挑起话头。
他头发乱糟糟,衣服也不甚整齐,一双小手却干干净净:“榕洋弟弟,我们一起玩珠子吧。”
榕洋攥着自己的小沙包,眼睛盯着桌上白白的珠子:“这是……什么珠子?”
那珠子莹润光滑,在深色的枣木桌子上放着,红白互相印衬十分好看,一看就是被主人日日细心盘玩的心爱之物。
“是牛骨珠,我……阿爹给我做的。”卓云晏欢快的语气在“阿爹”两个字上打了个磕巴,小手珍惜地抚摸着珠子:“我们一起玩抓珠子吧!”
陆榕洋愣了一下,甜甜的笑容在脸上浮现,两颊肉嘟嘟的,他把紧紧攥在手里的小沙包也放在了桌上:“这是我姐姐给我做的……布团儿,我们也可以玩这个。”
卓云晏对这个布团儿很有兴趣,把牛骨珠塞到陆榕洋手心里,拿起它捏了捏:“这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
陆芸花含笑听着身后两个孩子慢吞吞说话,这时有用牛羊祭祀的风俗,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了“祭祀时所用祭品的骨头磨成珠子可以保佑孩子”这种说法,许多疼爱孩子的父母会找些牛羊骨磨成珠子送给孩子,牛是重要生产工具,所以牛骨不好弄,虽说价格不高却需要费些力气去找才行。
可见卓猎户确实疼爱孩子。
陆芸花把滑下来的袖子扎紧,伴随着水开时咕噜咕噜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孩子的笑谈声,拿起早就醒发好的面剂子开始拉面。
握着两头拉开,面条在油润的枣木桌面上重重摔下,拉出面条筋性的同时激起一大片白色面薄——
啪!
对折握住中间,面条从一根化为两根,两个变成四根……雪白的面条像舞会时少女华服的裙摆,在空中划出美妙的波浪线。渐渐的、渐渐的,面团从一整根化为千百根,原本普通的面条如同雪瀑一般落下,竟闪耀出如同银链般的色泽——
面粉在阳光中不断扬起又落下,四散的面粉化身为盔甲,保护着每一根如同细线般脆弱的面条,让它们不会因为相撞而粘连在一起。
面条被快速摔进沸腾的水里,厨师轻拍的双手是优雅的谢幕礼,在前期充满耐心的准备工作中面团变得格外适合做拉面,最终在厨师精湛高超的技巧下,这团最适合拉面的面团圆满完成了它的使命。
水面拍打出“啪”的声响,锅边荡起白色水沫,正是这场艺术表演的终场礼花,可惜一切都在没有观众的……
咦……不对,好像还是有两个观众在场的。
陆芸花满意的拍拍手上的面粉,转头准备拿个碗乘鱼汤,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两个孩子的交谈声消失了,两双眼睛像坠入星星般闪闪发亮。陆芸花被小孩子们充满崇拜的眼神搞得有点害羞,又见面条快煮好,急忙拿了一个碗放好调料盛满鱼汤,用笊篱在水中拨动两下,轻巧地颠了颠水,把面乘在汤里。
“哇!!”
卓云晏发出格外夸张的感叹声:“太厉害了!陆姐姐太厉害了!汤饼简直比佘叔叔的天蚕丝还要细!”
在武侠小说中浸淫多年的陆芸花把面放在餐桌上,此时敏.感地听到这个词,充满狐疑地问:“天蚕丝?什么天蚕丝?”
卓云晏把桌上的骨头珠子拨拉几下拨到手心里,歪了歪脑袋,扎歪的小辫子更乱了,他坐在长板登上摇晃着双.腿,小小年纪就一副吊儿郎当没个正型的滑头样子,笑嘻嘻说:“是一种南方的蚕,用来做衣服很好看哩!”
看来是她孤陋寡闻了,想来是她想得太多,这是普通古代,哪有什么武侠小说才有的东西?
陆芸花见他头发乱糟糟的实在不成样子,给他两一人拿了一双筷子:“先别吃,当心鱼刺卡了嗓子,正好现在正烫,再凉一凉,我去拿把梳子来给云晏梳梳头发。”
两个孩子都乖乖应下,卓云晏把珠子放进兜里,小手间竟出了满满的汗,他悄悄呼出一口气:“师父说不能暴露身份不然会有麻烦,怎么村里的姐姐也像是知道天蚕丝的样子?可吓死我啦!”
陆芸花的手脚是很麻利的,她不仅给云晏梳了榕洋同款双包包头,还又下了两碗面,等面端上桌子的时候第一碗还烫着,面都没融呢!
陆芸花把第一碗放在自己面前,给两个孩子的是滤过的鱼汤,汤里没有刺,小孩子也能放心吃。
两个孩子见陆芸花说再晾一下,虽然很渴望但都老老实实坐着,云晏摸了摸嘴边,夸张地感叹:“唉!看得见吃不到,真真是磨人!”
陆芸花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摸了摸他两的碗:“算了,这个温度差不多,吃吧吃吧,但还是要吃慢点,知道吗?”
得到允许的两个孩子迅速把一直握在手里的筷子伸出,挑起一筷面条吹了几下塞进口里——
“吸溜!”
是什么从唇舌间划过?
爽滑细腻如同溪水潺潺流淌,外软内韧如岸边柳枝柔柔飘荡。
是什么在口腔中环绕?
鲜香醇厚如精华汇聚,咸辛迷人正恰到好处。
被均匀拉成细丝的面条几乎一下滚水就熟了,面虽细却依旧保留着手工面条劲道的口感,只咀嚼一两下,面条便像有生命一般调皮地滑入食道,只在口中悄悄留下几分悠长回味,只觉面香刚来就离开,如此让人怅然若失,忍不住再吃一口将它挽留。
细面放进鲜美无比的鱼汤中依旧根根分明,悄悄隐没在汤汁中,只在隐隐约约间露出让人遐想的一鳞半爪。雪白的面条和奶白的汤头,上面点上一些翠绿的小葱,正如雪中隐隐露出新绿般让人欣喜。
面并没有因为细而糊成一团,反而正是因为面条够细,让它在第一时间就完全入味,面中盈了满鱼汤的精华和鲜美,把面挑入口中的时候鱼汤也跟着进入口中,有种“喝面”的爽快感。
“吸溜!”
又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吸面声,三个人都没有特意喝汤,可随着面条入口,鱼汤汤底竟然也被喝的不剩多少。
“呼——”
率先吃完的居然是云晏,他用手背擦了擦额间的汗水,习惯性挠头,却摸到头上陌生的小包包,猛然一下把手缩回来:“差点挠乱了姐姐辛苦给我梳的头发,还好我收手快。”
“鱼汤汤饼真好吃,昨天姐姐送去鱼汤时我正好不舒服,我爹和我阿兄阿弟居然一口都没给我留,我闻着香味只感觉口水流湿了被子,馋的要命!”
陆芸花也吃完了,拿着手帕擦汗,被这孩子绘声绘色的讲述逗得直笑,只当他是夸张形容来逗他们笑。也不知卓猎户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三个孩子性格不同却都很招人喜欢。
陆芸花:“生了病本就该吃些容易克化的,你阿爹兄弟不让你吃也是对你好呢!”
陆榕洋慢吞吞喝着碗底的汤,把最后一颗葱花送进嘴里,舌头舔干净了嘴巴上残留的鱼汤香味:“生病了喝麦粥最好了,我阿姐当时病了就每日都喝麦粥,我特意煮得又稠又软,还放了盐,喝了就有力气了!”
陆芸花并没有反驳,只笑着拿汗巾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眼神温柔亲昵:“吃了一头的汗,你们两可是要等汗水干了再出厨房,免得风一吹生病就不好了。”
云晏把手抄在兜里,摸着光滑的牛骨珠子,掩去眼中些许羡慕和向往,他拍着胸.脯大声应下:“那是自然!姐姐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弟弟的,不会叫他出去受了寒。”
陆芸花今天被他逗笑好多次,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闻言摸了摸他的包包头:“弟弟不能受寒,你自然也不能受寒,我看着你们两好不好?”
等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在家等了许久的三人坐在堂中看书,三个人都没吃饭,眼睁睁看着又不知道去哪里野了一天的云晏在大门口向外挥了挥手,抱着一个瓦罐进了院子。
柯耿皱着眉头:“外面好似我们每日送柴的那家女子。”
卓仪放下书本,大拇指摩擦着指尖的厚茧,温和笑着说:“说不定今日又有好喝的鱼汤了,可要谢谢你二师弟。”
柯耿孩子气的撇了撇嘴抱怨到:“我今天可是帮他洗了被子的,那口水!晕开好大一滩!”


第9章 卓家交谈
云晏抱着瓦罐摇着脑袋,包包头下面的穗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他心满意足地和送他回家的陆芸花告别,抱着一小罐鱼汤跨进家门。
本来他说了自己可以回来,陆芸花觉得他还小,东西又怪沉的,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还是带着榕洋来送他,说正好还能和榕洋散散步。
云晏走进院子就看见师父师兄师弟都坐在堂屋里,堂屋的大门敞开着,显然是在等他。
云晏知晓是自己今天回家晚了,他家四个都是练武之人,平日吃得比别人家早些,于是嘿嘿一笑,挠了挠自己的小穗子。
“嘿嘿……嘿,今天遇见一个小弟弟孤零零站在树下没人和他玩耍,师父不是常说要有侠义之心嘛!我一时心软就去陪他,谁知道他邀请我去他家玩,我又是一时心软,便跟着去了。”
“谁又知道他正是鱼汤特别好喝的那家孩子,他姐姐人极好,漂亮又温柔,还给我也做了饭食,他家吃饭比我们还早些,听说一天吃三次!我觉得我们也改一天吃三次,好吗师父?”
卓仪端坐在木椅子上,纵然是有靠背的椅子、纵然是自己家、纵然面对的是自己徒弟,他的腰板依旧习惯性挺得直直的。
此时微微垂首的样子,看起来气度俨然,坐着就有一种奇妙的压迫感,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气场在他身侧环绕着。
但他一说起话时这种压迫感便削弱许多:“三顿倒是也好,只是……我看家里这饭食一天三顿……你和你师弟怕是会受不了啊。”
他双眸含笑,语气温和,语速不疾不徐,显然没有因为云晏跑出去玩了一天而生气,用带着笑意的语气继续调侃着二徒弟:“你在人家家里白白吃了一顿饭?我记得她家还是有些困难的?”
云晏干脆地点点头,包包头上的穗子一甩一甩,但表示自己并没有想着占人家便宜:“不敢忘记师父的教导,我听姐姐说明日她要出摊了,我早早过去帮她搬一搬桌椅板凳,收拾收拾。”
“对了师父,陆姐姐说谢谢我们,但是以后不要送柴了,若是方便想花钱和我们买柴,她开摊子需要不少柴火,价格的话……就按打柴人的卖价收。”
卓仪愣了一愣,随即认真想了想,最终表示同意:“你明日再送些柴就当是摊子上用的,反正你们几个练武要砍好多柴,正好我们家用不完,现在在这安稳下来有个营生也好。”
至于那女子说要开摊子……卓仪眼神好,今日正巧从堂里看见了她,身形实在瘦弱。
几个徒弟都是练武之人,所以就算年纪小力气还是不差的,所以他又看向大徒弟,温声说:“阿耿,你明日也随你师弟去帮忙罢。”
柯耿一愣,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掠过之前自己端不住的瓦罐,陆芸花一把就拎起来的画面,沉默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干脆点了头:“是,师父。”
那日应该是错觉吧?
小孩子饿的快,最小的长生从前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跟着卓仪虽说不曾像两个师兄一样小小年纪在江湖漂泊、居无定所,但还是不能习惯家里粗糙的食物。
这时又嗅到昨天鱼汤的香味,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差点含不住口水。
“饿……饿师兄,长生想吃饭了。”
云晏嬉笑着把罐子举高了些,逗着小师弟玩:“长生不是不喜欢吃饭吗?怎地现在又要吃了呀?”
“再说了,是好师兄还是恶师兄呀,长生怎么说不清话呢!”
长生摇了摇头,又马上改点头来欲盖弥彰:“是好师兄,不是恶师兄,不是恶师兄!”
云晏哭笑不得,见他实在饿得不行,把罐子递给卓仪。
卓仪接过,感觉今日的份量不太多,便寻思着鱼汤都给三个徒弟喝,毕竟他吃麦饭也吃得,舌头不像小孩子那般娇贵。
在卓仪做饭这段时间,云晏开始绘声绘色给两个师兄弟讲今天吃到的鱼汤汤饼,用词之华美,完全超水平发挥,超出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词汇量。
“那面又细又韧,一吸就像一条鱼儿‘嗖!’一下滑进嘴里了……”
“陆姐姐人特别好,见我头发乱了还给我梳头,你们瞧,这个就是她送我的!对了,她还给榕洋弟弟做了一种叫做‘布团儿’的玩具,是……”
“不过要三个人玩,明日正好师兄要去,我们三个玩!”他摇头晃脑地,在椅子上也坐不安稳的样子,小穗子甩啊甩,极为活泼可爱。
两个师兄弟听着他叭叭叭的说,只感觉他在家里可是把四个人的话全说了。
长生大家出身,柯耿母亲还在,对云晏的小穗子都是一副反应平平的样子,云晏不满极了,只觉得两个同门都没什么欣赏眼光。
安静地吃过饭,睡前云晏回了自己屋子。
他走到桌前,上面有一个带着锁的小箱子,从屋子一个隐秘角落摸出来钥匙开了锁,他拿起盒子里的绒布,把袖子里掏出来的小珠子数了数,一颗一颗仔细擦干净放进小布袋子里,这是他每日都要做的事情。
今天他又多做了一件事,从头发上轻轻拆下来两个穗子,用手指把流苏梳开,也放进小箱子里落了锁。
这才满意地上.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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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陆芸花打开院门的时候不仅收获了一堆柴火,还收获了两个试图帮她干力气活的幼儿。
“不用不用,这些活计怎能让你们小孩子做?正巧榕洋也起了,你们去陪着他玩耍罢!”
陆芸花极力拒绝两人的帮忙要求,乖乖,再缺人也不至于叫两个小孩来帮忙,他们是端的起大陶锅还是拿得住宽板凳?
雇佣童工在现代可是要受到正义和法律制裁的!就算现在孩子都是小小年纪就帮家里干活,也不会叫两个还没到十岁的孩子干力气活,她一个心智成熟、遵纪守法的成年人,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不可能的!
云晏还想劝说她自己可以,或者表演一下单手举凳来显示一下自己力气很大,却被旁边对陆芸花的力气这方面有些猜测的柯耿按住了。
柯耿站得笔直,就像一颗已经稳稳扎好根,正一步一步茁壮成长着的小白杨。
“那我们帮姐姐做些扫洒的活计可否?小些的零碎物件我们也能搬动,昨日家弟在姐姐家打扰了,所以今日是决决要给姐帮了忙才会回家的。”
陆芸花见他和个小大人一样,说话也是极有条理,便也端正态度回答他:“那便像你说的搬些零碎小东西,那些又沉又重的大物件就等我来搬,知道吗?”
在三个孩子的帮助下陆芸花把东西都放在推车上,这推车是余氏以前开摊子的时候做的,前几天她找出来细细擦干净了上面的灰尘,此时的木头车子显得又亮又干净。
临走前陆芸花去看了余氏,她果然还在睡觉,没有被他们在外面活动的声音吵醒。自从余氏卧在病榻上以后睡眠就多了起来,而且睡得极沉,大夫说是身体在自己恢复,所以才会精力不济。
陆芸花嘱托榕洋看着余氏,如果余氏问起就说她去林婶家了。
现在放着榕洋一个小孩子看家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她还要去看着摊子,总不能放着阿娘一个病人独自在家罢?
好在榕洋小归小,还是有些经验的,现在只有一个病人,他反而更好看护了。
陆芸花嘱咐弟弟不要动灶火,不要拿重物……仔细说了好多,又想着现在阿娘都不知道她去摆摊的事情。
但这也不是个事啊,陆芸花有点烦恼,都是一家人,在自家就和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着,她实在不喜欢。
要怎样才能让阿娘接受她去摆摊这件事呢?


第10章 开门红
陆芸花心里藏着事,但是等走到摆摊的地方后便把这些杂念全都抛到脑后了,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什么事都等晚上回去再说罢。
两个卓家的孩子陪着她到了地方,还像两只辛勤的小蜜蜂似的帮她收拾好摊子:摆上桌椅板凳、架好案板陶锅、擦干净四处的灰尘……
这里的灶台是砌好的,上面还有一个木头搭起来、铺满茅草的屋顶,看起来像是景区公园里的小亭子,只有两张桌椅放在灶台后面,可以让躲雨的食客安安稳稳吃上一顿。
这片地是村里共有的,除了陆芸花也有些别的摊子卖东西,但大多村人会避开吃食生意,也是照顾陆芸花一家。
柯耿和云晏确实能干,在他们的帮助下,进度就像按了快进键一样,收拾完的时间比陆芸花预计的早了很多。
此时天还是黑的,不过五点多钟,正是黎明前天光最暗的时候,陆芸花点起的灶火是这片地方唯一的光亮。这片摆摊的地方离他们村头很近,所以离她家很近,离秦婶家更近,走个三分钟便到了,故而不用太担心安全问题。
至于客人……现在是农闲的时候,土地还没有化冻所以种不了地,村人大多数猫在家里做些手艺活,攒多了拿去县城卖。
不过现在这个时代会手艺活的不少,这些东西卖不上什么价,所以很多人会选择去城里找些短工做,因此陆芸花的目标客户是水路封了以后走路运的往来客商和那些从县城进出经过陆家村的人。
“你们两等等再走罢!”陆芸花看天色还暗着,想着还是把两个孩子留到天亮了有村人开始活动的时候,那时他们回家自己也要放心些。
柯耿正用手按着云晏,拿帕子用力擦着他脸颊上的灰尘,虽说摆摊的东西都擦了好几道,毕竟这是土路,所以来的路上又扬上不少尘土,云晏还总是拿手去擦脸颊上的汗水,把脸擦得像个脏猫儿。
柯耿一个才八岁的小男孩,因为是大师兄,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什么叫“长兄如父”,在哪都会像个老父亲一样照顾自己的两个师弟,但毕竟还小,难以产生什么慈爱之心,大多都照顾得很认真又很敷衍——
这会儿柯耿拿出云晏擦珠子的细心给他擦灰尘,争取不漏过任何一个黑点,手上却是那么的用力,就像幼年时给我们扎头发的妈妈,完全没在意当事人正疼得嗷嗷叫。
“好的姐姐。”
柯耿礼貌地放下帕子,把脏的那一面折进去装进衣袋里,想着:正好天还黑着,他怕陆姐姐一个人待着出什么事,有他们保护就不用担心了。
这个地方一向没什么江湖人活动,不是他高看自己,他和师弟两个人合力打一个二流高手是没问题的。
双方都担心对方的安全,阴差阳错间和谐友好地达成共识。
“呜呜,师兄你都要把我脸皮擦下来啦!”云晏揉着红扑扑的脸颊,在一旁控诉道:“都说了多少次,轻一点、轻一点嘛!”
柯耿面色平淡,习以为常地回道:“你面皮厚,擦掉一层至少还剩九十九层,不碍事的。”
“谁说的!”云晏大声嚷嚷:“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这么擦下来一百层早都没有了!”
柯耿面无表情地伸手给他揉了揉面颊,道歉的话听起来没什么灵魂:“好的我下次知道了。”
“噗嗤”陆芸花笑得用袖子遮住了脸,感觉眼泪都把睫毛润湿了,小孩子说话不是很清楚,好像还带着奶味,两个人口齿不清但逻辑清晰地争论,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好笑。
柯耿和云晏两个人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周围的大人们总会这样,他们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了吗?
灶上的水刚开,陆芸花就看见林婶和祥二叔两人提着鱼过来了。
“祥二叔,林婶!”
林婶缓着气,运动过后脸颊依旧没有红晕,反而更苍白了些,她看见陆芸花后先是一愣,接着握着帕子擦了汗水,轻缓笑道:“哎呀,我就和你祥二叔说,今日你第一次开摊,指定要忍不住早早来的,想着不要耽误了你的生意,让他昨日把鱼捕了养在网里,早上收拾掉就送过来。”
“两位长辈受累了。”陆芸花很是感动,接过祥二叔手里三条大鱼,陶罐没有那么大,一次做不了太多鱼,所以她和祥二叔定了一天送两次鱼,每次三条。
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把东西送来了,离他两约定时间还差好多呢。
祥二叔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总归没什么事做,早些睡也就起来了,谈不上累不累的。”
“对,再说就是客气了。”林婶的面色好了很多,拉着陆芸花的手笑晏晏的:“今日除了鱼,我和你祥二叔还给你送来一个开门红,我们芸花手艺那么好,我两可都是极想尝尝的!”
“叔叔婶婶快进来坐。”陆芸花忙把两人往座位上迎:“叔叔婶婶来吃我怎么好意思收钱?我请二位吃就好。”
林婶顿住脚步:“芸花,做生意怎么还讲这些关系人情?你这可就不行了,都说了是开门红怎么能不收钱?”
祥二叔舀着一旁干净的水洗了洗手上的鱼腥味,闻言也是赞同:“开门红开门红,第一顿生意不收钱就不吉利了!”
陆芸花哭笑不得,只得乖乖投降:“叔叔婶子说的是,是我的不对,那叔叔婶婶多坐会儿,我把汤煮起来!”
两人冬日都没什么事,今早来除了送鱼也是想着第一天帮忙照看一二,林婶甚至带了绣花篮子准备等等拿来绣,所以都是不急的。
天色太暗,点了灯还是不怎么清楚,两人进了棚子才发现还有两个孩子待在里面。
林婶一愣,转头问陆芸花:“这两个孩子我瞧着有些眼生呐。”
她略一思索,试探着问:“是不是卓猎户家的?”
陆芸花看向柯耿,柯耿便极为有礼的带着云晏自我介绍,林婶听完赞叹地对着祥二叔说:“不知卓猎户家是怎么教孩子的,想想我们家几个小子,这个年纪正是人嫌狗憎的时候,加起来能把房顶闹塌了!”
柯耿和云晏都抿着嘴不说话,有些害羞的样子。
他们实在没怎么和这个类型妇人相处的经验,他们师父卓仪一天忙着行侠仗义,还会有意避开女子,就算有几个女性的相熟之人,也大多是女子中叛经离道之辈,他们跟着便从未感受过女性偏向柔软的一面。